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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真相后,將郁遲送出了慕容家。女人為了拖延時間,自己又跑回了慕容家,讓郁遲走,讓郁遲一定活下去。女人死了,郁遲也會死。他渾渾噩噩逃了幾天,關(guān)州很冷,他意識模糊,忘了那段記憶。只知道自己寒毒發(fā)作,暈了過去。再醒過來就看見了師父,他穿一身黑,腳邊是堆起來的柴火,熊熊燃燒,正烤一只山兔。郁遲那會兒是個水靈靈的娃娃,眼睛大,很是可愛。他看著眼前臟兮兮的男人,皺著眉頭,不動聲色地將屁股挪遠了一點。男人非要收他為徒。郁遲能看出來他是對自己身上的寒毒感興趣,郁遲拒絕了很多次,他討厭人,不想和任何人打交道。男人不聲不響地一直跟著他,郁遲一路上餓著肚子,他卻表情淡然地在郁遲身邊烤山兔,烤山雞,烤各種讓郁遲流口水的東西。最后郁遲妥協(xié),“你很厲害嗎?”男人看他一眼,“嗯?!?/br>郁遲撇嘴,覺得他真是不謙虛,但還是說,“我要將慕容家的人都殺光?!?/br>“我比慕容尋厲害?!彼f。十二歲郁遲在關(guān)州遇見了謝懷風(fēng)。他第一次迫切地,甚至他自己都沒察覺到他相當(dāng)煩躁地問仙尊,“師父,我真的會在十六歲死掉嗎?”他一直都知道這件事情,他以為他很好地接受了,靜靜等著自己的十六歲到來,唯一想做的事情是在自己埋進黃土之前將慕容尋一家子送下地獄。但現(xiàn)在他猛然發(fā)覺他又很像是第一次知道這件事情,他明明好好地活著,像世間每一個人一樣,只不過每隔一段時間他都會因為寒毒的折磨形容憔悴。為什么他的生命就要在某一個節(jié)點突然結(jié)束?等他十六歲一到,不管他有什么遺憾,有什么憧憬,孟婆湯都會塞進他手里,逼著他忘卻。郁遲煩躁了許久,以前他不想吃仙尊給他的亂七八糟的東西,仙尊喂他吃毒蘑菇,喂他吃生的動物的rou,甚至喂他吃過一種鳥類曬干的糞便。郁遲很煩這些東西,覺得每吃進去一樣自己的寒毒又無動無衷的時候他都很丑陋,那種想活下去的渴望很丑陋。遇見謝懷風(fēng)之后他比之前更加沉默寡言,仙尊給他什么奇怪的東西他都面不改色吞下去。郁遲十五歲那年仙尊從西域回來,說有個法子可以試試,成了的話他可以活到十九歲,不成的話他立刻就會死。郁遲想也沒想,“我要試試?!?/br>仙尊也沒猶豫,從懷里掏出來一套銀針,根根都長得讓人頭皮發(fā)麻,他語氣淡然,“咬著竹筒,疼得很?!?/br>郁遲心里倔,不愿意咬,第一根針下去,十五歲的娃娃差點疼暈了,他眼淚立刻掉出來,哭得很慘。仙尊“嗤”了一聲,一早猜到故作堅強的娃娃肯定受不住這疼,再次重復(fù),“咬著竹筒?!?/br>郁遲抖得厲害,顫抖著伸手拿過來手邊的竹筒,咬上去之前突然開口,“師父,我喜歡上一個人,我想活。”仙尊伸手在他頭上狠狠一揉,“忍著?!?/br>生命,生命。郁遲目光遠遠放在天邊的星子上,它們旁若無人地閃,哪怕在這后半夜無人觀賞它們的靈動。“睡不著?”郁遲猛地抬頭,一瞬間感受到謝懷風(fēng)的氣息欺近,貼著他背。他抬頭看見謝懷風(fēng)仰起來的下頜線,沒由來咽了下口水,頓了片刻才應(yīng),“嗯。”謝懷風(fēng)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后,郁遲一點兒動靜也沒察覺,有些窘迫,“你什么時候來的?”謝懷風(fēng)扯笑,“不久?!?/br>他好像不知道郁遲正在想什么,開口打趣,“郁少俠,以前以為你一窮二白,我將你娶進落日山莊包你后半生衣食無憂,沒想到你背景比我都要復(fù)雜?!?/br>郁遲知道他說仙尊的事情,有些臉紅,“師父和江湖傳言相差太多,我不認得宵練劍?!?/br>謝懷風(fēng)屈指在他額頭輕輕一彈,“沒怪你,一副認錯的語氣?!?/br>“知道我當(dāng)時多緊張嗎,他老人家要是對我不滿意,我萬貫家財也無用?!敝x懷風(fēng)腿一撩,靠著郁遲坐在他身邊。郁遲和他貼著,下意識繃緊了身子,背挺得老直。謝懷風(fēng)挑眉,“受不了?”郁遲“啊”了一聲,語調(diào)上揚,沒聽懂這三個字的意思。“我靠你這么近,受不了?”謝懷風(fēng)問。郁遲渾身一僵,本來還能受得了,但謝懷風(fēng)低沉含笑的聲音在耳側(cè)響起來,就覺得有些受不了。他狀似不經(jīng)意地扯了一下自己長袍下擺,將該蓋住的地方好好遮著。“你在魔教那段時間,我找了很多人問寒毒。寒毒是從西域伽藍傳進中原,失傳已久,柳蔓香的師父是西域人,讓她先看看你情況如何,之后她會帶我們?nèi)フ宜龓煾?,若她師父無法,我再帶你去伽藍?!?/br>郁遲吸了口氣,緩緩?fù)鲁鋈ィ傥鼩鈺r呼吸便已經(jīng)抖了起來。他猛地將臉埋進臂彎,死死抿著唇,眼眶里的眼淚很快盛不住,將郁遲的衣袖洇了一塊深色。算不上在哭,只是情緒一下子滿溢,頂出來些眼淚。干燥溫?zé)岬恼菩哪笾暨t后頸,謝懷風(fēng)的聲音輕但低,“小遲,我很舍不得你。”謝懷風(fēng)叫過小郁,只一點親近,像被逼無奈的妥協(xié)。這一刻他叫小遲。第一次叫,叫得郁遲心里像是被什么燙了一下,變成一只乖巧的貓,在謝懷風(fēng)掌心下融化。謝懷風(fēng)現(xiàn)在說什么他都愿意聽,就一個稱呼,他又心動地按不住自己。也不只是因為一個稱呼,因為謝懷風(fēng)說,說他找了很多人,他準(zhǔn)備帶自己去伽藍。他從來沒說過。郁遲能感受到掌心之下傳過來的眷戀,在夜里發(fā)酵,在星光下熠熠生輝。“等武林大會過去,南平王已經(jīng)按捺不住,不用太久我可以解決這些問題。到時候落日山莊交給青喙和玲瓏,雜事有二姐和三哥,你跟我去伽藍,好嗎。”謝懷風(fēng)問。郁遲下意識想拒絕,他睜大眼睛連連搖頭,意識到謝懷風(fēng)的話是什么意思。他不要他的江湖了,不看著大周繁榮昌盛了,甚至連落日山莊也不管了,要帶著他去伽藍?“將你身上寒毒治好我們還會回來。”謝懷風(fēng)說。郁遲動作一頓,“治好”兩個字像是羽毛輕輕拂過他的心臟。真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