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jié)
“研究談不上!”武田擺了擺手,“就像你說的,不過是附庸風(fēng)雅罷了!” 正在這時,伙計輕輕地敲了敲門,馬長生應(yīng)了一聲,那伙計端了一壺茶進來,馬長生令其將茶放在桌上離開。之后馬長生親自為武田正純倒了一杯茶,說:“我想武田隊長此次來,并非是與我這個粗人談學(xué)論道吧?” 武田正純眉開眼笑地說道:“馬爺果然是個痛快人?。 ?/br> 馬長生微微點了點頭。 武田正純正襟危坐,收起臉上的笑容,注視著馬長生,道:“我今日來此,是有一件事有求于馬爺!” “武田隊長還有事要我去辦?”馬長生的眼神銳利,與武田正純四目相對,毫不避諱。 “數(shù)月之前,皇軍的軍火庫發(fā)生了一次爆炸案?!蔽涮镎冸p手注視著手中的茶碗蓋,說道,“不知馬爺聽說過沒有?” “嗯,聽說是一些激進分子所為,而且之后好像抓到了一個,將其梟首,首級懸于城頭之上!”馬長生語氣平和地說道。那件爆炸案發(fā)生在午夜,雖然威力不大,但是對日本人來說卻是一個不小的打擊,一般軍火庫必然會重兵把守,那些人何以摸入軍火庫,這著實是個謎。然而軍火庫被炸之后,日本人的行動更是讓人摸不到頭腦。日本人當天深夜便全城戒嚴,除了實行宵禁之外,還開始逐家逐戶搜索,當然,那時候的搜索也包括馬長生的這家雞毛店,可是馬長生發(fā)現(xiàn)他們似乎并不是在找那起案件的始作俑者,而更像是在找尋某樣?xùn)|西。 “是啊,當時那批縱火犯是以霍成龍為首的一群國民黨分子,他們意圖破壞皇軍大東亞共榮圈的大計,想以螻蟻之力阻擋銳不可當?shù)幕受姡尚?!”武田正純冷哼一聲,輕蔑地說道。 馬長生淡淡地笑了笑,并未回應(yīng),他在等武田正純繼續(xù)往下說。 “但是在爆炸案之后,皇軍丟了一件至關(guān)重要的東西!”武田正純一面說,一面注視著馬長生的神情,希望能在他的臉上捕捉到一些蛛絲馬跡,然而馬長生始終保持著淡淡的微笑。武田正純略顯失望,接著說道,“我此次來,就是希望馬爺能幫我找回那件東西!” “武田隊長,這件事恐怕不那么簡單吧?!”馬長生揉著手上的珠串說道,“皇軍人數(shù)眾多,尚且找不到那件東西,更別說我這一介平頭百姓了!” “馬爺何必謙虛呢!”武田用茶碗蓋輕輕地在茶杯上扇了扇,一股淡淡的茶香撲面而來,他微笑著說道,“皇軍雖然掌控著絕對的優(yōu)勢,但畢竟機構(gòu)繁冗,在這些事情上反而沒有你靈活機動??!” “我想問問武田隊長,您想找的東西究竟是什么?”馬長生甚是好奇,究竟是什么東西,讓日本人如此興師動眾? “其實并非什么罕見之物,只是一塊銹跡斑斑的鐵板,鐵板有三尺長,三尺寬,上面有兩個小小的凹槽?!蔽涮镎冋f得輕松,但馬長生是何許人也?他早已料到那東西必定有什么別的用處,否則日本人怎么會如此看重。武田正純見馬長生面無表情,補充道,“馬爺,如果可以幫我找到那塊鐵板,今后馬爺有我們?nèi)毡救说闹С?,相信更能縱橫北平城了。” 馬長生笑了笑,沒有說話。這時武田正純忽然輕輕地拍了拍手,緊接著一個日本兵推開門,雙手捧著一個紫檀的盒子走到近前,將那盒子放在馬長生的面前,然后與武田正純對視了一眼,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這是?”馬長生望著那個紫檀盒子,心中早已了然,卻又不得不問。 武田正純站起身來,臉上頗有愧色地說道:“早已聽聞馬爺規(guī)矩,來人必須在旁邊的客房等待,只是事情緊急,才出此下策,這些是預(yù)付給馬爺?shù)某陝冢坏┱业侥菈K鐵板,必定會加倍酬謝!”說完武田正純輕輕將盒子打開,只見盒子里面整齊地排列著三排金條,每排五根,算下來有十五根之多。 馬長生望著眼前的這些金條,心中更加忐忑,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馬長生絕對是一個貪財?shù)娜?,但與此同時他又是一個懂得審時度勢的人,他清楚地知道什么錢能拿,什么錢不能拿,有命賺,沒命花,那和沒有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想到此處,馬長生笑著站起身來,雙手將那個檀木盒子蓋上,然后推向武田正純一邊,說道:“武田隊長,這件事還要容我老馬想一想?!?/br> 武田正純仰著頭,微微冷笑了一下,說道:“馬爺?shù)囊馑际遣蛔鑫疫@單生意?” 馬長生瞥了一眼武田正純,見他已然動了殺機。馬長生笑了笑,說道:“生意是要做,不過那件東西丟失的時間太久,恐怕很難在一時之間給您答復(fù)??!” “我給你十天的時間調(diào)查這件事!”武田正純此時已經(jīng)有些惱怒了,他站起身走到馬長生旁邊,按著馬長生的肩膀,把馬長生按在座位上,之后在他耳邊語氣陰沉地說道,“十天之后,我一定帶著錢來收貨,或者是那塊鐵板,或者是你的腦袋!” 說完,武田正純輕輕地幫馬長生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塵,說道:“不打擾你了,我先走了,今天算是第一天!” 武田正純走后,馬長生獨自一人坐在椅子上,目光游移地望著眼前的那個檀木盒子,這時伙計笑瞇瞇地推開門走了進來,在馬長生耳邊低語了幾句,馬長生臉色微變,心想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馬長生思忖了片刻說道:“你先去安置一下!” 伙計愣了一下,點了點頭,出了門。 馬長生站起身,雙手捧著那個檀木盒子,走到一旁的紅木箱子前面,掏出鑰匙,將箱子打開,這箱子已經(jīng)足足擺了上百根金條,馬長生在內(nèi)中尋找一個位置,將檀木盒子放入其中,正要鎖箱子,他眼睛的余光忽然瞥見了擺在箱角的物事,馬長生伸手將那物事拿起來,這是一塊雕龍玉佩,玉佩上面是黃色絲帶。馬長生想了想將那塊玉佩揣在懷里,然后重又將箱子鎖上。 與此同時,人草師也將箱子鎖上了,他轉(zhuǎn)身將一個紅色的紙包遞給潘俊,說道:“用這個試試!” “這是?”潘俊望著手中的紙包,疑惑地問道,不過從人草師的神情中潘俊已經(jīng)猜出了端倪,這里面應(yīng)該是人草。 潘俊連忙將紙包打開,只見一棵如人參一般的物事躺在其中。潘俊將其拿到鼻尖輕輕聞了聞,一股淡淡的清香撲鼻而來,吸入之后只覺得整個人神清氣爽,這應(yīng)該是人草沒錯。潘俊連忙將那人草拿到外面放在藥罐之中,放少許水,然后文火煎熬。 待藥熬好之后,潘俊端著一碗湯藥緩緩走進屋子,只見人草師此時正坐在床邊,床上躺著一個奄奄一息的中年男人,他便是歐陽煙雷。潘俊在山谷中發(fā)現(xiàn)他的時候,歐陽煙雷已然不省人事,潘俊立刻探了探他的鼻息,發(fā)現(xiàn)鼻息微弱,應(yīng)該是受了重傷,于是連忙將歐陽煙雷背回到小屋之中。 歐陽煙雷的傷勢有些重,應(yīng)該是被人偷襲了。潘俊記得原本歐陽煙雷與金素梅夫婦二人是到歐陽老宅附近尋找失蹤的歐陽姐弟,怎么會在這里遭遇襲擊呢?潘俊一面為歐陽煙雷把脈,一面觀察歐陽煙雷身上的傷,他渾身上下只有后腦一處外傷,應(yīng)該是被人從后面突襲,不然憑歐陽煙雷的本事,更兼有蒙古死蟲的幫助,應(yīng)該不會毫無反抗之力。 讓潘俊驚駭?shù)氖?,襲擊歐陽煙雷的人下手非常兇悍。雖然此刻歐陽煙雷一息尚存,然而危在旦夕,沒想到歐陽家族的命運竟然如此多舛,歐陽姐弟被困在八卦密室之中,生死未卜,歐陽煙雷又在此遭人襲擊。 正在這時,人草師輕輕地拍了拍潘俊的肩膀,然后又為歐陽煙雷把了一次脈,只見人草師表情凝重,過了半晌才長出一口氣,道:“此人傷勢極重,恐怕只有一個辦法了!”說罷人草師站起身打開箱子,拿出了那個紅布包。 潘俊輕輕將歐陽煙雷扶起來,拿過放在桌子上的湯藥,抬起頭看了一眼人草師。人草師微微點了點頭,潘俊將那碗湯藥灌進歐陽煙雷嘴里,然后將他平放在床上?!澳芷鹱饔脝??”潘俊實在放心不下歐陽煙雷的安危。人草師嘆了口氣,說道:“人草的藥效非常快,如果有作用的話,不出兩三個時辰應(yīng)該就能醒過來!” 潘俊點了點頭,回頭又瞥了一眼歐陽煙雷,在他身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潘俊說著站起身來,向山下走去。此時歐陽煙雷的馬匹依然在下面的山谷中來回亂晃,尋找山谷角落中的嫩草充饑。潘俊循著馬蹄印一路追蹤,人草師緊隨其后。 “潘俊,你認識這個人?”潘俊皺了皺眉,剛剛因為形勢緊急并未來得及告訴人草師歐陽煙雷的身份,此時潘俊一面追尋著馬匹的足跡,一面將歐陽煙雷的身份悉數(shù)告訴了人草師。人草師聽完,長嘆了一口氣。 正在此時,潘俊忽然發(fā)現(xiàn)地上的一攤血跡。此處沙地上的馬蹄印非常亂,這里應(yīng)該就是歐陽煙雷遇襲的地點。從馬蹄印上判斷,當時襲擊歐陽煙雷的應(yīng)該有六個人,他們初始的時候潛伏在山谷入口的兩側(cè),當歐陽煙雷來到山谷入口時,突然對歐陽煙雷發(fā)動了襲擊。襲擊來得異常迅速,歐陽煙雷猝不及防,襲擊成功后,那群人立刻撤離了這里。讓潘俊感到疑惑的是,這里并沒有發(fā)現(xiàn)驅(qū)蟲師的痕跡,也就是說,襲擊歐陽煙雷的人應(yīng)該不是驅(qū)蟲師,他們是如何知道歐陽煙雷會來這個山谷的?又是出于什么目的,要對歐陽煙雷發(fā)動襲擊呢? 潘俊百思不得其解,就在此時,沙土中的一件物事引起了潘俊的注意。這是一塊雕鳳玉佩,玉佩的一端是黃色絲帶,這種玉佩尊貴異常,而且他曾經(jīng)見過這塊玉佩,這是金素梅的貼身之物。既然玉佩出現(xiàn)在了這里,極有可能歐陽煙雷和金素梅夫婦二人是在這里同時遭遇的伏擊,而且極有可能那些人的目標并非是歐陽煙雷,而是金素梅。 金素梅在日本軍中的地位極高,日本高官稱其為金先生。襲擊者極有可能是日本人,而且是沖著金素梅來的。只是潘俊還是想不明白,那些日本人是如何得知歐陽煙雷夫婦會走這一條路的呢?或者是什么東西把他們引過來的?現(xiàn)在潘俊唯一的希望就是歐陽煙雷能快點醒過來,只有他能解開自己心中的謎團。 回到人草師小屋時,已經(jīng)過去了整整一個時辰,潘俊回到屋子里立刻為歐陽煙雷把了脈,緊接著臉上露出了喜色。吃了人草之后,歐陽煙雷的脈象已然變得沉重有力,想來必定是起了效果。接下來只要等歐陽煙雷醒過來,可能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此時屋子里只剩下潘俊、人草師和那個昏迷不醒的歐陽煙雷。人草師始終保持著沉默,雙目微閉,似是在思忖著什么。而潘俊一方面等待著歐陽煙雷蘇醒,另一方面更擔(dān)心八卦迷宮內(nèi)幾個人的安危。 潘俊經(jīng)過兩個迷宮,深知那些迷宮的厲害,倘若稍有不慎便會殞命,現(xiàn)在里面的人境況究竟怎么樣了?潘俊忽然感覺心中一陣氣悶,他悄悄站起身來。人草師輕輕睜開眼睛,注視著潘俊,緩緩道:“欲治其敵,必先凈己心!” 這句話朗朗傳入潘俊的耳朵,潘俊方才驚覺險些亂了心智,連忙心中默念《道德經(jīng)》讓自己的心緒得以平靜,然后將所有的事情串聯(lián)起來,這些事情在潘俊的腦海中逐漸形成了一張巨大的網(wǎng),就像是一副棋局,相持各方都在拼力掙扎,希望能贏得全盤,而潘俊卻找不到這局棋的棋眼究竟在哪兒,正在這時,歐陽煙雷的身體忽然微微動了動,然后嘴唇輕輕嚅動,含糊地喊道:“素梅,小心!” 人草師和潘俊對視了一眼,然后向床上望去,只見歐陽煙雷已然清醒,潘俊立刻走了過去,在歐陽煙雷的耳邊輕聲喚著:“歐陽世叔……” 歐陽煙雷似乎聽到了潘俊的呼喚,吃力地睜開眼睛,他感覺眼前的光暈有些恍惚,漸漸地當那光暈退去之后,他看清了潘俊的臉。歐陽煙雷皺了皺眉,只感覺一陣陣的痛感從腦后傳來,當他完全清醒過來,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一把抓住潘俊的手,嘴唇顫抖地說道:“潘俊,素梅呢?” 潘俊微微地搖了搖頭,抓著歐陽煙雷的手,說道:“歐陽世叔,你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燕云的母親是和您在一起嗎?” 歐陽煙雷緩緩地點了點頭,他感覺腦袋上的疼痛有些劇烈,嘴角輕輕地咧了一下,然后一只手捂著腦袋,另外一只手拄著床,掙扎著想從床上坐起來,然而他此刻身體太過虛弱,試了幾次卻都無能為力,潘俊連忙勸說道:“世叔,你現(xiàn)在有傷在身,剛剛蘇醒還不宜走動,您能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嗎?你們怎么會在這里?” 歐陽煙雷躺在床上,仰著頭,長出一口氣,猛然間他似乎又想起什么,目光炯炯地盯著潘俊說道:“你們有沒有找到燕鷹和燕云?” 潘俊一時之間有些猶豫,畢竟這件事說來話長。他輕聲說道:“您放心吧,他們沒事,能告訴我你們是怎么遇襲的嗎?” 歐陽煙雷聞聽兩個孩子無恙,神情才稍微放松了點。他躺在床上,深深地吸著氣,眼神略顯迷茫,記憶隨之擴散開來。 原來當日發(fā)現(xiàn)燕鷹和燕云失蹤之后,歐陽煙雷夫妻二人便開始帶著歐陽家的弟子在方圓十里內(nèi)尋找兩個孩子的蹤跡。找尋一圈,始終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蛛絲馬跡。但兩個人實在愛子心切,哪里肯罷休。于是二人又帶領(lǐng)弟子到更遠的地方尋找燕云和燕鷹的下落。 隨著搜尋范圍的擴大,這些弟子很快便走散了,歐陽夫妻二人也一直尋找到天快黑了。正在這時他們發(fā)現(xiàn)了不遠處的一匹馬,二人立刻催馬迎了上去,歐陽家族隸屬火系驅(qū)蟲師,主要是驅(qū)使一些體形較大的動物,別說是一匹馬,就是豺狼虎豹都在其驅(qū)使之列,因此歐陽家的馬匹一般都極其聽話,而且在身上烙有印記。 歐陽煙雷和金素梅趕上那匹馬,立刻認出這是歐陽家族的馬匹,只是在那馬匹的身上有一些已然干涸的血跡。一種不祥的預(yù)感在二人心中萌生,歐陽煙雷夫婦立刻循著馬蹄的痕跡向前尋找,不多遠,他們又發(fā)現(xiàn)了一匹馬,這一次在那匹馬的附近還躺著一個人。二人來到近前細看才發(fā)現(xiàn),那人是派出來一起找尋歐陽姐弟的弟子。那弟子頭上被人用利器所傷,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然氣絕。 究竟是誰對歐陽家下此毒手?既然他們會對歐陽家的弟子下毒手,那么恐怕歐陽姐弟也難逃厄運,想到這里,夫妻二人立刻追著馬的足跡繼續(xù)前進,之后他們又陸續(xù)發(fā)現(xiàn)了幾具尸體還有幾匹馬。擔(dān)憂隨著這些尸體的發(fā)現(xiàn)越來越重,當他們行至峽谷附近的時候已是深夜,正在他們準備進入峽谷之時,歐陽煙雷忽然覺得后腦一陣劇烈的疼痛,他回過頭的時候,看見身后站著幾個黑影,然后便落下馬來,之后的事情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聽完歐陽煙雷的敘述,潘俊陷入了沉思,究竟是什么人襲擊了歐陽煙雷呢?從剛剛歐陽煙雷的敘述來看,他們極有可能是被人用那些尸體引至峽谷之中,然后在那里遭遇伏擊的。他們的目的何在? 歐陽煙雷說完這些話,身體已經(jīng)極其虛弱,他眼神略微有些渙散,潘俊立刻按住他的脈門,發(fā)覺他并無大礙,只是情緒太過激動所致,這才放下心來。歐陽煙雷握著潘俊的手,語氣虛弱地說道:“潘俊,拜托你了!”說完,歐陽煙雷再次陷入昏迷。 其實,現(xiàn)在最著急的人就是潘俊。雖然他人從八卦秘道中出來了,但是他的心卻始終牽掛著秘道中的人,他已然見識過那秘道何其兇險,倘若里面的人有什么不測,潘俊覺得自己會愧疚而死。雖然與這些人只相處了幾個月的時間,然而每一個人此刻都能讓從來不懂感情的他牽腸掛肚。 潘俊瞥了一眼人草師。只見人草師一直閉著雙眼,氣定神閑地等待著什么。潘俊坐在人草師身旁,輕輕地搓著手,此時,他覺得無論默念多少遍《道德經(jīng)》,也無法讓自己平息。他終于站起身來,走到人草師身邊。未等開口,人草師已緩緩地睜開眼睛,說道:“你是不是還想進入那八卦密室?” 潘俊點了點頭,說:“如果沒有我在的話,他們很難走出密室?!?/br> 人草師微微笑了笑,贊許地點了點頭,說:“如果想進入密室,也不是沒有辦法,但相當危險,可能是九死一生!” 潘俊輕輕一嘆,何談九死一生啊,幾個月來,他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次的九死一生,無數(shù)次幾乎喪命,雖然險象環(huán)生,但他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父親,里面的人都是我患難與共的朋友!”潘俊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幅幅畫面,一個個鮮活的影子,還有和他們在一起生活的一幕幕。如果此刻讓他在這里干等的話,簡直比死還難受。 “唉!”人草師長嘆了一口氣,輕聲說道,“這密室設(shè)計之初,在密室與密室的連接處都設(shè)有一個出口,這些出口是相互獨立的,這樣可以方便修建密室的人順利出去。但為了防止外人進入,這些出口又設(shè)置了極為厲害的機關(guān)。那些機關(guān)與密室的機關(guān)有所不同。密室的機關(guān),如果你能明白其暗含之意,便可破解,也叫作文機關(guān),而出口的機關(guān)則是為了置人于死地的,叫作蠻機關(guān)?!?/br> “蠻機關(guān)?”潘俊目光炯炯地盯著人草師。 人草師微微點了點頭,繼續(xù)說道:“這蠻機關(guān)毫無暗含之意,人進入其中,機關(guān)便會立刻發(fā)動,只要你一步走錯,便會立時斃命!” “那我也只能試試看了!”潘俊長出一口氣說道。 “唉!”人草師嘆了口氣,站起身來走到箱子前面,小心翼翼地將箱子打開,從里面拿出一把八卦形狀的東西遞給潘俊,接著說,“孩子,如果你能通過蠻機關(guān)的話,前面將是一道巨大的石門,這是開啟那道石門的鑰匙。一旦你進入石門,就是密室與密室之間的通道了。但是,密室是在不停運動的,你究竟會落在哪里,也只能看造化了!” 潘俊接過鑰匙,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說道:“您現(xiàn)在帶我去入口吧!” 人草師略微猶豫了一下,說道:“跟我來吧!” 二人走出屋子,騎上馬向峽谷奔去。峽谷的正中有一個山洞。二人在山洞前下了馬,人草師帶著潘俊走進幽深的山洞。這山洞從外面來看像是天然形成的,走過小半個時辰的路程后,洞壁上就顯現(xiàn)出很多人工鑿刻的痕跡。 潘俊緊緊跟在人草師的身后,兩個人手中撐著火把,大概走了有多半個時辰,山洞忽然變得寬闊起來。正走著,人草師停住了步子,回過頭輕聲說:“前面就是蠻機關(guān)了!” 潘俊走到前面,用火把照了一下,只見那機關(guān)的入口處是一個巨大的龍頭雕像,入口正是龍嘴,站在前面,一股冷風(fēng)從龍嘴里吹出來,吹得身上涼颼颼的。龍嘴里面黑乎乎的,沒有一絲光。龍頭的兩側(cè)是兩尊雕塑,細看之下,左面是牛頭,右面是馬面。 “如果從此處進去,那就像進入了地獄一般!”人草師語氣平和地說道。 潘俊看了一會兒,忽然轉(zhuǎn)身“撲通”跪在地上,說道:“父親,我進去了!”說完之后,站起身便準備進入蠻機關(guān),誰知卻被人草師一把抓住。人草師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潘俊聽完之后,臉色大變,驚異地望著人草師說道:“怎么會這樣?” “去吧,孩子,如果你救出了他們,記住千萬不要在里面停留,更不要開啟里面的那座城!”人草師長出一口氣,轉(zhuǎn)身緩緩地離開了。 潘俊癡癡地站在原地,看著人草師漸行漸遠的背影,胸中莫名涌出一絲酸楚,直到人草師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黑暗的秘道之中,才轉(zhuǎn)身向蠻機關(guān)走去。 走進龍口,潘俊發(fā)現(xiàn)空間比外面還要大,冷氣襲人,宛若進入了冰窖一般,不禁瑟縮著身體,手執(zhí)火把躡手躡腳地前進,此刻他尚不知道這里的機關(guān)究竟如何厲害,唯恐稍有不慎,便會出現(xiàn)差池,因此每走一步都格外小心。他向前走了五六步,開始進入一片沙地,沙土極細,踩在上面,雙腳便深深陷入沙土之中,沙礫順著鞋子縫隙,全部鉆進鞋里。 越向前走,鞋里的沙子越多,行走起來也越艱難。潘俊每一次抬起腳都變得愈發(fā)困難,同時,越往里走,身上越是感覺寒冷,似乎正在一點點接觸機關(guān)的核心。就在潘俊向前走了十幾步之后,他感覺踩到了什么東西,硬邦邦的,他立刻停住腳步,用火把照向腳下,只見此時雙腳已經(jīng)完全陷入了沙礫之中,他小心翼翼地抬起腳,只聽“咔嚓”一聲,與此同時,四壁傳來了一陣“窸窣”之聲,初始,聲音極其輕微,轉(zhuǎn)眼之間,那聲音愈來愈大。潘俊心知不妙,連忙舉著火把向發(fā)出聲音的方向望去,只是苦于這空間很大,火光的距離有限,根本無法照到墻壁,不過他還是發(fā)現(xiàn),一股股流沙正如同流水一般從四面八方向他涌來。 潘俊曾經(jīng)查過典籍,流沙和毒蟲是古人防止盜墓的主要方式,他們往往會在流沙上安置機關(guān),一旦盜墓者闖入,誤中機關(guān),那流沙便立刻會從四面八方快速襲來,讓盜墓者瞬間被黃沙埋葬。而金系家族本來就精于皇室陵墓修建,這流沙必定是他們善用之物,此時在這里出現(xiàn),也不足為奇。不過,眼看著流沙從四面奔涌而來,瞬間已經(jīng)沒過了他的膝蓋,他必須盡快想辦法離開這里。潘俊想要挪動身體,然而雙腳此時就像被黃沙黏住了一般,根本無法動彈,就在潘俊以為必將被埋在這黃沙之中的時候,那流沙忽然停止了。 潘俊有些詫異,緊接著他耳邊傳來了“咕咕”的水聲,聲音也是從這空間的四周傳來,他手拿火把向周邊望去,只見四個方向分別有水向他流淌過來。那水很快便滲入黃沙之中,黃沙被水浸泡之后,變得更堅固。水極冰冷,如同一根根尖銳的針一樣刺入骨髓,潘俊掙扎著從泥沙中將腿抽出來,但是雙腿已經(jīng)被那冷水冰得有些麻木了。他小心翼翼地站在已經(jīng)被水浸泡凝固的流沙之上,此情此景讓潘俊想起了什么,但是他還不敢確定。 接著他小心翼翼地走在流沙之上,由于雙腿被凍僵,走起路來顯得有些蹣跚。而越是向前走,他越是感覺冰冷刺骨。此時是盛夏天氣,再加上新疆本就炎熱,他只穿了一身單衣,現(xiàn)在,寒冷成了潘俊面臨的最大的難題。他越向里走,越是接近冰窖的核心,而且由于雙腿剛剛被那冰水凍僵,現(xiàn)在更覺得有些麻木,沾過水的地方已經(jīng)被凍得紅白相間,他用手輕輕地搓了搓雙腿,登時奇癢無比,像是雙腿生出很多凍瘡一般。 這種痛苦并不致命,但是卻讓人極難忍受。潘俊咬著牙,繼續(xù)向前走,當走過那片流沙地之后,潘俊終于踩在了結(jié)實的地面上。但是,這地面簡直就是一個巨大的冰塊,他雙腳剛接觸地面,便覺得像是踩在了豎立起來的針尖上,一股冷氣透過鞋底從腳底板鉆上來,讓潘俊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很快那種疼痛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陣陣麻木,他的雙腿像被凍僵似的毫無知覺了,他想要抬起腳,卻艱難異常,鞋底已經(jīng)和地面凝結(jié)在了一起。他拼命抬起腳,只覺得腳底發(fā)出一陣“嗤嗤”的聲音,感覺鞋底幾乎都要被撕開了。 一腳離開地面向前一步,又是和剛剛同樣的感覺,只是這一次可能因為腳底的溫度很低,并不是很疼,而且與地面的粘連也并不像第一次那樣牢不可破。他將另一只腳也抬起來,一步一步向前走,隨著他的移動,腳底的汗水逐漸增多,終于雙腳再次牢牢地與地面凝結(jié)在了一起。潘俊拼命用力,誰知一瞬間鞋子竟然被撕開了,光著的腳順勢向前踏出一步,剛一接觸地面,立刻覺得寒冷刺骨,瞬間侵入骨髓,而腳底也與地面牢牢地凝結(jié)在了一起。他光腳站定,然后用力抽另外一只腳,卻無論如何也動彈不得,無奈之下,潘俊只得脫掉鞋子,赤腳踩在地上,又是一陣針扎一般的疼痛。 此刻若是繼續(xù)向前走,那么腳底的皮rou必定會被崖壁粘下一大塊,然而除此之外潘俊沒有別的辦法,他知道此處絕不能久留,待的時間越長,雙腳就越容易麻木,到時候即便想離開,恐怕雙腳也不聽使喚了。潘俊用火把在前面的地面上稍微烤了一會兒,然后拼命抬起右腳,腳底瞬間溢出鮮血,不過他必須果斷,否則那些鮮血又將會和腳底凝結(jié)在一起,于是他猛然用力,然后踩在事先預(yù)熱過的地方,這一次再去抬另外一只腳,又是一陣錐心的疼痛,就這樣潘俊一面預(yù)熱前面的落腳地,一面忍著劇痛向前快速行走,當他發(fā)現(xiàn)那火把預(yù)熱的地方已經(jīng)沒有寒氣的時候,這才試探著一腳著地,此時地面已經(jīng)不像剛剛那般寒冷了。 潘俊長出了一口氣,當他雙腳站穩(wěn)之后,已然赤腳在那片冰冷的地方行走了十幾步,每一步都是一攤鮮血,而潘俊也疼得冒出了冷汗,正在這時,潘俊用余光捕捉到了什么,只見一旁的巖石上刻著幾個字:皰裂地獄。 潘俊看著這幾個字豁然開朗,剛剛他在那滿是流沙的地方腦海里便有一個想法,那流沙和冰水的地方很像是具皰地獄,雖然它是八大地獄中痛楚最為輕微的,然而其中眾生被凍得僵直如尸無法屈伸,身體中的血液等水分凍結(jié)后膨脹為遍布全身的可怕皰瘡,面目全非,慘不忍睹。 而剛剛所經(jīng)歷的應(yīng)該是皰裂地獄,這個地獄較之具皰地獄情況更加惡劣,這個地獄中,身體在具皰地獄受傷的地方會開始皸裂、出血,疼痛難忍。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金系設(shè)計的蠻機關(guān)極有可能表面上看似沒有規(guī)律,但實際上是根據(jù)佛家的八寒地獄而來。那么繼續(xù)往下走就應(yīng)該是緊牙地獄了,這緊牙地獄是因眾生聲音的變化而命名,眾生因為寒冷身體痙攣蜷縮,牙齒發(fā)出緊緊的陷合之聲。 潘俊此刻雖然知道蠻機關(guān)是根據(jù)八寒地獄而來,但是只經(jīng)歷了兩層,便已然被折磨得狼狽不堪,接下來的緊牙地獄又將會遇見什么樣的兇險呢? 但即便是刀山火海,既然來了,潘俊就沒有打算出去,他只能繼續(xù)向前走。潘俊想到這里將衣服撕破,小心地包扎著腳底的傷,此時的雙腳走在路上便如同走在針板上一樣,每一次舉落都需要極大的勇氣。 潘俊咬著牙忍著腳底傳來的陣陣針扎般的疼痛,向前緩慢行走,但是出乎預(yù)料的是,前面并未如緊牙地獄般冰冷無比,相反,里面的溫度似乎比外面要高很多,而他那被凍傷的雙腳開始慢慢恢復(fù)了血液流通,但是更加奇癢難忍。這種癢簡直比疼痛更讓人難以忍受,但是潘俊知道此時絕對不能碰那雙腿,一旦碰了必定是皮開rou綻。就在他覺得奇癢難耐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了輕微而悅耳的器樂聲,那聲音很像是微風(fēng)吹過橫笛,聲音清脆、婉約,如清泉凈水緩緩流淌一般。 潘俊聽得有些出神,他用火把向前照了照,只見眼前的空間驟然變小了很多,前面都是一些凸出在石頭上的中空石柱,微風(fēng)通過那些石柱的時候,產(chǎn)生了奇妙的音效。但是潘俊尚不知這一關(guān)中究竟有何機密,他小心翼翼地穿過那些石柱,隨著他的走動,那些石柱發(fā)出的聲音發(fā)生了細微的變化,緊接著他感覺一陣冷風(fēng)忽然從身后襲來,他反應(yīng)迅速,立刻矮下身子,只見眼前一個黑影閃過,不偏不倚正打在前面的墻上。 潘俊望著那墻上的物事,竟然是一個尖銳的石菱,倘若不是自己反應(yīng)及時,那石菱必定會打在身上,給自己來一個透心涼。他驚魂甫定地站在原地,耳邊的聲音又恢復(fù)到之前那種悅耳的橫笛聲,此刻潘俊才明白,原來這緊牙地獄實際上是讓你閉緊牙關(guān),如果稍微改變這其中的音律,便會立刻有石菱從秘道中彈射出來,置人于死地。 經(jīng)過剛才的驚險一幕,潘俊接下來更加小心,他緩慢地移動身體,用耳朵細細地諦聽著這音律的節(jié)奏,唯恐自己會改變音律。但是越是緩慢,腳底下的刺痛越是明顯,潘俊此刻已疼得汗流浹背,但是看前方,似乎這秘道極深,并非一時半刻可以通過。潘俊的喉頭微微顫動了一下,此刻他只能咬著牙繼續(xù)向前走,因為只有通過這里他才能再次進入到八卦密室中,他已然置生死于度外,只希望八卦密室中的人能夠堅持到他出現(xiàn)。 第四章 羊皮圖,巾幗拆八卦 而此時在那八卦密室之中,燕鷹已然停下了腳步,他驚異地望著時淼淼的身后,時淼淼也是一臉惶惑。她見燕鷹神色慌張,并且止步不前,而那密室之中的風(fēng)向瞬息便會發(fā)生改變,倘若這樣等下去的話,一旦風(fēng)向發(fā)生變化,燕鷹便會立刻斃命,但是時淼淼又不敢發(fā)出聲音來提醒燕鷹,因為一旦她說話,很有可能改變這密室內(nèi)的風(fēng)向。正在她焦急萬分的時候,燕鷹的腳忽然落下,然后低下頭,繼續(xù)盯著腳下細沙的動向,一步步地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