感情這姚二嬸是以她自己為標(biāo)準(zhǔn)呢！當(dāng)著劉嬸子的面就貶自家人，三三心里來氣，就連姚老奶也覺著她沒臉，狠瞪了姚二嬸一眼，罵道：“你那張嘴，回去找根針縫起來！不會說話你當(dāng)啞巴。”

    劉嬸子只是笑笑，問姚連發(fā)：“大兄弟，你看咋樣？”

    幾雙眼睛就一起看著姚連發(fā)，姚連發(fā)吐了口煙說：“我看中看不中不作準(zhǔn)，看小疼自己的意見吧?！?/br>
    這就是說，姚連發(fā)看上了？

    ☆、第43章 兩頭甜

    “我看中看不中不作準(zhǔn)，看小疼自己的意見吧?！?/br>
    姚連發(fā)這么說，那就是表示他看中了？劉嬸子聽了就說：“小疼啊，輪到你表態(tài)了?！?/br>
    “你叫她表什么態(tài)，人家男方那頭還沒回話呢！咱家總得考慮考慮再說，你先問問男方那頭吧?！币夏虛屩f。

    姚老奶這話音，就是要等著男方先表態(tài)。農(nóng)村里相親，彎彎還是不少的。如果女方先表態(tài)說：我看中了，那萬一男方看不上，女方就有些尷尬沒面子。等著男方先表態(tài)，女方就不會那么被動了。比如男方要是說他沒看上，女方自然就可以說：我還看不上你呢！這樣也不會跌了面子。

    劉嬸子一聽樂得直拍大腿，笑哈哈地說：“不用問不用問，剛才人家小伙已經(jīng)跟我說了，說可喜歡你家這姑娘了，他就沒有個不愿情的，這不就等著你家點頭了嗎？”

    這話說的，他楊北京要是有個不愿情，哪來的今天這事兒？姚三三聽了差點笑出來，跟姚小改換了個眼色，兩個丫頭就對大姐擠擠眼睛偷著笑。

    姚連發(fā)便轉(zhuǎn)向姚小疼，說：“小疼，你看呢？我看這小孩還算不錯，雖說家里勢單了些，趕明兒沒有公婆幫著cao勞，可看著也老實正干，我看這親事，就答應(yīng)了吧?！?/br>
    姚連發(fā)嘴里詢問姚小疼，其實完全是在表態(tài)，已經(jīng)自動忽略了姚小疼的意見。在他認(rèn)知里，姚小疼一個十六七的小丫頭，懂什么呀，大人做主就行。大人就算做主，還不是為了兒女好？也就幸虧這對象是楊北京，要不然，保不準(zhǔn)又是一樁包辦婚姻。

    劉嬸子心里多少有數(shù)，便也不再追問姚小疼，就順著姚連發(fā)的話頭說：“哎呀，那我這媒人是做成了？太好了，大兄弟，老話說遞個手帕是親家，我看下回逢集，就叫北京領(lǐng)小疼去買兩件衣裳穿，咱把這親事正兒八經(jīng)定下來?！?/br>
    “定下來自然應(yīng)該。“姚連發(fā)說。訂親的事他真不想拖延，趕緊訂了親，他才好回天津去，張洪菊如今一個人留在那邊呢。

    按當(dāng)?shù)氐囊?guī)矩，青年男女相親成功，先要訂親，男方給女方買衣裳首飾，并且給一筆訂婚彩禮，叫做“小啟”。姚連發(fā)跟劉嬸子開口說的“小啟”彩禮，是九百九十塊錢，這個數(shù)目在當(dāng)時算是一等一的了。

    彩禮這東西，女方你要一千，男方我可以還價六百，訂親后媒人的主要作用就是幫著雙方協(xié)商彩禮。但是楊家也沒還價，一口答應(yīng)了。楊北京不是多富裕，但是只要能順利訂婚就好，他不想姚小疼在當(dāng)中為難。

    這一天天氣晴好，兩家約定了去買衣裳的日子。姑娘穿了人家的衣裳，就表示訂了親，是人家未婚的媳婦兒了。

    一般來說，男女雙方還陌生，未免兩個年輕人單獨(dú)相處尷尬難交流，買衣裳這天，便會有媒人和雙方姐妹、嫂子什么的陪著去。劉嬸子一大早來接姚小疼，姚連發(fā)便叫姚三三跟著大姐一起去。

    本來姚小改陪著去是更合適的，三三畢竟年紀(jì)小，但是，這時節(jié)家里農(nóng)活忙，姚小改干活自然比三三強(qiáng)。

    劉嬸子領(lǐng)著姚小疼、姚三三走到村口，楊北京正站在一棵大楊樹下等著呢，看見姚小疼過來，臉上便不自覺地露出了笑容，一雙眼睛幾乎就看不見旁人了。

    劉嬸子領(lǐng)著姚家姐妹倆走到跟前，把姚小疼往楊北京身邊一推，說：“喏，我今天忙死了，家里一兜子活兒，可耽誤不起工夫。年輕人的事情你們自己辦，我就不陪你們?nèi)チ税??！眲鹱诱f著，居然轉(zhuǎn)臉就走了。

    就說劉嬸子這人聰明！姚三三看著劉嬸子自顧自地走遠(yuǎn)，扭頭淘氣地對楊北京笑著說：“喂，我這回到底該怎么叫?。拷心闶裁床藕线m？總不能還叫楊二哥吧！”

    “你想好了，叫對了，我給你多多買糖吃?！睏畋本┬那楹?，便開始逗三三。

    “那我是要叫……大姐夫？”

    楊北京聽了就咧著嘴笑，笑瞇瞇地看著姚小疼，姚小疼卻鬧了個大紅臉，推了姚三三一把說：“亂說什么！你叫哥。”

    還沒過門呢，是不能叫姐夫的，這是不成文的規(guī)矩。就比如姚小疼也一樣，要是楊北京有個弟弟、meimei，過門前就先叫“姐”，過了門才能改口叫嫂子。

    “趕明兒反正還得改，多麻煩呀！”姚三三故意說，她忽然抬手一指楊北京，本著小臉說：“大姐夫，我可告訴你，趕明兒你要是敢欺負(fù)我大姐，我跟二姐、小四一塊來搗破你家的鍋底兒?！?/br>
    楊北京看她那樣兒，噗嗤一聲就笑了，一邊笑一邊搖搖頭，招呼她姊妹倆：“走吧，我騎車帶著你們。”

    楊北京發(fā)動摩托車，招呼她姊妹倆上去。姚小疼也沒多想，隨手拉著三三叫她先上，姚三三卻說：“大姐，你先上，你坐當(dāng)中?！?/br>
    姚小疼一看，有點難為情，車子就那么點兒地方，三個人當(dāng)然就擠了，她坐當(dāng)中，那不是要跟楊北京緊貼在一塊兒了？再說三三她個子小，坐當(dāng)中更安全合適。于是姚小疼就說：“你人小，坐當(dāng)中吧，容易坐下?！?/br>
    “大姐，你要想清楚，我現(xiàn)在是他小姨子哎！他當(dāng)姐夫的，他不是得離我遠(yuǎn)點兒？你是他對象，你離他近點能有什么？”

    看她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姚小疼真是好笑又冒臊，拿她的歪理沒法子。楊北京更是被這話逗得搖頭失笑，就叫姚小疼：“隨她吧，咱得快點兒，咱去埝城，怪遠(yuǎn)的?！?/br>
    “去埝城？”姚小疼忙問，“不是到鎮(zhèn)上嗎？”

    “鎮(zhèn)上沒啥衣裳好買的，不好看。反正沒旁的事，正好去埝城玩去?！?/br>
    這主意還是楊廣州提議的，去埝城，兩個年輕人就能在一起好好玩上一天了。當(dāng)然，潛臺詞是，兩個人要想親近些，也不用怕撞見熟人了。

    楊北京自然喜歡這主意！農(nóng)村相親、訂婚的那一套，感覺真有些擺布人，明明他們?nèi)缃窆饷髡蟮牧?，兩個人這幾天被各種程序、規(guī)矩擺布著，都沒機(jī)會單獨(dú)見見面、說說話。

    三個人擠一輛摩托，喜歡的姑娘必然離他那么近，楊北京一路上心蕩神怡，感覺簡直要飛起來了。

    姚三三自然不傻，她哪能當(dāng)電燈泡！到了鎮(zhèn)上，她便叫楊北京停下，利落地從摩托車上下來，沖著那兩人揮揮手：“沒工夫陪你們?nèi)?，你倆自己去吧，我找地方玩去了?！?/br>
    看著姚三三搖晃著馬尾辮跑遠(yuǎn)了，楊北京回頭對姚小疼說：“看來，我得要好好感謝一下三三了，今天要多她買點什么好吃的?！?/br>
    本打算到鎮(zhèn)上坐班車的，現(xiàn)在三三跑掉了，只剩下那一對人兒，楊北京忽然覺著，其實騎摩托比坐班車好多了，索性車頭一轉(zhuǎn)，直接上了大路。

    “哎，我騎快點兒，你靠近些，抓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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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北京帶著姚小疼，美滋滋地在埝城玩了一天，按風(fēng)俗給姚小疼買了里外齊全的兩身衣裳，包括鞋襪?；貋砗笥衷阪?zhèn)上買了十六包馃子（當(dāng)?shù)匾环N面粉和白糖做的點心），十六斤糖塊，這些都是當(dāng)?shù)赜営H要有的東西。

    他們回到姚家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姚連發(fā)才吃了晚飯，坐在飯桌旁邊還沒動窩。見到他們回來，便招呼楊北京進(jìn)來坐著說話。

    “我過兩天就打算回天津，我離開都有十多天了，你嬸兒她一個人在那邊不行。我走了以后，家里就只有她幾個丫頭，家里活兒也多，有空你也來給照應(yīng)著?！?/br>
    楊北京趕忙說：“叔，你放心吧，我肯定勤來照應(yīng)。就是過一陣子打算叫親，你不在家的話……”

    姚連發(fā)接口說：“我不在家，你叫親該怎著就怎著，不用等我。”

    過了“小啟”，男方就可以挑個日子把姑娘叫去家中，熟悉家人，見見親友什么的，這叫做“叫親”，叫親之后，整個訂親程序才算完成，男女雙方就被周圍的人認(rèn)可為未婚夫婦，可以大大方方地自由往來了。

    一般訂親之后要過一段時間，少則半年，多則兩三年，男女雙方處的熟悉了，感情成熟了，就可以定下婚期，結(jié)婚前男方要再給姑娘傳“大啟”，送給姑娘一筆更多了彩禮，才能成功娶到媳婦回家。

    好在大部分人家，都會把彩禮給姑娘買成嫁妝，帶回婆家去了，家境好的，還會在彩禮之外，多陪送些嫁妝。不過姚家的情況自然另當(dāng)別論了。

    楊北京稍稍坐了坐，就告辭了要走。姚小疼起身送楊北京出去，三個meimei彼此擠眉弄眼地笑，都不跟著去送，自然是讓那兩個人有機(jī)會粘糊啦。送到門口，楊北京回身輕聲說：

    “你回去吧，天黑。我反正往后就能常來了，過兩天來叫親。”

    “嗯。”姚小疼低低地答應(yīng)了一聲，囑咐道：“你騎車慢點！”

    楊北京嘴里說著要走，卻沒動彈，他不走，姚小疼也不催，兩個人就在大門口面對面站住了。楊北京鼓了半天的勁，終于悄悄伸出手，拉住了姚小疼的手。

    “你……做什么呀！”姚小疼似乎覺得那只大手會燙人，似乎……燙到她了。她不由得扭頭看了一眼院內(nèi)，要是叫誰看見了怎么辦？

    “怕什么！你現(xiàn)在是我沒過門的媳婦！”

    拉拉小手，白天他想了一天呢，然而去埝城買東西，街上人多，居然都沒好意思。楊北京握著姚小疼的手，大拇指不由自主地在她手背上摩挲，那種軟軟的、暖暖的感覺順著大拇指，飛快地傳到了他全身每個地方。

    這是他沒過門的媳婦哎，訂親的感覺真好！

    門外粘粘糊糊，屋里三個做meimei的便嘻嘻哈哈去翻大姐帶回來的東西，一個訂親專用的紅色大提包，里面鼓鼓的。好看的衣裳，時興的鞋子，楊北京用心地給未來媳婦兒買這些東西，眼光居然十分好。

    要知道，在當(dāng)?shù)厝说挠^念中，打扮媳婦兒，那就是男人的責(zé)任。男人走出門，穿著媳婦兩只手，衣物鞋襪都是媳婦打理的；而媳婦走出門，穿的則是男人的臉面了。

    三個小丫頭把這些衣裳拿起來看，嘰嘰喳喳地討論著，大姐穿上一定很好看。包里還裝滿了糖塊，至于那一大堆馃子，則專門裝了一個大大的袋子。姚小改就先打開了一包馃子，送去給姚連發(fā)。

    “爸，你先嘗嘗這喜馃子?！?/br>
    姚連發(fā)一拍大腿，著急地說：“哎呀，忘了忘了，馃子兩頭甜，按規(guī)矩，這馃子和糖塊得給男方帶回去一半的。趕緊去看看你哥走了沒，把他叫住?！?/br>
    姚小改趕緊出了門，一看，那兩個人還在黏糊了，正離得很近，小聲說著話，姚小疼就重重地咳嗽了一聲，說：

    “哥，你忘了拿回去的馃子和糖了。”

    姚小疼被meimei那一聲咳嗽，弄得又紅了臉。她趕緊回到屋里，把馃子和糖塊分出來一半，給楊北京拿出來放好。

    明天一早，兩家人就會把這馃子和糖塊分給親朋好友，宣告兩人訂親的喜訊，并且也會給村里鄰居們送喜糖，這么一來，大家就都知道人家這小伙、姑娘已經(jīng)是有主兒的人，也就不會再有旁人來扒拉說媒了。

    ☆、第44章 上趕著

    姚小疼送走楊北京回屋，就看到三個meimei一邊吃糖，一邊理著包里的新衣裳看，見到她進(jìn)來，姚小改還拎起一件上衣，在她身上比劃了一下，故意說：

    “大姐，你穿不好看，給我穿正好?！?/br>
    “唉，你說咱哥真偏心啊，就只給大姐一個人買新衣服，都不給我們買，下回來別讓他進(jìn)咱家門?！币θ哺鴾悷狒[。

    姚小疼知道兩個meimei故意羞她，就笑著反擊：“你記著啊，等你找對象，看我怎么羞你。”

    小四吃著糖說“我讓他進(jìn)來，叫他多買糖給我吃就行?！?/br>
    “你個饞小丫！”

    姊妹幾個嘻嘻哈哈一陣笑鬧。

    姚小疼從紅提包底下掏出一個紅色手絹的小包，拿去給姚連發(fā)。“爸，這是他家給的禮錢，給你收著吧?！?/br>
    姚連發(fā)嗯了一聲，把那手絹包打開，里頭的錢數(shù)了一遍，就起身去鎖在抽屜里，隨□□代道：“明天你幾個，去把這喜糖給本家近房都送點兒去，鄰居也送點兒。——小改，你十六了吧，也能考慮找婆家了?！?/br>
    姚連發(fā)話題忽然這么一轉(zhuǎn)，姐妹幾個一下子就有點發(fā)愣，姚小改愣了一下，連忙說：“爸，怎么想起來說這個了？姐十七找婆家，我怎么也得等到十七八再說吧？”

    姚連發(fā)說：“也不是非得要等多大。你姐這個親事，就是遇上合適的了，也算是該到的緣份，我本來還打算把她留在本村的。咱家人上單薄，你們要是在本村找個婆家，跟娘家互相照應(yīng)著，那多好。都說女婿半個兒，女婿靠在家門口，這半個兒子也能多得些力，你自己靠著娘家也近?！?/br>
    姐妹幾個一聽，不免就面面相覷，十分驚訝。這姚連發(fā)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怎么忽然提起姚小改的婚事？聽他這話音，總覺著他有什么意圖似的。

    嫁在本村……姚小改心里想，要是能如她的意，她更愿意離娘家遠(yuǎn)一點，不能常來，偶爾回來一趟才會親親熱熱的，遠(yuǎn)離姚家這么多紛擾，過自己的日子。幫著娘家是應(yīng)該的，但要是嫁在本村的話，按姚連發(fā)的做派，只怕是娘家的農(nóng)活干不完，娘家的事情煩不完，結(jié)果還落不到一個好。

    姚小改小心試探著說：“爸，在本村也有不好的地方，再說也不急，我比大姐小了一歲呢，等兩年再說吧?！?/br>
    “我就是先跟你說，有合適的咱就留心點，近便些的，養(yǎng)個閨女嫁太遠(yuǎn)，什么也指望不上，跟沒養(yǎng)有什么兩樣！”

    姚三三琢磨了一晚上，總覺著姚連發(fā)這話不是隨便說的，不知道他心里在盤算什么。姚連發(fā)一回到家里，姐妹幾個都變得老實沉悶，二姐更是乖順的很，就連小四都不多話了。

    記得小時候,她爸打老婆罵孩子的事情常有的，久而久之，幾個閨女跟他都不親了，心存畏懼。攤上這么個爸，也是夠糟心的。

    姚三三不禁盼著姚連發(fā)早點兒回天津去，起碼在姐妹幾個心智成熟、性格獨(dú)立起來之前，越少受到他的影響越好。

    ******************

    因為姚小疼訂親，第二天家里陸續(xù)來了一些賀喜的人，大人來了說說話，看看買的衣裳、彩禮啥的，衣裳好，彩禮多，那都是姚家的面子。姚小疼訂親的禮在村里是一等一的，姚連發(fā)跟旁人人說話的時候，聲音都格外響亮了幾分。

    附近的小孩子們則是來要喜糖吃，姚小疼雖然被那么多人說的不好意思，還是大大方方地給小孩子們拿糖、拿馃子。

    “小疼找的這個對象蠻不錯，我還算中意?！铱歹U老二家那個二小子，也蠻不錯的?！?/br>
    姚二叔來的時候，姚連發(fā)忽然跟他說了這么一句。轉(zhuǎn)折有點大，姚二叔不免一愣，隨即就反應(yīng)過來了。

    “我看也不錯，那小孩，雄氣?！惫皇怯H兄弟，想法都一樣的，姚二叔咂咂嘴說：“跟咱家小改差不多大吧？”

    “大一歲?！?/br>
    姚連發(fā)只說了這一句，就半天沒再開口。姚二叔卻明白了他的意思，瞥了忙碌的姚小改一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