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乙骨憂太回到日本后的第一件事, 在東京買了一套雙層小別墅。

    既然已經(jīng)從高專畢業(yè)，當(dāng)然不好意思再留在高專宿舍里，即使高專宿舍樓還是一如既往的空曠。

    他花了兩天的時間, 布置好了他和里香的房間, 劃重點, 是他們兩個共同的房間。

    墻紙選用的是蛋黃色為底、云彩紋飾的可愛風(fēng)格, 他購置了兩個書架, 小型臺燈, 還有富有童心的大型娃娃，擺放在了雙人床上, 簇?fù)碇蹭伾纤廊税愕暮诎l(fā)少女。

    添置家具花費了不少精力，不出意外, 這大概就是他和里香的家了，乙骨憂太當(dāng)然要認(rèn)真對待。

    他們的生活, 從充滿傳奇冒險色彩的環(huán)球旅行過渡到日常溫馨平淡的柴米油鹽，卻不顯突兀, 也不覺得絲毫不適。

    今夜的月色略顯昏淡，一輪玉盤隱在縹緲的烏云之后，路燈投下一塊塊圓型的光斑, 照亮了路面上慢悠悠回家的青年。

    乙骨憂太剛剛從附近的超市出來, 手上拎著一袋蔬菜和一些rou類食材，家里冰箱的儲藏不多了, 他執(zhí)行任務(wù)回來剛好路過超市, 順便就去添了些食材。

    他的衣衫干凈整潔，看上去完全不像和幾只高級咒靈廝殺了一場后回來, 或許是因為血跡難搓, 洗曬衣服的時候可以少麻煩一點？

    乙骨憂太遠(yuǎn)遠(yuǎn)地便能看到自家小別墅一樓的燈光。

    那當(dāng)然不是有人給他留了燈, 而是乙骨憂太在出門的時候，壓根就沒有關(guān)燈。

    浪費電就浪費吧。

    多燒一點電費，也總比他每次回到家，面對的都是空蕩蕩、黑蒙蒙的客廳要好。

    而且，如果里香在他不在家的時候蘇醒了，這么黑的房子，她會不會害怕呢？

    為了避免里香醒來后找不到他、對陌生環(huán)境產(chǎn)生恐慌的可能性，乙骨憂太特意把所有充滿了他們倆生活氣息和共同記憶的物件擺放在別墅的每個角落，包括粘貼在臥室墻壁的許多照片。

    他還在客廳的日歷邊上，懸掛了一個相當(dāng)于日記的小掛歷。

    上面對應(yīng)著每天的日期，乙骨憂太在上面寫下或平靜或波瀾的當(dāng)日見聞，從五年前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積累了厚厚的好幾十本。

    這些，都是乙骨憂太為了里香缺失的這五年，盡可能做出的彌補(bǔ)。

    如果她醒來后會對自己空缺了這么多年的時光而難過，這些日記簿也能當(dāng)做一個安慰，他愿意花一整天的時間，陪她一頁一頁翻看。

    乙骨憂太在旋開自家門把手的前一秒，還在施施然想著明天的菜譜。

    今天一口氣買了很多食材，要分開烹飪是不是太麻煩了

    要不要干脆做一份雜煮鍋……吧？

    門扉旋開。

    “……”

    啪嗒、啪嗒。

    兩聲悶響，黑發(fā)青年的手失了力般，裝著沉重食材的塑料袋驟然滑落，摔在地上，凍牛rou、大蔥、白菜……等等，雜亂地躺落了一地。

    客廳中，明黃的燈光仍在無私地釋放它的光亮，那股明色穿過了屋外的夜，刺痛了乙骨憂太的眼睛。

    他的嘴唇無聲地嗡動，那雙祖母綠的眼眸，有那么一瞬間掀起了滔天巨浪，卻又霎時間被安撫，沉寂了下來。

    氤氳的霧氣，覆上了他的瞳眸，縈繞不散。

    乙骨憂太想過無數(shù)次，排演過無數(shù)次，當(dāng)里香醒過來，他要以怎樣的神態(tài)，對她說什么。

    但，直到他真的迎來了這一天時，他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竟什么都說不出來。

    花了五年的心里建設(shè)、腦內(nèi)排演，此時全數(shù)打了水漂。

    有什么堵塞了他的喉管，除了泄露的幾縷氣音，沒有一句話語能鉆出來。

    房屋內(nèi)。

    黑發(fā)少女正坐在餐桌前的座椅上，手邊壘疊了好幾本日記簿，而她手上還有一本，似乎剛剛翻開。

    可能是太久沒移動過了，她的動作顯得僵硬和遲緩。

    聽到門外的動響，祈本里香似有所覺，那雙清澈的水潤眸子，直直地轉(zhuǎn)向了他。

    在她的印象里，她不過是睡了一覺，和乙骨憂太分開不過一天吧。

    所以里香才能那樣自然地展露笑容，呼喚他。

    “憂——”

    未盡的話語，融化在青年溫?zé)岬膽驯е小?/br>
    里香微微一怔。

    她揪住乙骨憂太胸膛的衣衫，能感覺到心口處激烈有力的心跳。

    她直覺察覺了什么，乖乖閉上了嘴巴，讓自己放松，合眼躺在戀人的懷里。

    “里香……”

    抵住里香頭部的胸腔，隨著青年嗓音里不住的抽氣，微微震顫著。

    他的聲音里包含太多情緒了，祈本里香剛剛轉(zhuǎn)醒的大腦還混沌著，分辨不清。

    欣喜夾雜了悲泣，慶幸之后，又似乎暗藏了無邊無際的恐慌、后怕。

    一次又一次的失而復(fù)得，得而復(fù)失。

    他已經(jīng)在努力調(diào)節(jié)自己的心態(tài)了，友人、老師的建議也都聽進(jìn)去了。

    他以為自己在心上筑就了一層層的堡壘，然后在少女的彎眸一笑里，墻壘崩塌，洪水潰堤。

    他的喉嚨似乎不受他的控制，一直在發(fā)抖，氣音破碎，斷斷續(xù)續(xù)的。

    即便如此，他還是竭力把那句話說出來了，他早就描摹過無數(shù)次的場景，揣摩過一遍遍的語氣。

    他輕輕地捧起里香的面頰，眉心微蹙，卻綻開了一個勝過旭陽的笑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