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在顫抖，蒼穹在悲鳴。

    人類從未像那一刻這樣渺小過，正如同千百萬年前一樣，在自然與其他生命的面前沒有一點可以反擊的力量，只有被屠殺、撕咬、分裂。鮮血噴灑在半空中，哭號聲、悲泣聲，所有人瘋狂地逃跑，最終卻大部分都落入了一場無盡的殺戮地獄中。

    死亡、絕望。

    正如同他現(xiàn)在所再次感受到的一般，讓人再也無法提起任何求生的希望，那種在敵人面前連身體都無法動作，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巨爪撕裂成兩半，看著身體被猛獸嚼碎。

    “啊啊?。。?！”

    秦楚怔然，她驚詫地看著這個瘦削的青年忽然猛地抱住了頭，整個人都崩潰地半蹲在地上，將自己深深地埋進(jìn)了膝蓋中。單薄的身體不停地顫抖著，仿佛再也無法接受下一個沉重的打擊。

    秦楚感覺自己的嗓子更加哽咽，她半張了口還沒說話，便聽一邊的于楷先是試探地問道：“那個……你還好嗎？”見著對方?jīng)]有回應(yīng)自己，于楷糾結(jié)地摸了摸頭，說：“你是……景夏？少校之前一直提到你，一直想來找你……我相信少校一定會好起來的，他當(dāng)年就是一子彈從胸口貫穿過去也活了下來呢。真的，所以……”說到最后，連那于楷都沒了底氣，只能收了聲音不再說話。

    秦楚見狀無奈地嘆了聲氣，然后便不再顧忌這邊的情況?，F(xiàn)在的當(dāng)務(wù)之急是趕緊救能救的人！她立即將自己隨身攜帶的醫(yī)療箱打開，手指剛剛觸碰到細(xì)長的金針便忽然滯住，懸在了半空中，不再動作——

    她根本不知道眼下這個情況該怎么辦！

    良久，就在于楷奇怪地想要提問時，只見秦楚也忽然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唇，認(rèn)真悲痛地凝望著那個仍舊被痛苦包圍的男人，低泣道：“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辦……為什么，我不知道該怎么救……”

    于楷瞪大眼睛：“你……你不知道怎么辦？！秦楚，怎么可能連你都不知道怎么辦？！你不是最擅長醫(yī)術(shù)的嗎？在組里你可是全軍都贊嘆的神醫(yī)，就連老軍醫(yī)都夸贊你……”聲音戛然而止。

    眼淚從那雙早已紅腫的眼睛中流淌下來，秦楚含糊不清地哽咽道：“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辦。少爺……少爺他……”

    空氣都凝固起來。時間在此時此刻變得無比的漫長，那個昏迷痛苦的男人死死地扣住地面的塵土，他的心臟越跳越快，他的臉色也漸漸變紅，在這樣微涼的秋夜，汗水將他的衣服全部打濕，在地面留下一層淡淡的水跡。

    三人都絕望地?zé)o聲沉默著，就連堅毅鐵漢如于楷都忍不住快要流淚時，忽然只聽見一道調(diào)笑的聲音慢悠悠地響起：“這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就是進(jìn)化的過程中出現(xiàn)一點意外嘛。大不了就進(jìn)化失敗，敗血而亡，部隊里都死了多少個了，你們用不著這樣……”

    “砰——”

    狠烈的一拳將祁揚整個人再次打倒在地。

    于楷呆愣地看著那個擋在自己身前的青年，拳頭半揮在空中又尷尬地收回。

    景夏雙眼睜圓，血絲彌漫在其中，顯得猙獰而可怕。殺氣在他的四身彌漫，他用一種看待死人的眼神看著祁揚，咬牙切齒地道：“你，再說一個字，我……讓·你·死?！币粋€字一個字仿若是鋒利冷酷的刀刃，在寒風(fēng)中刮起。

    祁揚一直含著笑意的眸子微微暗了一瞬，又很快恢復(fù)正常。他靜靜地望了景夏半晌，然后好笑地反問：“你讓我死，看樣子是不想救紀(jì)少校了？”

    這話一落地，所有人都怔在了當(dāng)場。

    秦楚第一個回過神來，她上前幾步一把拉住了祁揚的衣領(lǐng)，焦急地問道：“你有什么辦法！快說！”

    于楷也趕緊一拍腦袋，自言自語道：“對對對……我怎么忘了這小子是那群瘋子里最可怕的一個。雖然害死了不少兄弟，但是目前對進(jìn)化研究最透徹的就是這混蛋了，媽的，居然忘了這件事……”

    祁揚輕輕掃了秦楚一眼，絲毫沒有在意自己此時被人拿捏住的處境，依舊不急不慢地說道：“之前我研究了一種試劑，叫做az。提取了三十二種成功進(jìn)化的變異獸的骨髓原液，進(jìn)行了人工隔離和基質(zhì)組織培養(yǎng)，成功在小白鼠的身上促進(jìn)了其快速進(jìn)化，并保證了成功。紀(jì)川呈真是幸運，我還剩下最后一劑，就在身上。”

    秦楚：“在哪兒，你快點拿出來……”

    “別相信他！”于楷立即上前打斷了秦楚的話：“什么破az，根本就是那個什么超人激素吧！該死，你害死了部隊里上百個兄弟，現(xiàn)在還想來害少校？！祁揚，我告訴你，你別想耍這些滑頭，要不是少校說你還有用，老子早就把你砍了！”

    祁揚冷笑：“別拿什么‘超人激素’這種惡俗狗血的名字來命名我的az，它在理論上絕對沒有任何失誤，即使是實踐，最后失敗的原因也絕對不是我的az?！笨⊙潘刮牡拿嫒萆下冻鲆粋€惡意的笑容，祁揚從鼻子里發(fā)出一聲冷哼，說：“你可以不聽我的，現(xiàn)在就是斃了我我也沒意見。不過，以我親眼見證過的318位進(jìn)化失敗死亡案例經(jīng)驗來說，我敢保證，最多一個小時，紀(jì)川呈就該吐血了。”

    秦楚用力地甩開祁揚的衣領(lǐng)，而于楷也狠狠地瞪了那淡笑的男人一眼，不再說話。見著沒有人再來理會自己，祁揚只好聳聳肩，他的雙手被金屬鎖銬緊緊鎖著，但是這樣的劣勢下他卻一點沒有卑微的意思，反而趾高氣揚的好像自己是座上賓似的。

    “你的那個az……為什么會失??？”景夏低沉冷靜的聲音忽然響起，夾雜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祁揚抬眸，面容上還是那般惡劣的笑容，但是眼神卻異常的鄭重認(rèn)真：“第287個失敗者出現(xiàn)后我進(jìn)行了一些優(yōu)化，但是接下來的實驗結(jié)果依舊是以失敗告終。我預(yù)測了兩個原因，第一，可能是實驗對象原本就是注定進(jìn)化失敗或者進(jìn)化拋棄的，所以我的催化只能使失敗的結(jié)局更加快一些?！?/br>
    不同于秦楚和于楷的呆愣，景夏此時此刻冷靜得與他過往完全不同：“可是，我并不認(rèn)同那300多個人里面每一個都是注定了進(jìn)化失敗或者被拋棄的。你這個原因可能性并不大。”

    祁揚詫異地望了景夏一眼，繼續(xù)說道：“沒錯。雖然部隊里的進(jìn)化者少得令人不敢置信，但我并不認(rèn)為318個人里面沒有一個是能夠成功進(jìn)化的。所以……我預(yù)測了第二個原因?！彼腥说囊暰€都集中在了祁揚身上，他低低地笑了聲，繼續(xù)說：“az需要一個引子。利用成功進(jìn)化者的血細(xì)胞導(dǎo)入試劑中，借助成功進(jìn)化并啟動的細(xì)胞因子將實驗體的生理可行性誘導(dǎo)出來，最終實現(xiàn)進(jìn)化催化。”

    于楷怒吼：“你根本沒有做這種事！”

    祁揚無可奈何：“我還沒來得及做，這不你們就把我抓起來了嗎？”頓了頓，他又笑道：“之后你們還沒對我進(jìn)行審判，這不獸潮敵襲就又來了嗎？這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們沒給我繼續(xù)實驗的機(jī)會。哦對了，我忘了說了，我可不保證下一次的實驗就能成功，說不定再實驗個318次，我應(yīng)該能將az完善咳咳……唔咳……”

    祁揚的脖子被景夏緊緊掐住，即使空氣被人無情地掠奪，他依舊努力保持著唇邊調(diào)侃嘲諷的笑意，好像根本不屑與眼前這些人為伍似的。

    景夏沉著臉，一字一頓：“az在哪兒？”

    祁揚低笑：“咳咳……我的襯衣內(nèi)側(cè)的口袋里，是咳咳……液體袋裝……”

    “撕拉”一聲毫不留情地響起，景夏一把將祁揚扔在了地上，成功進(jìn)化后的他對于甩扔一個成年男性的力道還是綽綽有余的。后者狠狠砸在了地上后咳嗽了許久才緩過神來，他好笑地低首看向自己的胸前，只見白色的襯衣被人粗暴地撕去了一大截，大片蒼白的皮膚暴露于森冷的空氣中，肌rou單薄到肋骨突出。

    祁揚無奈地自嘲一句：“嘖，還真是兇殘?！闭f著，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全部都淹沒在了晚風(fēng)里，只有他自己能夠聽清：“這就是……你每天念叨的景夏啊……嘖……”

    而那一邊，景夏飛快地將衣袖撈上去，露出了白皙的小臂。他毫不遲疑地從秦楚的醫(yī)療箱里拿出了一個一次性針管，簡單地消了毒后便汲取了大半針管的淡藍(lán)色液體，然后沒有猶豫地便沖著自己的小臂扎去。

    動作在半空中被人阻攔下來，景夏轉(zhuǎn)頭看去，只見秦楚眉頭緊蹙：“小混蛋……這樣真的……”

    景夏面無表情：“這是最后的辦法了，我不可能眼睜睜地等到一個小時后，看著阿川離開?！?/br>
    輕松地掙開了秦楚的手，鋒利的針尖在下一秒便戳進(jìn)了緊實的小臂，很快汲取出了小半管鮮紅的血液。淡藍(lán)的液體很快與鮮血混合在一起，最后形成了一種澄澈瑰麗的淺紫色溶液。一點點燦爛灼目的銀光在淡紫色的液體中沉淀閃耀，仿若是晶石升降，又有一種生命綻放的華麗璀璨。

    手臂上細(xì)小的針孔很快抿和消失，景夏抬了頭，靜靜地凝視著那個神情痛苦的男人，不發(fā)一言。

    夜風(fēng)蕭瑟，烏云遮月，將最后的光明掩去。

    ☆、第十九章

    等待的時間是最令人煎熬的。

    那一針管淺紫色的溶液一點點地注射進(jìn)了紀(jì)川呈的手臂，景夏從來沒有感到過自己的動作是這樣的緩慢。推著活塞柄，將最后一點混合了自己血液的az注射進(jìn)對方的體內(nèi)，景夏下一秒就迅速地蹬地逃開。

    “阿川？！”

    “少爺？！”

    兩道驚訝的聲音同時響起。

    景夏堪堪躲過了紀(jì)川呈突然用力向自己揮來的一掌，他再看向?qū)Ψ?，只見那人還是緊閉著雙眼，似乎仍舊沒有清醒過來，只是臉上痛苦折磨的神情更加猙獰了一些，整個身體都繃直，上半身離了地，手臂的肌rou遒勁起來，青筋顯露。

    “你這個混蛋，你是不是在害少校？！”于楷二話不說就把祁揚從地上拉了起來，惡狠狠地喊道。

    祁揚毫不在意地笑道：“我之前說了，我也不知道實驗結(jié)果會怎么樣。不過你們也可以什么都不做。等1個小時后，紀(jì)少校自然就是死了，也和我沒有任何關(guān)系?！闭f著，他又抬了頭越過于楷的肩膀，喊道：“那個景夏，冒昧地問一句，你是什么時候覺醒異能的？你是什么異能？”

    景夏正沉浸在剛才突然襲向自己的攻擊沒有回神，突然聽到了自己的名字，他怔怔地轉(zhuǎn)過身，反射性地回答：“二十多天前覺醒的，水系異能?！?/br>
    祁揚聞言挑起一眉，卻只是從喉嚨里發(fā)出一道莫名的低笑，沒有再說話。于楷看著這家伙沒心沒肺的樣子就怒上心頭，他剛提了拳頭打算再給對方一擊，卻被秦楚陡然拔高的聲音打斷：“少爺？?。?！”

    于楷趕緊回頭看去，只見紀(jì)川呈整個人忽然安靜了下來，原本繃緊離地的身子再次沉伏在了地面上，神情平靜得仿若是正在睡眠，只有額上不斷冒出的汗珠在暗示著對方仍舊不正常的身體狀況。

    于楷一把松開祁揚的衣領(lǐng)：“這……這是怎么了？”

    景夏呆愣了許久，慢慢地靠著紀(jì)川呈的身體蹲下。他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觸碰這個似乎被苦痛纏繞的男人，但是手剛提到了半空又停滯住，最后只能再次收回。他清了清嗓子，說：“大概是開始正常的進(jìn)化了？我們……等等吧。”

    天空上層層疊疊的烏云慢慢地被晚風(fēng)吹開，澄澈溫柔的月光透過大氣照耀下來，將整片天空照亮。銳利的風(fēng)劃過景夏手上的傷口，是剛才與那些變異復(fù)齒鼯鼠打斗時造成的，但是他卻好像什么都沒感覺到，只是一直守在紀(jì)川呈的身邊，直到對方已經(jīng)完全平靜了呼吸后，他才慢慢地轉(zhuǎn)身離開，回到了自己原來的位置，守著那個再也無法呼吸的老人，一言不發(fā)。

    夜色逐漸闌珊，當(dāng)東邊的天際處泛起了一層淡淡的魚肚白后，秦楚忽然驚呼出聲，那個昏迷了足足有八個多小時的男人終于轉(zhuǎn)醒。一切好像又恢復(fù)了曾經(jīng)的正常與平靜，一切又仿佛出現(xiàn)了不可挽回的差錯。

    當(dāng)秦楚最后給紀(jì)川呈檢查確認(rèn)身體沒有異常后，景夏仍舊死守在王管家的尸體旁，一步?jīng)]有離開。他的眼淚早已停止，只是一直靜靜地低頭看著，也不管那邊秦楚幾人的情況。

    “嘰嘰嘰嘰？！”

    忽然見到消失了近一個月的人類走了過來，小黑團(tuán)子將肥碩的小身子從王管家冰涼的胸口上抬起，不停地“嘰嘰”亂叫。紀(jì)川呈的襯衫有一點破舊，不知是被什么猛獸用利爪劃開，胸口的衣料破爛，但是胸膛上卻只殘留了一點血跡，傷口已經(jīng)全部抿和。

    成功進(jìn)化的人類擁有極高的恢復(fù)能力，甚至是他們的五感、反應(yīng)能力、敏捷性等等，都會日漸增強(qiáng)，徹底與進(jìn)化拋棄者隔開一個不可逾越的天塹。

    “他最后說了什么?！陛p輕地掃了亂叫個不停的變異倉鼠一眼，成功讓小家伙不再亂蹦后，紀(jì)川呈垂著眸子看著沉默了不知多久的青年。冉冉升起的朝陽從他的臉側(cè)打下燦爛的光輝，將本就深刻立體的五官照射得更加俊美了幾分。

    但是青年卻好像什么都沒有聽見，沒有回答。

    紀(jì)川呈也沒有氣惱，他的視線緊緊鎖在景夏的身上，說道：“我的計劃是先去s市基地，你說過那是人類最后的集中地。s市靠近東海，資源豐富，城市系統(tǒng)也比較發(fā)達(dá)，適宜人類作為最后的大本營來對抗變異獸群……”

    “我不去?！彼粏∥⑷醯穆曇艉鋈淮驍嗔思o(jì)川呈的話。

    眸子微微縮緊，眼底閃過一抹暗色，紀(jì)川呈語氣平淡地說道：“不要任性。”

    “到最后，王爺爺還是死了?！甭曇羰呛孟駧滋鞗]有開口過的干澀，景夏低著頭，慢慢地笑了出聲：“我以為我能改變些什么，但是……最后我卻什么都沒有做到。去了s市又有什么用，面對那些變異獸，我們照樣只能死越來越多的人，照樣只能在無數(shù)次的潰敗中獲得少有的幾次勝利?！?/br>
    紀(jì)川呈沉默不語，他聽著青年的笑聲越來越大，到最后已經(jīng)顯得有一絲癲狂。

    “王爺爺死了，還有不少人會死，死的人越來越多，我根本什么都做不到。有我……和沒有我，根本沒有任何差別?！本徛卣玖⑵饋恚跋奶鹉樋聪蚣o(jì)川呈，眼淚已經(jīng)在臉頰上蔓延，他卻仍舊揚起一抹蒼白無力的笑容：“阿川，我好累。我不想再走了，我走不動了。我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改變不了，王爺爺走了，再也沒有人需要我了，我還有什么好……”

    “我需要你。”

    景夏的聲音戛然而止，他整個人被擁緊了一個炙熱溫暖的懷抱中。這個胸膛如同一個月前的一樣寬廣，好像能將他全部都包容下去，手臂卻十分緊，緊到讓景夏感覺到自己被人徹底的禁錮住，無法掙脫。

    “你能做得有很多。你救了禁區(qū)部隊數(shù)百人的性命，從一個小型獸潮里救了上百人。雖然只是十分之一，但是你做到了，沒有讓全軍覆滅的悲劇發(fā)生。”聲音是一如既往的鎮(zhèn)靜從容，但是在景夏看不見的地方，薄唇微勾，讓冷漠的面孔都柔和了幾分：“我們認(rèn)識二十年了，我曾經(jīng)說過，這是我最后一次離開你。我需要你，小夏。”

    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稱呼，第一次從紀(jì)川呈的口中說出來，讓景夏感覺自己好像踩上了一層柔軟的云絮，一切都變得不真實起來。他的心中隱隱的有一個奇怪的念頭冒了出來，但是卻始終隔著一層朦朧的水霧，永遠(yuǎn)看不真切。

    “阿川……”

    哽咽的聲音低低地響起，景夏慢慢地伸手擁住了對方的背。在手指觸碰上那筆直的脊梁時，紀(jì)川呈的身體微微一僵，然后又很快松緩下來。

    “王管家走得很欣慰，因為你不再是以前他需要照看的小少爺了?！奔o(jì)川呈垂眸，低聲說道：“我也很欣慰，因為你完整無缺地站在了我的面前。”

    “我們走吧，小夏?！?/br>
    景夏張了張口，拒絕的話語到了嗓子眼里卻怎么也說不出口。他的眼前仿佛又浮現(xiàn)起了那個老人慈祥的笑容，映著火光，最后在森冷的夜色中漸漸冰涼。那個時候，他的心也一點一點地冰冷下去，感覺整個人都無法再動彈。

    而現(xiàn)在，溫度順著薄薄的衣料從這個男人的懷抱傳遞過來，讓他早已泛冷的血液再次溫暖起來，心臟汩汩跳動。景夏慢慢地捏緊了手指，到最后眼淚已經(jīng)全部都收回，他勾起唇角，輕笑道：“好，我們走?！?/br>
    不遠(yuǎn)處，秦楚抬起頭看著那兩個緊緊相擁的人，白皙的手指縮緊了幾分又慢慢松開。她所不知道的是，那個被鎖銬緊緊鎖住雙手的男人也倚著一棵大樹，好笑地看著這一副異樣溫馨的景象。

    祁揚調(diào)侃的視線在景夏和紀(jì)川呈的身上打量了許久，嘴唇半開半合說了一句什么，但是卻沒有人聽見。

    燦爛和煦的陽光透過樹葉照射下來，在地面上形成一道道圓形的光斑。一把大火陡然在山林間燃起，精妙地控制著角度與火勢，不過多久便將那具早已冰冷僵硬的身體焚燒完畢，留下了一地灰白色的細(xì)灰。

    景夏用手指輕輕地?fù)嶂且粚踊覡a看了許久，最后終于是用力地握了一小捧放入一個小罐頭盒中，放進(jìn)口袋。下一秒，他再無留戀地起身離開，小跑了幾步追上大部隊的腳步。

    在他的身后，是被清風(fēng)吹得漸漸散開的骨灰。一個黑色的小團(tuán)子呆立在那骨灰亂飛的地方，低低地叫了一聲“嘰嘰”，愣了許久后才猛地拔起步子就跑了上去，沖著那即將消失在山林中的人影奔去。

    穿過高大樺木叢的清風(fēng)仿若歌聲低吟，將昨夜發(fā)生的狼藉全部掃盡。這片森林深藏著難以想象的可怖野獸，卻也行走著充滿希望的人類。如果說進(jìn)入這片森林的時候是一場未知的開始，那么當(dāng)景夏幾人出林時，便已經(jīng)有了一個明確的目標(biāo)。

    不同于景夏的手忙腳亂，紀(jì)川呈仿佛是一個早已熟練掌握異能的老手，明明才覺醒了異能，卻能夠完美地掌握好每一道火焰的角度與大小，在清除路障的同時不引發(fā)火災(zāi)。

    走了近兩個月，離開卻只用了一天。

    當(dāng)景夏抬腳將要跨進(jìn)那輛剛剛被清洗干凈的路虎時，他忍不住回了頭看向身后這一片茂密繁盛的群山森林。連綿不絕的山脈與郁郁蔥蔥的樹木將所有的危險都遮蓋住，平靜得仿若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深深地凝望了許久，景夏猛地轉(zhuǎn)身便彎腰進(jìn)車。

    “嘰嘰！嘰嘰！”

    “啪唧”一下，原本死賴在景夏頭上不走的小黑團(tuán)子被車頂蓋打落在地。它暈暈乎乎地從揉著小腦袋從地上爬了起來，還沒反應(yīng)過來，汽車發(fā)動機(jī)便嗡嗡作響。

    小黑團(tuán)子立即瞪大了小小的綠豆眼睛趕緊準(zhǔn)備蹭上車，它剛蹦跶了兩下還沒蹦上車，便聽見一道響亮的關(guān)門聲，然后黑色的路虎毫不留情地呼嘯而去，留下一串汽車尾氣。

    “qaq嘰嘰……”

    一路上一直被嫌棄的小黑團(tuán)子此刻搭攏了小腦袋，委屈地看著地面的塵土。雖然并未進(jìn)化到能夠明白為什么這些人類要走進(jìn)這個陌生的大家伙肚子里，但是小黑團(tuán)子卻隱隱約約地感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