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第020章 莊淺說,“要我改證詞可以,你想辦法讓我進一次賀崗監(jiān)獄?!?/br> 沈思安目光冷騖地盯著她,重傷初愈,她的臉色是病態(tài)的蒼白,眼神卻很亮,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竟然察覺到了她隱藏完美的緊張。 “這么費勁心思,就只是為了這個?”沈思安的聲音中帶上了某種不明的隱怒,“據(jù)我所從你父親口中所知,你們的關系并沒想象中的融洽,如今你殺人的事敢做,自殘的事敢做,我要是趟渾水讓你進了監(jiān)獄,誰知道你還會干出什么事情來?” “什么殺人自殘,別用這種文字陷阱來套我的話,我沒做過的事情就是沒做過?!鼻f淺辯駁之后又放低了聲音,“我只是想見我父親一面,我知道監(jiān)獄里的規(guī)矩,你放心,我什么越界的事情都不會做——就這樣,便可以洗脫你弟弟的嫌疑,小琮還年輕,前程大好,你也不希望他就此背上殺人犯的罪名對不對?” 她語氣低婉而誠懇,都將近祈求了,沈思安原本冷硬的表情漸漸緩和,他在床沿坐了下來,兩人近在咫尺,他看著她。 “好?!焙芫茫蛩及舱f。 莊淺驚訝的看著他,眼中的故作淡然被驚喜與激動淹沒,明顯沒想到他會這樣干脆。 “這么說你是答應了? 沈思安探過手來,輕輕蹭了蹭她的下巴,粗糙的手指落在一塊淤青處,莊淺有些疼,卻并沒有挪開。 “你父親是個怎樣的人?”他問。 莊淺一下子皺了眉,很久才出聲,“他啊,一輩子一絲不茍,最重承諾,卻又疑心病極重,我從沒見他信任過誰,因此也難怪當他入獄之后,同僚也好,親戚也罷,沒一個人愿意幫他一分,就連我媽都松了一口氣,在他被正式定罪無期之后,終于放心跟了別人?!?/br> “這種男人是不是很失???” “他是怎么入獄的?” “一名海軍上將,還能干什么將自己搞進監(jiān)獄?”莊淺語氣漠然,“走粉,洗錢,入股黑社會的地下賭城,替那些偷渡來的黑鬼辦理證件換取高額利潤,與金三角著名的毒梟狼狽為jian,手上人命無以計數(shù)——這都是從我母親口中聽來的,她恨毒了他,也怕慘了他。” “我跟你父親交談過,他不是那種巨貪不知足的人,也并非滿身戾氣。”沈思安說,順手將她頰邊的發(fā)絲挽到了耳后。 莊淺嗤笑,“錢有誰會嫌多?殺人兇手也不一定要滿臉刀疤與橫rou?!?/br> “這一點你倒是說對了?!鄙蛩既煌蝗坏拖骂^來看著她,意味深長。 莊淺表情一變,自覺失言,悶悶地咬著嘴巴不再說話,任憑沈思安怎么說她都不吭聲了,跟被瘟神附了體的家貓似的。 “心虛了?”他笑著碰了碰她蒼白的臉蛋。 莊淺煩躁地蹙緊眉,挪開臉。 他偏又將手換了個方向挨過去。 莊淺終于煩不勝煩,重重打開他的手,“你沒事就快點走,等見過我父親之后,我自然會跟警察將該說的說清楚,現(xiàn)在我有點累了,想休息?!闭f完她被子一扯,整個人鉆進被子里,裹成一只蠶蛹,背對著他,“門在那邊你請便?!?/br> “你不用急著遮掩,我知道你心里害怕,你甚至都不敢一個人待在這樣的空間,但是這種短暫的害怕很快就會過去,一段時間之后,你就會忘記現(xiàn)在的煎熬,而變得越發(fā)不擇手段人就是這樣,對自己總會寬容很多?!鄙蛩及矊λE然變冷的態(tài)度不以為意,他輕輕替她掖好被角,手指停留在她腦袋上方半寸處,卻最終還是沒有落下。 莊淺緊緊拽著被子,一聲沒吭聲。 “你殺過人嗎?” 在他一手搭上門把的時候,后方突然傳來嗡嗡的聲音,沈思安轉(zhuǎn)過身,發(fā)現(xiàn)莊淺依然維持著側(cè)躺在床上的姿勢,他看不到她的臉。 她的聲音在被子里聽不大真切,隱隱約約,“你上次給我看的那份資料是真的,我都知道了——你做過官,犯過罪,進過監(jiān)獄,那你殺過人嗎?不是彎彎繞繞的陰謀詭計,而是與受害者面對面,你看著對方腦門裂開,身體破洞,他惡心的血液濺落在你的臉上、手上、腳尖上……帶著心臟的余溫?!?/br> 沈思安聽到她的聲音在發(fā)抖,她努力想要控制卻控制不住。 “你傷口流血了?!彼够貋?,看到她因為過度用力而滲血的右手背,皺了皺眉。 莊淺突然翻身轉(zhuǎn)過頭來,憋紅的眼睛望著他,泣不成聲。 “為什么要這樣做?”他將她從床上扶起,靠著自己,手掌緊貼著她被眼淚打濕的臉頰,低聲問,“如果單純是為了威脅我,你可以順其發(fā)展讓小琮殺了那五人的,你自己也可以求個干凈??墒聦嵣纤麉s只開了一槍,而且驗尸結(jié)果表明,王興是死于腦門致命的一槍,也就是說,并不是小琮讓他丟了命?!?/br> 莊淺依在他懷里沒有動靜,臉頰卻順從地蹭了蹭他的手,整個人仿佛難以熬過嚴冬的小動物,瑟瑟發(fā)抖,“他很害怕,他還是個孩子,我看到了他開槍之后的臉色,我、我不能這樣毀了他?!?/br> “你現(xiàn)在也很害怕?!鄙蛩及残念^一軟,替她擦眼淚,“謝謝你沒有令小琮陷入萬劫不復之地,謝謝你救了我弟弟的命?!?/br> “可是我現(xiàn)在萬劫不復了!”莊淺突然開始狠狠掙扎,眼眶通紅,“可是我現(xiàn)在萬劫不復了你知道不!我現(xiàn)在一閉上眼睛就會想起那些恐怖的畫面、我現(xiàn)在后悔了后悔了!我會什么要顧及一個毫不相干的人,我為什么要考慮一個陌生人的死活為什么要考慮他的將來……” 她重重捶打著他,手上傷口撕裂開來,染紅了他的西裝。 沈思安伸手抱緊了她,制止了她近乎自殘的行為。 莊淺無力地偎在他懷里,哭著說,“我不是故意的、我原先沒有想要威脅你,我只是想、我只是想,我犧牲了這么多,我為你弟弟承擔了這么多,你可不可以幫我一點點?但我又害怕,我怕我跪下求你你都不肯答應,我怕我的苦苦哀求只換來你的冷嘲熱諷,我不得不……唔唔!” 她余下的話都被盡數(shù)堵在了唇齒間,激烈而躁動的吻,像是燎原的烈火,莊淺緊張地睜大了眼,呆呆地直到快憋不住氣—— “呼吸,傻瓜,”深思安重重咬了一下她的唇,沙啞的聲音擦著她的唇溢出,舌頭長驅(qū)直入。 等到這一吻氣喘吁吁結(jié)束的時候,莊淺慘敗的臉上總算有了血色,目光眩暈地被他抱在懷里,囁嚅,“你、你……” “明天監(jiān)紀委高級視察組會來安城視察工作,其中一項日程就是賀崗監(jiān)獄,為首的副監(jiān)查長是我爺爺?shù)膶W生,我會跟他聯(lián)系,倒是你就扮成他的翻譯,跟在他身邊,進了里面你有一個小時離開他視線的時間。”沈思安說。 莊淺連連點頭,“嗯嗯我知道!”感激涕零的模樣看起來竟有幾分憐人。 瞧著她紅彤彤的臉蛋,聽著她聲音嬌嬌,沈思安心頭泛軟,忍不住湊下頭又親了一下她的唇,“不準做出格的事,否則鬧大了神仙也救不了你?!?/br> 她乖得像只柔順的貓咪,只顧得上欣喜地點頭了,沈思安都懷疑這時候讓她學喵喵叫她都會愿意。 這么想著,他臉上浮現(xiàn)出了笑意,捏捏她的臉:“你先休息,我去看看小琮?!?/br> 莊淺點頭答應,拉著他衣袖的手卻沒有松開,眉頭微皺。 沈思安握了握她的手,“別怕,那些人惡貫滿盈,死幾個是為社會謀福祉,好好睡一覺,醒來就什么事都沒有了,警察也不會為難你?!?/br> 莊淺這才一點一點地松了手,小聲問,“你明天早上什么時候來看我?我要不要準備什么?” 沈思安大致給她說了下情況,又過了十幾分鐘才離開,結(jié)果剛打開病房門,就看到站在門口的喬焱。 病床上莊淺臉色一變,心里重重‘臥槽’了一下,生怕喬少爺一個不理智當場鬧起來,她都要坐不住沖上去拉人了。 結(jié)果卻出奇地寧靜,喬焱一聲沒坑,還大方地側(cè)身讓了沈思安離開,莊淺估摸著沈思安已經(jīng)走遠,這才腆著臉笑得討好,“小焱……” 喬焱狠狠瞪他一眼,轉(zhuǎn)身就走。 莊淺嚇一大跳,連滾帶爬總床上栽下來,沖到門口就拉他的手,便將他朝房里拖,邊急忙說,“小焱,小焱你先別生氣,先聽我解釋,先聽我說完好不好,你現(xiàn)在這樣是要去哪里……” 趕緊砰地一聲將門摔上。 喬焱狠狠推開她,怒紅眼大聲嚷,“去哪里,你還有臉問去哪里,老子立刻就去警局揭發(fā)你個白眼兒狼!” 他聲音可不小,莊淺急得跳腳沒法,最后也不管會不會讓他更氣,連忙沖上去就要捂住他的嘴,喬焱肯定不會就范,兩人就拉拉扯扯,最后拉扯到了病床上,莊淺這時候有力氣了,雙手死死捂著喬焱的嘴巴,整個人壓到他身上,語氣緊張,“祖宗、我的親祖宗!求求你別這么大聲嚷嚷,外面進進出出都是人,你真要我進監(jiān)獄不成?我成殺人犯被釘死在絞刑架上你就樂意了?” “你去死好了!你滾去死!你死了看你還敢勾三搭四!” 她的手好不容易松開一點,見他又要嚷,她趕緊又將他嘴巴捂住,對上他瞪得跟銅鈴大的眼睛,愁苦著臉小聲說,“我是被逼的,我真是被逼的?!?/br> “那個賤人逼著你親他了?逼著你跟他摟摟抱抱了?你沒長手腳不知道推開啊!” 這哪兒跟哪兒,完全跟她思維沒在一條線上,莊淺急得胃疼,發(fā)了狠真想兩只手捂死這冤家算了。 “你亂說什么話,我是說我之前求你幫忙是被逼的?!?/br> 一提這事,喬焱是真看透徹這女人了,大紅眼睛瞪著她,“莊淺,你不得好死,你殺了人,手槍在你腕上留下了痕跡,是你哭著求我給你換掉醫(yī)院的檢查報告,也是你說假裝打個電話避免姓沈的疑心,如果不是我,那把槍上都他媽是你的狗爪子印……唔唔!” 莊淺死死捂著他的嘴巴,恨不得鉆他肚子里表忠心,千言萬語最后都化作一句恨恨:“那個王八蛋身上帶了監(jiān)聽器!” 喬焱掙扎的動作一僵。 莊淺說,“沈思安這人,都他媽根本算不上人,就一直立行走的畜生,他敢搬來特防兵一舉端了‘鴻興社’的老巢,就表明了絕不受任何威脅的態(tài)度,連自己親弟弟的命都不顧,我還能指望他會乖乖被我挾制?” 喬焱又要撲騰,啐她,“你少花言巧語,他身上又監(jiān)聽器你還敢和盤托出,老子要是再信你就……唔唔放手!放手!” “你不再嚷嚷我就松手?!?/br> 喬焱恨不能幾口咬死這個可惡的女人。 莊淺輕輕松開手,貼著他的臉蹭了蹭,低聲說,“乖乖,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人是我殺的,即便沒有檢查報告,沒有指紋,他要揭穿我也不是沒門路,與其遮遮掩掩自亂陣腳,不如大方承認死而后生。放心,出了這道門,監(jiān)聽器就會成為廢鐵……” …… 三樓高干病房,沈思安出來,和一庭正趕過來,問,“小琮情況如何?外傷好些了嗎?” “縫過針沒什么大礙了?!鄙蛩及草p描淡寫。 “怎么樣?那個女人說漏了什么沒有?她果真一口咬定是小琮殺人?”和一庭問。 沈思安沒出聲,很久才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我靠!我就知道會這樣,那女人的臉皮簡直了……” 他話還沒說完,沈思安就已經(jīng)大步離開了,路過走廊角落的垃圾桶時,他取出西服口袋內(nèi)的一直精致鋼筆,取下筆蓋,啪地一聲折斷扔了進去。 和一庭追上來,“喂、筆不要啦?也不必拿筆發(fā)脾氣嘛,以后有的是機會收拾那女人……” ☆、第021章 病房內(nèi),喬焱壓低聲音憤憤說,“你不害死自己不罷休,你腦袋里塞的都是豆腐渣!離個婚都都離不好,還好意思巧言令色騙我!” “我哪里有騙你,這不事情發(fā)生我首先就跟你說了?我都這樣慘,你現(xiàn)在還來跟我吵就是有良心?”莊淺嘴皮都快說破。 “我沒良心就該讓警察將你帶走!”喬焱重重推開她伸過來的手,死死瞪著她。 好說歹說都不聽,莊淺也是心累,索性死豬不怕開水燙,說道:“那你就快去,你去好了,出了門右拐,十分鐘車程就到警局,你快去跟警察揭發(fā)我——橫豎你是半點見不得我好的了?!?/br> “你!”喬焱一口氣被她堵在胸口,不上不下,臉都憋青了。 “我什么我?你一個大男人,又兇又狠,你現(xiàn)在要害死我,難道我還能反抗不成?要去你就趕緊!”莊淺往床上一躺,被子一拉,眼不見為凈了。 “莊淺!你別以為我不敢!”喬焱氣得跳腳,沖上去扯她的被子,狠狠扯她的被子。 被子都扯爛掉毛了。 莊淺被他粗手粗腳刨出來,腦袋暈暈乎乎差點沒分清方向,呸呸吐掉沾到嘴巴的羽毛,她啐他,“我哪兒敢小瞧少爺你呀,你厲害了,分分鐘要我生要我死的,早知道你這樣狠毒,我當時還不如被那幾個流氓先jian后殺呢!” “你說什么混賬話!” 聽著她陰陽怪氣,喬焱氣得吐血,她現(xiàn)在嘴巴厲害了,半點不像從前軟綿綿半天說不出個理,他又急又怒,偏偏還說不過她。 莊淺說,“我也是慘,離了婚丟人丟到太平洋,現(xiàn)在又遇到這種事,反正各種丑事都擔盡了,現(xiàn)在同事都知道我婚外情被老公甩了,干脆進了監(jiān)獄省得cao心!當初要不是為了你……” 好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她都能扯出來說,以為這樣能分散他的注意力,別老是繞在警局警局上面出不來。 誰知還真是背時,她想談從前讓盛怒中的喬少爺顧念點往日情誼,哪曉得卻啪啪踩到了巨雷區(qū)。 莊淺憤懣地捶床,“我是被你個沒良心的鬼迷了心竅了,被你騙得團團轉(zhuǎn),還跟甄持鬧崩了,結(jié)果沒有想到你這樣狠……” 老子才是被你個狐貍精鬼迷了心竅了! 喬焱又恨又怒,氣不過又湊上去說她,“你還顛倒黑白,當初是我招你惹你了?明明是你、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