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可是樹木長勢繁盛郁郁蔥蔥,大樹的枝葉俱都高廣,遮天蔽日,偶爾的點點縫隙只容幾絲月光,看不到星星。 像是走到了密林深處,前方越來越黑了,沒有月光,也不見其他的聲音,林喻喬拽住劉恒的手,“王爺知道方向么?” 劉恒皺著眉,“不知道方向,但是地勢是逐漸增高的,循著高處走,總會有路的。” 沒有絲毫野外求生技能的人聽著他的話覺得也蠻有道理,反正她也沒有其他的辦法,只能繼續(xù)跟著他走。 將近黎明時,傳來轟轟的雷鳴,不過一息,就有雨滴落下,先緩后急,噼里啪啦的打在樹葉上,風吹的枝葉也簌簌作響。 又冷又累,靠在劉恒的懷里,林喻喬望著周圍都是樹,心頭滿是恐懼。 她最擔心的就是打雷下雨了,據(jù)說在樹下很容易被雷劈到的,偏偏他們現(xiàn)在走到哪里都逃不開樹。 這樣雪上加霜的困境,讓劉恒也覺得心焦。拍了拍林喻喬的背,他把人拉出懷里,牽著她的手繼續(xù)走。 “不能停,繼續(xù)往前走,看有沒有地方避雨?!?/br> 在雨中兩個人又相互扶持著走了很久,林喻喬才發(fā)現(xiàn)遠方有一排黑乎乎的地方,看起來是山洞。 “有個山洞,有個山洞?!?/br> 她激動的拉著劉恒的手朝著那個方向而去,在洞前時,劉恒握緊了手中的佩劍,用肩膀擋住林喻喬,小心翼翼的朝里面探頭。 感覺不到里面像是有生物的痕跡,他們進去后,四下里昏黑一片,也不敢繼續(xù)往深處走,就在洞口間避雨。 折騰了一晚上,劉恒再也撐不住了,順著洞中的墻壁,一點點滑坐在地上。 “王爺?” 林喻喬恐懼的低聲喊著劉恒,摸索著撲過去,卻感覺到劉恒身上不正常的熱度。 將額頭擱在劉恒guntang的額頭處,林喻喬心間更加害怕起來。 劉恒本來就沒養(yǎng)好傷急著回去,如今身上舊傷加新傷,更兼淋了一場大雨,現(xiàn)在發(fā)起高燒來又沒有藥物,萬一他撐不住了,她一個人在這深山老林里怎么熬。 外面風雨交加,天一點點亮起來,林喻喬心里無助極了,又萬分痛恨自己此時的無力,只能用力抱著劉恒掉淚。 “別哭啊?!?/br> 臉上被眼淚一滴滴的打濕,劉恒勉強睜開眼,喃喃道。 他的唇色蒼白,臉上卻不正常的潮紅,費力的抬起胳膊,想觸摸她的臉。 “喬喬,你不該來原武城的,要是聽話一點,在王府里安穩(wěn)呆著,也不會遇到這樣的事?!?/br> 將濕漉漉的臉蹭在劉恒的掌心里,聽著他的話,林喻喬更是哭的難以自抑。 半晌后她勉強控制了下自己的情緒,貼著劉恒的臉頰,不斷地親吻他蒼白干裂的唇和高挺的鼻梁,在他耳邊堅定的說,“我不后悔,不管生死我都想跟王爺在一起。我們會一起走出去的,我還等著王爺好起來,帶我一起回京都?!?/br> 聽了她的話,劉恒唇間溢出一絲輕笑,長長的睫毛顫抖著,緩緩覆蓋上了眼瞼。 看著他閉上了眼睛,呼吸也越發(fā)沉重了,林喻喬趕緊搖晃他,“王爺,你不要睡啊。” “劉恒,劉恒,你撐住啊?!?/br> 依現(xiàn)在這個條件,劉恒要是發(fā)著高燒睡了,輕則燒壞腦子,重則醒不過來了。 “別吵?!?/br> 劉恒無力將頭歪在林喻喬的懷里,制止她再呱噪。身體像泡在熱水里一樣,一點力氣也沒有,關(guān)節(jié)酸痛,之前心口處的箭傷,也一陣陣的痛。 將劉恒衣角撕碎一塊,林喻喬沾了外面冰涼的雨水,覆蓋在他額上。 “劉恒,我都與你同生共死了,你可不能放開我不管,得盡快好起來啊。” “劉恒,你怎么就是不能喜歡我呢?” “我要的也不多,有王妃在,你也不會給我太多,可是至少把心留給我啊。” “讓我在今后的日子里能夠帶著希望活著,不至于卑微到底,就那么困難嗎?” “我難道不值得你再對我好一點,更好一點嗎?” “劉恒,你用定下的規(guī)矩和界限困著我,難道不也是困著你自己么?為什么非要這么拒我于千里之外。你送的莫名其妙的竹笛有什么意思呢,人不可能沒有心的,你又不是真的竹子做的?!?/br> 攬著劉恒的肩膀,林喻喬在他耳邊不斷地說著話,到最后聲調(diào)漸漸哽咽,變成了喃喃自語。 “要是我們都出不去,最后死在這里了。我娘和哥哥他們得多傷心啊,我娘一輩子受著委屈,從沒有風風光光的直起身子,有底氣的活過。我二哥還跟著你呢,他把我爹和大哥得罪慘了,如果你不在了,他該怎么辦?!?/br> “活了這么多年,我還沒有認真的愛過一場,現(xiàn)在到如今你也不喜歡我,我怎么能甘心。” 昏昏沉沉間,劉恒聽著她的話,心里滋味莫名。 胸腔里酸脹柔軟的像是被外面的雨水溢滿,不知什么時候落進的種子被泡的鼓漲著,掙扎著沖破禁錮鉆出來。 他抬起沉重的眼皮望著眼前的人,林喻喬頭發(fā)亂糟糟,滿臉是淚,臉頰還有灌木細小的劃傷,雙眼通紅腫著。 就是這樣一個人,讓他算盡人心難算天意,半生疏淡自持,仍逃不過兜頭而過的紅線千匝。 納她進門本是計劃之外,她卻不是讓他省心的那一類。 有著莫名的熱情,天真,還很麻煩,纏人,自恃美貌為利器,有時候還沒規(guī)矩,令他棘手,心軟,也憐惜,猶豫,最終避不過,推不開,以致賠上了留存半生的情動。 此刻,如果劉恒還有力氣,他一定會無奈的向林喻喬承認,“到底是你贏了?!?/br> 這番生死危局,讓他的情緒也無所遁形。她的赤誠,他看在眼里,她的希求,他不忍辜負。 如果她真的所求就是一顆心的話,他已經(jīng)擱在了她的身上。 話語哽在喉間,劉恒沒等說什么,就失去了意識。 什么都不知道的林喻喬看著劉恒失去回應(yīng),拉著他的手再也喚不醒時,像失去了支柱一樣,再也撐不住了。 呆呆坐了許久,林喻喬突然抹掉眼淚,她想著,自己一定要去做點什么的。 總會撐過去的,沒有努力過怎么能認輸。她攥著拳頭往自己臉上輕輕擊了一下,下定了決心。 小心的放開劉恒,讓他就勢躺下,冒著傾盆大雨,林喻喬跑出了山洞。 怕自己迷路,她小心的邊走邊做記號。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濕透,一層層像有千斤重,既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又隨著冷風吹過,而遍體生寒。 不敢遠了去,附近她到處都找遍了,既沒有干柴可以生火,也沒有野果可以果腹,只在一處樹下找到地下一叢叢長得茂盛的野草和野菜。 本來已經(jīng)從一叢野菜旁走過去,林喻喬突然頓住,然后轉(zhuǎn)身再度回去。 地下的野菜,看起來有些熟悉,像是酸模。 在現(xiàn)代時,她在房東老太太那里曾經(jīng)見到過。 當時老太太怎么說來著? “你們年輕人不懂,酸模啊,這可是好東西。十年災(zāi)害時,大家忍饑挨餓,全靠吃酸模才活下來的。而且它的葉子,還能退燒,當年缺醫(yī)少藥的,這個土方子能救命啊?!?/br> 那個時候她無知無畏,對于老太太的話很不以為意。感冒發(fā)燒了,一片阿司匹林的事,誰能到處去挖野菜。 現(xiàn)在,可不就真的用上了,林喻喬蹲下身,仔細的辨別著地下的野菜。 被雨水沖刷的綠瑩瑩,鮮嫩的野菜,隨著風輕輕搖擺。根狀的莖葉粗短,須根又細又多,斷面呈黃色,葉片橢圓形,脆薄。 挖了一大捧酸模,林喻喬拖脫下褙子把它們裝了進去,冒著雨跑回山洞。 怕自己看錯了,林喻喬決定她先吃一口,確定有沒有毒。 捏著一片菜葉,她一狠心,一把塞進嘴里??诟形⑺?,還有植物獨特的氣味。 抱著劉恒親了一下他的臉,林喻喬看著他長長的睫毛,認真的道,“如果我死了,劉恒你就欠我一條命。下輩子你不許娶別人了,守身如玉的等著我。” 到了晚間,肆虐了一天的大雨終于停了,感覺自己也沒有什么不良癥狀,林喻喬就把兩棵酸模嚼碎了,喂給劉恒。 又累又冷又餓,林喻喬夜間忍耐不住,就和劉恒相互依偎著睡了。 早上明亮的光線照進山洞,她一睜眼,就看到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劉恒!” 林喻喬驚慌失措的大喊,不知道他是自己起來了,還是被人抓走了。 難道他一個人走掉了? 胡思亂想著,林喻喬走出山洞,正好看到遠處有一個青衣人影向她走來。 “你去哪里了?還以為你扔下我偷偷走了!” 撲過去狠狠撞進劉恒懷里,林喻喬流著淚委屈的道。 正好被撞在了傷口上,劉恒悶哼了一聲,摸著她凌亂又失去光澤的頭發(fā)。 “去找吃的了?!?/br> “你退燒了么?” 看來酸模還是挺有用的,劉恒這樣子比昨夜好了很多,起碼能走動了。 墊腳去摸了摸他的額頭,林喻喬皺起眉,他額頭還是燙著,而且眼底布滿紅血絲。 “沒事,吃完了就繼續(xù)走吧?!?/br> 劉恒遞給她三五個小巧的野果,兩人忍著酸澀咽下去,又繼續(xù)互相攙扶著向深山里走去。 邊走邊歇,忍饑挨餓,林喻喬感覺到劉恒灼熱急促的呼吸,知道他是強撐著的。不知道前路如何,萬一終點是峭壁懸崖,劉恒可是絕對沒法再走下山了。 “劉恒,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了?誰給大家下的瀉藥?” 一路走,林喻喬想起之前的疑問,就開口道。 聽她叫著自己的名字,劉恒覺得特別別扭。別說夫妻,便是朋友長輩,也是不這么直呼其名的。 “這么沒規(guī)矩,哪有直呼其名的道理?!?/br> “那叫什么?如今就我們兩個人,不然你叫我喬喬,我叫你恒恒?” 說出口后,林喻喬自己也笑了,聽起來像是“哼哼”。 “便叫子平吧。” 無奈的一笑,劉恒說出了自己的表字。 “那子平,昨晚上的事是掌柜他們做的么?” “不是,是你帶的那個丫頭,那可是個本事不小的。是從張家出來的人嗎?” 劉恒提到了九月,林喻喬也是吃驚,竟然九月不是個想勾引劉恒的蠢丫頭,而是個細作么。 “說是張家的。自己贖了身后,就簽了賣身契隨了我。九月做了什么?我昨晚上氣她不知進退,就趕到了后面伺候。” 到底是她讓九月跟著來的,被人鉆了空子,林喻喬低著頭,心里開始發(fā)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