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玨兒嚇壞了吧?你王妃肚子里的孩子還好嗎?”水靖進了御書房的時候,皇帝正低頭看著奏折,頭也不抬道。 “meimei喝了安神藥,正睡著。孩子還好,王妃醒了一會兒,喝了藥又睡了?!彼缚粗坪跛查g老了幾歲的皇帝,心情也不由沉重了些,“父皇也注意休息,別太傷心。” “這些帖子都是廢太子的……不,不是廢太子,是誅殺太子的?!被实酆仙献嗾?,平靜道,“你說,朕該殺太子嗎?” 水靖握著拳頭,慢慢跪下:“兒臣曾經勸過太子,不用和大哥置氣。太子貴為一國儲君,只要安安穩(wěn)穩(wěn)不出錯,大哥即使有再多人支持都沒用?!?/br> 皇帝低下頭,看著水靖的神情晦暗不明:“你還真敢說。那么太子……說什么了。” 水靖趴下磕了三個響頭后,才道:“太子說,孤和你們是不同的。孤只有父皇,孤的父皇不只是父皇,更是父親。聽到那句話之后,兒臣就知道,用什么話勸說太子,都已經沒有用了?!?/br> 皇帝雙手顫抖:“可是,他這個兒子卻要來殺朕這個父親!” “兒臣也對太子有頗多微詞,”水靖面無表情,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直白的話會觸怒皇帝,“但太子再有諸多罪行,兒臣唯一不相信的就是,太子會對父皇有殺害之心?!?/br> 皇帝目光炯炯的看著水靖,水靖背挺著挺直,頭卻低低垂下。 “兒臣不想讓父皇難過。”水靖聲音中帶著哽咽,“雖說兒臣找不到證據(jù)證明現(xiàn)在所說的話,這一切都是兒臣主觀感情的判斷。但是兒臣就是這么認定的?!?/br> “你去外面跪著吧?!被实壑匦碌拖骂^,擺了擺手。 “謝父皇?!彼冈俅慰牧巳齻€頭,然后走出御書房,在宮門外的臺階下跪著。 皇帝呆坐了半晌,折子卻一直沒有翻動。他突然道:“外面的天是不是很陰沉?” “是的,在下小雪了?!币恢碑斨季鞍宓奶O(jiān)總管趙益回答道。 皇帝又繼續(xù)呆坐著。又過了一會兒,皇帝道:“叫人去給水靖拿斗笠和斗篷,再拿一個笑的暖手籠讓他帶上,別凍壞了。” “是?!壁w益躬身退下。 果然一直以來不得罪瑞親王是對的。 .............................................................................. 水玨進宮的時候,看著跪在臺階前的水靖的斗笠和斗篷上已經積了薄薄一層雪。 水靖見水玨到來,忙悄悄將斗篷掀開一條縫,露出里面小巧的暖手籠。 水玨的視線落到石階上。雖然水靖出門的時候就已經坐好準備,小腿到膝蓋上綁著的護腿的墊子最下面是厚實的牛皮,牛皮上面封了好幾層的羔羊皮,水靖出門的時候說走路都困難。但是畢竟下雪了,地面有些濕冷,水玨還是擔心的。 不過做戲要做足套,她擔憂的看了水靖一眼,做出一個泫然欲泣的表情后,就讓人通報皇帝。 后宮女眷不能進御書房,但這不包括皇帝的骨rou。所以水玨是可以進去的。 水玨進了御書房洗禮后還未站起身來,就聽皇帝道:“玨兒,你是來給水靖求情,還是給太子求情。” 水玨啜泣道:“女兒不是來求情,而是將查到的實情告訴父皇?!?/br> “哦?什么實情。”皇帝問道。 水玨跪下道:“在面對刺客的時候,女兒親自領著侍衛(wèi)出門的。” “沒傷到吧?!”皇帝忙放下奏折。 水玨搖搖頭:“女兒出去的時候,那刺客說是奉太子哥哥之命?!?/br> 皇帝嘆了口氣。水玨這話聽著好像是告狀,實際上也是求情來著。若是要遮掩身份,何必說奉太子之命?若說是奉太子之命,何必穿上夜行衣?況且水玨和瑞親王妃都是局外人,太子連賢親王都只是軟禁,何必要對這兩人痛下殺手? 若說太子是故意做的這么明顯,去嫁禍其他人,也是不可能的。有了太子沖擊兵營的事,就算事后查出來有別人的欺騙,但為了堵住天下悠悠眾口,這太子之位也必定廢去。 在他的cao縱下,太子如今的局勢正好,不需要做這種魚死網破的事。 “你也去外面……”皇帝停頓了一下,“在外堂跪著吧?!?/br> “謝父皇。”水玨還以為自己能和哥哥跪在一起呢。不過屋內確實暖和的多。 水玨出了御書房,在宮殿外堂正準備跪下的時候,趙益親自拿了個墊子過來:“皇上說了,公主身體弱,又受了驚,跪在墊子上就好。公主累了可以跪坐著,等人來了,老奴會讓人提醒公主的?!?/br> “謝趙公公?!彼k跪在軟乎乎的墊子上,心想,皇帝果然還是對兒子狠多了。 .............................................................................. 距離水玨跪著也有一個時辰了,這讓水玨十分擔心門外跪的更久的哥哥。 這時候,勇親王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然后就聽見里面又哭又鬧又是摔東西,不久之后,勇親王出來了,眉眼間帶著得意:“長興,起來吧?!?/br> 水玨差點忍不住用看傻逼的眼神看勇親王。 “本王已經在父皇面前求情,你和老四可以起來了?!庇掠H王補充了一句,然后使喚宮殿里的小太監(jiān)去扶水玨。 水玨緩緩站起來,身體晃悠了一下,似乎是腿跪麻了。她不顧現(xiàn)在還在宮中,也不顧正溫和的笑著想對她說什么的勇親王,轉身就朝著宮殿外面快步走去。 勇親王本想還關懷幾句,見水玨連對他行禮都不顧上,轉身就去看水靖,心中不由涌起一股氣。他心里想著,這長興果真如母妃所說,沒有教養(yǎng)。 勇親王既然要做人情,自然加快了腳步,然后讓快成了雪人的水靖也站起來。即使有斗篷御寒,水靖也覺得渾身快沒知覺了。 “身上寒氣重,讓其他人來扶就好。”水靖見水玨一臉陰沉比他身上的寒意還重,忙寬慰道。 “我來扶?!彼k和小太監(jiān)一人扶一邊,“我?guī)Ц绺缁馗?,大哥慢待?!?/br> “回去吧,別得了風寒?!北緛韼е谥I讓這兩人起身,想得個人情的勇親王,就這么被兩兄妹忽視了,心中十分不是滋味。不過他現(xiàn)在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倒也好說話,也沒非拉著都快暈倒的水靖東扯西扯,非要扯的人家倒地不起請御醫(yī)不可。 .............................................................................. “都走了?”皇帝閉目養(yǎng)神。 趙益道:“瑞親王、長興公主和勇親王都走了?!?/br> “趙益啊,老大求情的時候說,太子試圖弒君,罪無可恕,但本朝從未有過殺皇室中人的先例,為了朕的名聲著想,懇求朕放過太子?!?/br> “而水靖和玨兒求情,則是直說根本不相信太子弒君?!?/br> “你說,這差距在哪?”皇帝冷笑。 趙益低下頭。這問題肯定不是讓他回答的。 ☆、第63章 皇帝雖然回京了,但京城的氣氛仍舊十分低迷。太子被囚禁,賢親王被降爵,瑞親王被訓斥,似乎一夜之間,朝堂就變成了勇親王的天下。 瑞親王一家自皇帝回京之后,就回到了王府中。瑞親王從皇宮回來后就感染了風寒,臥床不起;長興公主受了驚嚇且感染了風寒,也臥床不起;瑞親王妃受了驚嚇動了胎氣,同樣臥床不起。瑞親王府三個主人全倒了,自然外面的風風雨雨就和瑞親王府無關了。 本來瑞親王被訓斥、被罰跪在冰天雪地的事已經傳的眾人皆知,人都道瑞親王要失去圣寵。不過而后皇帝又派遣了好幾個御醫(yī)常駐瑞親王府,所以眾人還在觀望中時,就打消了落井下石的念頭。 無論瑞親王府現(xiàn)在是否惹了皇帝生氣,但終究還是圣寵在身。 不過瑞親王府小小的圣恩,被勇親王府那接連的賞賜一對比,就不怎么引人注意了。一邊是太子鐵定被廢,一邊是勇親王府賞賜不斷,京城可以說是人心浮動,勇親王府門庭若市,車馬不絕。 太子最終被廢,罪名洋洋灑灑共十條,從驕奢yin逸說到無能昏庸,但并無弒君叛逆一條。勇親王一脈似乎很不滿意,接連上詔書,不過被皇帝訓斥后,沒了后招。 反正太子已經被廢,勇親王也大度了一回,不再計較了。 而太子的罪名雖然已經確定,懲罰卻還沒扯清楚??偟膩碚f,分為放不放過太子性命兩派。不過這朝中的風云,和病倒的瑞親王府一家似乎沒什么關系。瑞親王府也雞飛狗跳的,和朝堂上沒兩樣——瑞親王妃難產了。 臨 產期的忐忑驚嚇,對孕婦的傷害是很大的。雖說陳凝安之前身體養(yǎng)得好,但自從皇帝傳來被刺的消息后,就已經惶惶不安。而后水靖傳來平安的消息,剛松口氣不 久,又遇到黑衣人圍殺。雖說沒見著血腥,但只要想著有人在外面要殺自己,那惶恐不安肯定是不會少的。后來好不容易看著大家都平安無事了,水靖又被罰跪在冰 天雪地中,受了風寒病倒。這心情上上下下反復難安,陳凝安就支持不住了,近幾天一直有落紅,今個兒終于生產了。 因為已經足了九個月,所以孩子還是很健康的,只是陳凝安的狀況不太好。產婆在里面給陳凝安打氣,參片也已經含在了嘴里,水靖和水玨都焦急的守在外面來回轉圈圈,連林黛玉都開始跟著兩人一起轉悠。 水 玨除了擔心陳凝安和自己小侄子的安危之外,最重要的還是被女人生孩子給嚇到了。她的前世男女身體似乎有所不同,女人身體十分健壯不說,生孩子也十分簡單, 而且在懷孕期間更加厲害暴躁,這和動物中那些懷孕的母獅子母老虎差不多。而生孩子更簡單,只要時間到了,幾分鐘就生下來了,連傷口都沒有。 這個世界的女人身體弱就不說了,生孩子居然跟過鬼門關似的,實在是太可怕了。 傳宗接代的思想水玨也是有的,但是生孩子實在是太可怕了。水玨不知道自己的體質是隨了前世,還是和這個世界的女人一樣。所以她都在考慮要不要孩子了。不過最后有個后代的思想還是占了上風。水玨想著,自己上場殺敵都不怕,何必怕生孩子。這么一想,水玨就淡定了。 .................................. 陳凝安從一大清早開始發(fā)作,到天蒙蒙灰的時候,焦急的等在外面的人終于聽到孩子的哭聲。所有人都送了一口氣。產婆稍稍打理了一下產房后,御醫(yī)終于可以沖進去看陳凝安的情況了。 “恭喜王爺,是個大胖小子?!碑a婦笑著抱著孩子給水靖報喜。 水靖湊上去看了一眼,雖然胖乎乎的,但是臉色通紅,皮膚皺巴巴的,眼睛也沒睜開,實在是看不出來他爹的優(yōu)良相貌。不過心里雖然說著嫌棄的話,但水靖還是非常開心的,還伸手抱了一下自己第一個孩子。 小孩剛出生不能吹風。水靖和水玨輪流抱了一下,產婆就把孩子抱回早已經布置好的房間里。御醫(yī)也要給孩子看看,并說些需要注意的事給帶孩子的嬤嬤聽。 “王妃如何?”水靖對給他生了兒子的大功臣也是很在意的。 御醫(yī)答道:“王妃出血過多,雖說現(xiàn)在已無大礙,但身子虛了,兩三年內恐怕不會有孕?!?/br> 水靖點了點頭。既然王妃沒事就好。既然已經有了嫡子,兩三年內不能生孩子也沒什么大礙。 “我去看看嫂子?!彼k道。 水靖摸了摸水玨的頭:“一起去。”看著王妃生孩子,meimei一定被嚇到了吧?怎么辦,他現(xiàn)在就已經開始擔心meimei生孩子的事了! 陳凝安已經喝了藥,睡得深沉。水靖和水玨看了一眼之后,就安靜的離開了還帶著血腥氣的產房。 “把弓箭掛上,每人賞二兩銀子喜錢?!彼k見水靖神色有些疲憊,便代他吩咐道,“哥哥去睡會兒吧,你的身體還沒好。我去宮里給父皇太后報喜。” “好?!彼复_實有些撐不住了。他的風寒雖然好了,但病去如抽絲,身子還是虛的。緊張了一天,他也確實疲乏了,“多給你侄子討些賞錢?!?/br> 水玨笑了:“當然?!?/br> .................................. 陳 凝安肚子發(fā)作的時候,皇帝已經得了消息。水靖和水玨在轉圈圈的時候,他也心神不寧的,派人打探了好幾次。太后也等著消息,在聽到陳凝安可能難產的時候,太 后捻著佛珠一個勁兒的念佛。當陳凝安生了個大胖小子后,消息很快就快馬加鞭傳到了宮中?;实壑浪k肯定會來報喜,早就等在了太后宮中。 “父皇,皇祖母?!彼k上揚的語調都透著一股喜氣洋洋,她對著皇帝和太后盈盈一拜道,“嫂子給哥哥添了個胖小子,雖然眼睛閉著看不真切,但是那鼻子和嘴巴簡直和哥哥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水玨停頓了一下,告狀道:“不過哥哥不承認,說侄兒皺巴巴的,才沒他長得英俊?!?/br> “哈哈哈哈,小孩子出生都是皺巴巴的,”皇帝被逗得哈哈大笑,近來的抑郁都散了不少。他招呼水玨坐過來,道,“你哥哥出生的時候還不是皺巴巴的,跟個小猴子一樣。朕都沒嫌棄他,他怎么嫌棄朕的孫子。” 太后也笑瞇瞇道:“孩子和自己長得像是喜訊,老四是不是樂傻了?!?/br> 水玨笑道:“我也覺得是,哥哥明明笑的都看不見眼睛了,嘴里還非說著嫌棄的話?!?/br> “哀家聽說瑞王妃難產了,還正擔心著。沒事就好。”太后又念了一聲佛,“孩子還健康吧?瑞王妃還安好吧?” “侄兒健康的很,哭聲可洪亮了?!彼k答道,“嫂子也還好,御醫(yī)說養(yǎng)個兩三年,就恢復元氣了?!?/br> “那就好,那就好?!被实圩聊ブ?,兩三年正好,到時候再給老四添個嫡子,那年齡差距也正合適,“瑞王妃有功,賞!” 水玨笑嘻嘻的聽著皇帝揮手賞下許多珠寶布匹藥材,后來想起水靖喜歡字古董,又賞下了許多水靖喜歡的東西。太后緊接著也賞了許多好東西,還專門點名了水玨也有功勞,給水玨也賞了不少東西?;实勐牶笮α?,怎么把女兒忘記了,自然又加了一份賞賜。 水玨接了賞賜之后笑道:“我那小伴讀也一直端茶送水,守在門邊,也算是有功勞吧?父皇和皇祖母要不賞點小東西給黛玉玩玩?” “這個自然是有的?!碧髶屜刃Φ?,“長興總是記得給你的小伴讀攢嫁妝的。” 水玨羞紅了臉,撒了一會兒嬌,惹得宮中兩大巨頭又取笑了她一陣子,之后又賞下不少東西。 “玨 兒,老四的身體好些了嗎?”皇帝猶豫了好久,才問道。他對之前罰水靖在外面跪著還是有些后悔的。他只是做個樣子給外人看,哪知道那雪下了就不停了,再想把 水靖挪動到屋里,也不要找理由?;实鄄挥捎行┞裨?,平時看著水靖的身體蠻好的,他還專門叫人送去了披風、斗笠和暖爐,結果還是生病了。一定是水靖平時疏于 習武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