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獅城，苗靳之持份文件進到周豐蕩書房里，瞥了眼桌上賬簿和低著腦袋的人，默默將文件放在賬簿的對邊，自顧自找地方坐著，掰著果盆中黃澄澄的香蕉。

    “這是什么？”和他媽一個樣，忙起來頭也不抬問道。

    “一封軍報，從京師轉(zhuǎn)來的，應(yīng)該是告訴咱們宋國已滅的事情；一封求援報，是從廣州遞來的，找獅城求援，必定是要糧食?！泵缃鸬?。

    兩看三看不抬頭的男人，苗靳之疑惑道：“殿下，您不舒服？還是有人黑心貪了錢糧？！”

    周豐蕩終于抬頭，白他一眼沒好氣說道：“吾是朝廷任命的南洋大都護，職責所在就不能查帳看報了？獅城能有如今之盛不知耗費多少心血，吾可不想無顏去見母親！”

    苗靳之嘿嘿一樂，請示道：“那么大都護，廣州求援該怎么處置？”

    周豐蕩裁開文件袋查看，眉毛挑了挑，把求援文書遞給苗靳之。

    “如數(shù)調(diào)派糧草，支援軍前?！?/br>
    苗靳之接令，臨行前草草一掃文書，看則入眼，后退步伐怔住，似刮過陣風，臉上堆滿懷疑和疑惑。

    “……大都護，這篇文書～～似有不妥之處…………”

    周豐蕩繼續(xù)低著頭：“奇怪，有何處不妥？”

    苗靳之內(nèi)心反復算算，言道：“大都護，這批糧食很多，足可夠一萬大軍食用半年……眼下宋國已滅，整個長江之南哪里需要出動如此龐大的兵力？出動如此龐大的兵力干什么？！”

    “汝想說什么？”周豐蕩冷冷反問，“在廣州的是吾的三叔，母親任命的湖廣總督，尚方寶劍節(jié)制江南諸軍的主帥！再有，把汝的眼睛睜大看清楚，三叔要糧是為了平叛，宋國余孽勾結(jié)亂軍亂民以及蠻夷部落威脅兩廣，三叔平叛理所應(yīng)當，兵者國之大事，南洋南洋都護府上下當全力支持！”

    “大都護您～～不害怕？”

    和周豐蕩要殺人的眼神對視一秒，苗靳之慌忙低下頭，意識到說錯話連連告罪退出書房。他兼著長史，糧草物資都歸他管。

    滑稽注視好兄弟滾蛋，周豐蕩輕笑繼續(xù)低頭查閱賬冊，不知道過了多久一整本厚厚賬冊看完，凝重的翻閱下一本，看完后顏色不改……夜已深，賬本看完，周豐蕩心情沉重的出屋散步，腦子清醒些歸房，研磨提筆，給自己的母親、大元的皇帝陛下上折子。

    之所以選擇官面上的報告而不是私底下的私信，實在是因為匯報的事件太重要了，并且情況發(fā)展很嚴肅！

    “兒臣南洋大都護周豐蕩奏請陛下，懇求陛下著重注意此事，事關(guān)江山社稷，請朝廷拿出條陳解決…………”

    周豐蕩發(fā)現(xiàn)的危機很難得，可能一百個人里都無法發(fā)現(xiàn)，這個危機叫做——資本流失。

    什么意思呢？咱們拿西班牙舉例，西班牙很符合現(xiàn)今的大元現(xiàn)狀。

    西班牙美洲開采出金銀，而開采出的金銀并沒有促進本國手工業(yè)、制造業(yè)的高速發(fā)展，反而因為購買英法荷意等國家、地區(qū)的商品促進對方的手工業(yè)、制造業(yè)高速發(fā)展。況且資本是沒有國界的，西班牙通過買買買，促進對方國家地區(qū)經(jīng)濟發(fā)展同時，導致國內(nèi)資本外流，國內(nèi)經(jīng)濟脆弱，然后金礦完蛋西班牙完蛋。

    大元也是等同的，雖然是在戰(zhàn)時社會，大元經(jīng)濟也在發(fā)展，可大元太需要糧食了，周某人又好打仗，糧食消耗太快，國內(nèi)糧食不夠用咋辦？買唄！

    這一政策從殖民流球起開始執(zhí)行，一直到如今南洋都護府還在進行，大元每年都會有大量的銅錢、金銀流入南洋及天竺國家，換取糧食運輸回國。

    周豐蕩查的是天狩二年的帳，還只是進賬，僅天狩二年進口的糧食就超過了女帝整場伐宋耗糧的兩倍！

    暹羅的帳更是恐怖，洪世賢、顏増打完仗扶持莽白做暹羅國王，常理來說莽白就是跪臺辦，暹羅就是大元的一條狗了吧？結(jié)果大出預料！

    哪是狗？分明血吸蟲！

    天狩二年暹羅的糧食對外出口量占總比重八成上下，而在這八成里，九成是賣給大元。糧食即便以斗米三錢算，簡直好大一筆財富。

    靠賣米，暹羅用一年時間走出戰(zhàn)爭創(chuàng)傷，國家欣欣向榮，收入大增，一躍為南洋名列前茅的富裕國家。

    靠賣米錢，暹羅國有更多的經(jīng)費去武裝軍隊，以每套三十貫的價格從大元手中買走了兩千套步人甲，連回回砲也花了八萬貫買了兩臺。憑借雄厚財力，一躍為南洋地區(qū)第二軍事力量。

    暹羅國王莽白更是大力鼓動民眾多開荒、多種田、多打糧，制造更多的商品讓元人來買，讓暹羅牌兒大米充斥大元境內(nèi)的每一個角落！

    跟暹羅有一拼的還有明加剌，暹羅地處曼谷平原，明加剌占著恒河平原，又有恒河圣水滋潤莊稼，兩地經(jīng)緯度差異不是很大。明加剌天狩二年對元出口商品大頭是糧食，占比達到七成；進口是元的琉璃、黃金、工藝制品、書籍、圖畫、折扇、茶葉、絲綢、瓷器等等商品，軍工產(chǎn)品不算其內(nèi)。

    因為對元貿(mào)易線的繁榮，就在天狩二年，周蕊徽滅宋的時候，周豐蕩征服滅掉蘇木達臘、三佛齊兩國之后，沒過多久時間，元與明加剌簽訂貿(mào)易合同，加大商品出口量、關(guān)稅優(yōu)惠等多項條例。在合同最后，元向明加剌租借一塊兒土地，充作存儲貨物的倉庫，周豐蕩在這塊土地建城，曰〔明城〕，位置大致是后世的〔加爾各答〕。

    歷史很巧合，因華夏商品的到來，加爾各答提前好些個世紀繁榮，成為北天竺地區(qū)一顆璀璨明珠。

    由此可見，大元的資本外流有多嚴重！

    奏折的最后，周豐蕩大膽提出個不成熟的建議，十六字概括：閉關(guān)鎖國、限制貿(mào)易、重農(nóng)抑商、加收商稅。

    寫完封口，周豐蕩吻了，連夜派人乘快船上奏。

    “贊美無所不能的安拉，相信母親一定有辦法解決?！?/br>
    撫摸下頜漸豐的胡子，周豐蕩認真做了遍禱告，歸房睡覺。

    落下兩件事兒未表——其一，泉州城有數(shù)座清真寺，因為不是佛寺，所以李師嘉沒有在意。

    其二，就在獅城，由周豐蕩支持下，薩利赫做建筑指導，蓋了座清真寺，薩利赫兼任住持，已收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