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熊孩子憋氣憋得臉通紅,簡直傷透了心。 莊淺一邊收拾東西,一邊第一百零一次麻木地解釋:“胡說八道什么,那是我哥,什么野男人,你別當(dāng)著我哥的面說?!?/br> 熊孩子一臉看穿:“情哥哥吧?他長得那好看,而你這樣子……說是親哥怕都是騙鬼。” 莊淺游戲手柄一丟,撲上去整整打了他十分鐘! “小淺?”秦圍從廚房端了菜出來,表情吃驚地看著她。 莊淺一陣尷尬,訕訕地將拉扯熊孩子臉皮的手收了回來,“我們,我們鬧著玩而已。” 秦圍似乎無奈地笑了笑,“別玩了,洗手準(zhǔn)備吃飯。” 莊淺爬起來去洗手了,洗完手出來就看見熊孩子死瞪著秦圍,不得不開口道,“打電話給你哥,問他要不要過來吃飯,若是方便的話,咱們下午可以一起回國,當(dāng)然不方便就算了?!?/br> 她也就這么隨口一說,純粹是為了分散熊孩子注意力,順便也當(dāng)是順其心意哄哄他,免得這孩子老以為她虐待了他哥一樣。 沈琮哼哼唧唧從飯桌上下來,瞪她一眼,還真屁顛屁顛進(jìn)房間給沈思安打電話了。他開著房門,唧唧歪歪的抱怨聲又大,說的話又直接又委屈,莊淺在外面聽得都尷尬死了,秦圍倒是全程假裝沒聽到,一直拿著手機(jī)在玩什么。 “你別介意,小孩子不懂事?!鼻f淺瞥了眼他的表情,小聲道。 秦圍抬眸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表示無關(guān)緊要,隨即狀似不經(jīng)意般問道,“你之前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停車場?我好像看到你跟何堪……” “你認(rèn)識他?”莊淺吃驚。 秦圍大方承認(rèn),“有過幾次業(yè)務(wù)往來,算是臉熟,私交并不好。” 莊淺認(rèn)真看了他一眼,心底略有些猶豫,可很快便又將這種微不足道的猶豫打消了,她深吸了一口氣,突然道,“秦圍,有件事情,我覺得我應(yīng)該告訴你,是關(guān)于爸爸的?!?/br> 秦圍安靜地注視著她不安的表情,每次當(dāng)她做重要決定的時候,她都是這種表情。 十幾秒的沉默之中,他的手指輕輕握了握手中的筷子,語氣輕松地笑問道,“什么事?讓你緊張得跟什么似的?!?/br> “我覺得,爸爸從前,也許做過一些不好的事情?!鼻f淺皺眉說,“他在監(jiān)獄的時候,我曾與他見過兩次面,他也隱晦地向我暗示過,自己似乎做過些違背良心的事,如今看來,他說得是真的。” 盡管不想承認(rèn),但莊淺自己心里明白:秦賀云不是好人,而是野心勃勃的資本家。 秦圍見她表情糾結(jié),唇角無聲地?fù)P了揚(yáng),帶著意味不明的輕屑。 隨即,在莊淺又一次看向他的時候,他又溫言道,“小淺,你對爸爸有些誤會。你口中所說的‘不好的事’,指的是‘吞噬者’項目吧?” 莊淺目光震驚地盯著他。 “爸爸很早以前就跟我提過這件事,在我還沒有離開家的時候,”秦圍目光斂下,不急不緩解釋道,“他甚至有心栽培你,成為他的接班人,在他退休之后,代替他處理項目業(yè)務(wù),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莊淺語氣緊張。 只可惜你是個扶不起的阿斗,沒用的廢物。 秦圍的目光一下子變得古怪,沉頓了一兩秒,然后溫柔地笑睨著她,“只可惜他太疼你,舍不得你受半點苦。你還記得小時候,你每次槍擊訓(xùn)練之后就大哭,坐在飯桌上大哭,然后惹得家里每個人都吃不好飯……爸爸后來就沒有再勉強(qiáng)你了,他開始有意尋找其他更合適的接班人?!?/br> 說到這里,秦圍笑了笑,笑得諷刺,“……原本事情這樣就好了,你開心了,爸爸就開心了,所有人的日子就都好過了??烧l知道后來等你大些的時候,你卻又突然喜歡起拳腳功夫來,還吵鬧著要學(xué)移動射擊,讓爸爸又對你燃起了希望。” 莊淺忍不住打斷了他的話:“我那時候只是一時興起,根本不知道爸爸的心思,而且我一點也不想做那些不光明的事情……” “是啊,明明是你自己不想要的,他卻要硬塞給你;而別人,哪怕是比你好千倍萬倍,哪怕是費(fèi)盡心機(jī),卻連搶都搶不到……” “你說什么?”莊淺隱約只看到他嘴唇動了動,沒聽到聲音。 “沒什么,”秦圍耐心地看著她,“我是說,你誤會爸爸了?!淌烧摺椖坎⒉皇悄阆胂笾械捏a臟不堪——這是一個政府秘密批準(zhǔn)的武器制造項目,初始參與者五人,爸爸就是其中主要負(fù)責(zé)人之一?!?/br> 他說話的聲音沉寂無波,像是一灘激不起漣漪的死水,所有的驚濤駭浪都藏在了深處。 秦圍繼續(xù)道,“這個項目成立之初,一直都是在替政府做事,有些政府不方便公開的武器工程,都由它來完成,事情原本一直進(jìn)展順利,直到后來,項目中出現(xiàn)了叛徒,有人開始濫用職權(quán)謀取私利,將那些大型殺傷性武器私下賣給國際不法武裝分子,以及世界各地的黑幫、販毒集團(tuán),甚至一些小國的軍部……” “再后來,政府發(fā)現(xiàn)了項目的紕漏,開始停止資金投入,秘密下令要求項目自毀,可這時候已經(jīng)來不及了。”秦圍頓了一下,淡然道,“被利益熏紅眼的野心家們,早已經(jīng)忘了自己的責(zé)任,‘吞噬者’被數(shù)十名頂級黑客重重加密,全然脫離了政府控制,開始正式淪為國際軍火買賣家們的超級交易市場?!?/br> 說著,他突然奇異地笑了笑,“這就像是一個完美的熱武器淘寶系統(tǒng),最新的款式,最強(qiáng)大的殺傷力,制造地制造商不明,買賣雙方高度信息隱匿,幾乎全球百分之八十的頂級非法軍火,都是出自它。” 莊淺聞言,心中驚濤駭浪。 她的臉色幾經(jīng)變換,心有余悸道,“還好現(xiàn)在項目已經(jīng)停止運(yùn)行了,否則不知還有多少人會死在這些恐怖的武器下。” 她想起第二層破密之后看到的一串串流水帳號,交易日期都是幾年前的了。 秦圍聽到她的話笑了笑,不置可否,然后突然問道,“小淺,現(xiàn)在你知道了這些,如果再給你一個機(jī)會選擇,你會不會想要運(yùn)營這樣一個項目?” 莊淺翻了個白眼看著他,“你電視劇看多了?當(dāng)我瘋了不成?跟全世界的法律作對,當(dāng)超級罪犯,過心驚膽顫的躲藏生活,你以為這是在拍警匪片嗎?” “我比你更懂法律,也比你更明白,強(qiáng)大到了什么程度便可以凌駕在法律之上?!鼻貒抗庥挠牡囟⒅?,仿佛就要這樣看進(jìn)她的骨子里。 他湊近她一點,輕聲道,“小淺,如果我告訴你,我如今就是‘吞噬者’項目的運(yùn)營者,掌控著全球無數(shù)武裝軍團(tuán)的生死,你信不信,我就是現(xiàn)在將你暗殺在家里,下一刻警察沖進(jìn)來,也只是幫我清理你的尸體,方便我干干凈凈地離開?!?/br> 莊淺臉色驟變,因為他一點都不像玩笑的玩笑話。 “嚇著你了?”秦圍見她表情變化,似乎一下子回過神來,他尷尬地笑了笑,“抱歉,職業(yè)病,老是喜歡舉些血腥的例子……吃飯的時候說這些,我真是幽默感負(fù)到北極去了?!?/br> “沒、沒什么?!?/br> 莊淺臉上漸漸有了血色,兩人又聊了些輕松的話題,但她到底心情有些微妙了,寒涼的后背再也暖和不起來。 直到此刻,莊淺終于確認(rèn)了之前的猜想:秦圍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這種不一樣,很難言明,就好像是:他溫柔地遞給你一張手帕,結(jié)果你接過才發(fā)現(xiàn)上面沾了一坨屎;又好像他虔誠地獻(xiàn)上一束花,你拿到手才發(fā)現(xiàn)是糊了一層姨媽血的白玫瑰,無端膈應(yīng)人。 偏偏他對你的初衷又是好的。 “你餓了就先吃吧,我進(jìn)去看看小琮?!奔奔钡卣f完一句話,莊淺起身去了沈琮的房間。 秦圍安靜地坐在位置上,目光沉戾,險些捏斷了手中的筷子。 “你哥到底干什么去了?要不要過來的?”莊淺打開房門,就看見熊孩子氣沖沖收拾衣服。 熊孩子聞言憂傷地看了她一眼,“嫂子你太沒良心,現(xiàn)在知道想我哥了,剛剛還跟野男人在餐桌上卿卿我我,你別想狡辯我都看見了!還叫我哥過來豈不是當(dāng)面在他心上捅刀子,你怎么這么壞的……” 說得你哥是朵可憐小白花似的,誰都能欺負(fù)他。 莊淺自動帶入沈思安傷心啜泣的畫面,半秒就被雷得不行不行的。 她不耐煩道:“算了,懶得跟你扯皮,出來吃飯,不等你哥了?!?/br> “我哥回來了!”莊淺剛說完話,沈琮就聽到外面的停車聲,連忙瞪她一眼,歡天喜地去迎駕了。 莊淺倒是奇怪沈思安真會來,也走了出去。 …… “我還以為你先回國了?”她到了門口,問下車來的沈思安。 對方理所當(dāng)然:“不是你說一起回去的嗎?” 熊孩子也氣勢洶洶盯著她:明明就是你楚楚哀求我哥留下來我就是這么跟我哥說的! “順便我找你還有點事,”沈思安說了一句,然后又一輛卡車行駛進(jìn)來,他對隨行的幾人道,“把它們都弄下來,小心點?!?/br> 一時間,狗吠聲震天。 “你搞什么?弄這么多野狗到我家里來!”莊淺幾步走上前去。 沈琮看文盲一樣看她一眼:“什么野狗,那是軍犬,你看每個籠子上的標(biāo)志?!?/br> 沈思安解釋說,“這是要運(yùn)回國的一批軍需犬種,放心,正常手段,不會給你帶來什么問題,”說完他拍拍手,“不過別的什么人,就不一定了。” 勞斯萊斯的車門打開,一個不明物種呈球狀被踢了下來。 “嗷嗷嗷??!出人命了!出人命了!”何美人摔得一張美臉成了青紫的,一出來就看見那滿車的瘋狗,當(dāng)時就腿軟得站不住。 莊淺皺眉看著沈思安,“他得罪你了?你要這樣對他,這是違法的……” 何美人悲憤欲絕地盯著她:你也知道違法! 沈思安似笑非笑,讓人將何堪與狗帶進(jìn)去,走過來向莊淺道:“你是玩兒了兩年將智商玩兒丟了?一個蠢貨都能將你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命都差點沒了,還相信什么電腦丟了信息泄露的鬼話!” 莊淺不滿他這種訓(xùn)兒子一樣的語氣,不耐煩道:“我自己有分寸,你不用管?!?/br> 她當(dāng)然知道何堪在撒謊,可卻也無可奈何,總不能真剁了他手指吧?目前的情況只能說明何堪跟幕后主使關(guān)系緊密,她原本是打算靜觀其變,等對方第二次出手,誰知這就被他打草驚蛇了。 似乎是看明白了她心中所想,沈思安輕輕揚(yáng)了揚(yáng)唇角,“你急著跟我置氣什么,有時候畜生比人更有能耐,你問不出來的事情,它們輕而易舉就能問出來了?!?/br> 莊淺臉色變了變:“你別亂來!會搞出人命的!” “你還知道什么叫亂來?”沈思安睨了她一眼,漫不經(jīng)心道,“聽說你突然多了個哥哥?怎么沒看見?” 秦圍恰好從客廳出來,疑惑地看向莊淺,“剛才怎么回事,我好像看見何堪……” 他目光緊張,莊淺想到他是律師,怕多生出事端,只得敷衍,“你別擔(dān)心,我不會做不好的事?!?/br> 秦圍卻依然很擔(dān)心:“小淺,私自監(jiān)禁他人是很嚴(yán)重的罪名,你怎么這么糊涂……快把人放了?!?/br> 兩人旁若無人,沈思安就看戲一樣看著他們的舉動,熊孩子以為哥哥是委屈了,心里替哥哥傷透了心,連忙沖上來擠開兩人,大聲嚷嚷:“扯皮什么,吃飯了吃飯了,嫂子你就挨著我哥坐!” 一行人上了桌。 莊淺果然被熊孩子推到了他哥右手邊。 秦圍自上桌起就表情難看,莊淺想著他是因為擔(dān)心她,心里倒是好過很多,覺得之前的不舒服感可能是由于兩人多年未見,不習(xí)慣造成的小隔膜,側(cè)首對沈思安道,“吃完飯就將何堪放了,別臨走都不得安生?!?/br> “等他說出了幕后主謀,隨時都可以走?!?/br> 莊淺想一腳踩死他。 沈思安朝秦圍伸出手,“沈思安,怎么稱呼你?” “秦圍?!?/br> 秦圍剛伸手去握的時候,沈思安又若無其事地將手收了回來,“倒是一次都沒聽秦叔叔提過,他還有個你這么大的兒子?!?/br> 秦圍一瞬間臉色無比難看。 “爸爸向來比較cao心小淺,對我沒什么需要cao心的?!?/br> “是嘛,”沈思安笑意未達(dá)眼底,玩笑道,“你真大方,她說話討厭脾氣又壞,全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在發(fā)脾氣,小時候為最。要我是她親哥,肯定都巴不得兩把掐死她沉塘了事?!?/br> 秦圍笑得勉強(qiáng):“沈先生真會開玩笑,小淺是我meimei,她性子也沒你說得那么壞,照顧她是我應(yīng)該做的?!?/br> 沈思安沒再接話。 莊淺簡直討厭死他了,覺得他讓她在秦圍面前丟臉了,桌下狠狠踩了他兩腳,“你胡說八道什么?!?/br> 沈思安讓她踩,“我只是比較奇怪,除了我以外,竟然還真能有人不計前嫌,對你以德報怨,有些驚奇而已,多說了兩句你別見怪?!?/br> 他說得這么客氣以退為進(jìn),莊淺要是繼續(xù)發(fā)脾氣,倒真應(yīng)了他口中的‘說話討厭脾氣壞’了,憤憤作罷。 “吃蝦,”沈思安撥了只炸蝦給她放碗里。 莊淺悶悶地瞪著碗中光溜溜的小龍蝦,食不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