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了？”

    寧琰頷首。

    淑妃放下茶杯，微笑輕嘆：“你看，你是不是傻？”

    她聲音甜蜜，說起話來，幽幽的動(dòng)聽，她開心的笑罵，寧琰只敢乖順的聽著，在人前的氣焰消散無蹤。

    “來，抬起頭，看著本宮?！笔珏f，他一刻也不敢遲疑，抬起頭時(shí)，溫?zé)岬牟璞銤娏俗约阂荒?，茶水順著他的發(fā)絲滴落，她放下茶壺，認(rèn)真地看著他，靈動(dòng)的美目似會吸人精氣：“你怎么不去死？本宮怎么會有你這般愚蠢的種？”

    茶水尚有熱度，寧琰的心卻被淋得發(fā)涼。

    他知道母妃是認(rèn)真的，她厭惡他，恨不得他去死，如果他不是她惟一的兒子……

    “本宮跟你開玩笑呢，琰兒，你要爭氣點(diǎn)?！?/br>
    淑妃笑瞇瞇的打圓場：“你這么蠢，以后要謹(jǐn)慎些了，一失足就是萬劫不復(fù)，本宮也是為你好，你應(yīng)該知道，多少人想你死。好了，不嚇唬你了，可憐見的，朱秀，給殿下擦擦臉去。”

    “是，娘娘。”

    “你說的那兩個(gè)女人，本宮自然調(diào)查過，是蕭氏的女孩兒，其中一個(gè)還是你未來側(cè)妃的庶妹?！笔珏毫税合掳停骸氨緦m也想不通皇后要傳她倆做什么，談不上威脅，到時(shí)候你納了蕭家的嫡女，她家的勢力自然為你所用，而另外一個(gè)，只是分家的幺女，其父是個(gè)小官?！?/br>
    “兩個(gè)都不值得皇后親自傳召，所以本宮也很好奇?！笔珏鷩@了口氣：“只是沒蠢到去攔人家的路。”

    “兒臣知錯(cuò)?！?/br>
    “知錯(cuò)，有什么用？”

    淑妃冷笑：“你現(xiàn)在又不住在云清宮，要是換了以前，得讓你跪上一夜長長長記性，這次又因?yàn)槭裁?？因?yàn)榇蠡首樱俊?/br>
    寧琰抿著唇，苦澀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知道什么是蠢嗎？”

    淑妃輕聲道：“達(dá)到目的，有很多種方法，你卻選了最愚蠢而無效的，你頭上有嫡長子壓著，就只能營造優(yōu)秀許多的名聲，從而得到其他人的支持，影響皇上的決定，立嫡立長，本是大燕的傳統(tǒng)，大皇子再平庸，只要不犯大錯(cuò)，就是名正言順的儲君人選。”

    “你的出身，就代表著，如果你什么都不做，就會落敗，而你現(xiàn)在居然還犯錯(cuò)？誰給你的膽子去犯錯(cuò)？蠢貨，本宮看見你就煩，滾吧。”

    寧琰站起身，恭順道：“兒臣告退?！?/br>
    淑妃別過頭，連一眼都不想多看他。

    踏出云清宮之前，朱秀追上來，讓他先到偏殿換件衣服，不然濕漉漉的走出去，怕讓人看見，招來話柄，寧琰在她的服侍下?lián)Q上深藍(lán)色的衣袍，淑妃宮里的吃穿用度都是一等一的，即使他用清水凈過臉，那股茶香依然縈繞不散。

    如果不是大哥，母妃不會這么對他。

    別殿的房間里，赤著上身的寧琰牙關(guān)咬得格格作晌，又忽然想起那兩個(gè)女子，尤其是那個(gè)，明明平庸低賤，卻敢看不起他的女人，果然是皇后傳召的人，一樣討厭，一樣狗眼看人低！

    到達(dá)蕭府門前，從軟轎下來的喜寶打了個(gè)噴嚏。

    即使是蕭尚書的妻子王氏，也只有在重大節(jié)日中，遠(yuǎn)遠(yuǎn)地看上一眼，只能見著她金光閃閃的頭面和朝服，單獨(dú)傳召對話，簡直是不敢想象的事情，所以喜寶去宮里的這一趟，可說是全府人的焦點(diǎn)，她一回來，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就迎了上來，讓四小姐到老夫人的院子里。

    這在喜寶的意料之中，晴初一聽小姐回來了，也飛快地奔至門口，一見到主子，眼睛都亮了。

    “小姐，你回來了？”

    喜寶嘆氣：“晴初，眼疾是病，得治?！?/br>
    兩人同行，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里，一路走進(jìn)內(nèi)廳。

    “祖母，四兒回來了?！彼趶d前福了福身，本來在把玩著手腕上鐲子的老夫人抬頭，睜大了眼睛，喜道：“四兒，快坐過來?！?/br>
    喜寶走過去坐下，熟練地接過茶壺，替老夫人沖起茶來，她笑瞇瞇地問：“四兒，今日去宮中，一切可好？可有失禮？”

    “一切都好，皇后娘娘很親切，只是問了我家中的事，我一一如實(shí)回答，娘娘顯得也很滿意，只是……”

    老夫人一聽，急急追問：“只是什么？快說。”

    “只是娘娘問起，四兒可有婚配，我就說這一切是娘親把持，并未正式訂過婚約?！毕矊毮樕衔⒓t，露︱出了小女兒家的羞態(tài)，小聲道：“皇后娘娘旁邊，坐著一個(gè)與我年歲相約的少年，他只坐了一會就走了?！?/br>
    老夫人愣住，皇后召四兒入宮，她實(shí)在想不出原因，王氏拉關(guān)系想讓畫意嫁給二皇子的事，她是默許且樂見其成的，一門能出個(gè)側(cè)妃她已經(jīng)很滿足了，萬萬不敢再去打大皇子的主意，但能坐在皇后旁邊，又非太監(jiān)的少年，就只有大皇子一人。

    皇后傳召她入宮談話，問及婚配之事，又有大皇子在場，這想法，昭然若揭。

    蕭府的榮耀是老夫人心目中的地位，是僅次說寶貝兒子的，若庶女能嫁給大皇子，就算只是個(gè)低微的妾侍，也是天大的臉面，她自然高興。

    但她也有自知之明，蕭家現(xiàn)在最得意的就是出了個(gè)尚書，照理說，也并沒有勢大到讓皇后另眼相看，老夫人想不透，自然憂心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兩個(gè)快將成年的皇子，當(dāng)今圣上年歲也不輕了，各門勢力開始站邊，也是正常的事。

    如果她們蕭家真的姐妹嫁兄弟，那對於兩邊來說，是一點(diǎn)助力都沒有，便是往好處想，說不定皇后是想搶人，要是讓她截足先登，淑妃那邊，就未必肯要畫意了。

    一邊談定了是側(cè)妃，一邊是可能不知什么品級的小妾，老夫人心中咯當(dāng)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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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這畫風(fēng)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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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35章

    王氏知道了之后，自然也很擔(dān)心。

    皇后召見喜寶，雖然沒把話挑明，但就是把人給定下來了，她要是擅自先把她許配給別人，那就是啪啪啪打臉。

    皇后她得罪不起，但嫡女嫁給二皇子，又把庶女嫁去大皇子那，難免會讓人有一臣侍二主，兩邊都要討好的感覺，王氏在這方面倒是不笨，她很清楚，皇后為何挑中喜寶，她不知道，但淑妃愿意給畫意一個(gè)側(cè)妃的位置，完全是出於利益考量。

    這就意味著，喜寶要是嫁給了大皇子，這段利益關(guān)系就會隨之而破裂。

    王氏想破了頭，也沒想出個(gè)辦法來。

    首先，喜寶是暫時(shí)不能談婚事了，淑妃那邊也得先穩(wěn)住，是了，得到李太太那邊說道說道。

    王氏不是藏得住事的人，憂色都掛在臉上了，這事暪不住畫意，沒幾天就把話給套出來了。

    她看著女兒思考了片刻，想出當(dāng)中的利害關(guān)系后，瞬間慘白的臉色，心疼非常：“你別急，這事不是還沒定下來么，娘親會給你想辦法的！”

    畫意勉強(qiáng)點(diǎn)了點(diǎn)頭，顫巍巍的坐下來。

    “如果……解決不了呢？”

    “那……”王氏別開目光，咽了咽口水：“下年選秀，你就爭取入宮吧?！?/br>
    被皇后截足先登，抱不上二皇子的大腿，家里只能轉(zhuǎn)投大皇子，那畫意進(jìn)宮，對於家族來說，也許是最好的選擇。王氏不敢去看女兒的表情，慌張補(bǔ)充：“你看，人家淑妃也沒多高的出身，現(xiàn)在哪個(gè)敢對她不敬？娘親上次遠(yuǎn)遠(yuǎn)看過一眼，穿著貴氣得不得了，一打眼全是閃閃發(fā)亮的好看，入宮也沒有什么不好啊……”

    “皇上今年幾歲了？”畫意輕聲問：“四十？五十？他還能寵幸后宮嗎？皇帝駕崩，后妃跟著陪葬，我進(jìn)了宮能活幾年？”

    “住口！皇上的年歲，豈容你隨意談?wù)?！?/br>
    王氏臉上掛不住，大聲喝止，隨即軟下態(tài)度：“畫意，你知道娘親一向是最疼你的，但娘親也是沒有辦法了啊?！?/br>
    畫意心一涼，知道娘親先前說會有辦法的話，只是安撫的說話。

    她定了定神：“娘親，我們先把四妹嫁出去不行嗎？”

    “這……”王氏猶豫：“開罪皇后娘娘，這不太好吧?！?/br>
    “四妹肯定不會是正妃，只是傳召了一次而已，皇后就算不悅，也不會記恨太久?！碑嬕饣挪粨裱裕莸溃骸霸俨怀?，我們找人污了四妹的清白便是！”

    話一說出口，畫意只覺自己牙關(guān)都在顫抖。

    可沒有辦法了，她不想入宮，終生為討老頭子的恩寵而活，上有皇后淑妃等人壓著，她就是再年輕貌美，如何能出頭？不知哪天他會老死，而自己就默默無名地為了一個(gè)滿臉褶子的老人殉葬！

    “這也會影響你的名聲的。”王氏否決，不想再就這個(gè)問題與女兒爭執(zhí)：“好了，娘親總不會害了你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事你不要再提了！”

    第一次被娘親這樣對待，從小被呵護(hù)著手心的畫意咬著下唇，眼淚泊泊而下。

    她做錯(cuò)了什么？

    對啊，父母之命，這婚事，根本沒有她置啄的余地。

    微咸的淚水滑過她姣好的臉頰，落到嘴唇上，她忽然想到，如果她進(jìn)宮了，是不是四妹就能嫁給大皇子？雖然大皇子平庸的風(fēng)評，幾乎叫得上名頭的家族都知道，但始終也是皇子，何況皇后家勢那么好，大皇子也不是沒有機(jī)會的……

    為什么她要入宮侍奉老人，四妹就可以嫁給大皇子？

    她哪里比不上她？

    她是蕭家正經(jīng)八兒的嫡長女，本來可以嫁給二皇子，到時(shí)候說不定能直上青云，再不濟(jì)，王爺側(cè)妃也是極顯貴的。

    ——就算名聲受損，她也絕對不要，看見四妹開開心心地嫁出去。

    王氏想著這事得與老夫人通個(gè)氣兒，就匆匆出了院子，反正女兒再寵著，在大事上也得由長輩決定，她想著，畫意鬧一會自己就會想通了，畢竟平時(shí)她總是最乖巧省心的一個(gè)。

    畫意低頭，大眼睛斜斜地瞥了眼娘親的背影，唇角揚(yáng)起失神的笑。

    半個(gè)月后，看似風(fēng)平浪靜，王氏只字不提，畫意也像往日一樣，每日就是練練字或者與琴意聊聊天，賞賞后院開的花，好不愜意。

    喜寶也是，弟弟云飛會翻身了，臉也不再像只紅皮猴子，白白嫩嫩的可招人疼。

    只是風(fēng)平浪靜永遠(yuǎn)是假像。

    有人說過，所謂居安思危，處於安樂的時(shí)候要思想危難的時(shí)刻，那安樂來干嗎？安樂，不就是為了不用擔(dān)驚受怕地過日子么？居安思危，喜寶解讀的意思就是，當(dāng)你以為你居安，根本就是在危險(xiǎn)之中，越安，越危。

    寧書院中。

    喜寶跨過院子門口的草叢，踏入這荒涼如一的院落，平日除了與秋寧交換消息，她一般都不會來這里，今日踏足於此，卻是為了解決個(gè)人。

    大姐畫意一日閑談?wù)f起二姐的身子不爽利，又聽到喜寶經(jīng)常到寧書院探望二姐，又提到三妹身邊有個(gè)丫鬟也很念舊主，我們作為姐妹的，應(yīng)該也要去關(guān)心一下，不如相約一起去探望，喜寶思慮片刻，爽快答應(yīng)。

    這顯然是個(gè)局，畫意似是被逼急了，不惜以秋寧的消息作威脅，也要約到喜寶。

    說實(shí)話，她要把秋寧怎么著，喜寶都不會心疼，大姐為何要?jiǎng)铀约铀妓骶投?，狗急跳墻，這明刀明槍的陽謀，總比看不著的暗算好，她決定迎面來戰(zhàn)，來一個(gè)戰(zhàn)一個(gè)，來一雙抽一雙。

    畫意約得急，喜寶掂量了一下，回院子時(shí)刻意在老夫人房門前晃悠，待她問起，她才說道大姐約了她去寧書院看望二姐，把二姐說得特別慘，老夫人動(dòng)容，說待會她也去瞧瞧二丫頭，要是真病嚴(yán)重了，就請位大夫來看看。

    “jiejie？”喜寶輕聲喚道：“你到了么？”

    她捏緊了手里的長剪刀。

    在死寂一片的院落里，人的腳步聲彷佛特別明顯，她裝作聽不見，喚了幾聲，聲音焦急不耐，臉上卻是毫無表情，不見懼色。

    腳步聲漸急，喜寶心里默念倒數(shù)，沒等她轉(zhuǎn)身，一聲驚慌的喝止聲與沉重的重物落地聲就從身后傳來：“你想對小姐做什么！”

    “cao！放開我！”

    她轉(zhuǎn)頭，就看見不知從哪蹦出來的晴初與一壯實(shí)男子扭打成一團(tuán)，她力氣是大，卻肯定比不過干粗活的男人，沒幾下就被壓在地上，連抽了兩個(gè)嘴巴子，把人都抽暈了，晴初怕他傷害小姐，一張口就咬在男子手背上，任憑他吃痛抽她另一邊臉，她就是不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