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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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隸城中的房屋有大有小,雖也劃分了幾大區(qū)域,然而因住著的大多是商人和在碼頭干活的雇傭工,因此除了商人住與庶民住的地方完全相對外,劃分了與沒劃分也沒多大差別。 特別是因商戶低賤,在禮制上有各種約束,因此商人住的區(qū)域與庶民住的區(qū)域建筑等幾是一般,也無非是商人的宅子比較大一些。在房屋的格式與色彩上,卻是一個模子出來的。 唯一不同的地方,只在于商戶所居的區(qū)域中,有一條兩旁開滿鋪面的直道,兩邊的鋪面里裝著來自江南及其他四面八方的商品,玲瑯滿目。 粗細貴重,無一不有。 鄭洄帶著溫宥娘一行游玩兒的便是這一條直道,兩邊的商戶大多與他相識,一路上搭訕的不計其數(shù)。 溫宥娘更關(guān)注的是里面商品的價格,雖也有零賣整賣,然而價格都要比在京中便宜得多。 倒也與現(xiàn)代商業(yè)有些相通的地方,以后做生意便也容易得多。 鄭洄見溫宥娘每見到有趣的便要詢問一番價格及產(chǎn)處,就笑著道:“大郎君莫非也要行商?” 商人的觸覺總是靈敏的,便是從溫宥娘只問不買,且又問的物品過多而猜出了溫宥娘的想法。 不過溫宥娘在現(xiàn)世,家中亦是做生意的,因此面對這種試探性的話也并無感到驚訝,只笑著回道:“我在算,我這些年被你們賺了多少呢?!?/br> 鄭家乃是行商坐賈一道,整個鄭家分成了兩府,東府負責將貨物從全國各地集中在直隸,西府便負責將貨物從直隸帶入京中爭奪市場及負責拿到內(nèi)務(wù)府的生意。 鄭洄乃是鄭家西府之人,說來張府許多買賣也是跟他西府的做,這些年下來也的確賺了不少。 鄭洄聽溫宥娘這么一說,也只摸了摸鼻子,頗不好意思道:“不過賺些辛苦錢罷了?!?/br> 大隆的商稅與現(xiàn)代的完全不同,只在州與州之間征收關(guān)稅,然后再才是在店鋪中一月收取定量的商賦。 此兩道稅,所賣商品不同,征收的稅例亦不同。 但總的來說,商戶們的日子也不算難過,只是古往經(jīng)來,生意都難做,但要是做好了,便也容易了。 鄭洄說只賺些許辛苦錢,那也只是客套。商賈暴利,那點辛苦錢便是要當商品的成本翻幾番了。 溫宥娘也并不點明,便是她要做生意,也不可能做到鄭家這種規(guī)模,以后指不定還要與鄭家合作幫扶,因此目前公開討論商業(yè)上的事情倒也有些侵犯別人的意思了。 “整個直隸恐怕是要有盡有了。”一直不怎么說話的溫宥娘四舅突然開口道。 鄭洄是知道西府與張家的澡豆方子生意的,對張府四爺也要客氣得多,忙道:“也不盡然。像是果子一類,許多都無法自產(chǎn)處遠帶的,也都沒有。便是用冰,也只有北面的兩三個州在冬日時可以運出一二。” 如溫宥娘所知的唐明皇時他的寵妃喜歡吃的荔枝,從南面運到北面,便是從沿海的海路走,也因成本太高,沒有商戶愿意做。 只從南面到江南,因路途短了一半,有從海路走比水路更快,因此江南頗有家業(yè)的人家產(chǎn)季倒也能得食一二。 但京中也并非沒有人能吃到,大多是從皇宮中皇帝與皇后御賜,由南面當?shù)氐墓賳T著八百里加急快馬進貢給宮中。 但其中成本,難以用商戶的虧盈標準來計算。 溫宥娘在旁邊笑著問:“四舅舅也打算從商了?” 張家四爺張謹連連擺手,“只是問問罷了?!?/br> 張府與鄭家的生意,其實也沒瞞著庶出的他,除了不知澡豆方子從何而來,張四爺該知道的都知道。 他雖自負出自伯府,不可能從事商賈賤業(yè),然而對于商業(yè)卻也有些好奇。 他是庶子,雖然老夫人從來也沒苛待過,然而便是從張府的祖訓(xùn)上來看,以后分家也分不到多少。 因此若是能尋得什么商機,以后與人合作,倒也可以為自己子孫留下些許產(chǎn)業(yè)。 張謹是張府庶子,又娶的是樵夫之女,其實溫宥娘去張府中時,從小到大,除了逢年過節(jié),也極少見過他。 溫宥娘也問過,為何四舅舅不怎么呆在府中。 那時張老伯爺說的是她四舅母的父親獨居于山間,身邊又無子嗣奉養(yǎng),也不愿意留有下人,因此四房的一家子便常在山中與岳父住在一起。 加之張謹?shù)男宰虞^為寡淡,平時甚少言語,溫宥娘與他倒不如其他三位舅舅親厚。 這一回張老伯爺讓張謹與溫宥娘一行一起去溫氏祖地,倒是讓溫宥娘看出,她的外祖父到底是有些看中這個庶子的。 張謹僅從身量上看,也要比她那三個舅舅要強許多,恐是在山中時時常被岳父cao練所致。 就要有這種會武藝的親人一路相護,張老伯爺才徹底放心幾個孩子長途跋涉,前往溫氏一族,辦理移棺與脫離關(guān)系之事。 溫宥娘想到這,心里也有些熨帖,雖然張家?guī)追慷紱]什么出息,反而有些勛貴后人紈绔子弟的行徑,然而張老伯爺待他們姐弟卻是猶如親孫子的。 連四房的庶出的舅舅,雖話少寡言,然而只這三日來,對他們姐弟的關(guān)愛也并不少,只是做多過于言語罷了。 溫宥娘看向張謹?shù)哪抗舛嗔艘环指屑?,正打算說點什么,就被前方傳來的聲音給打斷了思緒。 “之前往京中傳信你們是怎么說的?這會兒說沒有了?有你們這樣做生意的?”一道男聲呵斥道。 溫宥娘抬眼看去,就見一穿褐色布衣的男人抬著下巴,趾高氣昂的朝著一個彎著腰練練道歉的掌柜的發(fā)火。 目光再往后移了幾寸,溫宥娘的眼角就不自覺的抽了抽。 恰好這時,那著錦衣的男子也轉(zhuǎn)過頭來,也瞧見了溫宥娘一行,竟跟溫宥娘的反應(yīng)一模一樣。 溫宥娘看見的不是別人,正是當朝太子妃倒霉的那弟弟,孟家世子。 孟世子在京中橫行霸道慣了,溫宥娘還不知他在京城外也敢橫行,簡直就是花樣作死不解釋。 直隸往來的大多是商戶,也多有游俠,三教九流等人更是混淆其中。 在這里身份貴重的人都得小心翼翼做好防護,更別提說在這里欺商罷市,不被暗中對自己身份不利的人利用謀害,便是路過的游俠兒看不慣,也可能隨手捅他一刀子。 鄭洄也注意到了孟世子一行,便對溫宥娘一行抱拳,要去處置此事。 看來拿間鋪子便是鄭家的了。 溫宥娘一行也跟著鄭洄,走上了前去。 只見鄭洄對著孟世子抱拳道:“原來是孟世子光臨鄙店,不知世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是鄭某之過。” 孟世子只看了鄭洄一眼,身邊就有小廝出來道:“原來是鄭家西府公子。久仰久仰?!?/br> 鄭洄見是一小廝出來應(yīng)酬,然而卻是孟世子身邊的貼身小廝,也算是給自己薄面,因此道:“還不知世子爺是為了何事發(fā)火?可是鄙店哪里做得不好。” 這一問,那小廝就開始倒苦了,“說來也是貴店的不是!不是半年前,我們世子在貴店定了一尊玉佛?這可要是獻給皇后娘娘做生辰禮的。可咱們世子今日來取,貴店的掌柜卻說是壞了!你說說,這會兒讓我們世子爺怎么辦?” 溫宥娘在一邊聽得嘴角直扯,孟世子身邊得這小廝嘴也太直了些。 就這么在大庭廣眾之下,就把世子爺把送給皇后娘娘的生辰禮還沒拿到手就給別人弄壞了說出來,這真的大丈夫? 鄭洄一聽這話,也來不及問身邊的掌柜,只連忙道:“不如咱們尋個地方,將此事細細說來?” 孟世子沒拿到本打算進宮給皇后娘娘的生辰禮倒沒什么,反正他身份在那,jiejie又是東宮太子妃,再換一件去也沒什么。 然而這于他們鄭府而言,卻是潑天大禍了,要是那尊玉佛已經(jīng)上報給皇后娘娘知曉,這弄壞貢物的罪,他們也承擔不起啊。 張家四爺見此事事大,便對鄭洄道:“鄭兄弟此時還是快快將此事處置了好,我等便自己在這一帶走走便行?!?/br> 鄭洄感激的連連抱拳,“多謝張家四哥體諒!” 溫宥娘一聽,正準備隨四舅一道離開,就聽旁邊一直沒開口的孟世子道:“且慢?!?/br> 溫宥娘一行炯炯有神的看向孟世子,只見孟世子指著溫宥娘,又指了指鄭洄道:“就你。跟他一起,咱們找個地方好好說。” 溫宥娘的臉頓時挎了下來,孟世子給她的印象著實差了些,讓她壓根兒就不想跟他打任何交道。 何況此時她著的是男裝,就是孟世子將她認出來了,也不知道避諱避諱? 這話說的是什么意思? 孟世子的為人,沒比因常年在京中做生意的鄭洄更為清楚。就京中那些流言,便是有些許夸大,內(nèi)里卻肯定有不少是真的。 溫宥娘是小娘子,并非郎君,鄭洄心里也清楚。便是以溫宥娘脖子上沒有喉結(jié),兩邊耳垂有耳洞,在南來北往的行商人眼里,也一眼看得出來。 勛貴出身的孟世子看不出來? 看不出來才有鬼了,京城勛貴四霸王,誰不是于女色十分精妙,讓女郎著男裝的荒唐事也不是沒有過。 此時孟世子點了溫宥娘,鄭洄就不得不出來相護,道:“世子,這等大事,恐不好讓他人相知?!?/br> 丟是國公府送給皇后娘娘的禮物,孟世子身邊的小廝于光天化日之下說出來就已經(jīng)是犯了大忌,這會兒還鬧騰得更多人知道。 孟世子這是真蠢還是無知? 要不是身份所限,鄭洄恨不得把人綁著先揍一頓了再說。 在他看來,像孟世子這種人,便是從小日子過得順暢了,所以才這般沒心沒肺! 只是孟世子明顯沒把這當一回事,只道:“壞了就壞了,再尋一樣就是。又不是府中送給娘娘的,這般急作甚。” 皇后娘娘素來疼愛孟世子,因此每年過生辰,孟世子便要單獨送生辰禮上去。 這于孟世子而言重要,然而只要是還沒到他的手,不管是丟了還是壞了,其實也沒那么重要。 只不過換一樣的問題,橫豎皇后娘娘還有幾月才過生辰,再尋一樣便行。 只是這再尋一樣,怕是也要鄭家來做了。 大隆境內(nèi)也是有玉石礦的,然而卻比不上南寧的玉石礦開采出來的成色好。 鄭家替孟世子尋的那一塊兒玉恰好來于南寧,且讓江南的玉雕師傅琢磨了一年才成型。 但南寧與大隆甚少有貿(mào)易上的往來,要在短時間里再找一塊那么大且成色那么好的玉就難了。 鄭洄心中暗自叫苦,卻也不得不面上對孟世子客氣,“那是,那是。鄭家行商多年,只要看得上的,世子爺也別客氣?!?/br> “要不,咱門便去長思樓的雅間談?”鄭洄又道。 長思樓是鄭家在直隸的產(chǎn)業(yè),乃是一棟三層樓高的酒樓,雖不大然而卻雅致,頗為受行商們的熱衷。也大多在此談生意。 孟世子還是盯著溫宥娘看,也不回話,弄得鄭洄額頭直冒冷汗,心想這廝都丟了給皇后娘娘得禮物,怎的就還有心思在女色上。 張家四爺見孟世子竟對自己外侄女不依不饒,也上前了一步,問道:“孟世子這是何意?” 若是給出的答案不滿意,張家四爺這是要動手了。 溫宥娘一聽這話頓時眼皮就狂跳了起來,他這四舅舅這脾氣還真是……要為她得罪了孟世子這混球,她還不得內(nèi)疚死? 溫宥娘正打算上前問孟世子打算做甚,就聽孟世子十分委屈的來了一句,“我就碰熟人想一起吃了飯,你們把本世子當什么了?老虎???” 本想往旁邊張府家丁手里拿長槍收拾孟世子的溫宥娘聞言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孟世子這話還真是有些不要臉不要皮了! “不知孟世子跟我有什么交情能坐在一起吃頓便飯?”溫宥娘上前冷笑道。 溫宥娘的臉,就算是穿著男裝,其實也大看得出是女兒家來,只是冷著臉的時候,那氣勢著實有些唬人。 不過孟世子這種沒臉沒皮的人,惹人生氣得多了,那點臉上的虛張聲勢壓根兒就嚇不到他,只笑嘻嘻道:“我這不是想請你幫幫忙么?”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能幫到孟世子?!睖劐赌锏嗔说嗍种械拈L槍,開始琢磨怎么樣才能在一堆護衛(wèi)之下,快準狠的把孟世子給封喉。 孟世子對溫宥娘其實頗為心有余悸的,見溫宥娘手中又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一把長槍,頓時將她與薛九分作了一類。 然而此時自己有求于人,孟世子也舍不得真跟溫宥娘鬧大撕破臉,只好道:“能幫得!能幫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