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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頡皖倒吸一口冷氣,抑制不住的顫抖起來。 那藏在輕紗下的面容,他見過了不止千遍萬遍。 那是畫卷上的人,現(xiàn)在活生生就站在他的面前,這么多天了,他居然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 鄭頡皖失手,畫卷落在地上一聲輕響,悠悠向一邊卷開,露出里面的內容。孟云池凝目望去,神色微頓。 “仙……仙長……” 鄭頡皖一步步從大殿上首走下來,目光不錯的走到孟云池面前,十分克制的伸出手,似乎想觸碰他的臉,又覺得此舉過于逾矩,伸出去的手在空中掙扎半響,帶著不甘垂落下來。 他開口:“仙長可知,我尋了你多久……” 第26章 離開 孟云池不著痕跡的后退兩步,“陛下,您認錯人了?!?/br> “不……” 他沒有認錯。 他甚至可以確定,孟云池就是畫上的那個人。 鄭頡皖再進一步,滿眼專注,神色切切,卻在接觸到孟云池的眼神時下意識挪開了目光,避開那雙琉璃似的眼睛投過來的視線。 他手心盜汗,終于見到了夢寐以求的人,想接近又不敢接近,唯恐這是一場鏡中花,水中月,一碰即碎。 “陛下,”孟云池攏了攏袖子,淡淡道:“您真的認錯人了?!?/br> 不。 他沒有認錯。 鄭頡皖張了張嘴,待看清他臉上的神色后,又把幾乎出口的聲音吞回去了。 “是?!?/br> 鄭頡皖終于意識到自己靠的距離過近,退開兩步后說,“是寡人認錯了,還請仙長莫怪?!?/br> 孟云池微微頷首,“畫卷之事已告罄,叨擾許久,我們也是時候該離開了,若陛下已無其他事吩咐的話,在下便先行告退了?!?/br> 他五指一收,地上的幕籬重回他的手里,將之戴回頭上,轉身出了門,背影從容,不見絲毫停頓。 鄭頡皖下意識的踏出半步想追出去,卻又臨時生生停住了腳步。 繞是一國之君,也有諸多得不到的東西??v坐擁這天下江山手掌生死權勢又如何,他最想要的依然無法屬于他。 他到底該如何將他留下來 鄭頡皖低頭苦笑,他回身望見那桌上的古舊畫卷,上前將之慢慢卷起來,放進了錦盒里。 正主既在,那這畫卷還有什么意義。 孟云池回到寢宮,見那小徒弟一如之前一般,坐在榻上書案旁等他。 “師尊回來了?!?/br> “是,回來了?!泵显瞥厣焓秩嗳嗨念^,指尖不小心碰到一個鼓包。 一觸即分,閔行遠偏頭,避過了他的觸摸。 “撞到頭了怎的有個腫塊” “……是?!遍h行遠微微抿唇。 長大了啊,腦袋上的角有些藏不住了。 “無事,”孟云池再次摸上去,“會消的?!?/br> 他清楚的感覺到摸到鼓包的那一瞬,閔行遠微微抖了一下。 因為幼年期比一般黑龍都要長,主角攻的生長十分緩慢,同時伴隨著生長期而來的痛苦也會比別人多得多。 龍角后生,硬生生頂開血rou破皮而出,過程的痛苦程度可想而知。主角攻在原世界發(fā)展里這會兒還身處下界,三千小世界靈力貧瘠到了可憐的地步,修士鳳毛麟角,難以修煉,單是筑基便已算得上大能。靈獸也幾乎沒有,多是不懂靈力為何物的普通凡人。 他在幼年生長期在下界里受了不少苦,因為收斂不了原形而常常被下界人族當成妖物驅趕打罵,甚至多次險些喪命。 孟云池指尖蓄積靈力,替他撫平些許痛苦,“會消的,忍著些?!?/br> 閔行遠低聲:“嗯?!?/br> 撫了片刻,孟云池收回手,“齊主的事情已經(jīng)解決,翌日我們便回去罷。” “我聽師尊的?!?/br> 當夜兩人宿在寢宮,閔行遠給孟云池的茶水里下了些東西,他望著身邊人熟睡的臉,慢慢張嘴,露出兩顆小尖牙。 孟云池的手生得極好看,白皙修長,骨節(jié)分明,能看得見皮膚底下微突的黛青色血管,像一件藝術品。 閔行遠執(zhí)起他的手看了片刻,慢慢覆上尖牙,牙齒尖端抵上那白玉般的手,忽的沒入皮rou,汩汩血流從里面淌出來。他將唇覆在上面吸吮,腥甜的血流甫一入喉,滋潤著身體各處因為生長期帶來的骨rou拉扯般的疼痛,難捱之感漸消。 他察覺到差不多了,收回尖牙,用舌頭舔舐著孟云池手腕動脈上的傷口,那里在慢慢愈合,再看不出一絲創(chuàng)口與血跡。 閔行遠將他的手放回去,轉頭注視片刻,看見對方的眉頭緩緩蹙起來,似乎陷進了什么夢魘里,原本就沒什么血色的臉更白了一些。 孟云池其實并未做什么噩夢。 他看見自己從寬大的雕花古床上醒來,四周圍著黑色帳幔,他著一身黑色長衫,慢慢下了床。 觸目所及的東西都是黑色的。 環(huán)境有些壓抑。 妖嬈艷麗的宮婢上前伺候,被他揮手退下去了。 室外模模糊糊的,透進幾絲光亮。 他瞇眼看了片刻,長發(fā)未束,腳踏一雙木屐,步出殿門。 滿目血紅色的火百合,在風中搖曳,互相摩挲,發(fā)出沙沙的細響。 怔仲片刻,他踏進百合花叢里漫步,虛無目的的走著,滿目紅色映襯著暗紫的天空,這里像是鬼界里的彼岸,漫天之下只他一個無處可去的游移孤魂,在這火百合的血池子里煢煢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