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又是幾聲槍響,聽那聲音似乎越來越近了,老人拉著金龍回到屋子:“你們幾個留在屋子里不要出去?!闭f完摘下掛在墻上的獵槍便向外走。金龍跟上前去:“爺爺,我也要跟你一起去?!?/br> 老者扭過頭摸了摸金龍的腦袋:“孩子,你和這兩個哥哥jiejie在這里,一會兒我就回來了!” 金龍懂事地點了點頭,老人這才關(guān)上門走到院外。老人剛走燕鷹便在段二娥的耳邊低聲道:“我出去看看……”說完燕鷹緊跟老人身后走了出去。 第三章 攝生術(shù),青絲再奪命 天色漸晚,作為北平城最大的煙花之所的八大胡同此時早已經(jīng)是燈火通明,熱鬧非凡,不管是三教九流,抑或是達官顯貴,此時都聚集于此,只是這百順胡同的胭脂閣卻顯得格外安靜。 兩隊日本憲兵荷槍實彈地守在門口,院子中央鴉雀無聲。這時一個cao著不太流利的漢語的日本人對身邊的一個偽軍道:“消息確實嗎?” 那偽軍連連點頭:“剛剛那個人還和姑娘們說自己是潘俊呢,應(yīng)該錯不了!” 正在此時一個赤裸著上身、穿著一個褲頭、赤著腳的男人被兩個日本人從二樓架了下來,丟在那個日本人面前,那個人渾身發(fā)顫。 “把頭抬起來!”那個日本特務(wù)踹了跪在地上的男人一腳,男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抬起頭。偽軍扭過頭對老鴇招了招手:“那個自稱是潘俊的是不是他?” 老鴇連忙點了點頭:“就是他!” 那日本人揶揄地躬下身子一把抓住那男人的頭發(fā),從鼻孔中哼了兩聲?!八颗丝。俊蹦侨毡救艘凰κ謱⒛悄凶油频乖诘?,“你們這群廢物……”說完從腰間抽出手槍照著那人的腦袋便是一槍,那人毫無防備,這一槍正中太陽xue,那人倒在地上身體抽搐了兩下便不再動彈了,“回去!” 那特務(wù)被罵得狗血淋頭卻不敢回聲,只能咬了咬牙狠狠地瞪了一眼老鴇,又暗罵了一聲前面的小日本,這才擺了擺手讓兩個跟著自己的偽軍將那具尸體抬出去。對于這一幕,潘俊和時淼淼二人在二樓的雅間中看得清清楚楚。 見那群日本人離開之后二人才坐回到桌前,正在此時老鴇輕輕地敲了敲門。 “進來!”潘俊朗聲道。 只見老鴇滿面堆笑地走進屋子,而后向身后招了招手,跟在她身后的幾個“茶壺”端來幾個小菜。老鴇一面幫忙擺放碟子,一面和潘俊二人搭訕。 “對了,mama,剛才是怎么回事兒?”這次發(fā)問的是時淼淼,雖然她盡量讓聲音低沉一點兒,但老鴇瞥了她一眼依舊抿嘴微笑了一下道:“哎,這年頭亂得什么人都有。你瞧剛剛那個死鬼身無分文,還敢來老娘這里吃霸王餐,白叫了姑娘,最后還嚷嚷著自己是京城潘爺?!?/br> “哦?”時淼淼故作驚訝地瞥了潘俊一眼,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那后來呢?” “嗨,看你們像是外地人!”老鴇將幾個盤子擺放好,又揮了揮手讓幾個“茶壺”走了出去,卻自顧自地坐在二人前面的椅子上,“潘爺是什么人啊?八歲開始便是個名動京城的角兒,這京城地界誰人不知?你們看這城南城北的蟲草堂,就算是日本人也不敢動。潘爺是個什么樣的人物???” “聽您這么說我倒是想見識見識這潘爺究竟是個什么人物,不知mama能不能引見引見!”時淼淼調(diào)侃般地說道。 “這位客官您可別取笑我老婆子了,聽人說這潘爺深居簡出,就是在京城之中的人見過他的也不過寥寥數(shù)人而已?!崩哮d說這話時眼中充滿了仰慕之情,“我老婆子可沒那個福氣。不過剛剛那個人肯定不是潘爺,你是沒看到那小子一副苦命相,生著一副吊死鬼的眼睛也敢冒充潘爺?!?/br> “這么說您早就看出他是個冒牌貨了?”時淼淼越聽越有興致。 “我老婆子這半輩子見過走南闖北的人多了,沒別的本事,就是練就了一雙好眼神,這人是達官顯貴還是三教九流,只要從我老婆子眼前一過就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老鴇一邊說著一邊看了時淼淼一眼,然后諱莫如深地一笑。 “您這么說我倒是有些不信了?!睍r淼淼意猶未盡道,“您看看我對面這位是做什么的?”潘俊沒想到時淼淼會忽然來這么一手,只見那老鴇盯著潘俊上下打量一番,良久之后才“嗨”了一聲道:“這位先生目光清澈,多半不是經(jīng)商為官的,細(xì)皮嫩rou多半未干過重活,應(yīng)該是個富家子弟?!?/br> 潘俊聽了老鴇的話不禁笑了笑。 “老婆子說得沒錯吧!”接著老鴇又觀察了一下潘俊,“如果真要說這位先生是做什么的嘛,十有八九是和我們京城潘爺一樣是個行醫(yī)的!” 這話一出口時淼淼不免有些后悔,她抬頭見潘俊倒是一臉淡定:“何以見得?” “看你慈眉善目,少年老成,沉穩(wěn)中略顯書生氣,呼吸均勻一定是深通養(yǎng)生之道,這么大年紀(jì)又深通養(yǎng)生之道的人大概也就是行醫(yī)的了!”老鴇說完笑道,“老婆子胡說的,胡說的,當(dāng)不得真!”說罷起身要走,潘俊從懷里掏出幾張票子放在桌前:“mama走好……” 那老鴇笑逐顏開,一把從桌角抽過那幾張票子點頭哈腰地退了出去,將門從外面關(guān)上。 “沒想到這個老鴇眼力真的不差!”時淼淼見那老鴇走遠(yuǎn)便微笑著對潘俊說道。 “所謂三百六十行嘛,她們這些人整日與人打交道,自然練就了一雙好眼力?!闭f到這里潘俊的腦海中閃過一個人,那是雞毛店的卞小虎,這個人稱笑面虎的年輕人也生得一雙識人的好眼力,只是卻為了掩護自己離開北平死掉了。 “那今晚我們做什么?”時淼淼見潘俊始終沉默不語便打破了沉寂說道。 “今晚?”潘俊笑了笑道,“休息!” “啊?”這句話讓時淼淼有些詫異,本以為潘俊今晚會有所安排,誰知竟然是這樣一句。時淼淼越來越覺得眼前這個只有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實在難以琢磨,本來與馮萬春約好通往安陽去尋找金順,誰知卻忽然折返北平,但見潘俊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她也不便多問。 “你是不是準(zhǔn)備調(diào)查你大伯交代你的那件事?”時淼淼見潘俊靠在椅子上雙目微閉,知道其并未睡著。潘俊長嘆了一口氣:“時姑娘,你早點兒休息吧,我出去走走!”說完潘俊披上衣服推開門走了出去。 此時胭脂閣燈火通明,走廊中穿著各色服飾、cao著不同地域口音的人來來往往,女子穿著淡紫色羅衫,外披一件薄如蟬翼般的白色絲紗層縷,體態(tài)隱隱可見,穿梭于人際之間,散發(fā)著陣陣清香。 耳邊不時響起絲竹之聲,如此的溫柔之鄉(xiāng)難怪無數(shù)英雄豪杰盡皆樂此不疲。 潘俊走出胭脂閣,站在百順胡同之中,耳邊響起時淼淼所說的話。在時淼淼離開北平之時,潘俊的伯父潘長遠(yuǎn)為了引開日本人以身涉險,在臨行之前在時淼淼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什么。 時淼淼在見到潘俊之后將那些話轉(zhuǎn)告給潘俊,雖然身為木系驅(qū)蟲師的潘俊一直沉穩(wěn),但聽到時淼淼所轉(zhuǎn)述之事仍是心中一顫。而今天見到龍青之后,忽然想起三年前龍青曾經(jīng)被青絲所傷,他便更加確信潘長遠(yuǎn)所說的話了。而如果想弄清楚究竟,潘俊知道他必須回到北平,去見一個人。 這個人性情古怪,晝伏夜出,極少與人往來,此人居住在北平城西北一隅。潘俊年幼之時曾聽父親提及此人,雖然只是寥寥數(shù)語但卻印象極深。此人天生丑陋,加之常年不見陽光,皮膚慘白,與鬼神小說里的白無常一般無二,但卻有一副驗尸的過人手段。在時淼淼轉(zhuǎn)述的潘長遠(yuǎn)話中便提到了此人。潘俊走到百順胡同街口。 “先生要坐車嗎?”一個拉洋車的湊到潘俊前面問道。 潘俊左右張望了一下,然后跨步邁進了洋車中坐定。 “先生您去哪里?”小伙子拉起洋車扭頭問道。 “彰儀門?!?/br> “好嘞,您坐好!”說完之后小伙子拉起洋車便向彰儀門方向而去,這彰儀門也叫廣安門,是內(nèi)城中唯一向西開的門,城樓形制一如內(nèi)城,重檐歇山三滴水樓閣式建筑,灰筒瓦綠琉璃瓦剪邊頂。由于其是進京要道,因此有“一進彰儀門,銀子碰倒人”的說法。 洋車在北平城中飛奔著,半個時辰便來到了彰儀門。潘俊下了車掏出錢給了那拉車人,然后緩步走到這彰儀門旁。只是那拉車人卻站在原地遲遲不肯離去,潘俊心下狐疑便扭過頭望著那拉車人。 “小哥兒,你……” “先生,有句話我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拉車的年輕人吞吞吐吐地說道。 “是我給你的錢不夠?”潘俊問道。 “這倒不是……”年輕人湊到潘俊耳邊說道,“不知您剛剛注意到了沒有,這一路上我們后面都有人跟著!” 潘俊聽到這話不禁豁然一笑:“呵呵,謝謝小哥!”說完又掏出兩塊銀元塞在那拉車人手里。 “我不是要錢!”那拉車年輕人推搡著,“只是客人您要多加小心!” “拿著吧!”潘俊將錢塞進年輕人手中,然后大踏步向彰儀門附近走去。其實潘俊早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自從他出了胭脂閣便一直有人在背后跟著自己,起初他以為那僅僅是自己的錯覺,可是潘俊漸漸發(fā)覺那人確實是沖著自己來的。 夜風(fēng)已涼,烏云早已遮蔽了天空,潘俊走進彰儀門附近的一個深巷中,此間較之八大胡同要安靜許多,幾戶人家的燈籠掛在門口。潘俊一面走,一面將手伸進腰間,走到一處燈籠前潘俊忽然停住了腳步。 “朋友,跟了我那么久是不是也該出來見個面了?”潘俊沉穩(wěn)地說道。 在距離潘俊二十多米的巷口,燈籠的燈光未及之處緩步走出一個人來,漆黑的夜晚根本看不清此人長相,不過從身形判斷他應(yīng)該是個男人,年紀(jì)在四十歲上下。 “你是誰?”潘俊扭過頭望著黑暗中的那個陰影說道。 那個人依舊站在遠(yuǎn)處,不向前亦不后退,更不回答潘俊的問題。潘俊見此情形便向前挪動了兩步,那人亦是向后退了兩步。而潘俊向后退之時,那人又向前走了兩步。 “你究竟是什么人?”潘俊見那人始終未回答,便扭過頭繼續(xù)向前走,此時他將手中的青絲握得更緊了。不過剛走出幾步,那人便不知何時消失了。他究竟是什么人?潘俊在心中盤算著,又在巷子里繞了幾個來回,這才出來。 在彰儀門外有一處荒廢的宅子,這宅子看上去有些年頭,尤其是那墻頭上已經(jīng)被半人來高的荒草淹沒了。潘俊站在宅子外面,這宅子修建得高屋建瓴,頗具古風(fēng),只是那門上的漆早已脫落,一股冷風(fēng)從內(nèi)中吹來,夾雜著新鮮的泥土氣息,隱約還能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這門口有三階臺階,潘俊緩步走上臺階,大門并未上鎖,潘俊輕輕地將門推開,剛剛那股怪味更明顯了,一股濃烈的夾雜著咸味的惡臭撲面而來,讓人幾欲昏厥。潘俊連忙以手掩面,里面的廊臺上掛著數(shù)盞白色燈籠,在夜風(fēng)中搖曳,燈籠中的燭火明明滅滅,頗有幾分聊齋的味道。 潘俊徑直向眼前的大廳走去,大廳里漆黑一片。潘俊從父親那里聽聞這個人行為詭異,也許這夜里不掌燈也是其詭怪行為之一吧。潘俊一邊想著一邊摸著黑向里走,忽然他的腳踝好像被什么東西死死地鎖住了。 那東西顫了顫,潘俊連忙躬下身子,借著外面微弱的燭光隱約看見一個人趴在地上,身體朝里,頭向外,他死死地扣著潘俊的腳踝。燭光太暗,潘俊看不清此人的長相,卻能隱約聽到那人艱難的呼吸。 “你是誰?”潘俊躬下身子扶起那個倒在地上的人。 “咳咳……”那人劇烈地咳嗽了兩聲,潘俊連忙抓起那人的手腕幫他把脈。片刻之后潘俊的臉色變得慘白,他連忙在那人的身上摩挲著。忽然那人顫顫巍巍地舉起右手,氣息奄奄道:“別找了,這個在我手里!” 在那微弱的燭光下那人的掌心緩緩張開,里面有一件如同繡花針般的物事在燭光下閃爍了一下。潘俊從那人的手掌上捏起那個物事,沒錯,這確實是青絲,在半個月前潘俊還天真地認(rèn)為這種暗器是木系潘家的獨門暗器,直到他在亂墳崗看到金順的“家”里掛著的那副青絲制造圖才知道,原來這世界上會用青絲的絕不止潘家一門。 不過讓潘俊吃驚的是這暗器細(xì)如發(fā)絲,一般人根本不會注意到,這個人怎么會將其攥在掌心呢? “年輕人,你是潘家的人?”那個人說著又開始劇烈地咳嗽了起來。這機關(guān)盒中總共有十二根青絲,所粹之毒又有六種,每兩根的毒性相同。這毒藥來自六種蟲子,依照清朝六部命名為“春、夏、秋、冬、天、地”六蟲。這六種毒的毒性各不相同,而這其中最毒的一種便是這“地”字蟲身上的毒,這種毒取自一種蜘蛛,只要一小滴便可以毒死數(shù)十頭牛,因為其毒性太盛,原本制造出來是為了到危急關(guān)頭留給驅(qū)蟲師自己的。 中了這種毒的人身體最初會開始麻木,之后開始呼吸困難,當(dāng)毒性入腦之后會讓人立刻失去說話的能力,最終窒息而死。因為原本出于“破釜沉舟”式的設(shè)計,因此此毒并未制造解藥,中者必死。 “嗯,您是怎么知道的?”潘俊疑惑地問道。 “呵呵,我和你們潘家人打了一輩子交道,你剛剛給我診脈的那套手法是潘家人獨有的,這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雖然他的氣息微弱,但說起話來依舊很連貫,但這最后一句話似乎透露著幾分悲涼。 “難道您就是父親提到的那個驗尸圣手?”潘俊驚訝地問道。 “呵呵,什么圣手?!彼D難地仰著脖子,似乎想咳嗽卻用不上力氣,潘俊知道那毒已經(jīng)開始麻痹他的內(nèi)臟了。潘俊連忙幫他敲擊后背,那人這才咳嗽了出來,“你應(yīng)該是潘俊吧!” “嗯!” “是不是長遠(yuǎn)兄已經(jīng)遭遇不測了?”那人說完后不禁自嘲般地笑笑,雖然是在黑暗中,但潘俊依舊能感到那人悲涼的神情。“潘俊,你,你……過去把這屋子里的燈掌上!” “好!”潘俊連忙站起身,從口袋中拿出火柴,在那門口左面的一角有一個燈臺,潘俊點亮那盞煤油燈,燈光并不能照得太遠(yuǎn),但總算能看清楚那人的長相,果如父親所描述的那樣,此人面白如紙,相貌丑陋,五官極不協(xié)調(diào),眼睛極大,而鼻子又很小。 “把這屋子里的燈都點亮!”那人半臥在門口道。 潘俊點了點頭,手中捧著那盞燈在房間中尋找其他的燈盞,當(dāng)他將這屋子之中十幾盞燈全部點亮之后,才算是看清楚這屋子的全貌。這屋子房梁極高,有三四根柱子支撐著房頂,四周的窗子早已經(jīng)破損不堪,墻壁上懸掛著各色刀具,在那些刀具下面是一張八仙桌大小的木案,上面放著一只碎了一角的瓷碗,里面還剩著半碗米飯,前面是一碟咸菜。大廳的兩側(cè)整齊地排列著數(shù)十具尸體,在那大廳的正中央是一口棺材。剛剛那股惡臭便是從那些尸體身上散發(fā)出來的吧,潘俊實在難以想象一個人怎么能與死尸為伍。 “潘俊,扶我起來!” “好!”潘俊將手中的燭臺放在桌案上,然后走過來扶起那人,將他扶到那口棺材旁邊。他扶住棺材站穩(wěn)之后道:“打開棺蓋!” 潘俊點了點頭,稍一用力將那棺蓋打開。奇怪的是當(dāng)他打開棺蓋之時里面竟然傳來一陣怪異的香味,然而這香味與屋子之中的惡臭混在一起的味道更讓人惡心。 當(dāng)他將那口棺材完全打開之后發(fā)現(xiàn)里面竟然是一具保存完好且裸露著的女尸,潘俊疑惑地看了一眼那人,只見他指了指放在棺材旁的一把鋒利的短刀:“把她手臂劃開!” 潘俊一愣,然后點了點頭,拿起棺材旁邊的短刀握在手里,卻始終未敢下手。這棺材之中的女子面色紅潤,像是在熟睡一般。 “切……”那人命令一般地說道。 潘俊這才咬著牙將那短刀輕輕地刺入女子的左手臂,可讓他吃驚的是,那女子手臂的皮膚被剝開卻并未見到一點血跡,隨著潘俊的刀尖在那女子的手臂上滑動,女子手臂上的皮膚脆裂開來,幾個圓潤的猶如蟲卵一般的東西從中掉落出來。潘俊一驚,那把刀突然從手中滑落。 “你……看見……了吧?”那人說話的時候下巴一直在不停地顫抖著,顯然他已經(jīng)開始無法控制自己的嘴了。 “這是……”潘俊實在不敢相信他眼前的一切,“怎么會這樣?這蟲術(shù)怎么會忽然出現(xiàn)?” “其實……其實長遠(yuǎn)兄和我在一年前就已經(jīng)開始注意這些尸體了!”他急促地呼吸著,竭力地控制自己的下巴,“這半年……長遠(yuǎn)……長遠(yuǎn)兄說已經(jīng)找到了些眉目?!彼f到這里開始不停地流口水,嘴微張著,大口地喘著粗氣,“他告訴我,如果他遭遇了……遭遇了不測的話……要將這件……這件事告訴你!” “用青絲打傷你的是誰?”潘俊知道眼前這人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只見那人的嘴僵住了,舌頭吐著,越來越多的口水從嘴里吐出來,眼睛上翻:“這……這……你……你……見……過?!边@幾個字幾乎是從喉管噴出的一般,他的表情有些悲涼,眼睛中淌出一行清淚,停止了呼吸,那悲涼的表情麻木地掛在臉上。潘俊輕輕地拂過老人的臉,為老人合上雙眼。他站起身來看著那口棺材之中的女尸,撿起滑落在棺材之中的那把鋒利的短刀,猛地刺透那幾個蟲卵。 一陣狂風(fēng)襲來,將屋子中的燈全部熄滅了,一道慘白的閃電劃過漆黑的夜空,將混沌的天一分兩半,接著是一陣隆隆的雷聲。碩大的雨點從天而降,一場罕見的暴雨席卷了整座北平城。 瓢潑大雨中的潘俊像是丟了魂一樣地走在北平的小巷之中,他在腦海深處一直不停地問著自己一個同樣的問題:“那件事究竟是誰做的?” 潘俊知道剛剛他在那人家中所見的正是木系秘不外傳的蟲術(shù)之一。這木系驅(qū)蟲師除了有青絲之外,還有幾種秘術(shù)都可以置人于死地,而其中最為陰毒的便是剛剛所見的蟲術(shù)——攝生術(shù)。這蟲術(shù)名字源于養(yǎng)生之道,相傳多年之前,驅(qū)蟲師的妻子不幸病故,那驅(qū)蟲師為了保存妻子尸體不腐敗想盡了辦法,最終發(fā)現(xiàn)一種蜂會將卵產(chǎn)在其他蟲的體內(nèi),而被種下了蟲卵的尸體就會常年不腐敗。于是他靈機一動便控制那種蜂將卵產(chǎn)在了亡妻體內(nèi),果見奇效。那驅(qū)蟲師高興之余給這種蜂取了個名字叫姬蜂??墒呛镁安婚L,三年之后的一天夜晚他回到家之后,忽然發(fā)現(xiàn)妻子的尸體已經(jīng)千瘡百孔,而無數(shù)的姬蜂正爬在自己的房間之中。匆忙之間他逃離了自己的家。半年之后他生活的那個地方變成了一座死城,城中留下數(shù)以萬計的白骨。 自此之后攝生術(shù)雖然一直流傳著,卻成為木系驅(qū)蟲師的禁忌。對于這種秘術(shù)潘俊也只是在秘訣之中見過卻不曾研習(xí),這木系之中見過秘訣的除了自己之外便只有早已身故的父親了。那么究竟還有誰會這種秘術(shù)呢?不,這個人不但會攝生術(shù),還有青絲,他究竟是誰呢? 潘俊不知在雨中走了多久,終于回到了百順胡同口。隱約可見前面一個人撐著傘在雨中張望,見到潘俊之后快步走了上來,那人正是時淼淼。她驚奇地上下打量著潘俊,想要說什么,卻發(fā)現(xiàn)潘俊的眼睛里充滿著從未有過的悲涼,于是便將所有的疑問都咽了回去。 躺在床上的潘俊終于覺得身體暖和了一些。他的衣服是時淼淼讓“茶壺”幫潘俊脫掉的,此時時淼淼手支在桌子上托著下巴睡著了。潘俊平躺在床上圓瞪著眼睛望著床頂。日本人不擇手段地將五大派系驅(qū)蟲師聚集到了北平,究竟意欲何為?還有那三年前重傷龍青所用的青絲究竟是出自金順的手,抑或是那個會使用攝生術(shù)人的手?想到這里潘俊頓時覺得腦袋傳來陣陣痛感,應(yīng)該是淋雨感冒所致。 他在床上輾轉(zhuǎn)半晌,卻始終毫無睡意。現(xiàn)在馮師傅他們到什么地方了?從分手至今已經(jīng)有兩天了吧,按照路程算已經(jīng)差不多快要到河北了吧?外面依舊電閃雷鳴,雨水打在瓦片上的聲音讓潘俊恍惚有了些許睡意。夜里他夢見一個人,那人站在黑暗之中距離他不遠(yuǎn)不近,雖然看不清臉,但是潘俊知道那個人一直在黑暗中微笑,笑得很詭異…… “啪啪”,又是幾聲槍響,聲音在山間回蕩,周而復(fù)始,久久不肯消弭。這群土匪一共三十多人,其中十幾個人騎著高頭大馬,為首的穿著一身黑衣,腰間別著兩把王八盒子,其余的人手中也是各色火器。這群土匪煞有介事地圍在村口。 “里面的人聽著,識相的把值錢的東西交出來,不然有你們好果子吃!”一個小嘍啰在前面號叫。卻說當(dāng)時這些土匪的日子也好過不到哪里去,以前國民黨時期還可以任意馳騁,但自從來了小日本之后,這些日本人為了便于管理開始“并圍子”,即將幾個小村子的人全部趕到一個大村子居住,然后在村子外面砌上高高的城墻。這樣一來這些土匪只能去一些山溝野地里撈一點兒油水。可今天他們卻不巧遇上了這么一個獵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