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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著掃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我根本沒辦法想像的殘局盡其可能地掃到畚箕里,一面掃還一面提醒自己,下次千萬不要再買鞭炮了!要不然不僅會收到罰單,碎屑還很難掃。再不然也不要跟那種會出賣人,現(xiàn)在又只會帶著笑,待在一邊看,卻完全不幫忙的人一起放鞭炮! 「喂!」他坐在大石頭上說道:「你看起來好像在生氣!」 「我那有!」 「沒有就好!我還想說,紅單是不是應該我來付…」 「不用!一人做事一人當!」我說,立刻又氣自己干嘛話說得那么快,跟自己的錢過不去,不過,話都已經(jīng)出口了,還收回未免太沒志氣。 「好個『一人做事一人當』!」他說,笑意突如其來地卸下。 人真的是不會知足的動物,失去的往往是最好的。他不笑了之后,我卻又想念起那雙帶著笑意的時候,眼角會有淡淡笑紋的眼睛。 「喂!」我說,他抬起頭看著我,「為什么你要在這里抽煙?」 他不吭聲,選擇別過頭不再看我。 「為了那些等你的人嗎?」我記得在放鞭炮之前,他曾經(jīng)提過這些人,說他們該等的不應該是他,「你已經(jīng)不想再這樣下去了,卻不知道該怎么跟她們說,是嗎?」 他轉過頭來,緊盯著我,我知道我說中了。 「你說得很好,『一人做事一人當』,感情需要兩個人維持,好或壞,也應該由這兩個人來承擔?!裎疫@樣的角色,就算要幫忙也無從幫起?!顾穆曇?,淡淡的,好像從遠方傳來,卻很平穩(wěn)。 「你大可以不用擔心那些人少了你的陪伴會想不開。因為對她們而言,最慘的事是和男朋友吵架,而不是你!」我說。 他看著我,不再開口。我無法從他沒有表情的臉上得到任何回應,只好繼續(xù)把地掃完。 結束了打掃的工作,拿著掃把和畚箕,走到他面前,我打起笑容問道:「煙灰要倒掉嗎?」 他看了看我,出乎我意料地在停頓了十秒之后露出了笑容,把煙灰連煙灰缸及那半包未抽的香煙,一起丟進畚箕里。 「我已經(jīng)不需要了!」他對著訝異的我說道。 。。。 接下來的日子里,我?guī)缀醪辉倏吹皆谖壹议T口上演親熱戲,倒是在田醫(yī)生的門診里遇到他幾次,他的手傷是十年的舊傷了,沒有那么容易康復,他笑著說,他有信心,一定會好!我沒有問過他是怎么受傷的,但我記得李韶韋曾經(jīng)說過,林宜瑛出事那天,他的手正好受傷,后來沒有再繼續(xù)接受治療。而現(xiàn)在,他積極地治療,就好像做了一些決定一樣。 我乖乖地繳了紅單的費用,不過,也沒吃多少虧,因為他請我吃飯看電影當補償。 接下來的日子,偶爾我的落地窗會傳來用掃把敲玻璃的撞擊聲,一走出陽臺,就會看到卞旭明從我們兩間相隔的矮墻的那一邊遞過來清涼的啤酒或是暖呼呼的熱咖啡。 天氣真的轉涼了,站在陽臺上的時候,一陣風吹來已不像夏夜微風的涼爽,倒多了點寒意,小公園的樹生長得雖然緩慢,卻也不像我剛搬進來的時候那么瘦小。 一切好像突然之間全上了軌道一樣,工作雖然有時也要加加班,倒也沒什么太突然的狀況發(fā)生;回到家就會讓人覺得安心,因為有一個像爸爸一樣的鄰居兼管理員,家就像是個堅固的堡壘;看起來有點冷酷的陳妍華,有時候還會穿著一身黑,端來陳安順煮的紅豆湯;要是突然之間身體不舒服,樓下就有卓醫(yī)生和田醫(yī)生可以照料;更重要的是,出門不用擔心因為看到太熱情如火的場面,而長針眼。 我開始體驗到小阿姨口中「夢想的天堂」,尤其是我喝著暖暖的熱咖啡,站在陽臺上迎著入秋的微風的時候。 就連陳欣楨也說我,日子真的過得很讓人羨慕,她說,「雖然走了一個徐進宇,但是老天爺給了你一個好上百倍的周君勇!」 周君勇真的對我很好,不僅陳欣楨夸他,就連看過他幾次的陳安順都對他讚譽有加,「有禮貌,還下了一盤好棋?,F(xiàn)在會陪我們這種中老年人下棋的年輕人很少了,大卞是第一個,你男朋友是第二個!改天應該要來安排他和大卞下一盤,一定很精采!」 其實,周君勇還不能算是我的男朋友。雖然他真的對我很好,一起出去的時候也很有話聊。但是,我卻一直不能把「男朋友」這三個字加在他的身上,那會讓我覺得…好像那里不對勁! 陳欣楨打電話來跟我說,她已經(jīng)完成她的牙齒工程的時候,在電話那頭高聲說道:「王馥妤,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好男人是不會等你的,你再用這么隨便的態(tài)度來面對,周君勇遲早會被別的女生追跑的啦!」 「他沒說要跟我交往??!」 「如果不想跟你交往,約你約那么勤干嘛!他在等時機跟你說,那你就不能主動一點喔!」 「主動?!」我無意識地重復陳欣楨的話。 「其實看得出來他已經(jīng)很主動在追你了,我說的主動,只不過是要你再多給人家一點機會,要是你一直保持得像個朋友,人家當然會擔心是不是表白了之后反而會被你拒絕!」 「我沒有想過…」 「那我問你,要是他跟你表白,你會答應吧?」 「我…」 「還要想喔?你知不知道,像周君勇這樣的男人是打著燈籠都…」 「會!我會答應!」我立刻打斷陳欣楨的話,笑著回,「拒絕這種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男人,老天爺就算打雷的時候劈不到我,你也會衝到我家用話劈死我!」 「知道就好!」陳欣楨笑著說道。 然后,那一天晚上,我和周君勇出去吃飯,過馬路的時候,他牽起我的手,即使已經(jīng)到了對街,卻依然不愿放開,我微施力,示意可以放手,他卻又略加手勁把我的手牽得更緊。 送我到家的時候,他握著我想要打開車門的手制止我下車的動作,我不得不轉頭面對他。 他看著前方,并沒有看我,「如果可以,我想一直牽著你的手!」 我沒有開口,感覺車內(nèi)的溫度不知為什么突然昇高了。 他轉過身來,面對我,即使車內(nèi)的光線不足,我仍然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略顯緊張,卻又認真的眼睛,正浮現(xiàn)著我的樣子。 「馥妤,我真的…很喜歡你!我們…在一起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