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豐年略一躊躇，才道：“是藺兄，他托我給您帶話，說是判官老爺想再見您一面?！?/br>
    “什么時候？”

    “今晚，越快越好?！?/br>
    程晉立刻明白過來：“只讓本官一人前往？”

    祝豐年點(diǎn)頭。

    程晉摸著下巴想，這恐怕是地府查那衡王林衡查出線索來了，恐怕牽扯還不小，否則判官老爺不會這般急著要見他，或許……還是找他辦事。

    程晉想了又想，排除自己身邊的妖鬼助力和力氣有點(diǎn)大的特長，能讓判官老爺絕對他獨(dú)一無二的，那大概只有他異世來魂的來歷了。

    第92章 細(xì)枝 誰說她死了。

    可是異世來魂又有什么用呢, 難不成是判官老爺慧眼獨(dú)具，特別欣賞他的才華？不能夠吧，他雖然很自信, 但也沒自信到這份上。

    “你似乎一點(diǎn)都不緊張?！?/br>
    依舊是那個亮得離譜的判官廳, 只不過這次程晉沒有聞到空氣里任何熏香的味道。他一抬頭, 就聽到了判官老爺略帶著慵懶的聲音。

    “小生不大明白大人的意思，為什么要緊張？”

    判官老爺聽罷，就低低地笑了起來, 有種獨(dú)特的爛漫氣息, 半點(diǎn)兒不像是地府的陰司鬼神：“程亦安, 你是個聰明人, 應(yīng)該猜到本官喚你來的目的了吧。雖然你不是此間人，但本官可以給你一次機(jī)會?！?/br>
    “什么機(jī)會？”

    判官輕輕抬頭, 一雙黝黑的眸子坦蕩蕩地落在程晉身上, 道：“就像你師兄傅承疏希望的那樣，你終究只是一介凡夫俗子, 人有人道，鬼有鬼道，本官可以給你一次重新選擇的機(jī)會, 至于你府衙的那些妖和鬼，地府會幫你妥帖安置，如何？”

    程晉：……要不是知道這是判官，還以為是他師兄派來的說客呢。

    他想了想, 也沒立刻回絕，只道：“說實話，很誘人?！?/br>
    就像判官老爺說的那樣，他就是一介凡人, 沒有悠長的壽命，也沒有縱橫三界的法力，甚至連辨別鬼妖的眼力都沒有，從前乃至上輩子他都沒有接觸過這些，也曾有過恐懼和擔(dān)心，也會午夜夢回做些光怪陸離的夢，甚至也想過……如何全身而退。

    是人都是自私的，程晉從不否認(rèn)自己的私心。

    于是他亮出自己的中指，這看上去有些不雅，但程晉確實是要說正事的：“大人口中所有的妥帖安置，其中也包括解除我與黑山之間的約定嗎？”

    這根中指指尖，曾經(jīng)在他掉落黑山之時流過血，雖然程晉不知道其中cao作如何，但好像就是他的血稀里糊涂解開了黑山下面祭壇的結(jié)界，把黑鹿鹿放了出來。

    誰知判官老爺面不改色，只輕輕搖了搖手指道：“不包括哦，不過你與他的交情，已經(jīng)足夠解開這份約定了，不是嗎？”

    神獸之所以是神獸，并不只憑血脈，而是因為它們天生就有一種神性，如果沒有神性只有血脈，那么就會像那位云蘿公主一樣自己走向滅亡。

    而很顯然，湯溪衙門那位師爺，容顏雖改，神性卻依然留存。

    “大人當(dāng)真這般覺得？”程晉一臉不信，當(dāng)初黑鹿鹿可是言之鑿鑿要請他觀看黑暗長篇巨制的，“小生怎么覺得，師爺會提刀殺過來呢?！?/br>
    “……你的錯覺?！?/br>
    程晉遂道：“大人，小生這是在婉轉(zhuǎn)拒絕?！?/br>
    判官一愣，繼而臉上生了些惱意，但很快就又被笑意所取代：“你這可太婉轉(zhuǎn)了，所謂事不過三，程亦安，你想知道什么？”

    程晉略略細(xì)品，就覺得不對：“大人，您是不是等著我答應(yīng)呢。”

    判官一聽樂了，當(dāng)即拍手道：“嗨呀，這都被你發(fā)現(xiàn)了，坐坐坐，地府難得有人陪本官聊聊天，你今日可以晚些回去。”

    “……這聽著，似乎不是什么好話?！?/br>
    判官就嘖了一聲，道：“你們?nèi)司褪翘芍M生死，誰又能說死是生的終點(diǎn)呢，你們?nèi)俗非箝L久的生，倒不如追求長久的死來得容易些。”

    這話，聊得未免有些深了吧。

    鬼神之語，真是半刻也讓人放松不得，程晉忍不住細(xì)細(xì)打量面前不知活了多少歲月的判官老爺，傳聞酆都建立之前，這位就已經(jīng)存在了，這這樣的鬼神面前耍小心思，實在沒有過多的必要：“人追求長生，追求的是不朽的容顏，無盡的力量，和予取予求的資源，如果一個人老得牙齒都沒了，連路都走不動，那么長生對于他而言，就只是無盡的折磨?！?/br>
    所以長久的死，從來不在人的追求范圍之內(nèi)。

    “所以人啊，就會奢求些永遠(yuǎn)得不到的東西?！迸泄俑袊@完，又道，“不過以后若真有這種存在，請務(wù)必告知本官。”

    感覺這話里有話啊，程晉沒點(diǎn)頭，只道：“這天底下，竟還有這等好事？”

    “這誰又能知道呢，畢竟人間死生復(fù)還的事還少嗎？你說對不對，程縣令？”

    程晉：……有被影射到，謝謝。

    但程縣令誰啊，臉皮賊拉厚，半點(diǎn)兒沒代入自己，只道：“大人說的，可是那前朝的衡王林衡？”

    講了半天，可算是說到正事上了。

    打從陸判口中得知替淮娘轉(zhuǎn)生之人投胎成前朝妖妃開始，地府就應(yīng)該在查前朝之事了。而他和黑山誤打誤撞找到了衡王府的林四娘，判官老爺就立刻派鬼邀他相見。

    可見衡王，是個至關(guān)重要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