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jié)
對于修建一座精美的園林,一千兩銀子什么都不算,可是,對于出一次海的船費來說,一千兩銀子已經非??鋸埩恕?/br> 老狐貍jian猾的沖著陸小鳳眨了眨眼睛,還繼續(xù)辯解道:“若非我還載了那位神醫(yī)客人,這位公子的身體豈不是就要耽擱了?” 陸小鳳被人哽得啞口無言,最后只能揮揮手,示意老狐貍趕緊的把大夫請過來。 “身體不舒服怎么也不說一聲?!标懶▲P站在旁邊,看著玉天寶慘白的臉色,略帶薄責的念叨著。 玉天寶又緩了一會兒,才臉色十分難看的開口道:“一說話,感覺更頭暈了……” 陸小鳳悚然一驚,連忙安撫道:“那你別說話了,好好休息,好好休息?!?/br> 玉天寶這次,連點頭一下的動作都沒有,只是輕輕的舒了口氣。 陸小鳳想了一下,又往船艙里跑去,路上順手抓過了船上的大副,請他幫忙找做雜貨的人去收拾一下房間里滿地的牛rou湯。 然后,陸小鳳也從屋子里拿過了玉天寶的銀灰色披風,帶到甲板上,幫他蓋在了身上。 這時候,老狐貍也帶著他所說的那個神醫(yī)走了過來,那個大夫年紀不大也不小,不過,他那張臉,陸小鳳卻是極為熟悉的。 不等那個大夫拉起玉天寶的手腕給他診脈,陸小鳳已經吃驚的叫了出來:“葉神醫(yī)!” 若是鷹眼老七也在這里,他一定會大吃一驚。 這位葉神醫(yī),赫然便是之前給崔成治病、后來又給那三位遇害者巖石的葉星士! 葉星士乃是少林鐵肩大師的惟一俗家弟子,出身名門,醫(yī)術了得,天下皆知! 陸小鳳此前并不知道葉星士上了這艘船,就像原本應該正帶著一批人馬追查中原鏢局生死未卜的一百零二人下落的葉星士不應該出現(xiàn)在老狐貍的這艘船上一樣。 只可惜,在這之前,葉星士也不知道,鷹眼老七還在苦苦尋找的陸小鳳,竟然會在離開臥云樓之后,離開就出了海一樣。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然而,葉星士只是眼神動了一下,卻絲毫沒有提及中原鏢局的鏢銀和鏢頭一起失蹤的事情,更沒有提到早和陸小鳳有些交情的鷹眼老七! “四條眉毛的陸小鳳!”葉星士拱了拱手笑道,面目英朗,神態(tài)正直。 “既然這船上的神醫(yī)是你,我也就放心了!”陸小鳳走到玉天寶身邊,從披風下面幫忙把手腕拽了出來。 葉星士露出驚訝的神色,笑道:“這位公子是陸大俠的朋友?” 陸小鳳當即點頭。 葉星士只是隨手在玉天寶的手腕上按了兩下,便抬起頭笑道:“這位公子沒什么大礙,我那里帶了些海上防止眩暈的藥,先把藥吃了,再按按筑賓xue、中沖xue,或者是期門xue,可以略微緩解一下身體的不適?!?/br> 玉天寶閉著眼睛躺在那里挺尸,這會兒自然是什么禮數(shù)也不講的。陸小鳳謝過葉星士之后,葉星士便自己回船艙去幫忙拿藥,剩下一個老狐貍驚奇的盯著陸小鳳,嘖嘖稱奇了兩句。 “沒想到你和葉神醫(yī)竟然認識,如此一來,你就更不應該介意我這船上的客人了。”老狐貍笑瞇瞇的說道。 陸小鳳瞇起眼睛,望著幾欲落入海水的如火夕陽,突兀的道:“老狐貍畢竟是老狐貍!” ——先是一身風塵氣息、卻讓人看不透的牛rou湯,然后又是醫(yī)術精湛師出名門的神醫(yī)葉星士,卻不知道,這艘船上,究竟還有多少非同一般的人物? 老狐貍聽了,只是哈哈大笑。 等到老狐貍回了船艙,葉星士也送了藥過來,玉天寶卻是等葉星士離開之后,直接把那藥物從甲板上扔進了海里。 陸小鳳搶救不及時,只是有些愕然的看著玉天寶。 玉天寶虛弱的搖了搖頭,半響才道:“我現(xiàn)在雖然暈船身體難受,卻不致命,那些藥吃了,可就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了……” 陸小鳳肅然道:“你信不過葉星士?” 玉天寶睜開眼睛,定神看著他,突然蒼白的笑了一下,“這艘船上,除了你,我誰都信不過?!庇质橇季玫撵o默無聲之后,玉天寶又微微嘆了口氣,聲音低微近乎耳語的說道:“若是你從我眼前消失多一會兒,恐怕,我連你都不敢相信了?!?/br> 陸小鳳聽了,幾乎是悚然一驚,他自然明白,玉天寶說的是有人會在易容之后偽裝成自己,可是,這樣的一艘船,他和玉天寶會突然出海,也是一時興起才下的決定。 若是十天之前,便是陸小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如今會在海上! 羅剎牌一事已經了解,玉天寶詐死脫身,知情者除了玉羅剎極其心腹,其余盡數(shù)死于銀鉤賭坊、黑虎堂以及西方魔教之手!就連玉羅剎本人,只要玉天寶不出現(xiàn)在明教總壇的大光明境,恐怕都不會再為難他…… 那么,誰會在這種時候盯上他們?或者說,這艘船上,究竟藏著什么秘密? 夜里的海上溫度很低、風也很冷,不過,在甲板上吹著海風,對于已經暈得七暈八素去了半條命的玉天寶來說,總比下面船艙里暖和的房間舒服許多。 他不肯吃葉星士的藥,自然也不想回去船艙里的房間,陸小鳳索性也搬了把椅子過來,直接用繩子拴在甲板上固定,然后也學著玉天寶的模樣靠躺在上面,蓋著自己從不離身的紅色披風糊弄一晚。 白天的海上風和日麗,到了晚上,繁星滿天,依舊風平浪靜。 玉天寶這一天也沒說上五句話,到了夜里,就變得更加安靜了。陸小鳳扭過頭去看了一眼,若非那微擰的眉梢,他幾乎要以為,玉天寶此時睡得十分沉靜。 耳畔除了海浪空靈的拍打聲,便只剩下了另一人輕微的呼吸聲。 陸小鳳享受著這份難得的寂落寧靜,只可惜,這份海上的寧靜,還沒到半夜就被突兀的打破。 一陣突如其來的的巨大風浪襲來,陸小鳳站在甲板上,幾乎是眼睜睜的看著這艘裝滿了貨物的大船以一種夸張到令人驚懼的速度往海水中傾斜。 若非之前用繩子把椅子固定在了甲板上,他幾乎就被從船上拋了出去。 陸小鳳一把抓住繩索穩(wěn)住身形,另一邊,玉天寶也霍然間睜開眼睛,一邊穩(wěn)住自己,一邊竭力的不想去看洶涌可怕的風浪。 狂風暴雨驟然襲來,豆大的雨滴砸在臉上,幾乎有些生疼。數(shù)米高的巨浪如同一柄沉重的鐵錘,大力拍打著船板,幾乎要把船砸成兩截。 船艙里面,隱約還傳來了眾人慌忙的奔跑、跌撞時的咚咚響聲。 陸小鳳直接扯下來一條麻繩,把自己和玉天寶的一條手臂連在一起,若是這船撐不過這暴風雨,那么,便是生死有命了…… 尤其是,陸小鳳知道,玉天寶不但暈船暈得厲害,他還從沒下過水游過泳!若是兩個人在茫茫大海上失散,他會如何還猶未可知,玉天寶恐怕就得送命了! 終于,頃刻之后,隨著又一波巨浪的襲來,這艘本以為兼顧的大船徹底在海水中肢解,船艙里的那些精致的佛像和木魚隨著盛滿貨物的箱子傾灑,都泡在了水面上。 隨時都要沉底的玉天寶,努力克制著人類出于生存本能想要掙扎的沖動,一把撈過了一個還沒完全散架的木頭箱子,把自身的重量壓在漂浮的箱子上面,總算是能喘過口氣。 陸小鳳和他用繩子拴在一起,自己在海里撲騰了兩下,發(fā)現(xiàn)再也尋不到其他人之后,也把雙手趴到了箱子上面。 兩個人如同落湯雞一樣,互相看看,同時露出了無奈凄慘的苦笑。 就在原本出海游玩的兩人無比凄涼的飄在海上的時候,遠在杭州城中的葉覺非,卻接到了兩份特別的信箋,一張是熟悉的淡藍色短箋,另一張,卻是出自花滿樓之手。 ☆、第126章 那張來自楚留香的精致藍色信箋上,依舊有著神秘而熟悉的郁金香氣息,花香清幽,令人心馳神往。 “葉姑娘,見信如晤。 自沙漠一別累月,久不通函,至以為念。 聞閣下獨居杭州,當次春日欲盡,時欲入夏之時,海上別有趣事,不知芳駕有意探尋否?” 這封短箋是姬冰雁手下的商隊管事順路送過來的,其真?zhèn)蔚故遣槐貞岩?。只不過,海上發(fā)生了什么趣事,葉覺非之前卻從未聽聞。 葉覺非倒是還記得,楚留香的家便是在一艘船上,據(jù)胡鐵花所說,楚留香很少會在船上久住,倒是楚留香的那三個“meimei”蘇蓉蓉、宋甜兒、李紅袖常年留在船上。 只不過,楚留香所說的“趣事”,肯定不只是邀她去作客而已,另外便是,一別數(shù)月,葉覺非倒是也想再問問楚留香,是否知曉石觀音和無花等人的后續(xù)事情…… 另一邊,花滿樓的信箋同樣簡短,卻是因為他收到鷹眼老七等人的消息,日前便已經動身前往了太行山一代,幫忙調查中原鏢局人手和鏢銀失蹤一事。 花滿樓已經離開了杭州城中的百花樓,不過,受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萬福萬壽園金家太夫人所托,最受寵愛的金家小姐“火鳳凰”金靈芝正要前往杭州?;M樓便是念及葉覺非和金靈芝俱是女子,所以當金靈芝前來之后,拜托她幫忙看顧一二。 葉覺非從花家買下杭州西湖邊的一塊地,雖然付了銀子可以說是銀貨兩訖,不過,終究還是欠了花滿樓一個人情,他開口請她幫忙,葉覺非斷沒有拒絕的道理。 好在花滿樓做事素來不會讓人感覺為難,說是拜托葉覺非照顧,也只不過就是一兩日的功夫,金靈芝在杭州略作歇息之后,便另有行程。 葉覺非若是不想露面的話,悄悄跟在后面盯著,只要金靈芝別在杭州城中出了什么變故即可。 葉覺非坐在椅子上,纖細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敲了敲面前的這兩封信。 楚留香的淡藍色信箋上,并未寫出具體的日期,應該是他會親自來杭州一趟,不過想來時間也不會太久。 至于照看金靈芝,葉覺非微微挑了挑眉,她還記得那個曾經在她的店里花了不少錢的金家小姐,若是沒猜錯的話,應該就是同一個人。 杭州城中最近也算是風平浪靜,對方也不是什么四處招惹是非仇人遍地的性子,看顧一下一個就是有些嬌蠻的小姑娘的安危,應該也沒什么問題。 葉覺非拿過筆墨,欣然寫下兩句回復,把事情答應下來,然后讓店里的小伙計把信送去給花家的人手,在照看下金靈芝的同時,等楚留香到時候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便是了。 葉覺非本意是打算安安靜靜的跟在金靈芝后面的,偏巧,對方才一到杭州,便主動來了“古往今來”這間古玩字畫店。 正在翻藏劍山莊修建事宜賬本的葉覺非抬起頭來,略有些驚訝的挑了挑眉。 那金家小姐年紀很輕,長得也很美,明眸星目,唇色如櫻,打扮得更是不同尋常。 一身王孫公子般的大紅箭衣上繡著金花墨鳳,一雙粉底官靴,配著同色的灑腳褲,頭上戴著紫金冠,腰上束著紫金帶,雖然男裝打扮,不過,看到那張臉卻能讓人一眼認出這分明是個漂亮姑娘。 就連金靈芝身后跟著的那個丫頭,也還是去年那個仿佛總是在笑的圓臉小姑娘。 小丫頭跟在小姐身后,進了店里便笑道:“掌柜的,這里可有一筆大生意!” “……”看到那金靈芝有些走神的打量著貨架上的物品,眼睛里分明流露出幾絲失望的神色來,葉覺非心中不由得腹誹道:若是再來打聽西門吹雪的下落,沒準到真是一筆大生意。 葉覺非手里拿著賬本沒開口,小伙計已經十分熱情得迎了上去,也沒說破金靈芝姑娘家的身份,只是笑著問候道:“這位公子要看些什么?” 金靈芝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開口問道:“喂,我問你一下,之前那位白衣公子……最近可還經常過來這邊?” “……”葉覺非頓時微微睜大了清亮的眼眸,沒想到這金家小姐還真是來問這個的…… 小伙計愣了一下,卻很快笑著接話道:“公子您這話問的,穿白衣的少爺公子書生墨客,這街上哪天還不碰到幾個?” 金靈芝身后的小丫頭上前,擋下那小伙計,瞪著眼睛嗔怪道:“誰說那些凡夫俗子了!我家少爺說的是之前那位背負烏鞘長劍、一看就很是不凡的白衣公子!” 小伙計聞言呆了一呆,葉覺非則是低頭一邊翻過一頁賬本,一邊暗自驚奇,難不成都過去這么久了,金家小姐還不知道那位白衣公子是萬梅山莊的莊主西門吹雪?金家在江湖上的名聲可不小,應該不可能吧…… “這位jiejie,好久不見啦!”小丫鬟已經湊到了柜臺前面,笑著和葉覺非打招呼道,“你一定還記得去年那位白衣公子吧!” 葉覺非嘴角抽了抽,剛要開口,她這店中的小伙計已經反應了過來,有些奇怪的說道:“你直接說是在問西門莊主不就是了?說來說去怎么一直都是負劍的白衣公子,那樣怎么找人……” 小丫頭和金靈芝同時呆了一下,瞬間,金靈芝已經轉過身來,盯著小伙計,直接開口,一聲驚呼道:“你說什么?那位公子便是西門莊主!?” 小伙計被金靈芝這劇烈的反應嚇了一跳,往后縮了一步,才心有余悸的點了點頭道:“是、是啊。西門公子便是萬梅山莊的莊主了?!?/br> 不等金靈芝把這個震驚的消息消化下去,小伙計瞥了眼金靈芝拿在手里的不少貨物,一邊在心里算著正常價錢多加幾成,一邊眉開眼笑的主動添了幾句他所知道的關于西門吹雪的近況,討好道:“我記得,西門莊主上元節(jié)前后還在這里著,后來幾個月偶爾也會過來兩次,不過最近他應該是回了萬梅山莊吧!” 金靈芝是知道,過年的時候,花滿樓回了花家主宅,年后陸小鳳也過去花家拜年了。而且,江湖上傳聞,陸小鳳是西門吹雪唯一的朋友,上元佳節(jié)那會兒陸小鳳還在花家那邊,西門吹雪怎么會跑來杭州城中? 葉覺非聽著這話題越來越不對勁,當機立斷的開口吩咐小伙計幫忙給金靈芝挑選的東西包好結賬,省得自己這伙計見錢眼開一不留神就把她給賣了,然后便是對金靈芝莞爾一笑,一句話就拉開了話題,道:“金小姐要在杭州城中停幾日?之前花家七公子還寫信與我,托我看顧著金小姐?!?/br> 金靈芝有些不敢置信的打量著葉覺非,愕然道:“花七哥讓你照顧我?” 葉覺非含笑點了點頭,又簡單解釋了花滿樓因故急著離開一事。 金靈芝自言自語般的小聲嘀咕了一句,“我是為了祖母的壽禮而出海去尋那玉蟠桃的,花七哥總是愛擔心……” 葉覺非扯了扯嘴角,沒打擊她說,花滿樓拜托自己也就看顧她這兩日而已,等她上船出海離開之后,就不歸自己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