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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科幻小說 - 伊芙琳的七次死亡在線閱讀 - 第20節(jié)

第20節(jié)

    我本來以為她會像預想的那樣來鼓勵我,但是她的懷疑好像蔓延到我的肌膚之下了,讓我渾身發(fā)癢。我和她說救了伊芙琳就可以獲知兇手的身份,這不過是遁詞,其實沒什么計劃,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否救伊芙琳一命。盲目的情感支配著我,我現(xiàn)在做的事情,簡直是在向侍從示弱。我為安娜感到不值,但是也不知道怎樣做,才能既不背棄伊芙琳,又能向安娜和盤托出真相。不知為何,單單去想那些事情,都讓我難以忍受。

    小路上出現(xiàn)一陣sao動,樹木間隨風傳來一些聲音。安娜拉著我的胳膊,把我拽向林子深處。

    “這聽上去有些滑稽,但我是來找你幫忙的。”

    “隨時效勞,我能做些什么?”

    “幾點鐘了?”安娜從口袋里抽出那個畫家的速寫本。我在門房里看見她拿著的就是這個本子,揉皺了的紙張,封套上打著孔。她舉著本子,我看不見里面,但是她翻頁時小心翼翼的動作,表明那里面的內(nèi)容至關(guān)重要。

    我看看表?!笆c零八分?!蔽页錆M了好奇心,“本子里是什么?”

    “筆記信息什么的,我設法獲取的關(guān)于你那八個宿主的情況,還有他們都做了些什么?!彼唤?jīng)心地說著,手指在畫頁上游走,“你也別想看這個本子,不行的。你要是知道了后面的事,就會毀了這一天,我們可不能冒這個險?!?/br>
    “我可沒想看那個本子?!蔽曳洲q道,忙把眼神轉(zhuǎn)向別處。

    “好,十點零八分,完美。一會兒,我要在草地上放一塊石頭。當伊芙琳自殺時,我需要你站在石頭旁邊。艾登,你不能動,一丁點也不能動,明白嗎?”

    “安娜,干嗎這么做?”

    “就叫b計劃吧?!彼阉賹懕狙b進口袋里,輕吻了我的面頰,她冰冷的唇碰到了我凍僵的臉。

    安娜剛走出一步,打了個響指,又回轉(zhuǎn)過來,手中握著兩個小白片。

    “留下這個以后用,”她說,“迪基醫(yī)生來看管家的時候,我從他的醫(yī)療袋里偷的?!?/br>
    “什么東西?”

    “頭痛藥,我用這藥片來換那個棋子。”

    “那個又丑又舊的東西嗎?”我遞給她那個手刻的“象”,“你為什么想要這個?”

    安娜沖我笑笑,看著我用藍色手帕包起小藥片。

    “因為那是你給我的,”她緊緊地把棋子握在手心,“那是你向我許下的第一個諾言。這個又丑又舊的東西讓我不再懼怕這個地方,也讓我不再怕你?!?/br>
    “我?你為什么要怕我?”我們倆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嗎?這想法讓我覺得有些受傷。

    “噢,艾登,”她說著,搖了搖頭,“如果我們這件事做對了,房子里每個人都會害怕你?!?/br>
    安娜說完就離開了,穿過林木,跑到了水池邊的草坪上。從她身上,我看到了青春的活力、堅強的個性,還有些周遭的痛楚形成的奇妙魔力,卻沒有一絲一毫遲疑。無論有什么計劃,總能在她身上看到出奇的自信。也許應該說是危險的自信。

    我從林子這邊看過去,安娜從花床里拾起一塊白色石頭,她走出去六步,把石頭扔到草坪上。她平伸出一只胳膊,量出一條到舞廳玻璃門的路線。她看上去十分滿意,便拂去了手上的泥土,把手揣進口袋里溜達著,慢慢地走開了。

    不知為何,她的舉動令我不安。

    我來這里是出于自愿,可安娜是被迫來的。瘟疫醫(yī)生帶她來布萊克希思一定有目的,可不知道是什么。

    無論安娜是什么人,我都會無理由地相信她。

    第二十五章

    臥室房門緊鎖,里面一絲動靜也沒有。我希望能在海倫娜·哈德卡斯爾開始她一天的活動之前就找到她,但似乎這個宅子的女主人并非懶散之人。我扭動了一下門把手,將耳朵貼在木門上聽著。過往的客人向我投來奇怪的眼神,我是白費力氣,她沒在里面。

    我正要走開時想起一件事:那個人還沒有破門而入。今天午后不久,雷文古會發(fā)現(xiàn)有人闖進來,而后幾個小時內(nèi)就會發(fā)生破門事件。

    我很好奇,想看看到底是誰干的,也想知道他為什么急于闖進來。我原本懷疑是伊芙琳所為,因為她手里拿著的那把左輪手槍,就是從海倫娜的柜子里偷的。但今天早上她在林子里差點用槍打死我,如果那把槍已經(jīng)在她手里,她就沒必要再闖進來了。

    除非她還想拿別的東西。

    唯一有可能的是海倫娜的日程本上丟失的那頁。米莉森特認為是海倫娜自己撕下來的,來遮掩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日程本的其他頁上都有坎寧安的指紋。他拒絕解釋,也不承認闖進了這個房間,可我要是能現(xiàn)場抓住他,他就只能坦白了。

    我心意已決,大步邁向走廊遠處的陰影處,開始在那里守著。

    五分鐘以后,德比就覺得厭煩得不行。

    我坐立難安,走來走去,沒法讓德比平靜下來。

    茫然中,我聞到客廳那邊飄來的早餐香味,我準備拿來一盤食物,并搬來一把椅子放到走廊這邊。希望這能讓我的宿主安靜半小時,之后再去找別的消遣。

    客廳里彌漫著令人昏昏欲睡的談話聲。大多數(shù)客人都是剛起床,還帶著前一天晚上的臭味,皮膚上浸著汗水和煙味,呼吸里酒氣沖天。他們正在安靜地談話、緩慢地移動,像是帶有裂紋的瓷人。

    我從餐邊柜上拿了一個大盤子,上面堆了雞蛋和動物內(nèi)臟,我停下來吃了一根從碟子里拿到的香腸,用袖口抹去了嘴上的油脂。我吃得很專心,過了一會兒才意識到客廳里的人都沉默下來。

    一個彪形大漢正站在門口,他的眼神從客人們身上一一掃過,被他忽略的人顯出解脫的神色。這種緊張是可以理解的,這個家伙長相很兇,紅色的頭發(fā),臉頰深陷,鼻子受過傷,像是被打在煎鍋里的雞蛋。破舊的大衣緊緊地繃在壯碩的身體上,肩上沾的雨珠閃閃發(fā)光,那肩膀?qū)挼枚伎梢栽谏厦娉宰灾土恕?/br>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就像是巨石砸在腿上。

    “斯坦文先生想要見你?!彼f。

    他聲音沙啞,口齒不清。

    “有事嗎?”我問。

    “我想他會告訴你的。”

    “哦,那替我向斯坦文先生說聲對不起,我這會兒有點忙?!?/br>
    “你自己要是不走,我就把你扛過去?!彼曇舻统恋卣f。

    德比的暴脾氣已經(jīng)開始躥火,可沒必要在這里大吵大鬧,也不能當眾出丑。我打不過這個男人,只希望快點見完斯坦文,然后繼續(xù)忙我自己的事。另外,我也很好奇斯坦文先生為什么要見我。

    我把自己的那盤食物放在柜子上,起身和斯坦文派來的打手出了客廳。這個壯家伙讓我走在前面,指引我上了樓梯,然后右拐,走向被封閉的走廊東翼。擋住走廊的那幅遮簾被拉到一邊,潮濕的空氣迎面而來,眼前出現(xiàn)了一條長長的走廊。兩邊房間的門合頁松脫,門板快要掉下來了,原本華麗的房間里落了厚厚的一層土,四柱床都快要散架了似的。我一呼吸,嗓子就發(fā)癢。

    “你在那邊的房間好好等著,我去告訴斯坦文先生你到了?!边@位押送者用下巴指指左邊的一個房間。

    我按他說的進了這個兒童房,原本明黃的壁紙已有部分從墻上剝離。棋子和木頭玩具散落在地板上,門旁有個閑置的木馬,已經(jīng)褪色,沒有人玩了。還有一副下了一半的兒童象棋,白方被黑方吃掉了好多棋子。

    我剛走進房間,就聽到伊芙琳在旁邊房間里尖叫了一聲。有史以來第一次,德比和我行動一致,我沖到拐角處發(fā)現(xiàn)門被那個紅發(fā)惡棍堵住了。

    “斯坦文先生還忙著,伙計?!彼贿呎f,一邊前后晃悠。

    “我在找伊芙琳·哈德卡斯爾,我聽見她在尖叫?!蔽疑蠚獠唤酉職獾卣f。

    “也許你聽見了,可好像也無能為力,是不是?”

    我越過他的肩膀往房間里看,希望能看到伊芙琳。那里似乎是接待區(qū),空無一人。家具上蓋著發(fā)黃的白布單,布邊發(fā)了霉。窗戶上蒙著舊報紙,墻壁上的木板似乎正在腐爛。對面的墻上還有一扇緊閉的門,他們肯定在那邊。

    我又把目光投到這個男人身上,他沖我笑笑,露出了一排歪歪扭扭的黃牙。

    “還有事嗎?”他問。

    “我要確認她沒事?!?/br>
    我想擠過去,可這個主意太蠢了。他比我胖三倍,比我高一半,關(guān)鍵他還知道如何發(fā)力。他一掌打在我的肚子上,把我往后推,卻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別找麻煩,”他說,“有人付錢讓我站在這里,盯住你們這些講究的紳士,不讓你們到這種不該來的地方瞎逛,否則你們和我都會倒霉?!?/br>
    他的這些話像爐子里的煤,讓我熱血沸騰。我試著繞開他沖過去,甚至像傻瓜一樣自以為可行,結(jié)果他把我舉起來,拋到了走廊的地上。

    我爬起來,怒吼著。

    他一動沒動,連氣都不喘,壓根沒把我放在眼里。

    “你的父母沒教你要理智嗎?”他的不動聲色像桶冷水澆到我的頭上,“斯坦文先生沒有動她一根汗毛,你擔心什么?等不了幾分鐘,她就出來了,你可以問問她怎么回事?!?/br>
    彼此對視片刻后,我從走廊又回到兒童房。他說得沒錯,我沒法從他那里過去,但又不能干等著伊芙琳出來。從今天早上開始,她不會告訴喬納森·德比任何事情。那扇門后面發(fā)生的事,可能是就她今晚自殺的原因。

    我匆匆撲到墻邊,把耳朵貼在墻板上。如果沒有聽錯的話,伊芙琳和斯坦文正在旁邊的房間里談話,我們之間只有幾塊爛木頭擋著。我可以聽到他們嗡嗡的談話聲,但聽不清具體內(nèi)容。我用口袋里的小刀劃開了墻紙,將松了的木板撬出來一條。木板很濕,很容易取下來,這條木板在我手上都碎裂了。

    “……告訴她最好別和我耍把戲,否則你們倆就都完蛋了。”斯坦文的聲音穿透了隔離墻板。

    “你自己告訴她,我又不是你的跑腿女仆?!币淋搅绽淅涞卣f。

    “只要我出錢,我讓你當什么,你就得當什么?!?/br>
    “斯坦文先生,請你放尊重點?!币淋搅照f。

    “我也不喜歡被當成傻瓜,哈德卡斯爾小姐?!彼粋€字一個字地吐出她的名字,“你忘了我在這里工作了快十五年,我對這里的每個角落、每個人都了如指掌,別把我當成你周圍那些眼瞎的雜種?!?/br>
    他的仇恨黏糊糊的,甚至能從空氣中擰出來,裝到瓶子里。

    “那封信呢?”伊芙琳平靜地說,壓制著自己的憤怒。

    “那個我先拿著,這樣你就明白我們的安排了?!?/br>
    “你是個卑鄙之徒,你自己知道嗎?”

    斯坦文捧腹大笑,不在意這些侮辱。

    “至少我很誠實?!彼f,“這個房子里還有幾個人敢說自己誠實?你可以走了,別忘了給我傳信?!?/br>
    我聽到斯坦文房間的門打開了,片刻之后,伊芙琳從兒童房外面一閃而過。我很想隨她而去,但是我們倆要是沖突起來可沒有什么好處。而且,伊芙琳提到的那封信,此刻就在斯坦文手里。她看上去極想拿到那封信,也就是說,我需要去找找那封信。誰知道呢,也許斯坦文和德比是朋友呢!

    “喬納森·德比正在兒童房里等您?!蔽衣牭侥莻€壯漢對斯坦文說。

    “好,”斯坦文說著,打開抽屜,“等我換上獵裝,我們就去和那個小滑頭聊聊。”

    誰和誰聊還不一定呢。

    第二十六章

    我坐著,腳蹺在桌子上,旁邊是棋盤。我用手捧著下巴,盯著棋盤,想從中找出破解之道。這可難倒了德比,他太浮躁,沒法靜下心來研究。他的注意力不斷被引向窗外,引向空氣中的塵土,引向走廊里的聲音。他一刻也安靜不下來。

    丹尼爾警告過我,說每個宿主的思考方式都不同,我現(xiàn)在才完全明白他話中的深意。貝爾是個懦夫,雷文古冷酷無情,但兩個人都很專注。德比完全不同,他像是只綠豆蠅,橫沖直撞,讓人心煩意亂,從不安生。

    門邊傳來聲音,吸引了我的注意。泰德·斯坦文劃著火柴,一邊點煙斗,一邊打量著我。他比我印象中的還要魁梧,寬闊的身板左右延展,像一塊融化的奶油。

    “喬納森,沒想到你還會下棋。”他說著,推起那個破舊的木馬,木馬前后晃動,不斷撞到地板上發(fā)出聲音。

    “我在自學呢。”我說。

    “那不錯啊,人就該學著改進自己。”

    他的目光先是停留在我身上,然后又轉(zhuǎn)到窗戶那里。雖然斯坦文沒有口頭威脅我,也沒有攻擊性的舉動,可德比還是害怕他。我的脈搏怦怦直跳,像在敲擊摩斯密碼。

    我瞄了一眼門,做好拔腿就跑的準備,但是那個彪形大漢抱著胳膊,倚在走廊的墻上。他沖我微微點頭,友好得像同住一間牢房的獄友。

    “你mama還錢的速度可有些慢啊,”斯坦文的額頭頂著窗戶說,“一切都還順利吧?”

    “還不錯?!蔽艺f。

    “我可不想看到什么意外。”

    我轉(zhuǎn)身去看他的眼睛。

    “你在威脅我嗎?斯坦文先生?!?/br>
    他從窗戶那邊轉(zhuǎn)身回來,沖走廊里的那個家伙笑笑,然后又沖我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