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爾渾身一震，衛(wèi)若已經(jīng)有心理準備，倒也不像他那么震動，卻也覺渾身冰涼，不由抱貓抱起來，讓自己身子溫暖些，感覺貓也在渾身發(fā)抖，似乎也在害怕，忙撫摸著貓頭道：“野樂……”

    “你不該害怕的?！鼻暹h忽然對野樂道。

    野樂鉆在衛(wèi)若懷里，恍然未聞。

    清遠嘆了口氣道：“小衛(wèi)若，你說的都對，師兄發(fā)現(xiàn)了我的可疑，將計就計進入了魔界核心的青龍廟，不僅毀了陣法，還把青龍廟也毀了，我為了對回天有交代，只能以死贖之……”

    “這是其一?！毙l(wèi)若站了起來，道：“其二，師父親自殺了相處百年的師弟，道心一定會再受過一次污染……”頓了頓，忽然笑道：“怪不得師父合體之后，整個人都不正常了，而我……我就是你最后的藥引，是不是？”

    清逸摁著案幾，緩緩站起來，點頭道：“是?！鳖D了頓，道：“小衛(wèi)若，對不起，我也沒法子?！?/br>
    “師叔，那么說，那么說……”若說從前那些猜測，衛(wèi)若已經(jīng)有些心理準備，可是現(xiàn)在這個猜測，她卻是萬萬沒想到，卻不得不說出來道：“我本來只是想找你查明真相，其實還是落入了你網(wǎng)中，你在師父分/身做了那么多手腳，知道按照我的性子，一定會再來找你，而這么做的目的就是，就是……”

    “是。”清逸直視著衛(wèi)若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小衛(wèi)若，等出了冥間，一定發(fā)現(xiàn)天地發(fā)生了變化?！?/br>
    “師妹！”莞爾忽地站起來，道：“師妹……你們到底在說什么？”

    衛(wèi)若靜靜地看著莞爾，道：“師兄，師父他怕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入魔了?！?/br>
    “啊……”莞爾瞪大了眼睛，又看向了清逸，眨了眨眼。

    “這個都不明白嗎？笨蛋?！币皹泛鋈怀隹诘溃骸澳銕煾笎廴羧糁辽?，若若卻忽然跑了，這個事情就是壓斷他道心的最后稻草?！?/br>
    莞爾眨了眨眼。

    衛(wèi)若索性解釋地明白些，對莞爾道；“師兄，咱們真有福氣，碰上了個研究過心理學的師叔，師父的道心本來有驕傲的缺陷、然后師叔步步為營，激起了他的憤怒之心、愛/欲之心、嫉妒之心、愧疚之心，如今我不告而別，又加了一層——猜疑之心”。

    “人生五毒：貪嗔癡慢疑”。清逸嘴角彎彎，道：“小衛(wèi)若，我成功了。”

    “為天下？”衛(wèi)若譏諷道。

    清逸遲疑了下，道：“算是，不過首先為了魔界?！?/br>
    “師父變成了魔修，就能跟你們同流合污了，是嗎？”衛(wèi)若氣得發(fā)抖。

    清逸一笑，道：“不是?！?/br>
    “那是什么？”衛(wèi)若唯恐清逸再說一半含一半，道：“師尊說是為了天下，哪個天下，你們魔修的天下，是嗎？讓仙界守護神入魔，你們魔界就能一統(tǒng)天下，千秋萬代了，是不是？”

    “不是?！鼻逡堇^續(xù)搖頭。

    “師妹……”莞爾見衛(wèi)若步步緊逼，站起來勸道“別……”話音未落，見清逸擺了擺手道：“讓她說。”

    清逸這么說，衛(wèi)若反而懶得說了，只道：“師叔，你孽也做了，能不能跟我說，到底為什么？”

    清逸沉吟許久，靜靜道：“對不起，小衛(wèi)若，我不能告訴你，這已經(jīng)不是我的責任，”話音未落，身子漸漸虛化，握住酒盞的手也開始透明。

    “清逸，清逸！”莞爾上前似乎想抓住清逸。

    “師叔！”衛(wèi)若見清逸眼看要消失，忙把自己心里的疑惑全部問出來道：“花語當年有沒有……哦……”

    “有。”清逸干脆道：“我給你解毒的時候，已經(jīng)在你身上已經(jīng)種了毒，師兄與你每次交/合，都會讓他的心魔更加劇烈，而他那至情至性的性子，是不會放下你的，所以……你們無論在一起，抑或不在一起，他注定入魔，只不過用使毒入魔，乃是下策，攻心為上，真正的入魔，是從他本性里生發(fā)出來的邪惡之心?！?/br>
    “你真該去做惡魔心理師啊，師叔?！毙l(wèi)若攥拳恨恨道。

    清逸不答，低頭望著莞爾，道：“你明知我騙你，還供我驅(qū)使，所以我對你的利用，是你罪有應得，我……不愧疚！”

    莞爾身子一震，急速顫抖起來的。

    清逸嘆了口氣，抬頭看著衛(wèi)若道：“我的使命已經(jīng)完成，將會有后來者繼續(xù)，現(xiàn)在終于可以卸下一切去輪回，下輩子不論為人為畜，只希望，生生世世不再是清逸，你信不信，小衛(wèi)若？”語氣里充滿了滄桑的疲憊。

    “我信?！毙l(wèi)若忽然流下淚來，道：“師叔，你該饒恕你爹娘，無論他們做了什么，都是愛你的……”

    清逸臉色大變，低下了頭，身子“嘩啦啦”散成了金光，忽地抬頭，清朗如月地笑道：“對不起，我很累，先走了……”

    “從前那些，對不起……”

    ☆、第106章 師徒

    衛(wèi)若與莞爾默默走出了“天上人間”酒樓，誰也沒有說話，好像也不知該說什么。

    “快走，快走……”一個女人迎面沖了過來，衛(wèi)若本來能躲開，見她是孕婦摸樣，遲疑了下，把她一下扶住了。

    “啊呀，你怎么這么不小心！”一個中年男子領著一個七八歲的幼童走過來，孕婦含著淚道：“相公，我……”

    “好了，快走吧。”那男人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對著幼童道：“幫你娘拿著包袱?！?/br>
    “好。”幼童蹲在地上撿起包袱，抬頭看著衛(wèi)若與莞爾，忽然笑道：“爹，這兩個人是神仙哦……”

    男人打量了衛(wèi)若與莞爾兩眼，嗤了一聲，拍著幼童的頭道；“神個鬼，現(xiàn)在什么仙也救不了了?！?/br>
    “這位……可，兄臺?！毙l(wèi)若拱了拱手，道：“您這是去哪里？”

    男人看衛(wèi)若其貌不揚，神色寥寂，懶得多說，擺手道；“不知道?！闭f著，便急匆匆地向前走去，那孕婦倒是不忍，低低道：“你們也快走吧，秦軍要來了，說要屠城哩?！?/br>
    “什么秦軍？”衛(wèi)若詫異道:“這不是大理城嗎？”按照她的了解，大理城屬于獨立的小王國，城主就是國王，忽然冒出來的秦軍是怎么回事？“

    孕婦搖頭不語，見自己相公走得遠了，擺手離去。

    衛(wèi)若看了莞爾一眼，見其臉色蒼白，默默無語，知道他此時難過，無心他事，只得側(cè)頭去看貓，野樂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道：“清逸的娘的爹，不叫秦帝嗎？”

    “叫外祖父，外公，傻貓。”衛(wèi)若拍著貓頭。

    “知道了?！币皹菲擦似藏堊斓溃骸扒氐圻€沒死啊，這算來算去也好幾百年，他是黑山老妖嗎？”

    “應該是秦帝的繼承人吧?！毙l(wèi)若看著路上行人行色匆匆，有的更是扶老攜幼，宛如難民逃難，搖搖頭道：“難道穿到了戰(zhàn)國時期？”

    “什么叫戰(zhàn)國時期？”貓什么時候都有一顆八卦心。

    “就是說當時天下紛爭，諸侯并列，其中出了一個大國叫秦國，用強力統(tǒng)一了天下，成為秦始皇，從前的國王叫秦王，此后的國王稱為帝王……”話音未落，忽聽莞爾道：“跟師父有關(guān)?！?/br>
    衛(wèi)若猛地抬頭。

    莞爾無奈道：“如果清逸說的不錯，應該跟師父有關(guān)系?！?/br>
    “什么關(guān)系？”衛(wèi)若聲音不由顫抖，道；“師兄，你這是什么話？秦帝的野心，怎么會跟師父……”說著，忽然戛然而止。

    “我不明白。”貓撓著耳朵道：“你們在說什么。”

    衛(wèi)若不說話，莞爾沉吟道：“清逸說師父已經(jīng)入魔了，這就是應該出現(xiàn)的場景吧，人間的帝王開始一統(tǒng)天下，魔界也應該開始，甚至……“莞爾看著野樂道：“妖界也說不定有王興起，統(tǒng)一妖界?！?/br>
    野樂“嗤”了一聲，跳到衛(wèi)若的頭頂上道：“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衛(wèi)若忽然笑了笑，轉(zhuǎn)了話頭道：“師兄，你準備去哪里？”

    此時兩人已經(jīng)走到了大理城外，古道長亭，芳草萋萋，莞爾沉默片刻，問衛(wèi)若道：“師妹打算怎么辦呢？”

    “我……還沒想好。”衛(wèi)若實話實說，清逸說師父已經(jīng)入魔，天下將有大變，作為藥引子，她真不知道該怎么辦，起碼現(xiàn)在沒想好。

    “跟我走吧?！陛笭枃@了口氣。

    “哇！”野樂瞪著圓圓的眼睛道：“莞爾，你也轉(zhuǎn)的太快了吧，你不喜歡清逸愛搞基嗎？”

    莞爾擺手道：“不是，師妹現(xiàn)在沒有歸宿，最好暫時先到合歡宗，合歡宗一直是三不管之處，非魔非妖非道，師妹在那里倒是安穩(wěn)些。”

    “我想想。”衛(wèi)若抿著嘴，看著天上的白云蒼狗，忽然問道：“師兄，你想好以后要怎么辦了嗎？”

    “回去。”莞爾絕然道：“我要回到爹娘身邊?！闭f著，笑道：“我娘若是知道，一定高興瘋了，自從我投奔昆侖，她日日夜夜盼望我回去呢?！?/br>
    “嗯。”衛(wèi)若靜靜道：“你有一對好爹娘，所以其實比清逸師尊好命的?！?/br>
    “也未必。”野樂忽然開口反駁道：“命是他自己選的，他本來有的選，結(jié)果他非按照他爹娘的話去做，這樣的結(jié)果也是活該！”

    衛(wèi)若與莞爾見這雷貓居然說出這么深意的話來，都詫異地望著它。

    “不是嗎？”野樂飛到空中，做了一個翱翔的姿勢道：“天下之道，自由翱翔，偏偏把那些奇怪的心結(jié)綁在身上，讓自己活得那么累，作了那么多孽，生死都不快活，真是個笨蛋，笨蛋！看我……”說著，跳起了八字舞。

    衛(wèi)若本來心情暗落，看著空中跳舞的野樂，忽然笑起來。

    莞爾看著看著，也笑了起來，回頭道：“師妹，我終于明白你為什么總跟貓在一起了。”

    “那還用說。”野樂飛下來抱住衛(wèi)若的脖子，道：“我們是人妖不了情。”

    …………

    “小狐貍？你怎么來了？”溫雅驚喜地看著衛(wèi)若道：“你這是想我了，是不是？”

    “貓想你了?！毙l(wèi)若拎著獅子貓擋住溫雅色瞇瞇的眼眸，對著合歡宗宗主夫婦行禮道：“見過宗主，夫人?！?/br>
    宗主秦香臉色有些憔悴，慕容茹卻笑容滿面，道：“聽說是你把這貨勸回來，真是個好孩子，我就知道嘛，孝順的孩子才是好孩子，不像那個方菱，把我家寶貝拐跑了……對了，你叫衛(wèi)若是不是？多大了？有婆家了嗎？”

    “娘……”莞爾忙攔住慕容茹道：“師妹她來這里有事情哩?！?/br>
    “什么事？”慕容茹掐著腰道：“你又要走？”

    “不是，我準備留在你們身邊……”莞爾似乎想說什么，終于沒有說，卻聽宗主開口道：“也好，現(xiàn)在昆侖派發(fā)了瘋，你留在那里也是造孽?！?/br>
    衛(wèi)若聽到“昆侖發(fā)瘋”四個字，心頭“砰砰”亂跳，一路上她與莞爾從來不提此事，而且在逍遙葉里，也看不到仙界的變化，進入合歡城，也沒見多大改變，此時聽宗主這么說，知道該來的終于來了。

    “什么變化？”衛(wèi)若聽到自己嘶啞的聲音在問。

    宗主深深望了衛(wèi)若一眼，道：“玄武柱的守護神士，昆侖掌門，也就是你們師父，忽然道功大漲，行為癲狂，竟要一統(tǒng)仙界，為此還囚禁了許多反對的大修士，聽從他的人被他委以重任，此時以全派之力開始向其他派別進攻，大有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架勢……”

    說完這話，見衛(wèi)若與莞爾臉上沒有驚訝之色，道：“你們都知道了？”

    莞爾正要說話，忽聽衛(wèi)若道：“宗主，不好意思，我忽然有些不舒坦，想先行退下。”

    “哎呀，你看看，你這粗心的糟老頭，人家剛剛來，你喋喋不休說什么呢?！蹦饺萑氵^來擋住道：“來啊，快給衛(wèi)修士安排食宿，讓服飾你們家的少主的紫菱過來伺候！”幾個奴婢答應一聲出去了。

    宗主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再也沒說話。

    “若若，看我跳得八字舞好看不？”野樂在空中飛舞著道。

    “好。”衛(wèi)若木然點頭。

    “你家?guī)煾腐偭?，你很難過是不是？”野樂偷窺著衛(wèi)若的臉色。

    “是。”衛(wèi)若抱著膝蓋，靠在床上道：“不過因為有了心理準備，倒也不是想象里的那么難過。”

    “那你打算怎么辦？永遠躲在這里？”野樂飛到衛(wèi)若的膝蓋上，用爪子撓著衛(wèi)若的裙子。

    衛(wèi)若不答，沉思半晌，忽地從袖子里掏出了幻鏡，拋在了空中，鏡面上顯出了方菱的身影，卻沒有花蕊。

    “師妹？”方菱見到衛(wèi)若，十分高興，道：“你終于讓我出來了，悶死了，我有好消息告訴你。”

    衛(wèi)若笑道：“師姐，你猜我在哪里？”

    方菱怔了怔，看著這房間布置，臉色大變，道：“合歡宗？”

    “是?！毙l(wèi)若點頭道：“莞爾師兄也在這里，你要見他嗎？”

    方菱臉色大變，嘴唇顫抖著道：“他……他還好嗎？”說完，強笑著擺了擺手道：“姐才不在乎他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