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事易時移,這王府里的人心太險(xiǎn)惡,我也是身不由己,”陳梅卿無可奈何地摸了摸朱蘊(yùn)嬈的頭頂,嘴唇在她光滑的額頭上輕輕一蹭,“今天發(fā)生的事才讓我真正明白,換別人來保護(hù)你,我還真是不放心。” 他蜻蜓點(diǎn)水一般的親吻,讓朱蘊(yùn)嬈瞬間如遭雷殛,腦袋嗡嗡作響。她還沒來得及說話,這時陳梅卿卻已緊張地嚷嚷起來:“棗花,你的頭很燙,是不是發(fā)燒了?” 朱蘊(yùn)嬈聞言一驚,這才意識到自己渾身不對勁——于是朱蘊(yùn)嬈人生中最為波瀾起伏的一天,終于以她受驚發(fā)燒告終,結(jié)束了大起大落。 。。。 這天晚上,柳姨娘借著侍寢的機(jī)會,從楚王口中聽說了此事的結(jié)果,對王爺偏袒朱蘊(yùn)嬈的作為頗有些不滿,便在他枕邊嚼起舌頭:“那個大小姐在王府里一向沒大沒小、不知輕重。就端午那天,王爺在前頭被人沖撞,娘娘和我們當(dāng)場就氣得眼淚直掉,心疼得跟什么似的,只有她笑嘻嘻地嗑著瓜子,一副沒事人的樣子,一看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F(xiàn)如今她做出這等丑事,王爺卻如此輕易就饒過她,以后還怎么服眾?” 楚王卻對自己閨女犯下的混事滿不在乎,臉上帶著大逞雄風(fēng)后的愜意,慵懶地敷衍著柳姨娘:“我這個女兒,從小在外面受過不少委屈,又不能同別的郡主一樣有名封,我已覺得委屈了她。誰年輕時沒偷偷摸摸做過這種事?何況她與陳儀賓一嫁一娶,說起來也不算傷了體面,我們做長輩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去了?!?/br> 柳姨娘聽了這話,心中不禁氣恨——她端午那日對朱蘊(yùn)嬈多留了一個心眼,因此才會在石舫外窺見她的私情。為了置她于死地,之后便串通了毓鳳宮里看不慣朱蘊(yùn)嬈的宮女們,偷出金簪子作為物證,之所以沒在王妃面前揭出jian夫,一則是為了讓那個死丫頭在招供前多吃點(diǎn)苦頭,二則捉j(luò)ian拿雙,那姓齊的道士如今已經(jīng)離開了王府,難有對證。誰知千算萬算,也沒算到這丫頭是九尾狐轉(zhuǎn)世,竟然勾得陳儀賓出頭自攬罪名,甘愿替旁人做那剩王八。 虧她之前機(jī)關(guān)算盡,結(jié)果只是令這丫頭婚事提前,柳姨娘怎么想怎么不甘心,便摟著楚王的脖子旁敲側(cè)擊道:“我看那丫頭妖妖嬈嬈的樣子,也未必只有一個jian夫?!?/br> 楚王瞇著眼噗嗤一笑,竟然滿口自豪:“我這女兒傾國傾城的樣貌,是個男人都把持不住,陳儀賓一時沖動做出這樣的事來,也是情有可原哪。她得虧是個目不識丁的傻姑娘,否則若是才貌雙全,只怕福壽有虧,也難養(yǎng)活?!?/br> 聽這話里的意思,竟要慶幸朱蘊(yùn)嬈是他親生的女兒,否則柳姨娘的干醋更要吃個沒完了。 柳姨娘恨得嘴里銀牙暗咬,嘴上卻嬌嗔道:“哪有王爺這樣說話的,好像人人都應(yīng)該偷偷摸摸勾搭似的!” 楚王立刻在柳姨娘的臉上啃了一口,沒正經(jīng)地笑道:“我不就是你偷偷摸摸勾搭來的么?” “王爺就愛取笑奴婢……”柳姨娘在楚王懷里撒了個嬌,因?yàn)樾膽压硖ィ缓么蜃×嗽掝}。 。。。 轉(zhuǎn)天一早,千里之外的北京城卻是沐浴在和煦的朝陽之下。只見一名趙府的家丁走進(jìn)齊雁錦暫居的客房,恭敬地向他稟報(bào):“錦真人,府外有位生藥鋪的伙計(jì)正等著求見您呢?!?/br> 齊雁錦聞言立刻放下茶盞,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緊張:“快請他進(jìn)來!” 一旁的連棋也很是激動,忍不住悄聲追問:“公子,來的是連書吧?” “除了他還能是誰?!饼R雁錦沉聲回答,一時心中滿懷感慨,眉宇間也油然浮起一抹惆悵。 當(dāng)“文月堂”生藥鋪的伙計(jì)跨進(jìn)門向齊雁錦請安時,一剎那滿室俱寂,主仆二人的眼角都微微泛起了濕意。 也許人生最失意潦倒的境地,莫過于家敗人亡后,他鄉(xiāng)遇故舊。 屋中三人默然相視了許久,齊雁錦才動了動苦澀的喉頭,啞聲問出一句:“三爺他可好?” 連書站在堂中望著齊雁錦,先是露出一臉笑,跟著卻又兩眼落淚:“回二爺?shù)脑?,三爺他好著呢。雖然人在遼東都司衛(wèi)所,卻也沒受苦,三奶奶替他將上下全都打點(diǎn)好了,每天一日三餐,雖不比往日的排場,山珍海味倒是都不缺的?!?/br> “那就好……”齊雁錦點(diǎn)點(diǎn)頭,得知自己那個活寶弟弟至少吃得還不錯,心里略覺安慰,“你這次來,可有東西交給我?” “有的?!边B書立刻應(yīng)了一聲,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這是三爺寫給二爺?shù)男?,請二爺先過目,二爺若有什么話也可以寫在信里,小人一回遼東就給三爺送去?!?/br> 齊雁錦接過連書呈上的信箋,展開細(xì)細(xì)讀了好一會兒,卻開口道:“我已經(jīng)許久不寫字了,就勞你替我捎幾句話吧。遼東苦寒之地,請他好好保重身體,若是缺什么也要寫信告訴我,我這里自然有法子替他辦。你三奶奶總歸是個婦道人家,為這藥材生意兩地奔波,到底不方便?!?/br> 連書聽著齊雁錦的話,不停點(diǎn)頭稱是,這時臉上卻忽然露出靦腆的微笑,低聲道:“二爺放心,三奶奶近來也不往北京跑了,等到了冬天,三爺就要當(dāng)?shù)恕!?/br> “那個臭小子,竟然要當(dāng)?shù)恕饼R雁錦聽到這消息不由吃了一驚,臉上露出愉快的笑意。 連書又陪著說笑了一會兒,隨后才談起生意經(jīng):“二爺,如今鋪?zhàn)永飫傔M(jìn)了一批人參,我們?nèi)棠陶f,反正人參又不是什么壞東西,請您給那些達(dá)官貴人開方子的時候,順便把分量多添一些?!?/br> “就你們?nèi)棠坦碇饕庾疃啵饼R雁錦聽了他的話忍不住覺得好笑,卻也佩服弟妹做生意的頭腦,“你叫她放心吧,就說我知道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十三章 沈首輔 朱蘊(yùn)嬈連驚帶嚇發(fā)了一場惡燒,一連在病榻上躺了三天,這才勉強(qiáng)有精神穿衣下地。 也不知為何,這三天毓鳳宮里的宮女被換掉好幾個,尤其是朱蘊(yùn)嬈暗暗記恨的那個插戴宮女,不知何時人已沒了蹤影。如今她已明白宮中發(fā)生的一切都是王妃在裁奪,加上陳梅卿告誡自己要謹(jǐn)言慎行,便決定裝聾作啞,對身邊的變化不聞不問。 時值初夏,天已炎熱,只有清晨和傍晚的風(fēng)還算涼爽。這天早上朱蘊(yùn)嬈避開眾人的耳目,病怏怏地走到庭中秋千上坐下,發(fā)了好一會兒呆才記掛起一件事。 她的小羊呢? 朱蘊(yùn)嬈不肯問人,便只能自己花力氣去尋找。她在不大的毓鳳宮里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卻一無所獲,直到在花圃邊上發(fā)現(xiàn)了一條被踩進(jìn)泥濘中的發(fā)帶。 原來她的小羊也和那個臭道士一樣,平空出現(xiàn)在她面前轉(zhuǎn)悠個幾天,然后就無影無蹤地消失了。 朱蘊(yùn)嬈蹲在地上,從泥地里拽出那條骯臟的發(fā)帶,緩緩卷在手指上,一剎那心中滿是悵然若失的感覺。 關(guān)于那個臭道士的一切,真像是一個夢啊……盡管這個夢美麗又可怕,可是當(dāng)她從一場大病中醒來,混亂的生活似乎又重新回歸了正途。 現(xiàn)在夫君終于愿意娶她了,而父王也終于拋開了生辰八字的顧慮,準(zhǔn)許他們成婚了——甚至連皇帝還未準(zhǔn)奏也成了一件無足輕重的事。 這年頭藩王宗室的婚姻嫁娶,每每在漫長的奏請過程中被耽擱,有時連著幾年不能準(zhǔn)婚,把水靈靈的郡主活生生拖成老姑娘,也不是沒有的事。因此時常有人甘冒失去爵位的風(fēng)險(xiǎn),先斬后奏擅自成婚。 朱蘊(yùn)嬈本身就是庶民,也沒什么可損失的,如今既然木已成舟,那么提前成婚有何不可?更何況楚王從自身的黑歷史出發(fā),也已經(jīng)深刻地明白了一個道理——小輩們血?dú)夥絼?,果然都是按捺不住的!這次不就是年輕人一個等不及,才闖出大禍來的嗎? 考慮到以上種種原因,楚王覺得自己這一招順?biāo)浦?、四兩撥千斤的手法很是高明。哪知這么英明且有才華的決定,卻讓從小就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朱蘊(yùn)嬈,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惘…… 與此同時,北京城里的齊雁錦正在拜訪當(dāng)朝首輔沈一貫。這位首輔是浙江寧波人,現(xiàn)年已過六十,因此只當(dāng)世交之子是自己的孩子,在沏茶待客時,特意拿南方最好的果脯招待齊雁錦。 “如今我年紀(jì)大了,總喜歡吃點(diǎn)甜的。論起來南方嘉果最多,卻可惜我不能回家鄉(xiāng),只好用果脯解解饞了。好孩子,你且嘗嘗看,”沈首輔和藹可親地招呼著齊雁錦,光是指著他面前五光十色的果盒子,就能侃侃而談,“你看紅色的這個,是南京官妓坊出的玫瑰櫻桃脯,一般人輕易可買不到。這黃澄澄的是枇杷脯,滋味絕美。還有這綠的,是蘇州的嘉慶李,吃起來稍有點(diǎn)酸。紫的這個是蘇州光福山出的楊梅,一斤只得二十個,味道極美,其他地方出的果子都不如它。還有這太湖洞庭出的小橘子,名字也有些意思,叫作‘漆碟紅’……” 齊雁錦笑著拈了一枚櫻桃含進(jìn)口中,舌尖頂著那香軟的果rou,腦中忽然便想起了另一顆甜美可口、呵氣如蘭的“櫻桃”。這一點(diǎn)綺思在他心中生根發(fā)芽,令他不覺心猿意馬,掛念起千里之外的那個妙人。 也不知道嬈嬈會不會喜歡這些甜食?他的直覺告訴自己她一定會喜歡的,因?yàn)樗麄€人就甜得讓他恨不得含進(jìn)嘴里,含在嘴里又怕化了。 一想到這里,齊雁錦的嘴角不覺浮起一絲微笑,讓年邁的沈首輔誤以為他吃得很開心,便樂呵呵地笑道:“既然你喜歡吃,回頭我讓人給你裝一盒子帶走。” 這時齊雁錦才回過神來,卻不推辭,很是愉快地道謝:“多謝大人惠賜,晚輩厚顏生受了。” “唉,不過是一點(diǎn)消遣的吃食,哪里值得你道謝?”這時沈首輔卻搖了搖頭,喟然一嘆,“當(dāng)年我回鄉(xiāng)時途經(jīng)揚(yáng)州,也曾蒙你父親款待,到你府上做過客。那時所見所聞,是何等的富貴氣象?只可惜世事無常,你父親在朝中遭jian佞陷害,我等同僚雖有心相救,卻只恨無力回天。也多虧了你是方外之人,才能遠(yuǎn)離是非、幸免于難。如今你在京城游歷,這一點(diǎn)南邊的東西倒成了罕物,可堪寄托莼鱸之思了……” 一旁的齊雁錦聽了沈首輔這番兔死狐悲的感嘆,卻只是不動聲色地接過話,似乎昨日種種凄涼,在他眼中已成浮云:“常言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也不是人力可強(qiáng)的。自從出家之后,晚輩便早已棄絕俗務(wù),遠(yuǎn)離紅塵。今日晚輩登門拜訪,一是因?yàn)橛洅熘笕说陌蔡?,定要親眼見一見才能放心;二是本著濟(jì)世救人之心,為了楚王的煩惱而來。若因?yàn)橐恍┡f事惹得大人傷心,倒是晚輩的罪過了?!?/br> 沈首輔聽齊雁錦如此一說,臉上的哀色便淡了些,從容說道:“好孩子,實(shí)不相瞞,春天楚王這事剛鬧起來的時候,他的人就已經(jīng)來過我這里。就這件事上,凡是我該做的、能做的,我都已經(jīng)盡力,又何需累你跑這一趟?只是近來楚王府的輔國中尉與楚王鬧翻,親自帶著楚宗室二十九人的聯(lián)名奏疏上京,如今萬歲已將此事交由禮部審理,偏偏禮部的郭尚書態(tài)度強(qiáng)硬,一力主張徹查此事,他若不松口,便是我也奈何不得?!?/br> “大人的意思晚輩自然明白,這朝堂上的事,晚輩按理不該多言,只是這其中還有一點(diǎn)隱情,只怕大人并不知道?!饼R雁錦望著沈首輔,故意神色無奈地一笑,“郭尚書是江夏人,其父名叫郭懋,曾經(jīng)被楚恭王笞責(zé)羞辱,如今他主張將此案公開勘審,正是為了令楚王顏面掃地,一雪前恥?!?/br> 沈首輔聽了齊雁錦透露的消息,面色一動,半信半疑地問:“竟有這等事?” “不僅如此,輔國中尉攜帶奏疏進(jìn)京之后,就住在國子監(jiān)郭監(jiān)丞的家中,此人乃是郭尚書的兄長。”此刻齊雁錦的臉色平和而恭順,盡量小心地對沈首輔說出自己掌握到的情報(bào),這些情報(bào)瑣碎而低級,既符合齊雁錦如今的身份,也不至于讓沈首輔警惕生疑。 沈首輔聽罷沉吟片刻,點(diǎn)點(diǎn)頭道:“你說的這兩件事,我都記在心里了。好孩子,你既然是為了楚王來見我,又希望我能幫楚王做些什么呢?” “如今朝中既有郭尚書作梗,只怕公開勘審此案已成定局,”齊雁錦直到此刻才微微低下頭,說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晚輩以為,與其在朝堂上相爭不下,倒不如及早將湖廣巡撫和巡按御史那里打點(diǎn)好。晚輩多年以前,曾與時任應(yīng)天巡撫,也就是如今的湖廣巡撫趙大人有過一面之緣,大人如若不棄,晚輩愿效犬馬之勞?!?/br> 沈首輔聽了齊雁錦這番話,十分欣賞他的機(jī)敏,此刻已經(jīng)知道他是個會處事的精明人,便欣然點(diǎn)頭道:“我近來一直為楚王的事犯愁,好孩子,也難得你愿意為楚王分憂。既然如此,我就為你寫一封書呈,將你薦給趙巡撫。你去他那里協(xié)辦此案,倘若發(fā)現(xiàn)疏漏之處,你大可以替他出出主意,由我擔(dān)保,也不用怕他不聽。” “多謝大人厚愛?!饼R雁錦眼看目的達(dá)成,又說了一些寒暄的話,這才恭敬地向沈首輔告辭。 待到退出大堂之后,齊雁錦收到了家丁準(zhǔn)備好的果盒子,道了謝后才往外走,哪知半道上卻忽然遇到一只攔路虎,邪笑著將他一把抱住。 “我的好兄弟,你可算被我逮著了吧?還不趕緊給我來點(diǎn)好東西,這次我可就指望著你救命了……”此刻攔住齊雁錦的不是旁人,正是沈首輔的大公子,此人如今雖已年過四十,在年輕的齊雁錦面前卻最愛為老不尊,當(dāng)下與他勾肩搭背,開始不亦樂乎地訴說男人的苦惱。 待到沈公子如此這般地描述了自己的癥狀之后,齊雁錦卻偏開臉,滿不在乎地笑道:“公子你只是微微損了元?dú)?,又不是什么大事。今后你與夫人燕好之際,記得在舌下含一片人參?!?/br> “就這么簡單?”沈公子立刻兩眼放光,覺得自己的人生都被拯救了。 “就這么簡單?!饼R雁錦面不改色。 沈公子對齊雁錦十分感恩戴德,于是親親熱熱地將他送出府外,這時連棋正拎著一包文月堂的藥等在大門口,一看見他二人便立刻迎上前去,樂呵呵地笑道:“公子,您要的人參已經(jīng)買好了?!?/br> 沈公子此刻最聽不得“人參”二字,一聽見便眼冒綠光,像餓狼一般盯著藥包打轉(zhuǎn):“好兄弟,你把人參賞了我吧,回頭我差人給你送銀子去?!?/br> “你要用人參,就自己買去,”齊雁錦裝作不耐煩地回絕他,“我這人參,是要拿去救命的。” “我也等著這人參救命呢,”沈公子立刻厚著臉皮揚(yáng)言,“我若再不濟(jì)事,光是你嫂子就非得殺了我不可?!?/br> 他涎皮賴臉地纏著齊雁錦不放,最后齊雁錦受不了他的胡攪蠻纏,只得將自己的人參拱手相讓:“我何時缺過銀子,你差人把錢送到文月堂去,再買一包同樣好的給我送來。” 與沈公子分別之后,主仆二人拎著果盒子回到趙府客苑,一進(jìn)門連棋就撐不住先笑了:“公子,您可真會做買賣……” 齊雁錦笑了笑還沒答話,這時熊三拔已經(jīng)聽見了動靜,循著連棋的聲音從房里走出來,一看見齊雁錦手里的果盒子眼睛就亮了:“齊,你做了什么買賣?這盒果子可以給我吃嗎?” “不可以?!饼R雁錦一口拒絕。 “為什么?”熊三拔立刻失望地苦起臉,委屈地抱怨道,“你又不愛吃甜的……” 齊雁錦翹了翹嘴角沒有回答他,徑自拎著果盒子踱進(jìn)了自己的廂房——凡是在北京弄到的好東西,他都要給他的嬈嬈留著! 作者有話要說: 明代的千里鏡,其實(shí)就是那時候從西洋傳過來的單筒望遠(yuǎn)鏡,好像不少人真以為那是神器,所以解釋一下。 在此聲明:本文涉及玄幻的部分,都是齊2的大忽悠。 ☆、第二十四章 不夜宮 轉(zhuǎn)天沈首輔的薦信送至趙府的時候,趙之琦正在齊雁錦的廂房里與他說話。 趙之琦見齊雁錦收到信時雙眉微揚(yáng),嘴角竟勾出了一絲微笑,不由好奇地問道:“這是誰的信,讓你笑那么高興?” 在他眼里,老jian巨猾的齊雁錦能夠露出這樣的表情,已經(jīng)是很了不得的狀態(tài)了。 “這是沈首輔的薦信,他會將我推薦給湖廣巡撫做幕僚?!饼R雁錦一向不對趙之琦隱瞞自己的行蹤,“我過兩天就會回武昌?!?/br> 介入楚宗案只是他的第一步,離他最終要打垮的那個人還很遙遠(yuǎn)——齊雁錦很清楚矗立在自己面前的敵人,是一派非常強(qiáng)大的勢力。 可是那又如何呢?他從來不會怵懼任何人,從來不會! “你這就要回武昌了?你要的手銃我還沒做好呢?!壁w之琦聞言頗為詫異。 “嗯,急著回去,”齊雁錦語焉不詳?shù)貞?yīng)了一聲,時常顯得玩世不恭的目光,此時卻忽然變得柔軟起來,“等到差不多的時候,我會再回北京,那時你的手銃也該做好了。” “好吧,”趙之琦點(diǎn)點(diǎn)頭,一張臉絲毫不帶感情色彩地說出了一個地名,“今晚東城勾欄胡同不夜宮,我為你踐行?!?/br> 齊雁錦瞬間震驚地抬起眉毛,對趙之琦刮目相看:“你現(xiàn)在也狎妓了?” “難道你不狎?”趙之琦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手指在隨身的荷包里掏了掏,往嘴里塞了一顆桂花糖。 “我何必上那種地方給人送便宜?”齊雁錦不屑地否認(rèn),端詳著自己朋友工筆畫兒一般明妍的眉眼,戲謔道,“你怎會突然起了這等雅興?” “前不久別人請我去過一次,我心里一直記掛著一點(diǎn)小事,所以想再去一趟?!壁w之琦含著糖說話時,會先用舌頭將糖撥到一邊,圓圓的硬糖便在他腮幫上鼓起了一個小包。 齊雁錦聽得出他話中有話,也不多問,只是欣然受邀。趙之琦離開后,連棋機(jī)靈地閃進(jìn)屋里,悄悄遞給齊雁錦一封信:“公子,這是貴妃的回信。” 齊雁錦聞言接過信來,展開看了,不由冷笑一聲:“哼,我被她小瞧了。” 連棋一見公子臉色不好,頓時有點(diǎn)急了,忙問:“公子,貴妃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她不肯答應(yīng)我提的條件,只想拿我做個宮外的耳目,助她的兒子當(dāng)上太子。哼,看來她還指望留著那幫大臣,將來好輔佐她的兒子當(dāng)皇帝呢,”齊雁錦怫然不悅地回答,將信點(diǎn)燃后丟進(jìn)火盆,“只可惜,她也不過是我用來布局的一枚棋子,想拿我當(dāng)狗使喚,未免天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