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泠泠作響。

    我?guī)蜕n穹粗略地清理了一下傷口。然后洗凈帶回來的竹板，大致地幫他將斷翅給固定住了。

    隨后，看著他受傷的模樣，我一籌莫展。

    現(xiàn)在他這副模樣，回天玄派必然是不行的。但接下來又該去哪里，我卻沒有一分頭緒。或許蒼穹是知道的，我想，他畢竟也是妖族四王之一，定然是能回歸妖族的。

    可......

    “蒼穹，你說，我們接下來要去哪里？”我問他了，可蒼穹面色一變，轉(zhuǎn)而換上了一副苦思的表情。

    難不成？

    我心中忽然有了一個不大好的猜測，難道他對此也沒有頭緒？不會吧......雖然是這么想，可我的心里還是隱約升起了一分不安感。

    若是連他也不知道，那我們現(xiàn)在留在這里，不就正是在這里等著天玄派的人找上來嗎？

    這山不算深，但這處地方也依舊是人族的地界。由于這還是人族的邊境——我想到這附近的痕跡，那明顯是定點巡邏的兵士們留下的記號。

    相比于對形勢不大了解的我來，蒼穹對此是更為清楚的。

    只見他十指交疊著，手臂搭在膝蓋上。

    我苦惱地看著他，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法子。

    ......

    最終，蒼穹長長嘆息了一聲。

    “人族這里不能再留了。”他說出這一句話。

    我點頭。

    這我當(dāng)然也知道，只是光知道這件事也沒多大的用處。我們現(xiàn)在的當(dāng)務(wù)之急，是想出接下里要去的地方才是。這里不算隱蔽，若正好碰上巡邏的兵士，我的模樣還能夠混淆成普通的仙門弟子。但蒼穹，我抬頭看了看他的斷翅。

    他的這對翅膀?qū)嵲谑翘^明顯，讓人無論如何也忽視不掉。

    如此地顯眼，豈不是對著人族喊：哎，我是妖族，我在這里，快來抓我啊！

    我煩躁地?fù)狭藫夏X袋。

    一旦不想走，我好像便本能地，自己還未能反應(yīng)過來，腦子就已經(jīng)完全以蒼穹為前提在考慮問題了。

    這個發(fā)現(xiàn)讓我心中莫名有些挫敗。

    我不明白這是因為什么，但我已經(jīng)這么做了。就像腦子是這么想的，但身體卻像是別人的，一點都不按照我的思路走。

    它或許是別人家的吧。

    我想我現(xiàn)在的表情應(yīng)當(dāng)不怎么好看。

    蒼穹從何時開始，竟然換了個姿勢，轉(zhuǎn)而抱著胳膊看著我，面色有些譏誚。

    “你苦惱什么？”他問我，語氣十分好笑。

    我原本以為我們之間的麻煩已經(jīng)解決了?？蓻]想到，蒼穹竟然是個極記仇的。以往他對我有多好、多寬容，那此刻他的表情就有多嘲諷。

    他就像是抓住了的我的小辮子。在這段短短的時間內(nèi)，他已經(jīng)不知道提起這話題多少次了。

    一次兩次的話，我或許還會有愧疚感。但現(xiàn)在，這愧疚感越來越淡、越來越淡，在他的一次次提及我出逃的事，并因此對我一次次地擺出這種臉色.....

    我忽然就沒這么愧疚了。

    我甚至還有些惱火。

    于是我轉(zhuǎn)而瞪著他。

    “怎么？”蒼穹平淡地瞧著我，就像是在瞧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人：“我這樣說你，觸到你的痛腳了？”

    我長出一口氣。

    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現(xiàn)在的蒼穹是一個傷員，我不該與他吵，以免影響到他的傷勢。可若理智真能這么容易就戰(zhàn)勝了我的情緒的話，我還會有可能因為一時沖動引爆地幔嗎？

    我壓根就不是一個理智的人。

    所以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這件事不是過去了嗎？”

    或許是我的語氣過于冰冷，蒼穹臉上戲謔的表情忽然一凝，隨后他垂下眉眼，又閉嘴了。

    我這才反應(yīng)過來，或許蒼穹這是在與我開玩笑也說不定。而我卻在他有意與我和好的時候，給他當(dāng)頭就澆了一盆冰水。

    結(jié)果蒼穹現(xiàn)在又冷了下來。

    他好像......我想起在登箓司中，蒼穹好像也是這樣。他不大會開玩笑，所以對著其他人總是冰封萬里的架勢。只是之前他對我太好了，我才忽視了，其實蒼穹也是個不善言辭的個性的事實。

    他也許是真心地想要求和的！

    想到這里，我忽然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我看著他慘淡的眉眼，好像這一下受傷后，蒼穹就忽然失了血色。雖然他出血不多，但......我不好受地摸了摸他的羽毛。

    我想我真的錯了。如果能回到昨夜之時，我一定趕在蒼穹來之前，就給那時候的我狠狠抽上兩巴掌，讓她沒事找事來搞事?，F(xiàn)在她是舒服了，可哄著蒼穹的我累死累活累得跟馬兄似的。

    至于回家......想起這件事我根本連笑都笑不出來。

    如何能笑得出來？

    我伸手拉扯了幾下蒼穹死抱著的胳膊。

    于是他又抬眼看了過來：“如何？你還想怎樣？”

    我想我現(xiàn)在的樣子一定十分可憐，只是不知道在他的眼里是否能夠得上可愛的范疇。我是從未做過這么低聲下氣哄人的把戲，以往是不屑、也沒有必要。但現(xiàn)在，我不想因為一時的自尊心而徹底地失去蒼穹......

    從另一個方面來看的話，或許我也的確有點忍辱負(fù)重的潛力。

    “我錯了?！蔽矣珠_始道歉。

    不過這歉，并不是沒有底線的。

    我在心中對自己說，若是蒼穹這回再不原諒我的話，那我也不會再向他委曲求全了。我不是毫無底線的，畢竟對于戀愛腦的伊格納茨……我一向是瞧不上這種戀愛腦的人。

    如果有一天，我也成了這樣的話，那我還是找個地方想法子自戕算了。

    蒼穹低頭看著我攀著他胳膊的手，毫無反應(yīng)。

    我忽然有些疲累了。

    算了吧。我想，算了，我沒必要因為這個人而丟失了自己。是他自己愿意的，我又為何要與他再僵持下去？

    我們是沒有緣分的。

    我松了手。決定就此離開去尋找回家的方法，至于他同我說的那個法陣，我并不想用。我不信我一個地靈還弄不出個同他們那個一樣的法陣出來?；蛟S短時間內(nèi)不行，但要是一年、兩年、三年呢？

    又或者，一年、兩年、三年都不行，那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再不行的話，我還有一百年、兩百年、三百年......我想，我是地靈，我不死不滅，沒有固定的壽數(shù)。我能在這里一直一直活下去，就算這個世界也毀滅了?？晌矣植豢恐@里的本源力生存，也還能活著的??！

    我不是沒了蒼穹就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