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多，鳳角工作組會議室，一眾九人悉數(shù)在場，現(xiàn)場氣氛有些沉悶。

    “都怎么啦？說話呀，我可沒時間耗著。齊祖仁，你說，平時不是挺能講究嗎？”葛玉慶再次催促著。

    齊祖仁尷尬一笑：“平時，平時都是小事，我就能干一些具體工作。修路可是大事，大事只能聽組長的，還有聽副組長的?！?/br>
    “現(xiàn)在組長讓你說。你這么大人了，不能一點思想也沒有吧?！备鹩駪c語氣中帶出不快，“怎么想就怎么說，不要總揣摩我的心思?！?/br>
    “這……”遲疑了一下，齊祖仁講說起來，“修路確實是好事，利國利村利民的事，我們理應(yīng)參與，更應(yīng)該全力支持。只是……只是修路就是撒錢，還不是小錢，必須要量力而行。以工作組現(xiàn)在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支撐整個工程，根本……”

    “依你的意思，我們就不修了，直接扔下個爛尾工程唄？”葛玉慶沉聲打斷。

    “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就是……”齊祖仁支吾著，最終也沒給出一個完整回復(fù)。

    “我說說看法?！饼嫶髣傞_了腔，“為鳳角全境修水泥路是好事，也是應(yīng)該的，工作組牽頭來修，絕對沒錯。在這過程中，交通局和各個村也給予了大力支持，才使工作得以進展到這種程度。只是現(xiàn)在最撓頭的事情就是錢，沒有錢一切都白搭，現(xiàn)在要想著從哪來錢，只要錢有了，其它事都不是事。從我的角度來看，贊成繼續(xù)修下去?！?/br>
    緊跟著，其他幾人也紛紛發(fā)言，意思和龐大剛相仿，本人都不反對，但也提到了量力而行。

    清清嗓子，李光磊說了話：“同志們，要想富，先修路，看來大家在這一點上認識一致。既然大家都有共同的理想，那其他事項就都不是事，也不應(yīng)該是事。那么大家又會提到一個問題‘錢從哪來’，是呀，錢是硬通貨，沒錢怎么行？”

    是呀，你說從哪來？好幾人心里腹誹著。

    李光磊話鋒一轉(zhuǎn)：“咱們暫時拋開錢的事，先來說說工程。我們修這條路的條件很艱苦，能得到的支持非常有限，可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工程啟動了。從整個過程來看，這就好比爬坡拉車，現(xiàn)在更是爬坡階段，而且還遇到了坎。大家想想，這種情況下，該怎么辦？毋庸置疑，只能使勁往前拉，拉過這個坎。否則，便會不受控制的摔下坡去，造成車毀人傷。當然了，即使向前拉車，也難免磕碰，難免傷到大家。在這里，我以副組長的身份，也以副鎮(zhèn)長身份保證，如果在前進過程中*出現(xiàn)閃失，責(zé)任算我的。”

    算他的？他膽子也太大了吧？依目前來看，馬上就到擔(dān)責(zé)時候了。那好啊，有人主動擔(dān)責(zé)，當然好了。許多人心里都一松。

    個別人則暗自鄙夷著：到底是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呀。

    “不過前提是，你必須和大家一同拉車，半路掉隊的不算，我不替逃兵擔(dān)責(zé)?！闭f到這里，李光磊語氣一轉(zhuǎn)，“當然了，出了成績是大家，我絕不會多貪多占。怎么樣？”

    這敢情好，既不用擔(dān)責(zé)，還可能撈到成績，人們紛紛給予肯定響應(yīng)。

    說了聲“好”，葛玉慶開了口：“同志們能這么齊心，非常好，我非常感動。尤其光磊同志勇于擔(dān)責(zé)，更令我感動，也十分汗顏。身為工作組組長，也是原鳳角鄉(xiāng)老書記，我自沒有拉后腿的道理，更沒有讓年輕人獨自擔(dān)責(zé)的理由，責(zé)任由我倆一同來擔(dān)。”

    龐大剛接了話：“我也算一個，雖然我不是領(lǐng)導(dǎo)，可我也是老黨員，是……”

    葛玉慶抬手打斷：“不必了。有我和光磊同志，分量足夠了，不必再多搭人?！?/br>
    好幾人松了口氣，也暗罵龐大剛“顯猴”一個。

    葛玉慶接著說：“現(xiàn)在工程確實有些困難，那就是錢的問題，但我們也必須咬牙堅持，正像光磊同志說的那樣，現(xiàn)在是爬坡拉車，只能前行，不能后退。這么的，今天補發(fā)的兩個月工資剛到，我的一分錢不領(lǐng)，全都借給單位。”

    “我也全都不領(lǐng)。”李光磊立即回應(yīng)。

    龐大剛接話：“我也兩個……”

    葛玉慶再次打斷：“你爹每個月都吃好多藥，一分不領(lǐng)怎么行？這么的吧，就先借一個月的?！?/br>
    “本來我也應(yīng)該借出兩個月，可是孩子又沒學(xué)費了，就，就先借出一個月的?！饼R祖仁跟著表態(tài)。

    其他幾人也只得咬著牙，在講說了“困難”后，借出了一個月工資。

    “謝謝，謝謝大家！”葛玉慶向著眾人深深鞠了一躬，聲音也略有沙啞。

    ……

    就這樣，在“前帳暫欠，后帳現(xiàn)錢”模式下，工地伙食得以繼續(xù)，石料也恢復(fù)供應(yīng)。

    縣交通局那里，不知于大江是感念老同學(xué)情誼，還是犯了“糊涂”，亦或是聽說了什么，反正施工機械和人員都照常工作著，也沒讓工作組給設(shè)備加油。

    喜的是工程繼續(xù)，愁的是錢款有限，急的是何時有盼，惑的是判斷是否有誤。盡管心情矛盾，但李光磊依舊每天下到工地，親自跟進工程，生怕出現(xiàn)什么閃失。

    就這樣，五天過去，湊的那些錢也見了老底，如沒有資金繼續(xù)注入，第二天就揭不開鍋了。

    葛玉慶一個電話，把李光磊叫了過去，講說了現(xiàn)狀。

    李光磊沒有就此評說，而是從衣兜里取出一個存折遞了過去：“組長，先拿這個用著。”

    葛玉慶狐疑的接過存折，看了眼里面內(nèi)容，又立即遞回：“你剛掙工資，攢點兒錢不容易。再說了，這是個大窟窿，要想填滿可得錢了，杯水車薪不管用。人們的那些工資不就是例子嗎？”

    “這一萬三是不多，不過是我個人全部積蓄，包括讀大學(xué)的獎學(xué)金和勤工儉學(xué)剩的，還有前兩個月工資。先拿著應(yīng)應(yīng)急，能頂一會是一會兒。雖說人們那些工資沒頂大事，但畢竟又堅持了幾天，堅持就是勝利，咬牙堅持吧，天道酬勤。”李光磊接過存折，“我馬上把錢取出來，交給財務(wù)。”

    “等等?！备鹩駪c叫住李光磊，沉吟了一會兒，說了句“我也不能做孬種”，打開抽屜，同樣拿出一張存折來。

    看到對方如此舉動，李光磊既高興，也略有不好意思：“葛組長，我沒別的意思，只是……”

    “行了，磨嘰什么，我好歹也做過七、八年正科的人，覺悟不能比副科低吧。”葛玉慶說著，推了一下李光磊，率先走去。

    不多時，四沓多現(xiàn)金放到了財務(wù)桌上，財務(wù)人員既驚訝，也不無狐疑。

    離開財務(wù)室，李、葛二人又到了組長室，繼續(xù)探討著相關(guān)事項。

    “叮呤呤”，鈴聲響起。

    看了眼來電顯示，葛玉慶道：“老于電話，又有什么事了？”

    說話間，電話接通，傳來了于大江聲音：“老葛呀，我已經(jīng)盡了全力，現(xiàn)在真不能再幫你們，必須得撤回人員和設(shè)備了。”

    葛玉慶一聽，急了眼：“老于，你什么意思？三天兩頭拿捏人?！?/br>
    于大江急忙解釋：“我哪是拿捏你，是領(lǐng)導(dǎo)又找我了，我現(xiàn)在……”

    “那天你已經(jīng)說過了，不就是副縣長找你，什么態(tài)度也沒表嗎？也沒準縣里是支持呢?！备鹩駪c打斷對方。

    手機里嘆了一聲：“唉，要是那樣倒好了。這次不是副縣長找我，是大縣長找的。大縣長也接到了信件，信上說我以公謀私，為老同學(xué)幫私忙，不顧縣局利益。”

    葛玉慶開口便罵：“放他娘個屁。我們替交通局分憂，主動牽頭修路，縣局配合天經(jīng)地義，應(yīng)該再多支持才對。我們是為村民修路，是為了集體利益，何私之有？”

    “理是這么個理，可畢竟有人告了，我也得注意風(fēng)頭呀?！睂Ψ铰曇魸M是無奈。

    葛玉慶急道：“那也不能……”

    李光磊抬手示意，接過手機，平靜的說：“于局長，我是李光磊。我就想問一下，縣長是什么態(tài)度？”

    “縣長……縣長倒是沒予以點評，就是提醒我注意，小心別人放冷槍。”于大江給出回復(fù)。

    李光磊說：“縣長沒有表態(tài)，其實本身就是一種態(tài)度，他是贊成局里的做法，否則他一定會提出來，甚至對你進行批評。另外，局里的支持也不是一天了，如果縣長不贊成的話，恐怕早就找你了?！?/br>
    于大江道：“不一定?，F(xiàn)在我最明智的辦法，就是先把人和設(shè)備撤回來，然后再……”

    “再什么再？”葛大江又搶回了手機，“老于，咱倆同學(xué)一場，你能提供這段幫助，我非常高興，也很感激，只是希望你還能繼續(xù)支持。我們堅持到現(xiàn)在不容易，就為了這條路，工作組成員都搭了一兩個月工資，李光磊更是把全部積蓄一萬三都拿了出來?！?/br>
    “葛組長也拿出了三萬塊，那可是他準備給老人修房子的錢?！崩罟饫谠谂源舐曊f。

    “老于，我們在咬牙堅持呀，你就可憐可憐我，再堅持堅持，哪怕等我們把這四萬三花完，等我們實在拿不出錢的時候，你再撤人和設(shè)備。好嗎？”葛玉慶語句中帶著乞求，聲音也嘶啞起來。

    手機里停了一下，才又傳出聲音：“哎，何苦呢！你倆圖什么？”

    “幫助百姓?！?/br>
    “為了理想！”

    葛玉慶、李光磊先后回復(f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