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你沒走,對吧?”我捕捉到了他臉上泛起的內(nèi)疚表情,“你想看看誰會來,所以藏在了一邊?!?/br> “只是一會兒,先生,就想看看,確保他沒事?!?/br> “你為什么沒有告訴別人這件事?”我沖他皺了皺眉。 “先生,有人讓我別說?!?/br> “誰?” 他抬頭看向我,沉默了片刻,眼中盡是絕望和乞求的目光。 “見鬼,誰???”我咄咄逼問。 “哦,哈德卡斯爾夫人,先生。這讓我……唉,她不會讓查理殺死她兒子的,對吧?如果真是他干的,她也不會讓我守口如瓶。這不合常理,對吧?他肯定是無辜的?!?/br> “這些年來,你一直守著這些秘密?” “我很害怕,先生。害怕極了,先生?!?/br> “害怕海倫娜·哈德卡斯爾?” “害怕那把刀,先生。我害怕兇手用來殺托馬斯的那把刀。他們在卡佛的小屋里找到了那把刀,就藏在地板下面。最后的結(jié)局就是那樣,先生?!?/br> “你為什么會害怕那把刀呢,米勒先生?” “因為那是我的刀,先生。那是把馬掌刀,在謀殺案發(fā)生幾天前,刀從我的小屋里消失不見了。和刀一起丟的還有床上那條不錯的毯子。我想這兩樣?xùn)|西,哦,原諒我,先生,讓我好像變成了卡佛的同伙,先生?!?/br> 接下來的幾分鐘不知道怎么就過去了,我的思緒飄到了遠處。我只記得自己發(fā)誓為米勒保守秘密,然后離開了小屋。我朝大宅方向走去,雨水浸透了身體。 邁克爾·哈德卡斯爾和我說,托馬斯死的那個早上有人和查理·卡佛在一起,他們在逃跑時,那人被斯坦文用手槍打傷。那個人會是哈德卡斯爾夫人嗎?如果是的話,她的傷需要人悄悄地護理。 迪基醫(yī)生? 在托馬斯被殺的那個星期,哈德卡斯爾家舉行了一場舞會。據(jù)伊芙琳所說,今年舞會邀請的客人和那年的是同一批。迪基今天在宅子里,所以有可能他十九年前也在這里。 他不會說的,他忠實得像條狗。 “他和貝爾一起販賣毒品,”我想起自己還是德比時,在他房間看到了那本標注好的《圣經(jīng)》,“用這件事情就能撬開他的嘴,不怕他不說實話。” 我越來越激動。如果迪基確認哈德卡斯爾夫人那時肩部受傷,那她就會成為托馬斯案子的嫌疑犯。但是她到底為何要殺死自己的親生兒子?又為何讓卡佛代她受過呢?畢竟哈德卡斯爾勛爵說卡佛是她的情人。 這是丹斯離真相最近的一次,老律師一生都如獵犬一般,嗅著血的味道來追逐事實和真相。直到這一刻,遠處的布萊克希思莊園仿佛從地平線上升騰起來,我如夢初醒。我目力不濟,房子又在遠處,整個大宅變得模糊了,墻上的裂縫也似乎不見了,宅子恢復(fù)了舊日的模樣,那個時候,年輕的米莉森特·德比和雷文古,還有哈德卡斯爾夫婦在這里消夏。孩子們在林子里玩耍,絲毫沒有恐懼,他們的父母盡情享受著舞會和樂曲,又笑又唱。 那時候的日子過得多么美好。 很好理解為什么海倫娜·哈德卡斯爾懷念那些日子,還想要舉辦舞會回到那些歲月。但如果真的以為這就是舉辦舞會的真正原因,那可就太傻了。 布萊克希思不可能回到往日。托馬斯·哈德卡斯爾的被害永遠掏空了這個莊園,這里只能是荒蕪一片。盡管如此,十九年后的今天,她還是邀請同一批客人來到同樣的舞會。過去被翻騰出來,盛裝打扮,這又是為何? 如果米勒所言非虛,查理·卡佛沒有殺死托馬斯·哈德卡斯爾的話,那有沒有可能是海倫娜·哈德卡斯爾編織了這樣一張可怕的大網(wǎng),將我們所有人都卷進去?我越來越覺得這個女人就在這張大網(wǎng)的中心。 另一種可能是,她計劃今晚殺死伊芙琳,而我還是不知如何找到她,更別提如何來阻止她。 第三十八章 幾位紳士正在宅子外面抽煙,聊著昨晚放縱的風(fēng)流事。我走上臺階時,他們和我歡快地打著招呼,但我一言不發(fā)地走過去了。腿很疼,后腰也不舒服,真想泡在浴缸里,可我沒有時間了。半小時后就要去打獵,我不能不去。因為我滿心的疑問,大多需要這些打獵的人解答。 我從客廳里拿了一瓶威士忌,到自己房間里休息片刻,喝幾口酒來驅(qū)散腿痛和腰痛。我能感受到丹斯的抗拒,他討厭承認自己身體不適,而努力緩解這種不適更讓他嗤之以鼻。我的宿主蔑視一切身體變化,將蒼老視作惡疾、癆病,甚至侵蝕。 我脫下濺滿泥點的外衣,走到鏡子前,這才想起自己從未見過丹斯長什么樣子。每天換一個新的軀殼,我已經(jīng)司空見慣。如今我逼著自己去看鏡中的宿主,不過是希望能窺見艾登·畢肖普的真容。 丹斯已近古稀之年,形容枯槁,內(nèi)心也是一片灰暗。他的頭發(fā)所剩無幾,臉上密布的皺紋從腦門鋪展下來,仿佛奔涌的河流,中間被高高的鼻梁截住。上唇上留著一撮灰色的胡子,深色的眼睛死氣沉沉,看上去波瀾不驚,或許他心中本就了無生趣。丹斯喜歡泯然于眾,他那質(zhì)料上乘的衣服,總以深灰或淺灰色為主,身上唯一彩色的是手帕和領(lǐng)結(jié),那也不過是深紅或深藍色,給人城府頗深的感覺。 他的獵裝在肚子那里緊繃繃的,但還能撐下,我又喝了一杯威士忌,溫了溫喉嚨。我穿過走廊,走到迪基醫(yī)生的房間前面,敲了敲門。 門的那一側(cè)腳步漸近,迪基醫(yī)生一下拽開了門,他已經(jīng)穿好獵裝。 “我可不想再做什么手術(shù)了?!彼洁熘拔业酶嬖V您,一早上我治了刀傷、安撫了失憶癥,還處理了挨打后的重傷,所以無論您哪里不舒服,我都不會感興趣,尤其是上半身的問題?!?/br> “你通過塞巴斯蒂安·貝爾來兜售毒品,”我開門見山,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你提供毒品,他來賣?!?/br> 他的臉如紙般煞白,靠住門框勉強支撐著。 我看到他的弱點,便乘勝追擊:“泰德·斯坦文愿意花大價錢買這條消息,但我不需要斯坦文。我想知道一件事,在托馬斯·哈德卡斯爾遇害那天,你是否給海倫娜·哈德卡斯爾或者別的什么人治過槍傷?” “當時警察問過我這個問題,我已如實回答,”他粗聲粗氣地說,松了松領(lǐng)口,“沒有,那天我沒治過槍傷?!?/br> 我生氣地瞪了他一眼,扭身要走:“我準備去找斯坦文。” “見鬼,我說的是實話。”他邊說邊抓住我的胳膊。 我們四目相對。他的眼睛蒼老而混濁,燃燒著恐懼。他在我的眼睛里察覺到了什么,立即松開了我。 “海倫娜·哈德卡斯爾愛她的孩子勝過自己,托馬斯是她的最愛,”他語氣堅決,“她絕不會傷害他,她也沒法傷害他。我向您發(fā)誓,以一個紳士的名義,那一天沒有傷者來找我,我真不知道斯坦文打傷了誰?!?/br> 我盯著他乞求的眼睛,尋找欺騙的痕跡。我敢肯定,他說的都是真話。 我垂頭喪氣地放走醫(yī)生,回到門廳。紳士們都聚在這里,抽煙聊天,急切盼望著打獵開始。我肯定迪基可以確認海倫娜與此事有關(guān),只有這樣,我才算找到起點來探尋伊芙琳的死亡之謎。 我需要更好地了解托馬斯身上發(fā)生的事情,我知道該去問誰。 我走進客廳,想找到斯坦文,碰巧看到菲利普·薩克利夫身著綠色格呢獵裝,正煞有介事、興致勃勃地敲擊著鋼琴鍵盤。他的演奏技巧乏善可陳,蹩腳的樂聲讓我想起來到莊園的第一個早上。當時我在塞巴斯蒂安·貝爾的體內(nèi),他一個人局促地站在客廳那邊的角落里,手里端著一杯叫不上名字的酒。我對他的憐憫很快被丹斯的惱怒淹沒,這位老律師對無知可沒有什么耐心。有了這個機會,他會不顧一切地告訴貝爾所有事情,而我必須承認這個想法非常誘人。 為什么貝爾不能知道這些?他今早在林中看到的女仆是瑪?shù)铝铡W伯特,不是安娜;她倆都沒有死,這樣他便不必那樣內(nèi)疚。我可以向他解釋這些輪回,可以告訴他伊芙琳的死是我們逃離的關(guān)鍵,這樣能阻止他那些無意義的舉動,別像唐納德·戴維斯那樣逃跑,純粹浪費時間。我還要說,坎寧安是查理·卡佛的兒子,他好像在努力證明卡佛沒有殺托馬斯·哈德卡斯爾。時機成熟的話,貝爾就可以拿這個來敲詐坎寧安,因為雷文古憎惡丑聞,如果他發(fā)現(xiàn)了這些,一定會趕走這個男仆。我還要告訴他找到那個神秘的費利西蒂·馬多克,而且最重要的是,找到海倫娜·哈德卡斯爾,因為每一條路都會引向這位失蹤的女主人。 這一切不可能發(fā)生。 “我知道?!蔽揖趩实剜洁熘?/br> 貝爾的第一反應(yīng)肯定會把我當成瘋子。只有當他最終相信這一切的時候,他的調(diào)查才能完全改變這一天。盡管我如此想要幫他,可我已經(jīng)接近謎底,實在不想冒險去揭開秘密。 貝爾必須自己去了解這一切。 有人挎住了我的胳膊,原來是克里斯托弗·佩蒂格魯,他端著一個碟子站在我身邊。我以前從來沒有和他這么近過,幸好丹斯的禮節(jié)無可指摘,否則我臉上肯定會露出對他的嫌惡。離得這么近,他看上去好像新近出土的古董。 “很快就擺脫他了。”佩蒂格魯看著我身后的泰德·斯坦文,沖我示意。斯坦文一邊在餐桌上夾冷切,一邊乜斜著眼睛觀察其他客人。他一臉的厭憎。 在此之前,我一直以為斯坦文不過是個欺軟怕硬的家伙,現(xiàn)在來看,遠非如此。他靠敲詐勒索賺錢,那就意味著他知道每個秘密,知道隱藏的恥辱,知道各種各樣的丑聞和邪惡。更糟糕的是,他知道是誰逃脫了懲罰。他看不起布萊克希思的每一個人,包括他自己。斯坦文守護著他們的秘密,所以每一天他都在尋釁打架,好讓自己心里舒服些。 有人從我旁邊擠過,是滿面疑惑的查爾斯·坎寧安,他手持雷文古的信,剛從藏書室里出來。此時,女仆露西·哈珀正在清理碟子,不知道自己周圍醞釀著的一切。我心中一痛,發(fā)現(xiàn)她長得有點像我的亡妻麗貝卡,當然是年輕時的麗貝卡。她們的動作,那溫柔的舉止,頗為相似,仿佛…… 麗貝卡不是你的妻子。 “該死的,丹斯?!蔽以囍獟昝撍挠绊?。 “對不起,老伙計,在嘟囔什么?”佩蒂格魯沖我皺了皺眉。 我臉紅了,有些尷尬,張嘴正要回答,卻被周圍的事情分了神。可憐的露西·哈珀試著擠過斯坦文去取一個空盤子。她比我記憶中還要美麗,臉上雀斑點點,藍色的眼睛,桀驁的紅色頭發(fā)被塞到了帽子里面。 “勞駕讓一下,泰德?!彼f。 “泰德?”他生氣地說,使勁鉗住了露西的手腕,她花容失色,“露西,你覺得自己到底在和誰講話?你得喊斯坦文先生,我再也不是待在下面,和你們這些賤仆為伍的人了!” 露西又震驚又害怕,她沖我們看過來,滿是求助的眼神。 和塞巴斯蒂安不同的是,丹斯深諳人性。他冷眼旁觀面前的這出戲,我覺得有些詫異。當我第一次看到這個場景時,只注意到露西的恐懼,她擔心被粗暴對待,但沒有注意到她的恐懼里還有驚訝,甚至不安。更為奇怪的是,斯坦文也是如此。 “放開她,泰德?!钡つ釥枴た吕章芍蔚穆曇魪拈T邊飄來。 接下來的事和我記憶中的一模一樣,斯坦文撤退,丹尼爾拉走了貝爾,把他帶進書房去見邁克爾,他還微微沖我點頭示意。 “我們走嗎?”佩蒂格魯叫我,“恐怕好戲快收場了?!?/br> 我想要去找斯坦文,但不想爬樓梯,也不想進入那個東翼走廊。他肯定會去打獵,我決定在這里等他。 我們擠過人群,穿過門廳,出門來到車道上,發(fā)現(xiàn)薩克利夫和赫林頓已經(jīng)等候在那里,他們身邊的幾個人我并不認識。天上的烏云重重疊疊,一場風(fēng)暴正在醞釀。布萊克希思肆虐的風(fēng)暴,我已見過多次。大風(fēng)像是千萬只賊手,沖獵人們伸過來,擠作一團的紳士們捂緊了自己的帽子和外套。只有獵犬們迫不及待地想要出發(fā),它們扯著狗繩,向迷蒙的遠方狂吠。下午的天氣會很糟糕,更糟糕的是,我知道自己會大踏步進入這壞天氣里。 “怎么回事?”薩克利夫看著我們走近后問道,他夾克的肩上落了一層頭皮屑。 赫林頓沖我們點頭示意,他正從鞋底往下刮著泥巴?!澳銈兛吹降つ釥枴た吕章芍闻c斯坦文對決了嗎?”他問,“我覺得我們押對了寶。” “走著瞧吧?!彼_克利夫陰沉著臉說,“嘿,丹尼爾去哪兒了?” 我四下張望,卻沒看見丹尼爾的影子,只能聳聳肩作為回復(fù)。 獵場看守正在給那些沒有佩槍的客人分發(fā)獵槍,我也沒帶。他們發(fā)給我的槍已經(jīng)擦亮,上過了油,槍管已經(jīng)掰開,為的是讓人看到槍膛里已經(jīng)塞好了兩枚紅色彈殼。其他人看上去都有持槍的經(jīng)驗,很快就對著空中的假想目標來調(diào)整準星。但是丹斯一向?qū)Υ颢C沒興趣,我拿著獵槍便有些茫然無措。獵場看守瞧著有些不耐煩,就教我怎么把槍架在前臂上,還遞給我一盒子彈,接下來又去幫下一位客人。 我得承認,槍讓我感覺好多了。一整天我總覺得有人在偷窺我,所以進林子時有件武器還是蠻高興的。無疑侍從正等著我落單的時候抓我,他要是找到機會的話,我就死定了。 邁克爾·哈德卡斯爾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他站在我身邊,哈著氣暖手。 “先生們,抱歉,耽擱了一會兒?!彼f,“我父親讓我轉(zhuǎn)達歉意,出了些事情,他得去處理。他讓我們先走。” “我們要是看到了貝爾說的女人尸體,可怎么辦?”佩蒂格魯?shù)脑捓锶侵S刺。 邁克爾沖他沉下臉:“發(fā)發(fā)慈悲吧,基督徒的慈悲,”他接著說,“貝爾大夫遭遇了不少事情?!?/br> “貝爾至少喝了五瓶酒吧?!彼_克利夫的話引得眾人哄笑,只有邁克爾沒笑。薩克利夫看到這個年輕人萎靡不振,只好雙手一揚,說:“哦,邁克爾,少來了,你也看見了他昨天晚上的那個樣子。你不會真的以為我們這趟能有啥收獲吧?沒人失蹤,貝爾瘋了?!?/br> “這事不可能是貝爾編出來的,”邁克爾說,“我看見他胳膊上有傷,應(yīng)該是被人劃傷的?!?/br> “興許他跌倒在自己摔碎的酒瓶上?!迸宓俑耵斴p蔑地哼了一聲,搓搓手取暖。 獵場看守打斷了我們的對話,他遞給邁克爾一把黑色左輪手槍。槍管下方有一道長長的劃痕,這和伊芙琳今晚帶到墓園里的槍幾乎一模一樣,應(yīng)該是一對,就是海倫娜·哈德卡斯爾臥室里的那對。 “先生,已經(jīng)給您上過油了?!鲍C場看守脫下帽子向他致意。 邁克爾將手槍放進腰間槍套里,和我們繼續(xù)說話,沒有注意到我盯著這把槍看。 “我不明白人們?yōu)楹螌Υ耸略孤曒d道,”他接著說,“這次打獵,我們幾天前就安排好了,只不過改了一下出行的方向。如果我們能發(fā)現(xiàn)什么,那當然好。如果不能,也沒什么損失,至少能讓貝爾大夫心安?!?/br> 人們都將期待的目光投向我,這種事情通常都是丹斯拿主意。這一次倒是用不著我發(fā)表意見,因為恰好此時旁邊的狗狂吠起來,獵場看守拽著它們,狗拉著我們走過草坪,向林子里進發(fā)了。 我回頭望著布萊克希思大宅,想看看貝爾在哪里。他正站在書房的窗戶旁邊,身體半掩在天鵝絨窗簾后面。在這樣的光線下,這么遠望過去,他仿佛鬼魅一般,我倒覺得是整個房子陰魂不散地糾纏著他。 獵人們已經(jīng)走進樹林,我最終趕上他們的時候,發(fā)現(xiàn)整個隊伍已經(jīng)分成了幾組前行。我需要和斯坦文談?wù)労惸鹊氖虑?,可他行動迅速,已?jīng)和我們拉開了距離。我連他的影子都沒見著,更甭提和他說話了,最后只好放棄,我決定停下休息時再去堵他。 因為擔心遭遇侍從,我跟薩克利夫和佩蒂格魯走在一起,他們還在琢磨丹尼爾與哈德卡斯爾勛爵的交易。他們的好心情沒有維持多久。林子里的氣氛異常壓抑,一個小時后,人們都不敢大聲說話,只是低語;二十分鐘后,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沉默。連狗都停止了吠叫,只在地上嗅來嗅去,把我們慢慢拽向黑暗。我胳膊上架著獵槍,這沉甸甸的感覺倒讓人安心。我狠命地抓著槍,很快就累了,但不敢讓自己落到隊伍后面。 “老伙計,好好玩?!钡つ釥枴た吕章芍卧谖液竺娲舐暫?。 “抱歉,你說什么?”我從沉思中慢吞吞地回過神來。 “在這些宿主里,丹斯算是不錯的,”丹尼爾說著,靠近我,“腦子好使,遇事冷靜,身體也還算結(jié)實?!?/br> “這樣的身板還算結(jié)實啊,怎么累得好像是經(jīng)過了長途跋涉,不說走了一萬英里,也得有一千英里了?!蔽业穆曇袈犉饋砗芷v。 “邁克爾已經(jīng)安排好了,讓打獵隊伍分開,”他說,“上了些年紀的紳士們會休息一會兒,年輕人繼續(xù)前進。別著急,你待會兒就有機會歇腳?!?/br> 我們倆之間隔有茂密的灌木叢,說話時看不見彼此,像是兩個玩迷宮游戲的戀人。 “總是這么疲憊,實在太煩了,”我透過枝葉瞥見了他的身影,“我盼望著到柯勒律治年輕的身體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