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過及川徹可能會很不開心。

    但說到底這是她的人生，是她受到了別人的幫助。

    當(dāng)然，感謝方式固然可以換一種，但不可否認的是當(dāng)時的清瀨最鶴生對排球，又或者說她對整個競技運動的好奇已經(jīng)膨脹到了難以抑制的地步。

    從灰二開始最鶴生就在好奇，學(xué)習(xí)能夠提供穩(wěn)定的升學(xué)機會，大家會為之努力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那么僅憑興趣的社團活動呢？

    即使拿到了很好的獎項，奪得了全國冠軍，頂多也只能增加三五秒的自我介紹——甚至沒法增加，因為初高中的成績過于久遠。

    進入社會后大家通常只看大學(xué)就讀于哪所，根本不會過多在意初高中的事跡。

    而若是說須知此事需躬行，可她的身體又無法負擔(dān)得起那么高強度的練習(xí)。

    先天的許多缺陷難以彌補，直到小學(xué)五年級之前最鶴生都還會時不時地因為平衡問題突然摔跤。

    成為運動社團的經(jīng)理的確是不錯的選擇。

    連及川徹知道她進入白鳥澤排球部后的大發(fā)脾氣都沒有出乎最鶴生的意料，但她沒想到的是自己隔天會在學(xué)校里，當(dāng)著牛島若利的面哭得那么傷心。

    大哭完之后她回家，mama問她發(fā)生了什么。

    知道瞞不過，最鶴生就一五一十全招了。

    結(jié)果自然是mama聽完之后開始笑，一邊拿水袋給她敷眼睛一邊說她怎么傻乎乎的。

    沒真正接觸之前不要對別人妄加定論。

    這個道理明明都快聽膩了，怎么還是不懂呢？

    清瀨理惠伸手戳女兒的腦門，最鶴生就支支吾吾的，也不躲開，當(dāng)做是對自己無端冒昧的懲罰了。

    可及川徹的洗。腦效果相當(dāng)好，已經(jīng)初現(xiàn)未來宮城縣最佳二傳模樣的少年不費太多力氣，光憑兩三句話，就能讓你堅信他希望你堅信的東西。

    他哭紅的眼睛、被汗水浸透的T恤、以及望向被拋到空中的球時，仿佛在凝視著自己心臟一般專注的目光，無一不在訴說著自己的誠摯與夢想。

    如果說及川徹是普通人，那么牛島若利就是大魔王。

    要怎么樣才能把大魔王看作是普通人？

    最鶴生找到這個問題的答案在某天部活結(jié)束后的放學(xué)路上。

    補習(xí)學(xué)校難得放假，mama托她繞路去買點東西，她乖乖聽話照做。

    周遭的街景算不上熟悉但也不算陌生，經(jīng)過某個巷口時她突然停下了腳步。

    面無表情的少年蹲在勉強能鋪進巷內(nèi)一兩米的暮色里，高樓頂端拉出的陰影里放著一個紙箱。

    “牛島同學(xué)。”她站在巷口張望。

    牛島若利側(cè)頭看見她，“清瀨。你家是這邊方向嗎？”

    “沒有。我來這邊幫mama買東西?！彼€是忍不住好奇，湊上前去，“你又在做什么？”

    紙箱里突然發(fā)出兩聲嗚咽。

    牛島若利伸出被他身形擋住的另一只手——他竟然拿著一根火腿腸！

    “喂狗?！彼粠魏螠厍榈卣f著非常富有愛心的話，隨后他又問，“清瀨家能養(yǎng)狗嗎？”

    “不能。”最鶴生如實搖頭，早產(chǎn)兒的弱雞體質(zhì)讓她對一切長毛的生物都有點過敏。

    “這樣?！迸u若利應(yīng)了一聲，把剩下的火腿腸遞到小狗的嘴邊。

    那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東西，先是伸出濕漉漉的鼻子聞了聞，接著立刻狼吞虎噎起來。

    “本來我想說有個不情之請，希望你能收養(yǎng)它?！迸u若利繼續(xù)撕開火腿腸的包裝，一點點的喂著面前的小狗。

    他主動解釋起來反而讓最鶴生有點不知所措，她木訥訥地唔了一聲，沒話找話地問：“牛島同學(xué)家里也不能養(yǎng)狗嗎？”

    他點點頭，“我母親不喜歡狗?！?/br>
    “可它這么小，”最鶴生仔細看了看這只被放在箱子里灰白的小狗，“還有真菌——可能就是因為這個被丟掉的，寵物醫(yī)院和收容所應(yīng)該都不會要它，一般人家估計也不會想收留它……”

    說到后面，她的聲音不自覺地變得越來越小。

    牛島若利依然保持著將手遞出去的動作。一直等到小狗吃飽之后撇過頭，牛島若利才收回手，把剩下的火腿腸全部撕開，放進它的箱子里。

    他沒有顧及地摸了摸那只小狗的腦袋，“我明天再來?！?/br>
    接著他站起身，對同樣蹲在紙箱邊的最鶴生說：“走吧，清瀨?！?/br>
    她拍了拍裙子后的褶皺，目光仍舊黏在面前的牛島若利身上。

    “為什么這么看著我？”牛島若利想問什么就直接問了出來。

    “雖然這么說有點失禮，不過我沒想到牛島同學(xué)是這種類型的人?！?/br>
    “哪種類型？”

    “會可憐流浪狗的類型……”

    “可它也是一條生命。”

    “唔……”

    但是牛島若利在最鶴生的心目中，應(yīng)該是那種信奉“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弱rou強食”之類自然規(guī)律的人。最鶴生在心里咕噥。

    她又看了兩眼牛島若利，雖然平時在部活的時候也沒少看——經(jīng)理的工作之一就是記錄選手的狀態(tài)——但她總覺得面前的人似乎變得柔和了許多。

    她一下豁然地笑了出來，“這么看起來牛島同學(xué)還蠻普通的嘛。”

    牛島若利茶色的眼睛眨了眨，“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