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葛玉慶嘆了口氣，“你的心情我能理解，都是為了工程好，可也不能采取這種方式呀。又是讓龐大剛鎖車，又是軟禁工作人員的。我要再不給你打電話，還指不定說出什么來呢。不能這么辦呀？”

    李光磊一笑：“組長，不這么辦，還能怎么辦？現(xiàn)在太陽老高，溫度適宜，正是干活的好時候，可讓他們交通局的人一弄，整個工程全停下來了。這是咱們及時趕到了，否則那些村民還不都跑掉？我是讓交通局人員集中休息一下，靜等消息，怎么就成軟禁了？這話可不能讓別人聽到，要不更該上綱上線了。再說了，這些人忙活了這么多天，即使要走的話，我們也該適當表示一下，陪著喝杯餞行酒什么的。

    他們現(xiàn)在都在屋里，設備就在外面放著，要是讓三只手惦記上，那就麻煩了。我們幫他們再鎖一下駕駛室，省得東西丟失，也省得分不出好賴人。要是到晚上還沒來板車和中巴，他們也喝得高興了，黑燈瞎火的再讓人把設備偷走，那他們肯定要擔責任，咱們也脫不了干系。拿鏈鎖把輪胎這么一保護，大家就都安心了。”

    “哎，你呀。”葛玉慶哭笑不得，“權當是你說的在理，可這又能解決什么問題？你就能保證在天亮前破案？”

    “不能?！崩罟饫趽u搖頭，然后又語氣一轉(zhuǎn)，“不過我們可以兩條腿走路，一邊催著警方破案，一邊再找于局長協(xié)調(diào)?！?/br>
    “找老于協(xié)調(diào)？不，不行，不行。”葛玉慶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上次有過一次了，話都說到了那份上，我們怎么還能找他？關鍵是沒有說服他的理由，我也早沒了那個面子。只有看能否按時破案了。”

    李光磊皺著眉頭，說：“指天吃飯靠不上呀。一旦局里把設備和人弄走，再想弄來就難了，關鍵是還會把人心打亂，整個工程就黃了。死馬當活馬醫(yī)吧，除了找于局長，確實再沒任何好辦法了?！?/br>
    “好，那就試試?！备鹩駪c說著，拿出手機，撥打了于大江號碼。

    兩聲回鈴音后，傳出提示“通話中”，連打三遍都是如此。

    想了想，葛玉慶發(fā)出一條短信：老于，咱們可是三十多年的交情呀。真的非要撤走嗎？

    過了一會兒，對方回來信息：老葛，我很為難呀。

    葛玉慶一攤手：“看見了吧?！?/br>
    “不敢接你電話，而只是回你短信，說明他自我感覺有短處，覺得對不住你。像是這種情況，就應該明確告訴他，如果做事這么絕，那么以往交情一刀兩斷?！崩罟饫诔鲋饕?。

    “不能那么做呀，老于已經(jīng)夠意思了?！备鹩駪c說完，又發(fā)了一條短信出去：老葛，我知道你很難，也感謝你這么長時間支持?？晒さ噩F(xiàn)在真不能停，否則就徹底涼了，先不撤走設備和人員，再緩緩吧。

    時間不長，短信再次回過來：這不是咱們哥們個人的事，是集體意見，我也不能總因這事犯眾怒呀。

    葛玉慶咬了咬牙，再次發(fā)出短信：老于，最起碼今天別撤走，等到滿三天，可以嗎？

    等了好大一會兒，再沒有短信回過來，李光磊說：“他不是不接電話嗎，那就去找他?！?/br>
    葛玉慶道：“我真沒法找他了，也肯定見不到他?！?/br>
    李光磊道：“你留在工地，陪交通局的那些人吃喝，只要不讓他們走了，也不讓車走了就行?！?/br>
    “那倒行，只要局里別派來接的車?！闭f到這里，葛玉慶又問，“那么誰去找老于？你去？”

    李光磊點點頭：“我去。我想局里今晚不會派車來了，這個面子肯定還會給你的。對了，你把他家地址也告訴我?！?/br>
    “你可不要胡來。不管怎么說，老于給咱們幫了不少忙，咱們不能恩將仇報。”葛玉慶不無擔憂。

    李光磊一笑：“盡管放心，我是求人幫忙的，怎敢把人得罪了？”

    “也是。”葛玉慶說著，告訴了對方地址，又囑咐了一番。

    與葛玉慶告辭，李光磊乘坐“普桑”汽車，趕奔縣城。

    ……

    天黑的時候，李光磊趕到縣城。

    盡管明知道早已過了下班點，但李光磊還是到了交通局，對著門衛(wèi)說：“于局在辦公室等著我，開一下門?！?/br>
    看到是上次沖著自己微笑的局長朋友，門衛(wèi)立即笑臉相迎：“這位領導，于局長早就出去了，一直沒回來呀?！?/br>
    “是嗎？這個于大江，不會又開會沒完吧?！崩罟饫谶哆吨呦缕?，進了門衛(wèi)室。

    不用相讓，李光磊坐到椅子上，撥打起了于大江號碼。

    手機里靜了一下，傳出標準女聲：“您所撥打號碼已關機?！?/br>
    連打三遍都是如此。

    于是李光磊又發(fā)短信，可是等了好長時間，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從門衛(wèi)室出來，李光磊調(diào)出剛才短信內(nèi)容，又轉(zhuǎn)發(fā)給了一個新的號碼，這是剛在門衛(wèi)室墻上看到的。

    時間不長，一條短信回過來，正是剛才那個號碼，內(nèi)容很簡單，就一句話：你又威脅我？

    李光磊嘴角掠過一抹笑意，回過短信：我是為你好。否則反悔莫及。

    再沒有短信回過來。

    但李光磊并不著急，就在車上等著。

    過了大約十多分鐘，車燈明亮，一輛越野車停在普桑旁邊。

    門衛(wèi)快步跑出屋子，點頭哈腰，陪著笑臉：“局長，您朋友……”

    于大江根本沒理對方，而是狠狠瞪了一眼，“嘀嘀”摁了幾下喇叭，駕車沖進院子。

    “普?！币擦⒓锤诉M去。

    和上次不同，于大江根本沒給對方追上的機會，好似小跑一般，快步上樓，沖進局長室，坐到辦公桌后。

    不是不等老子嗎？老子還不追了。李光磊不緊不慢，邁著四方步，用了差不多五分鐘，才到了局長辦公室。

    剛才本來是想著耍一下那小子，不曾想?yún)s成了自己主動等人家，瞬時把自己置于了下屬位置，于大江氣得火冒三丈，但他盡力壓著：“李光磊，我?guī)土四銈兡敲创竺?，你們不說感激，反而先是打了局里的人，又屢次三番恐嚇我，也太不識好歹了。”

    李光磊大聲喊冤：“冤枉，天大的冤枉。我們怎么會打你小舅子？我還想著一會兒去看他呢，葛組長也一直惦記他的傷情。你說我們恐嚇你，更是無稽之談，我現(xiàn)在見到你，恨不得直接給你磕頭請安?！?/br>
    “放……胡說。你還狡辯？告訴你，這就是證據(jù)。”于大江說著，舉起了手機，“李光磊，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編造謊言，威脅政府公務人員，你這是犯法?！?/br>
    李光磊一臉嚴肅：“于局長，我聽說村民要到交通局上訪，還要到你家找你，這才第一時間告訴你，你現(xiàn)在反倒這么冤枉我，這也太那個了?！?/br>
    “算了吧，你那純屬就是無中生有。村民怎么會找交通局？根本就找不著。我知道你的伎倆，分明是三天期限到了，你們破不了案，就想著耍賴拖延。我告訴你，這堅決不行，這種無賴作法更是錯上加錯，別想嚇倒我?！?/br>
    不怕嚇？那你怎么又回來了？李光磊心中腹誹著，順勢說了起來：“本來我是給您報信的，既然你提起工程，那我也就不得不說幾句……”

    這次于大江沒有立即反駁，而是帶著譏諷的笑容，就那樣靜靜的聽著。

    說了二十多分鐘，又講了修路的意義，也講了停工對葛玉慶和于大江的影響，幾乎把上次內(nèi)容又重復了一遍，李光磊停了下來。

    “行了，總炒舊飯也沒意思，該哪哪去。你告訴老葛，看他的面子，我可以明天早上再通知撤離，這已經(jīng)是極限。做人不要貪得無厭，我已經(jīng)仁至義盡了?！庇诖蠼f著，不耐的擺了擺手。

    “仁至義盡，仁至義盡？”李光磊忽的冷聲質(zhì)問，“于局長，三十多年的交情，就換這么點面子，這還叫面子嗎？”

    于大江微微一怔，隨即冷哼一聲：“那還要怎樣？”

    李光磊笑了，笑容里滿是譏諷：“于大局長，別說的那么好聽，什么仁至義盡？分明是你想和葛玉慶撇清關系，是借著此次的事做個了斷。這么看來，你的支持也是假的，根本不是真心支持老同學，只是拿公家資源堵老葛的嘴?！?/br>
    “你放……”于大江氣的臉色鐵青，“你這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李光磊站了起來，朗聲道：“俗話說‘莫欺少年窮’，這里用在老葛身上同樣適用。你以為老葛混的不如你，永遠不會翻身了？你錯了。如果把你放到他現(xiàn)在的位置上，你敢修這條路嗎？我看未必。就沖老葛的這種精神頭，就沖老葛這個心勁兒，我看好他，‘老葛不是池中物，他日必定騰九霄’。

    退一步講，假如老葛沒能升的很高，但依我看，升個副處絕沒問題。你別問我怎么看出來的，反正我是看出來了，絕對沒錯。再退一步講，十多年以后，你們都會退休，到那時候，你已經(jīng)不是大局長，就敢保用不到老葛，就敢保無求于老葛子女？現(xiàn)在不種樹，到時要乘涼，可能嗎？如果你現(xiàn)在要做的這么絕，到時假設用到老葛，我也堅決不會幫好話。”

    面前年輕人言詞鏗鏘，目光堅定，渾身充滿凜然正氣，于大江不由得心中一震，收起本已擊向桌面的巴掌。

    注意到對方臉上猶豫神色，李光磊語氣緩了緩：“其實你現(xiàn)在多幫助一些，看似在為老葛和工作組做事，其實更是為你自己。首先，修路本是交通局職責，而鳳角工作組卻牽頭來做，其實是為你們分憂，你們?nèi)舨粎⑴c太說不過去了，以后要是有人追究，這也絕對是個把柄。

    其次，局里現(xiàn)在幫助村民，也能為單位和你個人博得好名聲。第三，你幫了同學忙，那就是重情重義，在同學圈、朋友群里也會形成良好反響，很可能為你以后提供幫助。第四，現(xiàn)在你幫助老葛，那就是雪中送炭，遠比以后錦上添花更有效。”

    于大江心中早已大起波瀾，但表面依然故做平靜。

    “劉小寶可是你小舅子，若是你揪著破案不放，若是有心人趁機做文章，可是對您不利?，F(xiàn)在最好辦法，就是一切照就，盡量減小此事轟動效應。何去何從，悉聽尊便?！崩罟饫谡f到這里，又甩下一句“何去何去，悉聽尊便”，絕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