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陳輝生微微抬著頭,夕陽的暮色落在他的半張側臉上,半邊面孔陷在黑暗里,余暉勾勒出他近乎尖銳的下巴線條。 他拎起箱子,輕輕說,“你知道得太多了,那么,你也可以去死了?!?/br> 四年,他已經攢了足夠的錢,除了這位華哥之外,幾乎沒有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份,他想要退出了,他想要去過光明的生活,所以他決定,讓華哥死。 而陳輝生似乎是一個天生的犯罪者,策劃犯罪對他而言那樣簡單,他擁有這樣可怕的天賦,本身就是一種可悲。 踩滅煙頭,他瘦削的身體后面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 那雙眼睛,明亮、漠然而又悲傷。 他知道,華哥活不過今晚了,他一定會死,死于他崇拜的刀哥的槍下。 他都不需要親自動手,就能讓一條生命死于他的策劃之下。 “咔!”張瑞喊了一聲,“很好!”他難得地贊賞道。 要知道,這樣的一場戲能一遍過本來就是比較難的,飾演華哥的演員又是個新手,對于丁曦來說,也是第一次上這部電影的戲,能演成這樣已經挺出乎他的意料。 “小曦去了一趟好萊塢,演技都見漲??!”張瑞開玩笑。 丁曦一下來,王珂給他披上羽絨服,他笑著說,“那當然,捧過小金人的影帝影后呢,要是不爭氣點,那不是存心讓人笑話嘛!” 張瑞笑了起來,“好,感覺不錯,繼續(xù)下一幕!” “好?!?/br> 主角總是要累一點的,陳輝生這個角色內心戲很多,眼睛、神態(tài)的特寫實在不少,而且整個角色的姿態(tài)都要擺得很正,他的站姿是很有特色的,在無人的時候,近乎崩潰的黑暗壓彎了他的腰,可是在有人的時候,他的肩背總是挺得筆直,這種小細節(jié)一不小心就會忘記,但丁曦從沒有一次弄錯。 “準備——” 丁曦立刻精神了起來。 他一向是遇強則強的,這是一場群戲,而終于,和他配戲的人中有兩屆金橡獎最佳男主角的得主,飾演警察楊大鈞的影帝趙廣臻,有飾演黑幫大佬周篤志的金橡獎最佳男配徐鴻,都是國內的知名演技派男演員。 這是一場高潮戲,丁曦深深吸了口氣,慢慢走了過去。 穿著校服的少年對于這個場景來說,略有些格格不入,他的碎發(fā)輕輕被風吹起,唇角似乎有笑一閃而逝。 “……我,不會輸,后天就是阿美的生日了呢?!?/br> “要給她買什么生日禮物好?” “泰迪熊,還是日記本?果然還是發(fā)卡吧……” “我不會輸,我要活著?!?/br> 他抿了抿唇,然后才笑,溫柔,又難過。 ch.40 “阿輝,你怎么回來?”作為陳輝生養(yǎng)父的好友,楊大鈞警司是個性情雖然嚴厲,但是對認識的孩子一向比較友好的人。 陳輝生笑得很自然,“大鈞叔,我剛放學,路過這里?!?/br> 楊大鈞皺起眉,“這里現(xiàn)在比較亂,你快走?!?/br> “哈哈哈,走什么,”周篤志笑了起來,“既然這位小朋友是楊警司認識的,那就一起來怎么樣?” 陳輝生安靜地微笑著,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他了解楊大鈞的性格,而隱在黑暗中的他早就研究過周篤志這個人,他是優(yōu)秀的犯罪策劃師,了解各人的性格本來也在他的能力范疇內,他天生對于人性的判斷力強過正常人。 “咔!”張瑞又回過頭去看了一遍,在被幾個實力派男演員包圍的場景里,陳輝生作為主角并沒有失去應有的光環(huán),不需要其他人刻意壓制實力去襯托他,這是讓張瑞感到十分省心的地方。 《黑花》的拍攝進行得很順利,到動作戲的部分,更是可以看出丁曦這方便超乎常人的表演功力,哪怕飾演的是被打的角色,他都能夠配合那幾個群演一遍過。 比預計的時間晚了幾天,賀望嵐才飛香港,到香港的這天已經是大年初三,他一來,王珂立刻感覺松了口氣,話說其實丁曦并不是什么難照顧的人,但是王珂總覺得丁曦是那種看似很好說話很溫柔的人,事實上……很有距離感,你說什么他都說好,可回頭聽不聽卻是要看著辦,也只有賀望嵐對他的性格摸得清清楚楚。 “虛心有聯(lián)絡過我?!倍£貏傁聭颍R望嵐忽然說。 丁曦喝了一口賀望嵐遞過來的水,“怎么?” “還是那件事,你看看這個,”賀望嵐將手上的平板伸過來,“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排查所有可能的情況,然后我發(fā)現(xiàn)一件很有趣的事?!?/br> “他——怎么可能!”丁曦愕然,“虛心不是說那煞陰氣很重,是女人養(yǎng)的嗎?” 賀望嵐笑起來,“陰氣很重,只能說多半是女人養(yǎng)的,卻并不是一定,我懷疑他卻是因為這個?!?/br> “他脖子里戴的這個是有點古怪,一般人脖子里都不會帶這種黑漆漆的木頭吧?!倍£匕櫰鹈?,說句實話,這位平時的穿著多半是襯衫之類的,很少能看到脖子上掛的東西,這張照片還是因為他的襯衫不小心被粉絲扯開,才露出了一截脖子下的皮膚。 ……這還是當初《星星夏令營》結束之后,保護著丁曦才被瘋狂的粉絲弄的,也虧得賀望嵐還能翻出那么久遠的東西。 “因為虛心聯(lián)系我的時候說,那煞雖然陰氣重,但是戾氣也越來越重,很可能是利用陰木用血氣養(yǎng)著的,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是男女都有可能,而我無意中又翻到了這張照片——”賀望嵐說著,“雖然露出的部分很少,但是放大之后,我可以肯定,這是陰積木?!?/br> 和陰沉木那種能辟邪的烏木不同,陰積木……尤其是水浸又年代久遠的陰積木,實在不是什么好東西,普通人別說是拿它戴在脖子上了,放在身上時間長了,都挺傷身體的。 “怪不得這么久了都沒查出什么,原來方向根本就錯了?!倍£貒@了口氣,看著照片上的人。 如果丁一池知道了,恐怕是會挺傷心的,這人是李宇,丁一池的經紀人,跟著他已經差不多快二十年了。 從二十歲出頭一直到現(xiàn)在的四十來歲,李宇人生中最青春的一段時間,都是跟著丁一池度過的,甚至為了丁一池他犧牲了自己大部分的個人時間,丁曦印象中的李宇雖然話不多,但是穩(wěn)重可靠,態(tài)度溫和,今年四十二歲,未婚,連平時親近的朋友都很少,似乎除了工作之外,就是回去休息。 ……他原本以為,這是一個很簡單的人。 “確定是他,等你拍完戲我們從香港回去之后,就想辦法消除這個隱患?!辟R望嵐說。 丁曦點點頭,“真不知道他為什么要這樣。”丁一池這樣信任他,他卻處心積慮要害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