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戰(zhàn)爭的陰影越來越沉重,荀哥兒的書院已經(jīng)停課了,宋思年和他一老一少兩個男子守著一屋子的婦孺,面對越來越緊張的戰(zhàn)爭形勢,一家人心里都充滿了惶恐和未知的恐懼。 唯一的一個壯勞力丁大山半個月前接了葉翠兒送到靖邊城后,自己卻仍留在張家堡未回來,執(zhí)意要堅持多收一些稻子,害得田氏他們?nèi)杖論?dān)驚受怕地盼著他早日回來。 宋蕓娘還沒有從殷雪凝逝世的悲痛中走出來,梁國建國以來最慘烈、最宏大的戰(zhàn)爭終于爆發(fā)了。小王子阿魯克率領(lǐng)著八萬大軍兵分兩路,如同一條毒蛇吐出的蛇信子,分別伸向了宣府和大同這兩個邊境的重鎮(zhèn)。 阿魯克率領(lǐng)著五萬大軍直襲擊大同,大同外圍的一些大大小小的軍堡幾乎全被攻陷,大同岌岌可危。另一支三萬人的大軍則由阿魯克手下的第一悍將率領(lǐng),向著宣府城而來。 作者有話要說: 宋蕓娘、殷雪凝和蕭靖嫻三個女子有著相同的人生境遇,都曾是嬌貴的官家小姐,因為父輩的緣故受連累充軍,落入社會的最底層,只是他們不同的努力和選擇導(dǎo)致他們有了不同的結(jié)局。其中,最軟弱、毫無反抗精神的殷雪凝自然是最慘的,至于自私自利、不走正途的蕭靖嫻,說實話,作者君尚未決定她應(yīng)該有什么樣的結(jié)局。雖然壞人不會有好下場是人心所向,但是縱觀歷史,真正上位的人反而大多是這樣的人。當(dāng)然,現(xiàn)實生活中的悲哀不會帶到書中來,自然會給大家一個交代。 請繼續(xù)支持哦?。。。?/br> ☆、李夫人的擔(dān)憂 在韃子的鐵蹄已經(jīng)踏到了宣府城的另一個衛(wèi)城——靖虜城,靖邊城也即將封城之時,丁大山終于拖著一大車的糧食趕了回來。 田氏一看到丁大山便沖過去好一陣子的捶打和哭罵。丁大山倒是挺委屈,他一邊抱著腦袋左躲右閃,一邊叫著:“娘,娘,孩兒這不是好好兒地回來了嗎?娘,你聽我解釋?!?/br> 宋蕓娘他們在大松一口氣的同時,也都是又好氣又好笑,紛紛上前勸解。 丁大山方道:“你們別看我雖然一直沒有回來,可我一直在關(guān)注戰(zhàn)事,要不然怎么能這么及時地趕回來。韃子這一次來得兇,不多準(zhǔn)備點(diǎn)兒糧食怎么和他們耗下去。地里的稻子已經(jīng)收了一大半,還有十來畝實在是還不急收割了。不過你們放心,稅糧我已經(jīng)交了,剩下的都拖了過來?!?/br> “你這個臭小子,命都快保不住了,你還記得交什么稅糧?你就算不交,那劉青山還能將我們怎么樣?他現(xiàn)在自身都難保!”田氏忍不住抄起一個雞毛撣子就又要敲打丁大山的頭。 丁大山不幸中招,他捂住腦袋“嗷”的叫了一聲,一邊跳著躲閃,一邊委屈地叫道:“娘,我哪里是為了劉大人,我是為了張家堡的鄉(xiāng)親們?!?/br> 亂吵吵的室內(nèi)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田氏也拿著雞毛撣子愣在那里。只聽丁大山的聲音低沉了下來,有了幾分沉重和滄桑,“韃子要打來了,誰知道會圍城多長時間,我多給張家堡交點(diǎn)兒糧食,說不定到時候就可以多活一條命……” 一番話畢,宋蕓娘他們都陷入了沉默。葉翠兒想到留在張家堡無法前來的家人,更是忍不住大哭起來。 “山子,疼不疼?”田氏愣了半晌兒忙上前心疼地摸著丁大山的頭,一邊眼淚也是淌個不停。 “對了,我這次在外面還聽到了一個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那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再多的韃子咱們也不怕了,就安安心心地等著吧!”丁大山突然想起了什么,眉飛色舞的說著, “山子,什么事?” “大山哥?” “快說,快說,別賣關(guān)子!” 眾人都好奇的看著他,七嘴八舌地問著。 丁大山得意洋洋地笑了笑,“告訴你們吧,聽說圣上帶著幾十萬大軍御駕親征了,勢必要與韃子大戰(zhàn)一場。你們想啊,圣上都來了,那韃子還不得被打得落花流水,逃得遠(yuǎn)遠(yuǎn)地,咱們還有什么好怕的?” “真的?” “你說的可當(dāng)真?” 眾人或驚或喜,或不予相信,只有李氏呆呆站了一會兒,突然冷冷哼了一聲:“御駕親征?他是嫌命太長了嗎?” 此言一出,眾人都是大驚失色。宋思年急忙沖著宋蕓娘使了個眼色,一旁的荀哥兒已經(jīng)機(jī)靈的沖到院門口將門緊緊關(guān)了起來。 “親家母,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可說不得,這可是要掉腦袋的啊!”盡管門已經(jīng)關(guān)上,宋思年仍然一臉緊張地小聲勸說。 李氏眉頭緊鎖,面色沉重,好似心頭壓著重重大山。她沉默了一會兒,看到面色驚慌的眾人,突然展顏一笑,“瞧我,真是老糊涂了,亂說話。圣上御駕親征當(dāng)然是好事?!?/br> 她看了看亂糟糟的院子,立即挺直了脊背,又恢復(fù)成了當(dāng)年那個沉著從容的侯府夫人,鎮(zhèn)定自若地指揮著:“你們都愣著干嘛,該干什么就干什么去。玥兒、翠兒,你們幫著大山將這堆糧食收拾一下;荀哥兒,你帶著鈺哥兒回房念書去;蔓兒,你帶著妍姐兒去蕓娘房里,哄著她睡一會兒。蕓娘,你隨我來?!鞭D(zhuǎn)身剛走幾步,看到宋思年焦急的面孔,她頓了頓又道:“親家公也一起來吧?!?/br> 一走進(jìn)正房,李氏便收斂了一直掛在臉上的笑容,坐在太師椅上皺著眉思索著,宋蕓娘也順勢關(guān)上了房門。 “親家公,蕓娘,我擔(dān)心這次御駕親征沒那么簡單?;噬弦呀?jīng)是五十多歲的人了,四年前我們在京城之時他的身子便不是很好,現(xiàn)在只怕是更甚。這次他居然會御駕親征,我懷疑背后有陰謀,搞不好朝廷又有大的動蕩啊!” 這些宮闈秘事、朝廷內(nèi)斗距離宋思年和宋蕓娘的世界實在是太遙遠(yuǎn),他們二人都愣愣看著李氏,嘴張了張,卻不知如何開口。 李氏突然產(chǎn)生了一股深深的孤獨(dú)感和無力感,她嘆了口氣,向他們講述了一些往事。 梁惠帝是梁國開國以來的第四任皇帝,□□皇帝是馬上得的天下,經(jīng)過了幾代人的征戰(zhàn),到了他這一代,基本可以算的上是四海皆安,周邊大的征戰(zhàn)沒有,小的戰(zhàn)事卻仍是不斷。 梁惠帝非常崇敬自己曾經(jīng)南征北戰(zhàn)的曾祖父和祖父,年輕時也十分重視馬上功夫和拳腳武術(shù),還時不時組織皇親貴族們到郊外狩一狩獵、比一比武,自己也常常親自上陣,但是除此之外,他就再沒有其他任何的實戰(zhàn)經(jīng)驗。 特別是這些年來,他寵信宦官劉振和張貴妃,年老體弱之際又迷上了煉丹。劉振和張貴妃狼狽為jian,教唆著梁惠帝疏遠(yuǎn)了皇后和太子,當(dāng)年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皇后一族鏟除干凈,蕭靖北一家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慘遭滅族,被充軍到張家堡。 “奇怪的是,太子已經(jīng)被幽禁四五年了,卻一直沒有聽到重立太子的消息?!崩钍仙钌畎櫰鹆嗣碱^,她雖然遠(yuǎn)離京城,卻時時注意著皇城里動態(tài),“最受寵的張貴妃僅生了六皇子,今年才十五歲。她想讓自己的兒子越過前頭的幾個已經(jīng)成年的皇子當(dāng)上太子,只怕還有不小的阻力?!?/br> 李氏眼里突然閃出一絲銳光,猛地立起身來,“皇上一直不立新太子,就說明他對太子還留有余地。若非如此,當(dāng)年他也不會那么輕易放我們一馬……,莫非……莫非皇上有了為太子翻案的意圖,引起了張貴妃他們的恐慌,所以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攛掇著皇上離京……若果真如此,只怕皇上此行甚是危險?!彼活櫵嗡寄旰退问|娘震驚的神情,急急地走到門口,拉開房門,“大山,你過來一下?!?/br> 正在搬米袋的丁大山小跑著過來,臉漲得通紅,汗水正順著臉頰往下淌著,憨憨的笑問:“李嬸嬸,您有什么事情?” “你快別干活了,出去打探一下,皇上此次御駕親征,隨行的有什么人,京城里又是什么人留守?” 丁大山怔愣了一下,面露為難之色。宋蕓娘想了想,便回房取了一小袋碎銀子給他,“城里的軍爺、官宅里的下人、茶館里、酒樓里的各色客人,也許有知道些許消息的人。憑這些銀子和他們套套近乎,總會有些消息。大山哥,就辛苦你出去打探一下?!?/br> 丁大山雖然有些丈二摸不著頭腦,不明白李氏為何關(guān)心這樣的事情,還這般鄭重其事,但他還是立即出了門,在外邊晃悠了小半天后,臨近傍晚才回到家里。 “聽說,圣上這次率領(lǐng)了三十萬大軍,京城里的文武大臣,我大梁國最最神勇的五軍營、神機(jī)營和三千營這京中三大營都浩浩蕩蕩地隨著他來了,端的是威武。”丁大山匆匆喝了一口茶,眉飛色舞地講述著他打探了一個下午的消息。 “那京城里是誰留守?”李氏著急地問著。 “這個?”丁大山撓了撓頭,“這個問的也不是很清楚,好像說是一個姓張的宰相留守,還有一個皇子監(jiān)國……” “是不是六皇子?” “好像……好像是吧。問了好些人都不清楚,皇上都來了,誰還管什么皇子不皇子的啊?” 李氏一下子臉上慘白,失魂落魄地慢慢向房里走去。宋蕓娘急忙走過去攙扶著她,一邊小聲安慰:“娘,您也不要太過憂心,也許不是您所想的那樣?!?/br> “皇子監(jiān)國?”李氏苦笑了幾聲,“其實我早就想到只會這種結(jié)果,卻偏偏還要不死心地去問一問。”她低聲慢慢講述著,“皇上一共十個皇子,太子已被幽禁,二皇子生母低賤,三皇子年幼時患過病有些遲鈍,四皇子與太子同為皇后所生,早已被發(fā)配到遠(yuǎn)在廣西的封地,無詔不得回京。七、八、九、十這四個皇子還只是小娃娃,能夠監(jiān)國的就只有五皇子和六皇子,五皇子的母妃賢妃一向為張貴妃馬首是瞻。這次既然是張宰相留在京城主持大局,自然是他的外孫六皇子監(jiān)國……”李氏又苦笑了幾聲,“皇上啊皇上,您這次一出來,就是將皇權(quán)拱手讓給了姓張的一家啊……” 宋蕓娘緊緊握著李氏的手,只覺得一片冰涼濡濕,還微微顫抖著。 李氏突然用力抓緊了蕓娘的手,“蕓娘,你可知道,若果真是六皇子坐了江山,我們的日子可能會更不好過?;噬蠒盼覀円获R,但是那個女人不會。張貴妃心如蛇蝎,睚眥必報,她曾經(jīng)被皇后壓了小半輩子,張宰相更是和侯爺當(dāng)了一輩子的對頭。當(dāng)年的事情即使不是他們一手策劃,也必定離不開他們的推波助瀾。蕓娘,我很擔(dān)心……” “娘,這都是您的猜想。皇上這次這么大的陣勢御駕親征,怎么可能跑來白白送死,就算他身后的三十萬大軍不頂事,咱邊境上還駐守著十幾萬大軍呢。娘,我們就只管安心等著吧?!?/br> 作者有話要說: ☆、如山倒的敗勢 李氏的擔(dān)憂也好,宋蕓娘的期望也罷,這一屋子的婦孺都無法左右戰(zhàn)爭的局勢,只能無能為力的待在小院子里,靜待戰(zhàn)事的發(fā)展。 靖邊城已經(jīng)封城,城墻外面圍了大量的流民,天天在城門口哀求和嚎哭,可是劉守備下令緊閉城門,一個也不能放進(jìn)來。 大半個月后,靖邊城內(nèi)物價飛漲,漲得最快、最不可思議的是各種糧食。一些不良的糧商在此關(guān)頭發(fā)起了國難財,他們屯糧自居,將糧食賣出了天價。 城內(nèi)一些貧苦的人家存糧告罄,又買不起高價糧,膽子小的只好在街頭乞討,膽子大的則干脆三五成群地聚集起來,打家劫舍。他們不敢到家丁成群的大戶人家,便將目標(biāo)鎖定了蕭家這樣的一般人家。城里的官兵都將精力放到城防之上,無心他顧,這些盜賊便越發(fā)猖獗。 這些日子,隔壁左右都進(jìn)過盜賊,對門的男主人還在反抗時不幸被賊人砍傷。宋蕓娘家也未能幸免,被盜賊“光顧”過幾次,幸好丁大山拼著一身蠻力打退了盜賊,卻將一屋子的婦孺嚇個半死。 王姨娘便趁著白天外面還太平,去了一趟王遠(yuǎn)的府邸,也不知她是如何懇求了蕭靖嫻,居然帶了兩個王遠(yuǎn)的家丁回來。這兩個家丁身材高大,孔武有力,都是腰挎樸刀,虎虎生威地立在那兒。有了這兩個人充當(dāng)守衛(wèi),宋蕓娘他們便心安了許多。 天氣已經(jīng)轉(zhuǎn)寒,一到夜晚更是寒氣逼人。宋蕓娘他們搬來的匆忙,再加上增加了人口,經(jīng)過了快一個月只出不進(jìn)的消耗,家中的柴火、糧食存量都已不多。 他們不知道這一次封城會持續(xù)多久,更不知蕭靖北現(xiàn)在身在何方,是否安全。他們唯一能做的便是盡量呆在家里,減少木柴和糧食的消耗。除了保證懷孕的蕓娘和鈺哥兒、妍姐兒兩個孩子有足夠的吃食,其他人每餐都是略略吃了幾口便都心照不宣地擱下筷子,謊稱吃飽。 到了晚上,他們舍不得燒炕或者炭盆,偏偏當(dāng)時搬家時走得匆忙,被子什么的又大多留在張家堡未帶過來,便只能蜷縮在冰冷的炕上,在漫長又寒冷的黑夜默默祈禱著,期盼皇上帶來的大軍和邊境的將士們能夠早日驅(qū)除韃虜,解決百姓們脫離這樣的痛苦。李氏和王姨娘他們更是日日吃齋念佛,為蕭靖北祈福。 靖邊城仍然緊閉城門,靜靜屹立在那兒。韃子的軍隊并未馳騁到城下,也許他們正在別的地方肆虐,也許他們被梁國的大軍阻在了途中。無論外面戰(zhàn)事如何,城里的人都一無所知,高大的城墻阻礙了外界的一切消息。 宋蕓娘每日白天都是打起精神強(qiáng)顏歡笑,鎮(zhèn)定的安撫李氏他們。到了晚上,她望著窗外黑漆漆的暗夜,輕輕撫著已有些凸出的小腹,想著外面殘酷的戰(zhàn)事和毫無音訊的蕭靖北,未知的恐懼如暗黑的夜一般緊緊包圍著她,她心痛如絞,卻只能默默地流著眼淚。 這一日,靖邊城如往日一般,寧靜中帶著小小的喧鬧和嘈雜,街上仍有著三三兩兩的人群,大多數(shù)店鋪雖然生意一落千丈,但仍然堅持開著門。茶館里更是擠滿了人,七嘴八舌地探聽著城門外的消息。只有緊緊關(guān)閉著的城門和城墻上全部武裝、神情凝重的士兵,提醒著人們靖邊城的戰(zhàn)爭危機(jī)并未解除。 中午時分,突然間烏云蔽日,黃沙漫天,悶雷般的馬蹄聲隱隱響起,疾速向靖邊城滾來。宋蕓娘他們坐在家里都感覺得到地面在震動,還聽得到遠(yuǎn)處馬嘶鳴的聲音。 聲音越來越近,似乎已經(jīng)到了城墻邊上,李氏他們都臉色蒼白地呆呆坐在那兒,無法抑制地發(fā)著抖。 “我得出去看看去!”丁大山忍不住站起來,毅然走向院門。 “山子,去不得!”田氏急忙跑過去一把拉住他,一邊眼淚已經(jīng)流了出來,“外面太危險了,就留在家里吧!” 丁大山滿臉的焦急和煩躁,“我出去看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我們也好有個應(yīng)對?!?/br> “還能有什么事情,聽這動靜就知道已經(jīng)兵臨城下了?!彼问|娘想起了幾年前張家堡被圍城的一幕,她將跑來跑去的妍姐兒一把拉過來,緊緊抱在懷里,心中充滿了不安。 妍姐兒皺了皺秀氣的小眉頭,仰著頭看著屋子里表情沉重而緊張的大人們,細(xì)聲細(xì)氣地問:“娘,兵臨城下是什么意思?是什么兵?” 一直沉默著的荀哥兒突然道:“我們也別自己嚇自己,說不定外面是自己人呢。不是說皇上帶了幾十萬人馬御駕親征嗎?也許是咱們梁國自己的軍隊?!?/br> 此言一出,眾人都神色一亮,丁大山更是急著要出去打探消息。此時聽得到院子外面鬧哄哄的聲響,還有許多人家站在門口互相緊張地詢問的聲音。 丁大山便不顧家人的勸阻,毅然出了門,沿路順便約了左鄰右舍七八個壯男,一起往城門而去。 宋蕓娘他們緊閉院門,靜靜守在家中,等候丁大山的消息。 幾個時辰后,城墻外又有了動靜,噠噠的馬蹄聲響起,又漸漸遠(yuǎn)去。似乎是有軍隊在城外駐扎了小半天,此刻又開拔到其他地方去。 宋蕓娘他們面面相覷,有些摸不著頭腦。愣了半晌兒,李氏突然面露喜色,“城外的軍隊走了,看來真的是自己的軍隊,才會這樣不傷靖邊城一兵一卒便輕易離去?!?/br> 宋蕓娘心情卻沒有那么輕松,這件事情透著蹊蹺和古怪,她心里沉甸甸的,似乎有著不好的預(yù)感。 傍晚時分,丁大山終于跌跌撞撞地回來了,他臉色慘白,神色驚恐,額上是密密的細(xì)汗,一進(jìn)門便一屁股癱軟在地上,看著焦急的看著他的一大家子人,帶著哭音嚷道:“完了,完了,幾十萬大軍都沒了,皇上也被俘了……” “什么?……”李氏雙眼一翻白,暈了過去。 本就驚慌失措的宋蕓娘他們這下更是慌亂,驚叫聲,妍姐兒的哭喊聲,王姨娘慌著跑到廚房里倒熱水,沿途撞翻了幾張凳子,打碎了幾只瓷碗…… 好一番人仰馬翻的忙亂后,李氏終于悠悠醒轉(zhuǎn)了過來,看著緊張地圍著她的蕓娘他們,還未開口,她的眼淚便掉了下來。嘴唇顫抖了半天,才哆哆嗦嗦地問道:“大山呢?” 丁大山急忙擠上前,滿臉的愧疚,“李嬸嬸,我在這兒。”方才他一回來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嚷出了外面悲壯的戰(zhàn)情,卻未想到家里的這些婦孺老的老、弱的弱,無法承受住這樣的噩耗。方才除了李氏一口氣上不來暈了過去,宋思年他們也都是驚嚇的半死。 “大山,到底是怎么回事?”李氏虛弱地問著。 丁大山便將今日在城門處探聽到的消息告訴了他們。 原來,方才圍在城門之外的果真是阿魯克的軍隊。只是他們并未攻城,而是派使者在門外喊話,稱梁惠帝已經(jīng)被他們俘虜,此時正在他們的軍中,他們傳來了梁惠帝的口諭,命靖邊城官兵速速開城門受降,迎接皇上。 李守備也甚是狡猾,他拒不開城門,聲稱靖邊城只是邊境上的一個小小的軍堡,城內(nèi)大小官員無一人見過皇上,無法辨認(rèn)阿魯克俘虜?shù)氖遣皇腔噬?。并且,靖邊城是宣府城的衛(wèi)城,一切行動要聽宣府總兵的號令。最后建議阿魯克去三十里之外的宣府城,那里官員級別高,見過皇上的不在少數(shù),只要宣府總兵受降,靖邊城一定隨著受降。 阿魯克見靖邊城拒不開門,不愿消耗兵力攻城,便調(diào)轉(zhuǎn)馬頭,率軍去了宣府城。 “好一個狡猾的守備大人,居然就這樣將韃子大軍推到宣府城去了?!彼问|娘冷笑了幾聲,“只是到底皇上有沒有被俘,韃子說的是真是假,現(xiàn)在還未可知??!” 宋思年也深以為然,“皇上帶著幾十萬大軍御駕親征,居然會被俘,實在是匪夷所思。我看這只怕是韃子的詭計,不太可信?!?/br> 李氏卻不是很贊同,“戰(zhàn)場上的事情,真真假假實在是說不清楚。不過,韃子的大隊軍隊居然一路行到這里,又往更深處的宣府城而去,定是我梁國的軍隊未能攔截住他們?;噬暇退銢]有被俘,也是兇多吉少啊……” “李嬸嬸憂慮得很是??誼ue來風(fēng),未必?zé)o因,韃子不會貿(mào)然撒下這樣的彌天大謊。依我所見,要么皇上真的已被韃子俘虜,要么皇上的軍隊已經(jīng)戰(zhàn)敗,并且敗得很慘?!避鞲鐑烘?zhèn)定的開口。 荀哥兒這兩年長高了許多,已經(jīng)長成了一個玉樹臨風(fēng)的少年,他頭戴四方平定巾,身穿青色直綴,身子立得像一株筆挺的小樹,面容沉靜,神色淡定,幾年的潛心苦讀生涯令他周身散發(fā)著nongnong的書卷氣,明亮有神的眼睛里顯現(xiàn)出讀書人的博學(xué)和睿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