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jié)
那速度,莊淺都被嚇到了,迅速回想了一番近來發(fā)生的事情后,她心底突然生出一股惻惻然的毛毛感覺:這人老是神出鬼沒,身上還背著血淋淋的命案,現(xiàn)在又這么快出現(xiàn),而且絲毫不像急趕而來的,倒像是……像是他就近注意著她似的! 這種推測讓她霎時臉色都僵硬了,無數(shù)‘斯文敗類’與‘精致禽獸’的標簽在眼前跳動;可她面前的年輕男人卻半點被懷疑的自覺都沒有,他看她的眼神就跟看著個移動智力殘障人士一樣,又像看著個神經(jīng)病,兩三秒之后,高貴冷艷地開了尊口: “真那么怕死的話就哭一哭,女人多哭一哭還是有好處的,排毒又健康?!?/br> 莊淺:“!” 喬焱見她一副遭雷劈過的樣子,原本一直陰沉的臉蛋終于轉(zhuǎn)向多云靠晴,他側(cè)身擠開她徑直去了沙發(fā),撿起她摔在地上的遙控板,將電視聲音調(diào)小,這才招招手示意她過來。 莊淺真就跟只上了發(fā)條的小狗似的,他一招手,她就乖乖過去了,坐在離他稍有些距離的沙發(fā)上。 兩人一時都沒有主動開口。 莊淺抽空觀察了一下面前的年輕男人,發(fā)現(xiàn)他坐姿很端正,哪怕是在柔軟的沙發(fā)上,依舊背脊挺直,半點不沾沙發(fā)靠背,兩條長腿也是很周正地靠在一起,沒有隨意翹腿,他的頭發(fā)較之從前淺了些,膚色更深。 從兩人這兩天短暫的接觸來看,莊淺初步斷定:當初喬箬或許沒說謊,這兩年,喬焱可能的確在部隊。 除了部隊,她實在很難想象,還有什么地方能這么迅速地改變造就一個人。 當然基因可能也是個重要因素,將門無犬子嘛,莊淺有點暗搓搓羨慕嫉妒恨。她也不是見不得別人好,她就是見不得別人離了她會更好。 眼前的年輕男人,自律而嚴謹,克己又冷清,身手不凡,智商秒殺大眾,正好印證了當年喬焱大姐的一句話:莊小姐,你讓一個該上大賭桌的男人,學會打小牌,很難討人喜歡。 莊淺當時竭力反對,此刻卻覺得被打臉啪啪地疼,有些說不出口的難堪。 喬焱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別扭,卻難得沒有戳破,也沒有提及這種會令彼此尷尬的話題,只隨手將褲兜里的白色手機摸出來,遞給她,“手機你拿回去吧?!?/br> 莊淺一下子回神,“這么快破解了?”才十分鐘呢。 喬焱搖頭。 “搖頭是什么意思?你別告訴我沒辦法,”莊淺這下有些急,握著手機道,“喬焱,你別出爾反爾不像個男人,我們明明說好的,你現(xiàn)在卻耍我?” “誰跟你說好的了?”年輕男人似笑非笑,睨了眼她氣急敗壞的表情,一根指尖無聊地戳了戳她的下巴,唇瓣翕動,“搞清楚,你找個人修修電腦也是要付工錢的,就憑一句無中生有的‘我們說好的’,要讓我肝腦涂地,你當我是剛出校門的無辜傻白甜?” 啪啪啪。 莊淺今天覺得自己臉都快被打爛了,不明白傻白甜的喬少爺怎么變這樣了,又氣又委屈,就罵他,“我怎么無中生有了?你要是不愿意接受我的提議,那就不該收我手機,更不該從我手中騙走程序,現(xiàn)在你翻臉不認人,我怎么、怎么……” “你怎么判定,我究竟是真的沒破解程序,還是想將‘吞噬者’的內(nèi)賬占為己有?”喬焱輕輕抬了抬她的下巴,耐心地替她補充了沒說完的話,“你放心,欺負你,沒有想象中那么讓我有成就感。” 莊淺一愣,下意識不愿意去看他此刻的神情,便又聽見他道,“項目我已經(jīng)拷貝下了,你再給我點時間,我會想辦法?!?/br> 想辦法? 莊淺猛地抬起頭來,試圖從眼前這雙墨黑的漂亮眼睛中看出端倪,結(jié)果卻什么都看不出,她心中漸生疑惑:如果不是喬焱演技在兩年內(nèi)爐火純青趕上她了的話,那他此刻這句話算是認真的許諾。 可就是這樣莊淺才不解:喬少爺像是會說出“想辦法”這種話的人?呸,跟她在美國遇見過的何美人一樣,這倆都是典型那種‘本大爺全世界最叼你們?nèi)冀o老子跪’的it狗,在行業(yè)內(nèi),這種人自己就是辦法本身,還用得著“想”? 莊淺現(xiàn)在確定了,喬焱身上有些奇怪的地方——要么是他有難言之隱,要么,他變精了在蓄意忽悠她。 不管是哪一樣,她都不怎么舒服。 喬焱這時候卻似乎看不出她的異樣,他懶洋洋靠過來,腦袋就蹭在她肩膀,在莊淺要伸手推他的時候,他一只手拿下她的手,突然問道,“婚禮已經(jīng)定下了?就是下月初八?” 莊淺心底一驚,沒料到他會突然提起這一茬兒,下意識去看他表情,結(jié)果,就看到笑瞇瞇的一張漂亮臉蛋,近在咫尺。 “是、是的,初八?!彼行┚o張得都結(jié)巴了,在那雙眼睛的含笑注視下,慫得莫名其妙。 “初八啊,”喬焱認真念了一聲,似乎是在思考,然后他又笑了起來,伸手仔細替她順了順發(fā),用那種親爹嫁親女兒的溫柔語氣說,“我這兩天手賤翻了翻黃歷,初八這日子我記得,不太好,大兇的呢,嚴重點怕會有血光之災?!?/br> 莊淺:“!” 喬焱蹭了蹭她變色的臉蛋,無辜而自然地轉(zhuǎn)移了話題,“你結(jié)婚的那天,你說我穿什么好?白西裝?不不、白色濺血的話不太好看,那就黑色好了,雖然美感度要低些……” “你、你要是沒空的話,就、就算了……”莊淺心跳得有些快,腸子都悔得快斷了,在心底恨罵自己出氣一時爽,后果火葬場,她哭喪著臉望著面前的年輕男人,愁苦著臉哄他說,“小焱,上次、上次我都是氣話,你別往心里去哇。” “氣話?”喬焱大驚小怪看她一眼,伸手揉了揉她的蠢腦袋,溫熱的呼吸就噴灑在她的發(fā)頂,小聲發(fā)問,“氣話是哪一句?說嫁給沈思安是氣話?” “那、那一句是真的,”莊淺耷拉著腦袋索性全說開了,“就結(jié)婚這一句是真的,后面那些都是氣話,第一夫人、發(fā)配邊疆那些,都是氣話,我沒想要你去當兵吃苦的,部隊亂的很,你去不好……” 她這話說得實誠,因為在她印象里,確實是部隊=吃苦=“定時起床吃飯睡覺訓練”的無限死循環(huán)。 喬焱安靜了一瞬,手指輕輕抬起她的下顎,就見她一臉吃了砒霜的表情,心里又氣又好笑,他問她,“就你這樣,還真想當?shù)谝环蛉耍俊?/br> 莊淺埋著腦袋羞恥地哼哼一句,“丑女還想整個容當宅男女神呢,想想又不犯法?!?/br> 喬焱無聲地笑了,啐她,“那你這種識人不清的,怕是得回爐重造過才有希望咯?!?/br> 莊淺一口氣憋在胸口,回過神來之后,狠狠打了他好久。 ☆、第076章 喬焱默默地想了想,有時候臉皮厚點也有好處,至少她特能看得開,厚著臉皮折騰別人,就圖個自己好過,也不怕丟人。 說得就是莊淺。 “你讓我陪你去前夫婚禮?”喬焱鐵青著臉差點都在沙發(fā)上坐不住,“莊淺,你他媽腦子是真有病啊?!彪S手將身側(cè)的抱枕給她砸了過去。 帶已分手的舊情人去參加前夫婚禮,然后順便甩張請?zhí)鯌幌虑胺颍嬷獙Ψ阶约阂惨Y(jié)婚,結(jié)婚對象是另一個新歡……這種腦殘作死的辦法,除了她亂轉(zhuǎn)的鬼腦袋,別人還真的很難想得出來! 莊淺接住他砸來的抱枕,抱著枕頭小聲說,“我也是隨口一說,這對你不過舉手之勞,再說甄持不是你親戚嘛,我不信你沒收到喜帖?” 喬焱整張臉都黑了,被她一句話戳中了唄。 他確實是收了請?zhí)摹?/br> “這就對咯,”莊淺說,“橫豎你也是一個人去,那多尷尬?不如咱倆一起算了。” 喬焱眼神冷得能掉冰渣子,懶得再跟她一般見識。 …… 甄家在安城那算是實打?qū)嵉暮篱T,在甄持接手父親事業(yè)之后,安盛集團這兩年也是賺了又賺,如今董事長大婚,宴請的賓客肯定不少——婚宴是在新城區(qū)的一座古樸山莊,整片新區(qū)多少地都被用于安盛承擔的海景房建設,這一座山莊上月才落成,如今算是首秀。 山莊里里外外,奢華精致得讓人咋舌。 密密麻麻豪車遍布的停車區(qū)內(nèi),一亮黑慘慘的奇瑞qq沖進來,不知因為剎車失靈還是司機不熟,茲啦一聲慘烈的剎車之后,竟沒能停得穩(wěn)當,輕碰到了一輛寶藍色的嶄新蘭博。 破車的車門打開,都出一對jian夫yin……呸呸,一對金童玉女,女人自下車起就淺笑盈盈,一襲曳地純黑色禮服,設計簡單大方,初看那質(zhì)地就知道是價格不菲的高檔貨,被她挽著手臂的年輕男人身著同色純黑西裝,全程面無表情,只在女人要求他替她弄順裙擺的時候,男人終于忍無可忍了—— “還沒作夠是不是?要你買短的你不買,偏弄個掃帚裙裙!” 喬焱冷沉著臉瞪著莊淺,提腳就狠狠踹了兩人的“座駕”一腳,罵她,“你這哪兒搞來的報廢破車?值得起三萬塊錢不?剎車都不靈的!” “什么三萬塊,我買衣服鞋子的幾萬塊都是跟朋友借來的,這車是租來的咧,”莊淺死豬不怕開水燙地解釋,不停拉他,“你別去踢壞了,賠不起的?!?/br> “你窮成這樣了?”喬焱看神經(jīng)病一樣看著她。 “也不是窮,”莊淺擺擺手有些煩躁,說話倒還是一貫地有耐心,“我這趟又不是來旅游,而是被我親哥綁架來要弄死我的,哦不對,現(xiàn)在不是親哥了,你能指望一個rou票身上帶著現(xiàn)金銀行卡?” 喬焱目光閃了閃,“你被綁架了?” “不然你真以為我會來這里度假?”莊淺淡淡道,“程順安只是個順帶,結(jié)果被你給攪黃了。” 見他一時沒吭聲,就只愣愣地盯著自己看,莊淺就又趁機多說了兩句,“我知道程順安肯定是你殺的,原因你也不會告訴我,但你適可而止,造孽太多會有報應的,尤其是人命賬——你前程大好,犯不著學人耍狠逞一時痛快?!?/br> 喬焱瞇了瞇眼,覺得今天陽光刺得眼睛生疼,緊緊盯著她此刻的表情,最后意味不明地道了句,“人命?畜生命還差不多。” 莊淺聞言皺了皺眉,不知道他怎么會變得如此偏激,卻又覺得自己沒立場再勸他什么,便不再多言,拉著他的手要朝山莊里走。 喬焱原地不動。 “怎么了?”莊淺詫異地回身看他。 “你是不是沒殺過人?”他突然問。 “我有沒有你不是最清楚?!鼻f淺輕巧地彎了彎唇角,語氣淡淡,“吃過屎的人不代表會覺得屎好吃,更不代表他天生愛吃屎,你明白嗎?” 喬焱一愣。 “另外還是要謝謝你?!鼻f淺已經(jīng)率先朝著山莊走了,含著笑意的聲音飄蕩在空氣中,“謝謝你替我解決了程順安,其實我一直覺得屎挺惡心人的,可就是沒勇氣一腳將之踢開,怕弄臟自己。” 莊淺想,自己著急什么呢,真相總會有大白的一天,如果那些暗中行動的人蓄意對她遮掩,譬如喬焱,那她就大方地什么都不知好了,因為暗處的人總會走到光亮的地方來。 她該把心思花在對自己更有意義的事情上,譬如,半月后與沈思安的婚禮。 一路欣賞過山莊前后的風景,莊淺回想當年嫁給甄持的時候,排場是夠大,卻遠比不上今日,她心里有些微妙的不是滋味兒,攀比心理作祟,她就想自己下月的婚禮能夠搞得更盛大些。 “表姐!” 一個脆亮的聲音從前方傳來,莊淺抬眸就看到了今天婚宴的男女主角: 她那依舊帥得周身桃花的渣前夫,和她年輕漂亮的表妹。 程思思一看到她,立刻拋下了新婚夫婿,熱情地上前來挽住她的手臂,甜膩膩問,“表姐一個人來的啊,怎得還沒找個表姐夫呢,我表姐這么漂亮的人……” 這話一出,氣氛一下子就變得微妙,甄持和莊淺這對曾經(jīng)夫妻,臉色齊齊不好看。 “跟我男朋友一起來的,”莊淺順理成章地回應,示意般用眼神瞥了眼不遠處的喬焱,“他在那兒等我呢?!?/br> 偏得小姑娘單純得看不懂人眼神兒似的,一擊不成,又還要挽著她說親密話兒,“表姐生過孩子沒有?你說第一次懷孕的人是不都愛吐啊,我這些天可難受死了,阿持又是個不懂體貼的,對我哪兒像當年對表姐你呀……” 三言兩語間,火辣辣一道又一道的轟天巨雷劈向莊淺: 【1】:孩子,戳在莊淺死xue上; 【2】:奉子成婚,讓莊淺心思微妙; 【3】:甄持當年對她?甄持當年是怎么對她的?啪啪使勁兒打著莊淺的臉。 “表姐?表姐!”小姑娘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無辜地說,“是不是思思不會講話,惹得表姐不開心了?”說著還回身委屈地看了自己的新婚丈夫一眼。 莊淺一直沒吭聲,臉色難看。 倒是甄持走了過來,不悅地拉了拉自己妻子,低聲跟莊淺道了句‘好久不見’,只是這一句話,就惹得他的新妻子變了臉色,她捂著肚子表情憤憤,卻又在莊淺看向她的時候,換成了嬌滴滴的假笑。 說實話,那笑意挺瘆人的,莊淺覺得。 曾經(jīng)的叛逆援交妹,到如今的豪門新婦,這樣的逆襲人生,不看結(jié)果的話,莊淺覺得自己小表妹手段不差,她實際脾氣并不好,剛剛程思思一句‘表姐你生過孩子沒有’,足夠刺激得讓莊淺一巴掌甩到小姑娘那張假笑的媚臉上。 可她卻什么都沒做。 因為這個不擇手段的小丫頭讓她想到了當年的自己——落魄,不甘,一無所有卻又心比天高,自以為選了一條光明大道,最終才發(fā)現(xiàn)路上荊棘遍布,刺得自己鮮血淋漓。 “新婚快樂。”莊淺笑著向兩人道了句,遞上了厚實的禮金紅包。 甄持臉色有些尷尬,接過紅包的時候,忍不住對她說,“我不知道你已經(jīng)回國了,打電話給你,原本也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tài),因為我半年前整理集團檔案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一些屬于你父親的東西……” 莊淺本也是沖著秦賀云的遺物來得,原是想跟他開門見山拿了東西就走人,可見在見小表妹一副虎視眈眈如臨大敵的模樣,莊淺有些膈應又不得不忍耐,只得道,“我不急,你先忙你的,午宴過后再說吧?!?/br> 甄持明顯很開心她能留下,倒是她小表妹臉色越難看了,后來甄持離開,莊淺看著小表妹防備的臉色,無辜地攤了攤手,“怎么了思思,結(jié)婚不開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