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于是也不去看她們,自把林喻喬拉過來叫她一起說話。 林喻喬今天來時穿了一件窄袖藕色綾襖,外面是青緞掐牙背心,在領口滾了一圈白生生的兔毛,襯的小臉更是粉面桃腮,讓人心生憐愛。 雖然對于兩個媳婦張氏各有偏向,孫子中眼里只有林喻琪一個,但是對于孫女,卻沒什么成見,都是一樣看待。只是因為日常里和何慶芳走得近,也就和林喻瑄姐妹更寬和些。 摸著林喻喬的小臉兒,哄她吃炕桌上的茶果,張氏問道,“喬姐兒如今讀的什么書啊?” “孫女如今在讀《女經(jīng)》和《千家詩》?!绷钟鲉谭畔率掷锏拿倒咫琨u,一本正經(jīng)的答道。 “恩,喬姐兒如今看著長大了?!睆埵峡粗钟鲉坦郧捎卸Y,心里也歡喜。府里三姐妹都是嫡出,但是林喻喬小小年紀就長得非常不錯,比之堪堪可稱為清秀的林喻瑄和眉目平淡的林喻玫,以后可能更加有大造化。 以前張氏還遺憾侯府還有眾親戚中男兒長得都不錯,但是女孩就都長的一般?,F(xiàn)在看到林喻喬越發(fā)出落得好,心下不免多加了幾分愛重。 看著林喻喬似乎是挺喜歡桌上的一道桂花蓮蓉酥,張氏就叫人把點心再做一籠送到林喻喬的院里,還對她道,“以后沒事了喬姐兒也多來祖母這里陪祖母說說話?!?/br> 林喻喬心底有點小小的驚詫,趕緊點頭應答,又撒嬌討好,“那孫女也就常來祖母這里蹭吃蹭喝了,祖母可不要嫌煩?!?/br> “看來老太太有了三meimei這樣的靈巧人兒,就不稀罕我們這些不討人喜歡的了。” 聽著張氏讓林喻喬多去和她說話,經(jīng)常去慈心堂找張氏說話的林喻玫就半真半假的說著酸溜溜的話。叫張氏輕輕拍了拍后背,笑罵,“你這個猴兒,平時讓你來都嫌煩,如今倒來說嘴擠兌我?!?/br> 林喻喬三姐妹各懷心思,都捏著性子陪張氏嘻嘻哈哈的說話,一時氣氛倒是熱鬧融洽。 等到從張氏那里出去,林喻喬和李氏一起去會芳院,趁機也和她說了張氏讓她常往慈心堂走的話。 李氏想了想,對林喻喬笑道,“既然你祖母讓你常去,那你想去的時候就過去,陪她說說話也是你的孝順了?!?/br> 底下還有一句沒說,壓在嗓子里。李氏心知也就這陣子了,等著過陣子林喻琪要說媳婦,林喻瑄要說人家,你看你祖母還有心情叫你去說話。 如此又過了一陣子,陳良侯晚上回房時,和李氏道,“今年節(jié)禮你給安樂侯府送的禮再重三分?!?/br> 李氏就知道,這是世子妃定了。 伺候完陳良侯更衣,李氏給他奉上一盞熱茶,問到,“妾身知道了??墒晴鞲鐑合眿D定了?” 陳良侯點頭,“差不多,等年后讓琪哥兒親自相看相看,點頭了,就開始換庚帖?!?/br> 李氏心想,該來的終于要來了。也不知道前世是不是也有林喻琪親自相看這一茬,那時候她和侯爺已經(jīng)差不多說不上話了,侯爺早就不來她屋里。 這一世她活的坦蕩,因此也沒什么畏懼,任她金惜燕本事再多,也不會怕她。 就在李氏等著前世的兒媳再度進門,做好心理準備要壓她一頭的時候,林喻喬也在數(shù)著日子盼林喻城回來。 過年林喻城總要回來過的,但是他們書院比前世的大學放假且晚多了,一直到臘月二十才能回家。 早上從慈心堂回來,李氏忙著料理家事,快過年一堆事兒,林喻喬也不想煩她,就自己找樂子玩。 想著很久沒去林喻琪的同心堂里看過鸚哥了,就索性去同心堂玩。 剛帶著人走到半路,就看到林喻琪和陳良侯一起從書房出來,看到林喻喬,陳良侯把人抱起來,“喬姐兒你怎么又來前院了?” “我要去看看大哥哥,想著大哥哥回來這么久,我還沒告訴他我給他的準備的好東西呢!” “咦,喬姐兒給我準備了什么好東西?”林喻琪把人從陳良侯懷里抱過來,故意看了她空空的兩手,點著她鼻尖問。 “等到了哥哥那里,就會出現(xiàn)了?!?/br> 林喻琪裝作很感興趣的樣子,抱著林喻喬回了自己院子,心里大概能猜到林喻喬說的禮物是指什么。 在同心院的游廊下轉了一大圈,也沒看到以前掛在那里的鸚哥兒,林喻喬失望的鼓起腮幫子,拉著林喻琪問到,“鸚哥呢?” 陳良侯也好笑的看著,林喻琪身邊的大丫鬟碧云趕緊上前道,“回三小姐,天冷了怕鸚哥兒受不了,故搬到屋里去了?!?/br> “那你帶我過去看?!?/br> 林喻喬一邊指揮著丫鬟帶路,一邊拉著林喻琪一同過去。 “大哥哥,你沒回來時我就提前教了鸚哥兒說話。且讓它說給你聽!” 他們到了堂屋,碧云已經(jīng)叫人把鸚哥兒提過去了。雖然很久沒見過了,但是那鸚哥兒機靈,還能認出林喻喬,馬上就開始叫著,“萬水千山總是情,喊聲哥哥行不行!” “行行行,大哥哥,日久不見無恙乎!” 聽著鸚哥兒這兩句自問自答的話,林喻琪失笑,雖然是小孩子的把戲,但是知道自己在外meimei還惦記他,心里也是挺暖和的。 其實他剛回家時院子里伺候的丫鬟嬤嬤就告訴他了,他不在的日子里三小姐經(jīng)常來他院子里逗鸚哥兒。那鸚哥兒還挺亮的嗓門,晚上他在房間里看書,就總能聽到它在喊什么萬水千山總是情,心里還納悶。日子久了林喻喬也沒再過來,他也沒空去想這鸚哥兒,原來完整的話是這樣的。 “meimei既喜歡這鸚哥兒就拿去玩吧。”林喻琪對于鸚哥兒什么的玩意也沒興趣,本來就是哄小孩子開心的東西,早想拿給她一直沒機會,后來她禁了足也就忘了。 “喬兒知道大哥哥最好了!” 笑的兩個眼睛瞇成彎彎的月牙狀,林喻喬擺手,“不過鸚哥兒還是放在大哥哥這里吧,要是給了我,平日就沒借口來哥哥這里玩了!” 林喻喬這話說的實在,陳良侯和林喻琪都給逗樂了,拉過人來捏捏臉,陳良侯大方的許她,“那喬兒喜歡鸚哥兒么,喜歡的話爹再給你找只更好看的!” “父親送我只碧眼貓兒吧,要小小的,純白色的?!绷钟鲉糖笆谰拖腽B(yǎng)只貓,但是那時候省吃儉用要買房子,自己都快舍不得吃喝了,既沒精力也沒余錢去做貓奴。 好容易這一世富貴了,既有錢又有時間還不用自己照顧,林喻喬趕緊抓住機會,用臉蹭著陳良侯的掌心賣萌,表示自己可喜歡可喜歡貓兒了。 老男人果然受不住會賣萌的小蘿莉這一大殺器,一激動就買買買。 “成,趕明兒找到了就給你抱過去!” 林喻喬心下歡喜。就教了兩句話,她既玩了鸚哥兒,又討了林喻琪和陳良侯的歡喜,現(xiàn)在還得了一只貓,一本萬利啊。 ☆、第8章 界限 陳良侯的效率果然是高,第二天晚上林喻喬在李氏那里吃過飯,一回去就聽到屋里的丫鬟紫荷說侯爺叫人抱過一只貓來,在屋里塌上擱著。 林喻喬欣喜的撲過去,就見一個不大的竹編小筐里躺著一只小小的白色毛球,看樣子正在睡。 旁邊方嬤嬤也看過后,說這只小貓最多也就剛生下來一個月,爪子都是軟綿綿的。 林喻喬激動的摸著小貓的腦袋,可能動作大了點,將小貓摸醒了,睜開眼來,竟然還是鴛鴦眼。 抱起怯生生依在她手心里的小貓,林喻喬笑的心滿意足。 她知道,陳良侯對她也是疼愛的,雖然這份疼愛趕不上對林喻琪的千分之一,屬于見到了就抱抱逗弄一二,見不到也不見得會想的。不過她也該知足了,起碼幾個孩子里除了林喻琪也就她最得陳良侯的心。 對幾個兒子,除了小兒子林喻天還能叫陳良侯喜歡上一兩分,平日里記起來會關心下他的功課進度什么的,至于其他兒子,他請了先生就不再關注過了。 有時候林喻喬不免會對陳良侯已逝的原配陳氏好奇一二,猜測著究竟是什么樣特別的女子,才能讓陳良侯對她如此死心塌地的深情,轉而對繼室和后面生的這些孩子全都涼薄致斯。 其實陳良侯也不是那種虐待孩子的渣爹,平日里沒少他們吃沒少他們穿,只是對他們和林喻琪就跟撿來的一樣和親生的一樣,天差地別。如果他們幾個都沒有父愛,那也沒什么好不平的,但是只有一個有其他都少得可憐,這就讓人難受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是大多數(shù)心有不平的起源。 想了一晚上,林喻喬糾結了無數(shù)霸氣側漏的名字,卻都覺得不合適,最終給小貓取名叫奶糕。小貓看起來就軟軟嫩嫩的,叫聲也輕,聽起來像是在撒嬌一樣,林喻喬覺得奶糕最襯它。 她身邊伺候的人,最是主子高興了就什么都好,也都夸“奶糕”這個名字起得別致。 第二天林喻喬高興地說給李氏聽,李氏也笑,“自己就是個貪吃的,身邊就是養(yǎng)個貓兒取名也離不得點心。” 不過既然林喻喬喜歡,李氏就又撥給林喻喬院里一個小丫鬟,讓她平日里專門伺候貓兒。 如今陳良侯府在京都的侯爵世家中綜合實力算是中等,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雖然現(xiàn)任的陳良侯在朝中也沒什么實權,但是好歹侯府百年積淀,底蘊猶在,祖上又是從戰(zhàn)亂起家的,當年曾祖打仗時可順回不少好東西。 并且陳良侯府也是京都出了名的家風正,人丁簡單,林喻喬的祖父就兩個嫡子,沒有庶子,原先只有一個老姨娘。而陳良侯和二老爺也都在女色上看得很淡,先時都是屋里只有嫡妻沒有姨娘?,F(xiàn)在二老爺納了姨娘,也全是因為二房一直無子。 府里現(xiàn)在的少爺小姐又全都是嫡出,只有世子林喻琪平日里在兄弟間待遇比林喻城他們好上些,林喻喬她們姐妹三個也不存在誰身份高低的,日子都過的十分滋潤。 每位小姐身邊都至少標配一個嬤嬤一個奶娘,還有大丫鬟四個,另有四個二等丫鬟,四個負責掃撒跑腿的粗活丫鬟和四個干粗活的婆子,這還不算院里單獨的小廚房中在廚下伺候的人。 并且以后還要隨著年紀增長各項需要再給添人,日常生活可謂是呼奴喚婢,出入皆有一堆人隨行。既是平時身邊伺候的人都認不過來,再添幾個也完全沒什么感覺?,F(xiàn)在李氏為了只貓兒又給林喻喬專門添了個人,也不算什么事兒。 所以雖然自古后宅陰私事不少,但是林喻喬穿越前看過的那些宅斗小說里,姑娘小姐的在府里落單被推到水里或者各種陷害的情況,都是不存在的。平日去哪里都有一群人圍著,府里使喚的丫鬟婆子也多,在各處出出入入的走動,想明火執(zhí)仗的害個人真不是個容易事。 林喻喬穿來以后正是最好的時候,她哥哥讀書好,母親掌管著侯府上下,說話也得力,她又是大房唯一的嫡女,天天都開開心心的。也就想著安心等長大,嫁個門當戶對或者有出息有功名的才俊,日后做個一府主母或者冢婦的,爭取活到四世同堂,也就不枉此生了。 雖然這愿望簡單,但林喻琪心知要笑到最后其實也頗為不易的。只因這世上本就對女子多為苛求,后宅女子又命如浮萍,一生只能依靠在男人身后,過的好壞實在難料。 就像她娘,嫁為繼室,不僅要捧著原配之子,還要討好對自己冷心冷肺的丈夫,身邊還有虎視眈眈的妯娌和只顧著孫子隔山觀虎斗的婆婆。能生了這么多孩子,把日子過得越來越好,這一輩子李氏也不知道背后要咽多少委屈和眼淚。 對于一個嫁到不怎么溫暖的婆家中的女人,也只有孩子才是自己的依仗和希望,有了孩子,日子才能過下去。所以過好過差不論,在這個時代沒有孩子的,才真的叫苦命,一點希望也沒了。 譬如林喻喬的二嬸何慶芳,雖然半輩子都是府里的得意人,奈何就是沒兒子,現(xiàn)在心里滴著血給二老爺納了姨娘。但是到底心有不甘,只要二老爺一歇在新姨娘處,二夫人第二天就忍不住要折騰她。 而二老爺是個心思正的,既然納了姨娘,又是夫人的遠房表妹,就想好好對人家,故對新姨娘頗為愛重,更讓二夫人氣得半死。 當家主母要整治妾室還不簡單,簡直輕而易舉的事,隨隨便隨安排幾個差事就能讓人有苦說不出來。 二夫人對自家表妹也沒寬和到哪里去,只要伺候了二老爺?shù)诙站捅匾ソo她打扇捶腿。 大冷天屋里燒著地龍偏嫌熱,二夫人直說胸悶,非要人隔著屏風打扇透氣,扇子一打一上午,腿一捶一下午,折騰得人苦不堪言,回去也不得休息,還要做鞋襪孝敬她,不在燈下熬到天亮趕不完工。卻是因著當妾室的伺候主母天經(jīng)地義,也沒理可訴。 受了幾回二夫人整治,那姨娘也不愿生受了,找了機會在二老爺身邊暈倒一回,也是聰明,自己不開口只讓身邊伺候的丫鬟訴苦。 因著新姨娘又年輕又體貼溫柔,伺候的也得力,比驕矜的二夫人更惹人憐愛,二老爺本來心就偏了一大半。再一看姨娘蔣氏的膝蓋一片淤青,大夫也說暈倒是勞苦太過所致,就惱怒非常,去質問妻子。人是她做主納回來的,現(xiàn)在又如何這么不賢惠。 二夫人成親這么多年來幾乎沒被二老爺使過臉色,如今看他竟為了個姨娘出頭,更是不得了,大哭大鬧了起來,直言二老爺寵妻滅妾沒了她的活路,要一頭撞死在他跟前。 二老爺存了說理的心卻被她胡攪蠻纏一通,更是心中冒火,一時之間二人鬧得不可開交,大小姐和二小姐也聽到動靜趕過去,哭著跪在二夫人跟前。 這些年府里一貫清凈少是非,如今二房鬧得這一通動靜不小,林喻喬聽說的時候差不多已經(jīng)在全府傳遍了。 “二弟妹終日打雀如今可是讓雀戳瞎了眼,她厲害,這表妹更不是個善茬,也難為她把老太太給的人都攆了,不知道從哪里淘換來這么個寶貝?!?/br> 李氏本就關注著二房的動靜,現(xiàn)在見著終于鬧將起來了,也覺得沒超過之前所料?,F(xiàn)在只要知道何慶芳有什么不順心的,她就能高興地多吃一碗飯。 張氏聽說二房鬧出的事也很不高興,當初是二夫人何慶芳自己做主挑的姨娘,還是她自己的表妹,跟她保證了會好好過日子,結果現(xiàn)在又容不下人。 張氏現(xiàn)在對二夫人真的是失望了,平日里她幾乎對她事事寬容,何慶芳呢,卻一點感念自己的心都沒有,只想著和李氏較長短。 這么些年何慶芳沒兒子她都忍了,現(xiàn)在何慶芳自己不能生,還容不下別人生,如此善妒,讓張氏再也忍不下去了。 早上請安時張氏就板著臉,等其他人走后把何慶芳叫住,看著她神情憔悴臉色蠟黃,也沒什么憐惜之意,直接說,“老二家的,既是你那表妹伺候的不好,讓你如此不滿意,那可要我就再找兩個乖巧的人去伺候老二?” 何慶芳和二老爺大鬧了一場也不好過,眼睛紅腫還帶著血絲,聽著張氏的話直接跪了下去。 “請姨母憐惜,我們老爺如今有了姨娘就寵妾滅妻,以后等蔣氏那個賤人有了兒子,可還有我們娘三的活路么,您可要給我做主??!” “什么賤人不賤人的,如今你是越發(fā)沒點體面了,聽聽你都說了什么話!什么寵妻滅妾,這也是能隨口說的?” 何慶芳被張氏寵慣了,一時忘了這世上身為婆婆的怎么可能不護著兒子,反而站在媳婦這邊。這話剛說完就把張氏氣的哆嗦,后悔起自己當初怎么就瞎了眼,給二兒子聘了這么個東西。 “你要是再這么鬧下去,我就把你送回何家!”張氏發(fā)了狠,何慶芳一肚子委屈再也不敢繼續(xù)說下去。 “你好生過日子不去糟踐姨娘,等孩子生下來我自是不管你??赡阋窃倮^續(xù)不改,我少不得再替老二做主納個賢惠的二房回來?!?/br> 何慶芳看著張氏不像單純的威脅她,估計真的再鬧下去也討不得好,心中懼怕,就不敢繼續(xù)造次了。 把對張氏和二老爺?shù)囊磺宦裨梗詈蠖蓟蓪Ρ砻玫暮抟?,心里恨極了表妹蔣氏那個賤皮子,發(fā)誓等蔣氏生下兒子就整治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