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嗎？”

    “你到底是信我還是信其他人？”

    “信你?！彼铺闉樾?，潔白的牙齒在落日下格外閃亮。

    陸予深想，到底是個小孩子，哭笑全在臉上，不過同時他也產(chǎn)生一層擔(dān)憂，她對他太過的依賴，這不是件好事，或許等她長大了會好點。

    董沁繼續(xù)孜孜不倦地追著他，從高一到高二結(jié)束，整整兩年，只要有機(jī)會她都在向他暗示，在她這么猛烈地靠近下，陸予深跟她關(guān)系也非同一般，雖然大家沒有挑明，但身邊的同學(xué)已經(jīng)自動將他們歸為一對。

    同時蘇白也漸漸長大，小學(xué)畢業(yè)那一年她收到了第一封情書，可對那個男同學(xué)她一點印象都沒有，她的生活一直都圍繞著陸予深轉(zhuǎn)。

    小學(xué)畢業(yè)的那個暑假，陸予深正忙著上高三，整天都在補(bǔ)課中度過，好在他基礎(chǔ)好，不用像其他同學(xué)那么緊張，只要閑下來，蘇白必然穿插在他生活中，他和董沁私下相處的時間里幾乎都有個她。

    本來董沁對她是挺不錯的，因為她到學(xué)校里就聽說過他有個meimei，但一次兩次她做了他們電燈泡后她也厭煩了，何況這個meimei不過是鄰家meimei，而且陸予深對她似乎也不是很疼愛，責(zé)罵她是經(jīng)常的事。

    有一次，董沁約陸予深去看電影，那天他正好需要做一張數(shù)學(xué)試卷不是很想去，她坐在他旁邊聽到，央求他半天，予深哥哥，去看電影吧，我還從來沒有去過電影院呢，去吧去吧。

    陸予深耳朵被她念出老繭才答應(yīng)去，當(dāng)然是帶著她的，主要也是她想要看，但董沁看到她臉色馬上變了，一個很文藝的國外片，她一點興趣都沒有，等電影結(jié)束后，她已經(jīng)趴在他肩頭睡了一覺。

    從電影院出來，董沁說自己渴了讓陸予深到外面的小店買飲料，等他一走，她一直忍著的怒氣終于發(fā)泄出來：“蘇白，陸予深又不是你親哥，你能不能別整天都像個尾巴跟在他后面?！?/br>
    她立馬睡意全無，像個斗志勃勃的小公雞，毫不示弱地回答她：“予深哥哥當(dāng)然不是我哥哥，他是我老公，我跟著我老公有什么錯？”

    董沁絕對沒想到她會這么說，頓時又羞澀又無話反駁：“你一個還沒上初中的小姑娘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你爸媽到底怎么教育你的?！?/br>
    那個時候她是真的不太懂老公這個詞，只是根據(jù)電視劇里說老公是陪自己一輩子的人，她下意識覺得陸予深就是她老公。

    “我爸媽怎么教育我的用不得著你管，予深哥哥又不喜歡你你纏著他干嘛。”

    兩人越吵越兇，本來董沁覺得對付她這么個小丫頭絕對綽綽有余，結(jié)果被她氣得不行，也不知道是誰先動得手，等陸予深再回來看到就是兩個人在打架。

    她到底小幾歲，被董沁拽著衣服，陸予深扔下飲料，一把拉起她到身后：“董沁，你在干什么？”表情不能再嚴(yán)肅。

    “是這個小丫頭先打我的，你朝我吼這么兇干什么！”陸予深完全相信這句話，這丫頭就是個皮得命，從小到大，為打架這事他不知道幫她收拾過多少爛攤子，而且董沁不像是個以大欺小的人。

    不過相信是一回事，表現(xiàn)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平常他經(jīng)常罵她兇她沒什么，要是其他人敢碰她一下，就算是董沁，他也覺得不能忍受。

    他沒有多廢話：“算了，以后我們還是不要再出來玩，我出來玩一定會帶著她，你既然看不慣她我們也沒必要出來?！?/br>
    “陸予深，你看我碰這丫頭一根汗毛的嗎？我不過是拽了她衣服，我頭發(fā)都被她拽下這么多你問都不問，你太讓我失望了！”

    他頓了一下，沒有再多說話，拉著她直接出去。

    回去的路上，她開心得不行，轉(zhuǎn)過頭看他，卻是一副冷冰冰樣子，她頓時沒了聲音，一直到送她到家門口，她突然拉住他的衣角，陸予深疑惑地盯著她看。

    “予深哥哥，你在生氣嗎？”

    “予深哥哥，你不要生氣好不好?！彼莺蒗谄鹉_尖，在他唇上啵了一下。

    陸予深全身像被電流過一樣，恍惚半天才意識到他初吻沒了，還是被一個小學(xué)剛畢業(yè)的女孩子奪過去的！

    此后一年多的時間里，她用盡各種不要臉手法追著他跑，最常掛在嘴邊的就是予深哥哥，長大以后我一定要嫁給你。

    直到他上大學(xué)的前一個晚上，由于知道他要走，她已經(jīng)好幾天沒來找過他，他將她約出來時她還不太愿意，眼睛紅通通地：“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了一下，既然你這么想做我的女朋友，我們可以試試看?！?/br>
    “你，你說什么？”她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剛剛一定是自己的幻聽，幻聽！

    “好話不說兩遍，明天我就要走了，好好照顧自己，等我回來?！?/br>
    她覺得語言根本不能代表此刻她的心情，一方面激動她終于成為他女朋友了，另一方面，才成為他女朋友他就要走了。

    他長高了不少，等她踮起腳尖還是夠不著他的嘴巴，她有些氣急，他便一低頭狠狠將她唇吸住，沒錯，這才是他的初吻，盡管最終還是給了這個丫頭。

    相思的苦天天折磨著她，有時候蘇母看了都要笑話她兩句，陸予深是他們看著長大的，所以他們放心，不放心也沒辦法，這丫頭像是吃了他的*藥，眼里根本容不下其他東西。

    那幾年算是他們挺愉快的幾年了吧，陸予深將她寵上天，盡管到了更高的學(xué)府，他眼光也寬闊很多，心里也厭煩著她，但表面上，任何人都看不出來他是不愛她的，有時候他自己都在矛盾，那些私下里的情緒怎么到她面前就發(fā)不出來了。

    大二那年的國慶，陸予深因為要做一項調(diào)查沒有回家，本來這個假期是蘇白期待已久的，從九月份開學(xué)到現(xiàn)在他們一面都沒有見過，不過他說他有事她也沒有胡攪蠻纏，讓他等調(diào)查做完一定要回來，她都快要想死他了。

    他又教訓(xùn)了她一番，女孩子說話要含蓄點，不該說得話不要說，她左耳進(jìn)右耳出，對付他這樣的，能含蓄嘛？

    等掛了電話，同宿舍的舍友不懷好意地問他：“又跟你小女友打電話呢?！?/br>
    “沒有，”他義正言辭說道：“是和我媽?！?/br>
    “怎么可能？每次只有和你小女友打電話你才露出這幅表情?！?/br>
    他咳咳聲，什么表情？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國慶第三天，幾個同學(xué)在外面跑了一天，等他在宿舍整理今天一天成果時，宿舍突然闖進(jìn)一個陌生人：“請問陸予深在這個宿舍嗎？底下有個女生找他。”

    到了大學(xué)也擋不住他的光芒，他以為又是哪個無聊的女生，正想著不去時，那個男生又加了一句：“她說她叫蘇白?！?/br>
    他放下電腦以光的速度沖下去，一個宿舍都驚呆了：“這么激動？不會是他那個小女友吧？”

    他到下面后，她正四處張望，大概是對大學(xué)校園的好奇，他慢慢平靜下來朝她走過去，聲音聽不出喜怒哀樂：“誰讓你一個人到處亂跑的！”

    她一驚，轉(zhuǎn)身看到他，笑瞇瞇地一把將他抱住：“予深哥哥，我終于見到你了?！?/br>
    ☆、第83章 往事（四）

    陸予深先狠狠罵了她一通，雖然這座城市離陌市只有幾個小時距離，不過一個小姑娘出來還是不安全，她有些委屈：“予深哥哥，我好不容易才找到這里，你能不能別一直罵我?！?/br>
    他瞥了她一眼，什么話都說直接往回走，她定在原地，眼眶漸漸有些酸澀，剛見到他的激動立即被他冷淡態(tài)度澆滅，他走了幾步才回頭：“快點跟上來。”

    “噢，”她又沮喪地追上他。

    到了宿管區(qū)，“你現(xiàn)在在這里等一下，我上去拿個東西就和你出去?！?/br>
    “我們上哪里啊？”她緊張地問。

    “難道你想站在這里一夜？找地方睡覺！”

    五分鐘沒到，陸予深從宿舍出來，手里多了件外套，到她身邊幫她披上：“走吧?！?/br>
    他拉著她的手出去，宿舍樓上飄過來一陣吵鬧聲音：“小學(xué)妹，下次跟著陸予深來玩啊?！?/br>
    聽到他名字，她仰起頭看，四樓某一間宿舍陽臺上站了好幾個男生對她招手，她停下，也笑瞇瞇跳著向他們揮手。

    陸予深往上瞥一眼，一把拽過她：“走路怎么總要亂看?！?/br>
    “予深哥哥，那些人是你舍友嗎？”她蹦到他身邊，興奮地問道，不知道為什么有種被他身邊人認(rèn)可的喜悅。

    “嗯，”他似乎不想多說，初秋的校園滿地都是樹葉，風(fēng)一吹，還會卷起陣陣小漣漪，她踩在上面，像是踩著軟綿綿的棉花糖，果然景色是跟著心情變化的。

    大學(xué)對面就是個商業(yè)城，里面有好幾家賓館，專供給學(xué)生的，她還是第一次住賓館，乖乖地跟在他后面。

    問了好幾家，因為正值國慶期間，房間基本上預(yù)訂了，只有一家比較偏的只剩下一張大床房，他在猶豫，她趕忙湊上前：“予深哥哥，就這家吧，不然我們就要淪落街頭了?！?/br>
    他想了一下，也不是第一次睡一張床，再說現(xiàn)在情況特殊，交了錢，到房間放下東西，陸予深問：“晚飯吃了沒？要不要帶你出去逛逛?！?/br>
    “吃了，在車站很餓就到小店買了吃的，”她倒在床上，撒嬌道：“予深哥哥，我累死了，我們不要出去吧。”

    她喊累，陸予深讓她洗洗快點睡覺，他則還在整理今天調(diào)查的結(jié)果，等差不多整理好時已經(jīng)有十點多，賓館里有空調(diào)，并不是很冷，他躺在床邊，離她中間至少可以睡一個人，轉(zhuǎn)過頭就看到她均勻的呼吸，他情不自禁伸手揉揉她的頭，沒想到一下子將她驚醒。

    她懶到他懷里，帶著nongnong地鼻音：“予深哥哥，你干嘛睡那么遠(yuǎn)，都快要掉下床了?！?/br>
    他把被子往她身上拉了拉：“不要凍感冒，趕緊睡覺吧，明天我送你回去?！?/br>
    她悄悄又把腦袋躲到他胸口，他身上有種特殊的味道，像是洗衣服的香味，并不刺鼻：“予深哥哥，我睡不著，要不我們做些其他的事吧?！币贿呎f著一邊手開始不規(guī)矩。

    “蘇白，你到底知不知道羞恥的，做女生要矜持些，你還那么小腦子里到底裝得什么！”

    “可反正我以后也是你的老婆，我同學(xué)說我……”她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幾個字是屏蔽的：“反正以后你想懶也懶不了?！?/br>
    她才多小，對于男女之事的理解僅限于看得那些電視劇，連生物書上都沒有學(xué)過，疼得死去活來，陸予深看著身下那張臉，猛然恍惚過來，自己在干什么？強(qiáng).jian未成人？心智一團(tuán)糟，腦子里都是晚上在宿舍底下看到她的那副場景，那一刻，心底是什么滋味他現(xiàn)在都沒懂。

    她哭了好久，他要下來她又不讓，那時她真的像是中了他的毒，恨不得把那顆心都掏給他看看，滿顆心里裝得都是他。

    如果不是后來的事故，她的一輩子大概也就在愛他中度過了。

    那一年，陸予深大學(xué)畢業(yè)沒多久，自己在外面和朋友創(chuàng)業(yè)，整天絞盡腦汁想著如何讓有錢人給他們投資，她還在高中里為高考奮斗著，他不回家她又抽不出時間，天天在為相思苦惱，偶爾有一次他回來，她便時時粘在他身邊，兩家父母看了也沒辦法，不過沉默也代表了默認(rèn)。

    有一段時間特別流行感冒，她也不幸中槍，連續(xù)幾天一吃東西就想吐，同桌勸她去拿藥吃，正縫一場聯(lián)考，這時候生病是會影響成績的，她趴在桌上無精打采：“我不喜歡吃藥，估計是受涼了，等過幾天就好?！?/br>
    他們晚上晚飯是在學(xué)校食堂吃的，吃完繼續(xù)上晚自習(xí)，每次下課都是一群女生一起去，其中有個女生點了紅燒排骨，那是她的最愛，女生順勢夾了一塊給她：“蘇白，你最愛的排骨?！?/br>
    “謝謝啊，”她剛要放在嘴里，聞到這股子油膩味，馬上扔下筷子到外面吐，等回來后飯也不想吃了，不知道誰無意說道：“蘇白，你這樣子可真像我媽懷我弟的時候，你不會是有了吧?！?/br>
    幾個女生同時笑了起來，只有她臉色越來越蒼白。

    這個晚自習(xí)是她自上學(xué)后最難熬的一個晚自習(xí)，老師布置的作業(yè)她一個字都沒有聽進(jìn)去，她很大意，根本不記得上次生理期是什么來的，好像是好久沒來，她無法想象如果真的懷孕了該怎么辦，她還是個高中生，而且上次回來后陸予深就告訴她，男人要以事業(yè)為重，事業(yè)沒成功是不會考慮個人的事，他要做出一番成績給他父母瞧瞧。

    一直等到晚自習(xí)，她第一個沖出教室，學(xué)校旁邊的藥店里還有不少的學(xué)生買藥，她躲在外面直到人全走光才忐忑不安地推開門進(jìn)去。

    “同學(xué)，你要買什么？”

    “我，我……”她臉漲得通紅：“請問有驗孕棒嗎？”

    在服務(wù)員異樣的目光中她接過驗孕棒，這東西她只聽同學(xué)提起過，根本不知道怎么用，她抱著那盒驗孕棒，又不敢回家，晚自習(xí)下，學(xué)校周圍也沒有什么人，最后還是塞進(jìn)書包帶回家。

    母親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異常，給她煮了夜宵，她一口都沒吃回到房間學(xué)習(xí)，直到確定父母都睡著她才拿出盒子研究一番。

    兩條紅線，她失神地坐到了半夜，母親過來敲門：“白白，都這么晚你怎么還沒有睡覺?！?/br>
    她咳咳聲，努力讓自己聲音聽得正常些：“我睡了，燈沒有關(guān)，我現(xiàn)在就把關(guān)了?！?/br>
    關(guān)了燈，周圍一片黑暗，就像她此刻的心情，縱使她再頑皮再不聽話，她知道父母也忍受不了一個高中生的女兒就懷孕的丑聞，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她難以想象這事如果陸予深，他又會如何反應(yīng)。

    可就在她還沒想清楚怎么辦時，父親突然因為包庇罪被送進(jìn)了監(jiān)獄。

    蘇白的父親是個粗人，有什么說什么，從來不會拍領(lǐng)導(dǎo)馬屁，甚至有時候領(lǐng)導(dǎo)做錯事還會指出來，因此做了三十幾年警察也沒有升什么官，仍舊只是個警察小頭頭，不過他對升官這事也沒有太多*，他熱愛警察這個職業(yè)。

    沒想到他潔身自好了一輩子，最后卻被說成包庇某個局長的侄子，正好那位局長近期被調(diào)查，一調(diào)查就調(diào)查到他這邊，局長侄子親口承認(rèn)，他沒有一點防備就被抓了進(jìn)去。

    蘇母是個典型的家庭主婦，早些年從鄉(xiāng)下跟著她父親到這里，也沒有念過什么書，當(dāng)知道丈夫被抓進(jìn)去，除了著急一點辦法都想不出來，去求平時的朋友，這種危險時候，大家都巴不得跟他們脫離關(guān)系。

    雖然她家不是什么大富大貴，但家里就她一個女兒，也是被捧著長大的，哪里遇到過這種情況，似乎一夜之間，她的家全都變了，母親整天以淚洗面，有時間還在外面到處求人，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陸予深，也不知道為什么，越是這種時刻她越是想他，好像再不見到他，她連勇氣都找不到。

    她把身上僅剩的錢買了一張車票，從陌市到a市，坐了好幾個小時的火車又轉(zhuǎn)了公交車才到他住的地方，可他不在，她蹲在他的門口一直等到深夜，渾身都凍得僵硬了他才筋疲力盡的回來。

    “蘇白，你怎么來了？在這里等了多久？”

    她抬頭看他，眼淚止不住地一串一串往下流，腳蹲得麻木，她站不住來，只是一遍遍重復(fù)著，予深哥哥，予深哥哥。

    他把她領(lǐng)會屋子：“發(fā)生了什么事，你怎么這副樣子？”

    “予深哥哥，我爸爸出事了怎么辦，他們要判我爸爸的罪?！彼l(fā)抖地說，因為冷，牙齒都在發(fā)顫。

    “你先別著急，慢慢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