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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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很了解兒子的心性:“日子久了,應(yīng)該也能磨掉那點意氣,琰兒與朕性格相像,能力比你好,卻不適合當皇帝?!?/br> 寧昭側(cè)頭細想,殺了二弟? 他抿抿唇,不甘心地補充一句:“兒臣亦很優(yōu)秀?!?/br> “你是有些智慧,不然朕也不會選你繼承?!被实坌α诵Γ骸昂昧?,朕叫你來,不是說這些的,你待會跟陸忠要一份名單,都是能提拔上來的,有順眼的,不彷留作心腹,朕都派人查過性情能力了?!?/br> 寧昭問:“那牢獄里的大臣什么時候放出來較為適合?” 皇帝訝異:“你倒是長心了。” 要不是寶兒提醒,說不定他早就跪求父皇收回成命,不要殘害忠臣了…… 寧昭小小地驕傲了一下:“并非有意猜度圣意,只是父皇并非不能明辨是非的人。” “這天下交給你了?!被实蹏@口氣:“奇了怪哉,朕居然不覺得害怕,只是不放心交給你而已?!?/br> “……” 皇帝再度強調(diào):“真的很不放心?!?/br> “兒臣定不負父皇所望,盡力為百姓謀福祉?!?/br> 皇帝側(cè)過臉看他,嘴上無毛,辦事不牢,自己登基時,都老大不小了,沒想到輪到他的兒子時,卻是這么年輕,他像他這般大的時候,還在為繼承權(quán)斗得茶飯不思,腦里想的,只是如何打擊兄弟,百姓如何,還只是在圣賢書中聽過的存在。 深宮高墻,在里面養(yǎng)尊處優(yōu),墻外人如何艱苦,實在難以想象。 “能有為百姓的心,是件好事,朕希望你以后都不要忘記?!被实圯p笑,雙眼渾濁,卻依然能看見一點神采:“朕乏了,你且退下吧?!?/br> “是,兒臣告退?!?/br> 寧昭心想,父皇樣子憔悴,精神勁頭卻很足,說不定能治好呢,不用這么急傳位吧? 一道傳位的旨意激起千重浪,他只能收起喪母之痛,陷入忙亂的接替皇位諸種事務(wù)之中,緊繃著精神,無法放松,在書房里累極睡去。 翌日清晨,喚醒他的,是父皇駕崩的消息。 他才剛從夢鄉(xiāng)里抽身出來,雙眼還閃爍著蒙蒙的水光,他眨了眨眼睛,一滴困倦而成的淚珠隨之而滑落,未來得悲傷,已被更多事情襲身。 ——父皇真的駕崩了? 他要當皇帝了? 母后……母后…… 在富麗堂皇的宮中,眾人謙卑有禮的恭維里,寧昭只感覺兵慌馬亂,頭昏腦脹,繼位的事他學(xué)過無數(shù)遍,以為嫻熟於心,他以為會有母后從旁協(xié)助,卻是沒想到,上天殘忍至斯。他還來不及哀傷,要做的事兒就排山倒海地撲來,好像一瞬間,他就成了燕仁帝,他就從需要聽話的小太子,成為了天下間最尊貴的人。 黃袍加身,他愕然地被推上大殿上朝,眾臣早被皇帝敲打過一番,原本聽說太子柔順仁慈,現(xiàn)在斗膽一看,不但毫不露怯,且喜怒不形於色,雖然新上任未頒下任何旨意,這番造派也足夠讓他們短時間內(nèi)不敢造次。 新帝一身明黃,包裹住挺拔纖秀的身板,他神色淡然,沒有半點與臣子討交情的意思,他坐在龍椅上,從容且泰然,亦不見哀色。 精魂似被抽離rou身,他恍惚地接受朝臣的跪拜,連與自己爭得激烈的二弟亦中俯手稱臣之列,他卻并無任何勝利者該有的快︱感。 當他下朝回來,坐著帝王規(guī)格的步輦,一路到了從前的東宮時——繼位太急,還來不及決定他嬪妾真正的位份,他步步走得極直,不徐不疾,再無以往火急火燎的急躁模樣,明安跟在他身邊,同樣升官了,高了一品的太監(jiān)服,遠遠看去亦是極有威儀。 “你在外面候著?!?/br> “陛下……”明安為難。 “這是朕的意思,朕不需要其他人進來侍候。”寧昭神色冷淡,他并沒有像從前一樣威脅辱罵下人,但光是這么輕聲說著,已足夠讓奴才們心驚rou跳。 明安點頭:“奴才明白了。” “嗯。” 寧昭冷淡頷首,轉(zhuǎn)身進了西暖閣。 他步伐漸急。 一直辛辣甜美的香氣撲面而來——這么多年了,還是一種近似廟宇的檀香,緊繃的神經(jīng)逐一繳械投降,攥得死緊的拳頭又有了知覺…… “子昭?” 喜寶的聲音從里間傳來:“早知道你會來了,皇帝出行,有人來通報給我聽,讓我做足準備好討好你?!?/br> “誰?誰想討好我?!?/br> 聽到熟悉的聲音,本來沉穩(wěn)的小皇帝幾乎是急步奔了過去,他儀態(tài)全無,撲過去環(huán)抱著在床緣做針線活的喜寶,他抱著她,茫然又熱切地蹭了幾下:“誰要對我好?” “呸,你想多了,能給我通報消息的,自然是想討好我的人喏?!?/br> “討好你?”寧昭大怒,又倉惶地捉住她的衣袖:“不行,你是我的,只能我對你好。” “……” 喜寶回頭,溫柔地以臉頰摩挲他的臉:“子昭?!?/br> “寶兒……” 寧昭把頭埋在她的頸窩里,在朝臣前的冷酷淡定,不茍言笑,全成了失魂落魄,他緊抱著她不肯撒手,悶悶地說:“寶兒,你不是跟我說過民之性嗎?” “嗯,是的,如何?” “人們求名求利求食……”寧昭嗚咽:“我可以不做皇帝,讓我繼續(xù)當個皇子也行,我只求母后與父皇,把他們還給我可好?” 他哭聲漸大,又怕被下人聽到,哭得極其壓抑。 淚水打濕了喜寶的衣裳,她伸手有節(jié)奏地輕拍著他的背。 “我不敢在他們面前哭了,父皇就從來沒哭過,我也做得到的?!?/br> “寶兒,我好難過……” 寧昭英俊的眉眼低垂,他轉(zhuǎn)了個姿勢,伏在喜寶懷中痛哭,擁住她柔軟溫暖的身軀,哭得撕心裂肺。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怎么處理我想了很久,昨天又大姨媽,so壯烈了…… 小包子能依靠的只有女主了(。)(好慘) ☆、第063章 待寧昭哭夠了,喜寶才從腰間解下香帕,替他擦去淚痕。 他光睜著一雙圓圓的紅眼睛,小兔子似地蹭著她替自己擦拭的柔嫩小手:“寶兒,你想要什么位份?” “皇后?!?/br> “好,以后你就是朕的皇后了?!?/br> 喜寶意外地抬了抬眉,瞥見他認真的模樣,心里頭又浮起奇怪的酸澀之意:“我說笑的,要是封我為皇后,前朝你沒了莊家的幫助,收拾起來會很麻煩?!?/br> 寧昭不以為然,又有些賭氣:“我有你?!?/br> “乖,別任性?!毕矊毷?,怎么這家伙比自己還著緊位份的事:“有皇帝的寵愛,什么位份都是虛的,有你就夠了,何況就是讓莊瑜壓我一頭,你喜歡我,你愿意讓我受委屈嗎?” “不愿意!” 寧昭搖頭,癟著嘴:“但皇后是妻子,妃嬪只是妾,初一十五我都要呆在皇后的宮里?!?/br> 喜寶又寬慰了幾句,見他還是老大不樂意的樣子,才把自己的真正想法透露個一星半點:“等你登位幾年,政務(wù)處理順了,削弱世家實力,到時候要不要廢后重立,話語權(quán)不就在皇帝身上?只怕到時候三千佳麗,你得喜新厭舊了。” 這話原是不想說給寧昭聽的,這事不是不能做,只是太毀皇帝名聲,御史肯定要記在上頭,所以很多愛惜羽毛的皇帝即使擁有肆意的權(quán)力,卻大多恪守明面上的規(guī)矩,再寵小妾,正妻的名頭還是不會輕易更改。 她瞅著他:“如何?” “好啊。”寧昭不加思索地答應(yīng):“你開心就好?!?/br> “即使后世被萬人唾罵?” 寧昭把下巴抵在她發(fā)頂上,揉著她的小臉:“那都是什么時候的事?你是我的寶兒,我想給你最好的,現(xiàn)在,不要等以后,不要追封,如果可以,我現(xiàn)在就想讓你當我的皇后,寶兒,我現(xiàn)在只有你了?!?/br> 喜寶不語,養(yǎng)得白嫩的臉被揉來揉去,她按住他的手。 “接下來,你已經(jīng)不需要會干什么了,會有人幫你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順的。” “???”寧昭不解:“不是說過以后你教我怎么做嗎?” “你聽我的?” 寧昭點頭。 喜寶臉上終於有了笑影兒,她擰擰他的耳朵:“好孩子?!?/br> 被當作幼孩般夸獎的他卻很是受用,揚著一雙溫柔的眼眸,濺出點點笑意,他把頭深深埋進她的懷里,尋求一方暖意。對於喜歡的人,總能特別敏感地察覺到對方的喜惡,喜寶在處理父皇的考較時,眼睛都亮閃閃的,他就猜她喜歡做這些事情。 只要能讓寶兒高興,什么都可以。 寧昭閉上眼睛,人人都想他去爭那個位置,從前他懵懵懂懂地去爭,爭得身心俱疲,雖然為的是天底下最任性的權(quán)力,但要付出同等的努力去處理奏摺……他真是一點都不樂意,既然喜寶喜歡,那他愿意兩眼一抹黑,交給她來做。 # 太子登基,東宮里的妃嬪就跟等待高考成績出現(xiàn)的學(xué)生似地緊張。 最緊張的,大抵是無寵又無子的側(cè)妃魏明玉,太子有多討厭她,一個月幾乎都不會到她院里就寢,就是來了,臉都板得死緊,連跟她多說一句都懶。而最安心的,則是莊瑜了,她雖然無子又不算受寵,但新帝剛上位,需要用得著莊家的地方多著,她皇后的位置穩(wěn)妥得很。 剩下的,基本上就是太公分豬rou了。 “娘娘,你猜蕭良媛會是什么位份?” “良媛是四品,已是因為生子有功而升,大抵是個貴嬪吧,若是陛下喜歡,再提一提,說不定以后都得改口叫蕭婕妤。” 盈秋呶呶嘴:“也越不過娘娘去,到時候她的兒子還得喊娘娘作娘呢?!?/br> 莊瑜但笑不語,以后這后宮的治內(nèi)權(quán),就在她手里了。 在東宮里事事要過問皇后,做低伏小,這口氣去得可真順,對舉國來說的悲事,對她們這些小女人來說,卻是讓下半輩子舒心得很的好事。 她安心,但另一邊廂就有人惴惴不安。 魏明玉想,便是太子……陛下再怎么討厭自己,看在魏家份上,她也會有個妃位吧? 真是折煞家里人了,原本想著把她送進宮來是幫襯家里,沒想到如花美貌的自己,卻落得如斯下場,都怪她多嘴說錯了話。 無論是懷抱著何種心情,結(jié)果昭示之時,她們亦只能歡歡喜喜地謝恩接受。 新帝登基,皇后接受命婦朝拜。 皇后寶座毫不意外地落在莊瑜頭上,莊家風頭一時無兩,與歐陽家交往更密。 太子側(cè)妃魏明得位從二品淑容,可見其不受寵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