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對視得太久，看得凌霄都有點不大自在。

    “你看什么？”他問。

    總該不是因為自己沒有像紅毛那樣，也沒有像其他契子那樣，高興地迎接他吧？

    “你看我我也不會撲你的?！?/br>
    況且我要是撲過去才更奇怪吧？八成會被扇回來的吧？

    嬴風(fēng)一言不發(fā)地轉(zhuǎn)過了頭，剛才的事就像沒發(fā)生一樣。

    什么呀，凌霄莫名其妙的。

    五個場地，一個上午，第一場考試已經(jīng)全部結(jié)束。他們這個專業(yè)，只招十五對三十個學(xué)生，因此有將近一半的考生被判不合格，篩選過程可見嚴格。

    但是不合格并不代表失格，只要三場考試中有兩場過關(guān)，就可以進入最后的人工篩選，當然，那就是學(xué)院內(nèi)部討論的結(jié)果了。

    午休時間，紅毛熱情地邀請凌霄共進午餐。

    “大家以后就是同學(xué)了，一起去吃飯吧！”

    言下之意，我們兩對被錄取都沒有問題！

    凌霄看完上午的比賽，也萌生出與對方進一步結(jié)交的想法。

    “好啊，我們有車，開我們的車去吧?！?/br>
    “你們都買車了？”紅毛大驚小怪道，“我們早上還是坐學(xué)院的飛行器來的，我們的存款只夠買一輛單人的，我家契主說再等等。”

    “那還不是因為你十二年也沒攢下來一分錢？”冰璨走過來，不留情面地拆穿他。

    凌霄與嬴風(fēng)對視了一眼，這場景何其眼熟。

    不對！

    “但車錢是我一個人賺來的！”凌霄挺了挺胸。

    “你說的對?！辟L(fēng)倒是不否認。

    一行四個人來到校門口，凌霄拿出車鑰匙按了下，不遠處極其拉風(fēng)的酈飛鯊從占地節(jié)省的待機姿勢切換成跑車，前后用時只花了兩秒。

    紅毛看傻了，“這這這，這是你們的車？”

    凌霄想學(xué)嬴風(fēng)的樣子淡定地裝逼，可惜照貓畫虎，始終不如嬴風(fēng)看起來那么純天然。

    “土豪做友！”紅毛激動地抱住凌霄大腿，嬴風(fēng)額頭十字一跳，拎起他的領(lǐng)子把他丟給了冰璨，后者順其自然地接住，盡管他心中也很驚訝，但表現(xiàn)要得比紅毛正常多了。

    “你們的車真不錯，很令人羨慕，”冰璨贊道。

    凌霄主動坐進了駕駛座，“上車吧?！?/br>
    紅毛想爬副駕駛，被冰璨抓了下來，塞進后座，當初這車買來就是為了讓凌霄抽完血后有地方可躺，空間寬敞，四個人坐也綽綽有余。

    他們在周邊隨便找了一間餐廳，大家漸漸熟了，能聊的話越來越多，冰璨也就適時問出了一個他疑惑了半個月的問題。

    “你們兩個成人儀式之后，有被迫分開過嗎？”

    凌霄不明白他為何突然有此一問，“沒有啊，怎么了？”

    “我上次檢查你身體情況的時候，發(fā)現(xiàn)你除了大失血，還有輕度的精神損傷，應(yīng)該是紊亂期或危險期休息不夠造成的，你們……”

    他說著說著，發(fā)現(xiàn)對面兩個人的表情都不對了，意識到自己可能說了不該說的。

    “抱歉，我不是有意窺探你隱私的，”他內(nèi)疚道。

    “哈哈沒什么，”凌霄強打起精神，“當時有點小摩擦，都過去了?！?/br>
    他說這話時，冰璨暗中觀察了下嬴風(fēng)的反應(yīng)，發(fā)現(xiàn)他也在不動聲色地用余光打量著凌霄。又想到方才嬴風(fēng)得勝下臺，凌霄沒有半點表示，恐怕他口中的“都過去了”，并沒有真的完全過去。

    這兩個人身上的疑團太多了——精神損傷、失血過半、不能用藥、契主強大的精神力，還有超級豪華的座駕……在他們的過去，一定隱藏著非常復(fù)雜的故事。

    “是我唐突了，”他找話題把這段跳了過去，這大概是午間飯桌上唯一的小插曲，經(jīng)過這頓飯之后，四個人都互相交換了通訊方式，彼此也默認為對方將是未來的同學(xué)。

    下午的考試開始，根據(jù)規(guī)定，這回沒有考完的考生，是無法旁觀考試內(nèi)容的，也不能從任何人那里得到提示。

    凌霄等了一段時間，終于輪到他們了，他和嬴風(fēng)分別被請進了兩個小隔間，隔間內(nèi)除了椅子之外，就只有一個多功能眼罩，凌霄一見到眼罩就明白了，第二道考題是虛擬作戰(zhàn)。

    他戴上眼罩，來到一片空曠的場地，他的對手就在前方不遠處，是一頭高大兇猛的霸王龍。

    ——這個對手有點難對付。這是凌霄的第一反應(yīng)，不過他并沒有感到害怕，如同以往一樣，率先對霸王龍展開了進攻。

    而在另一邊，嬴風(fēng)的戰(zhàn)場上出現(xiàn)的是一只一人高的猴子，它一出場就直奔自己而來，嬴風(fēng)前不久已經(jīng)透支了全部的精神力，更何況這是虛擬作戰(zhàn)，精神力起不到任何作用，便也以純體能迎戰(zhàn)。

    凌霄的對手比他想象中要強悍，有幾次都把他撞飛，他在場上各種跳躍來回，霸王龍愣是能穩(wěn)站中央，連一步都沒有被擊退，這穩(wěn)如泰山的模樣，令他想起一個人。

    嬴風(fēng)快被這只猴子煩死了，東一頭西一頭地突擊，簡直不能安靜下來，好想把它抓下來按在地上狠狠揍一頓，這活潑好動的特征，也令他想起一個人。

    場地上方亮起了十顆星，每過一段時間就滅掉一顆，凌霄本能地認為那是計時器。

    已經(jīng)比完的考生，透過全息投影屏觀看了這場比賽，為戰(zhàn)斗的精彩程度大呼過癮。

    監(jiān)考席上的教官們，卻連連搖頭，長吁短嘆，這對被眾人一致看好的種子選手，怎么會這樣。

    時間不多了，嬴風(fēng)終于瞄準一個時機，無比精準地抓住猴子的脖子，將其用力按倒在地，并在它掙扎前一膝蓋壓上了它的腹部。

    盡管是虛擬比賽，霸王龍重重的一踏，還是踩得凌霄五臟六腑都痛如刀絞。

    凌霄被緊緊勒住了脖子，對方的握力越來越緊，他無法呼吸。

    氧氣在漸漸抽離，意識在漸漸遠離，他無法相信自己會敗在這里。

    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輸，和贏，而是生，和死的界限，他很快就會死在這里，死在霸王龍的手下。

    不對！他已經(jīng)脫離軀殼的意識硬生生被他拉回了一點，霸王龍的手那么短，怎么可能一腳踩著他的肚子一手掐著他的脖子，你在逗我？

    他想叫停，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這該死的虛擬對戰(zhàn)游戲，為什么要做得這么逼真。

    就在凌霄準備放棄的時候，扼住他脖子的力量突然止住了，迷迷糊糊中，凌霄看到霸王龍開了口。

    “……凌……霄？”

    一陣煙霧過后，兩個人都恢復(fù)了原狀，凌霄有氣無力地躺在地上，嬴風(fēng)的膝蓋頂在他小腹，右手還緊緊扣住他的喉嚨。

    場上的星星在剩下三顆時停止，一個刺耳的聲音響起，二人同時轉(zhuǎn)頭，上方亮起了紅燈。

    凌霄和嬴風(fēng)，入學(xué)考試第二場，失敗。

    蠶畜

    作者有話要說：

    兩個人的眼前同時黑了下來，凌霄茫然地摘下眼罩,打開門后看見了迎面出來的嬴風(fēng),下意識摸上了自己的脖子。

    嬴風(fēng)也為他的這個動作腳下一滯，然后兩個人同時默不作聲轉(zhuǎn)身往場外走。

    監(jiān)考席上的教官們都恨鐵不成鋼地搖頭嘆氣,“要是五星六星也就忍了,三顆星，他們到底是怎么走到的一起？”

    “難得遇到雙方實力都是頂尖的考生,這個感情值真的不是在開玩笑嗎？”

    “我倒是覺得挺意外，他們居然都升到三顆星了。”

    教官們一看,說話的又是伏堯，“長官您什么意思？之前他們連三顆星都沒有到？沒有感情為什么要結(jié)契？”

    伏堯留給他們一個詭秘莫測的笑容，翻身下了監(jiān)考席。

    嬴風(fēng)走到一半,便留意到許久不見的伏堯出現(xiàn)在一旁沖他比眼色。

    凌霄獨自來到觀眾席，這里就坐的是已經(jīng)完成第二場考試的考生，也都親眼目睹了剛才兩個人的比賽，這會兒看到他下來，佩服之情有之，惋惜之情也有之，連幸災(zāi)樂禍的表情都有。

    “關(guān)系不好就不要來參加聯(lián)合作戰(zhàn)系的考試啊，”有人故意揚聲刺激他，“不要以為會打架就能進聯(lián)合系，這里的情侶對對都是情比金堅，隨便拉個搭檔來報名考試是不行的?！?/br>
    席上響起了小聲竊笑，凌霄仿佛什么都沒有聽到，找了個不起眼的地方坐下。

    此時場上在進行的，正是紅毛和冰璨的比賽。凌霄看得清清楚楚，他們兩個人刷新在場地正中央，冰璨率先發(fā)起了攻擊，但紅毛并不還手，在場上左跳右閃。三招過后，冰璨也停了下來，場上剩余星星九顆，綠燈高高亮起，整場比賽用時尚不到30秒。

    剛剛結(jié)束比賽的兩個人很快也出現(xiàn)在觀眾席，紅毛遠遠看到凌霄就直奔他而來。

    “第二道考試也太簡單了，這真的不是送分的嗎？”他一邊叫一邊坐到了凌霄旁邊，“你們也一定過了吧？”

    見凌霄遲遲不出聲，紅毛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尷尬，“……你們不是沒有過吧？”

    “你剛才為什么不還手？”凌霄冷不防問。

    “什么？”

    “你進去之后看到了什么？”

    “哦，”紅毛明白了他的問題，“我一戴上眼鏡，就看到渾身發(fā)光的小天使，帥得無以復(fù)加，在這世界上，能這么帥的就只有我家契主一個人了，我當然舍不得打他啦?！?/br>
    “你也是嗎？”他問冰璨。

    “我一開始看到的是一只紅毛猩猩，蹦蹦跳跳的樣子很蠢，然后我就猜到是他?！?/br>
    紅毛嗷嗚一聲怪叫，“為什么我看你是小天使，你看我是蠢猩猩？這不公平！”

    兩個人的交談轉(zhuǎn)入地下，一旁的凌霄則再一次不言不語，新一場的比賽開始，不遠處的嬴風(fēng)和伏堯也觀看到了比賽全程。

    “現(xiàn)在你看懂考點了嗎？你進入比賽看到的形象，是你心底無意識對對方的反射，雙方感情值越高，看到的對手就越溫和、無害，甚至可能一開始見到的就是本人。但如果感情值不夠，看到的就是具有攻擊性的敵人，滿分十顆星，七星是合格線，對于你們兩個，我是不是應(yīng)該慶幸你沒有把你的契子掐死？”

    嬴風(fēng)沉著臉一聲也沒吭。

    “三場考試，失敗兩場就會失去入學(xué)資格，雖然你們還有一次機會，但我要好心提醒你：第一場考試，考的是個人能力；第二場考試，考的是雙方感情；而第三場，是第一場和第二場的綜合。就目前來看，你們的三顆星是不足以支持你們走到最后的，你拒絕了我的舉薦，一定要自己來考，那就不要讓我失望。”

    伏堯抬起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又長高了，真想再揍你一頓啊。”

    嬴風(fēng)：“……”

    觀眾席上傳來一陣遺憾的低呼，比賽結(jié)束，場上又亮起了一盞紅燈。

    伏堯看到那結(jié)果就忍不住呵了一聲，“看來你們不是這場考試的最低分了，居然還有人能刷新你們的記錄，我對這屆考生真是充滿了好奇?！?/br>
    明晃晃的兩顆星，已經(jīng)有教官氣憤地摔下了計分板，明明也是一對大有潛力的組合，感情值低得人神共憤。

    “今年的考生是怎么了，在路邊隨隨便便拉一個人就去結(jié)契了嗎？現(xiàn)在的年輕人對自己的終身大事也太不負責(zé)了！”

    “去吧，”伏堯順手推了他一把，轉(zhuǎn)身返回監(jiān)考席，而嬴風(fēng)也在觀眾席中找到了凌霄。

    冰璨看到嬴風(fēng)臉色不佳地走過來，識相地往一邊讓了讓，還把貼著凌霄坐的紅毛也抓到一邊，給他們留下單獨溝通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