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做一張網(w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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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榮坤就懂了。 陸良嬰多次算計陸云卿,她表面上渾不在意,心里肯定是記恨的。但是他覺得自己對陸云卿很不錯,她不該對自己有什么意見,現(xiàn)在看來,陸云卿此前不出手幫他,果然是被他愚蠢的妻女帶累了。 正巧廚房煮好了葛根水,陸良嬰小心翼翼地親自端了出來。 “爸爸,您喝葛根水,我還讓人做了皮蛋瘦rou粥,一會就好?!?/br> 陸榮坤看都不看,從兜里掏出十個銀元塞給曹玉淳,推她們兩人出門。 “剛才我聽說,你和你姆媽要出去逛百貨,要去就趕快去!別在這里礙事!” 他動作急躁,陸良嬰被他推得一個趔趄,葛根水潑了兩人一裙子,回頭紅木門已經(jīng)砰地關(guān)上,陸良嬰端著碗,完全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還要去拍門,曹玉淳扣住了她的手。 “我們走,姆媽帶你去置辦嫁妝?!?/br> 家里的車每天跟著陸榮坤,已經(jīng)輪不到她們母女使用了,曹玉淳只得叫了人力車。 她的臉色難看極了,陸榮坤可真是自私,一聽見陸云卿有辦法,巴不得把她供起來,而自己的親生女兒,他只用十個銀元就想打發(fā)。 太可恨了!陸云卿就是一根攪屎棍!此女不除,他們這個家,遲早被她弄得四分五裂! 曹玉淳母女走后,陸榮坤又把溪草叫到他的書房里,不許一個下人進來。 溪草才道。 “叔叔別見怪,我并非給嬸嬸難堪,只是她和宋太太走得太近,這個辦法若傳到宋太太耳中,她一定會出面阻撓,那就辦不成了?!?/br> 陸榮坤連連點頭。 “是是是,還是云卿想得很周到,她整天和這些嚼舌根的婦女混,只會壞事!你不要顧慮她!” 他有點焦慮地搓著雙手。 “現(xiàn)在只有咱們倆,你的法子能說了吧?” 溪草頷首,笑容里帶著一點狡黠。 “叔叔應(yīng)該也聽說過,宋署長對現(xiàn)在的太太,并不十分滿意,他年輕時在大學(xué)里頭,有一個十分相愛的女朋友,叫溫若蘭,那位女性不僅是他的愛人,還是他的知己,他們本來已經(jīng)準備結(jié)婚了,即便當時追求他的宋太太娘家錢財豐厚,能讓他少奮斗十年,他也沒有半點動心。可后來溫若蘭和同學(xué)去野外寫生,不幸遇上土匪,讓人給jian@殺了。宋署長萬念俱灰,才娶了現(xiàn)在宋太太。但宋署長對這位初戀情人,至今都念念不忘,聽說常常獨自在留有兩人回憶的校園里徒步,溫若蘭忌日那天,更是把自己關(guān)在屋里足不出戶,這樣的深情,倒是很感人??!” 陸榮坤沉吟,這件事他是早有耳聞,但心中其實十分不屑,宋衛(wèi)民明明十分油膩圓滑,在窯子里更是花天酒地,哪里像是個情種,什么深情,恐怕都是別人添油加醋罷了。 “好像是有這么回事,但是這件事又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呢?” 溪草莞爾。 “當然有關(guān)系,如果說宋署長這位心上人根本沒有死,而且她被你找到,完好地送回宋署長身邊,你說這份恩情,是不是比三十根金條還要大呢?” 陸榮坤面容一動,隨即又皺眉。 “你開什么玩笑!聽說當年溫若蘭被土匪jian@殺毀容,尸體丟在枯井里,現(xiàn)在都化成灰了,又怎么可能沒死?” 溪草笑道。 “我請杜九公幫忙調(diào)查過這件事,這并不是一起普通的土匪劫殺案,而是宋太太買兇殺人,可惜被溫若蘭跑掉了,死的其實是個假貨,因為怕宋衛(wèi)民發(fā)現(xiàn),才毀了尸體的容,這些杜九公手上都掌握有證據(jù),因為宋太太當年花錢買的殺手,正出自華興社。” 自從陸榮坤攀上衛(wèi)生署,溪草就有了新的想法,她要做一張大網(wǎng),把陸榮坤夫妻一網(wǎng)打盡,首先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引誘他們進去。 第一次聽說溫若蘭案,溪草就覺得蹊蹺,當即去求了杜九公,杜九公正愁不知怎么報答她治好杜文佩的事,現(xiàn)在她主動開口,老人家不問緣由,立即命門徒趙翔去調(diào)查這件事,不出三天,就有了結(jié)果。 “可是,即便溫若蘭沒死,這么多年過去了,我又到哪里去找她?” 溪草唇角微勾。 “其實,翔哥已經(jīng)幫忙找到了溫若蘭,她也知道自己一露面,宋太太絕不會放過她,所以藏了這么多年?!?/br> 陸榮坤激動得發(fā)抖,頓時容光煥發(fā)起來。 “你是說真的!太好了!我要是把她還給宋署長,豈不是對他有了天大的恩情?別說是一個次長,他就算再送我一筆巨款都是應(yīng)該的!” 他欣喜若狂,不自覺就暴露出的貪婪嘴臉,根本沒注意到溪草唇邊譏誚的笑。 她從書桌上的筆筒里抽了支鋼筆,撕下一頁紙,伏案寫不知寫什么,陸榮坤不敢打擾,就乖乖地等著,他的目光掃過她低頭露出的雪白脖頸,發(fā)絲下若隱若現(xiàn)的紅唇,胸中什么東西熊熊燃起,不自覺地吸了吸鼻子,咽唾沫。 溪草卻聽見了,齊劉海下清亮的眼一瞬轉(zhuǎn)寒,再抬頭的時候,依舊是一臉純真的笑。 她將寫好的東西遞給陸榮坤。 “這是溫若蘭的地址,叔叔只要把這個交給宋署長,相信用不了多久,您就是衛(wèi)生署次長了?!?/br> 陸榮坤欣喜地接過,起身。 “云卿!實在是太謝謝你了!唉!你嬸嬸和卡洛琳加起來,都沒有你那么本事!你真是叔叔的福星!” 他展開雙臂,想上來擁抱溪草一下,可是溪草不動聲色地退開了,他只得尷尬一笑,對她感謝一番,整理西裝興沖沖地去找宋衛(wèi)民。 溪草慢悠悠從陸榮坤的書房里走出來,玉蘭一直等著門口,她看著陸榮坤神采奕奕的樣子,心中有氣。 “小姐為什么要幫他?” 這幾天溪草本來打算挖出陸榮坤的外室,結(jié)果對方隱藏得很好,暫時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倒是宋署長的往事被她挖了出來,可是她為什么要把這個邀功的機會送給陸榮坤呢,玉蘭看得出來,她明明恨極了他。 “我?guī)完憳s坤進衛(wèi)生署,是因為我針對陸榮坤的最終計劃,必須在衛(wèi)生署才能實施。你以為他能得意多久?那個溫若蘭多年不出現(xiàn),并不是真是懼怕宋太太,而是她根本不想回到宋衛(wèi)民身邊。只要陸榮坤暴露了她,就等于毀了她現(xiàn)在所保護的生活,她會恨他入骨,甚至報復(fù)他,到時候我可以和她聯(lián)手,實施我的計劃?!?/br> 玉蘭聽得云里霧里,懵懂點頭。 “還有,溫若蘭案一旦重見天日,宋衛(wèi)民就會知道自己的太太是買兇殺人的主謀,即便不把她送進監(jiān)獄,也要鬧離婚,再不濟夫妻感情也會徹底破裂,而這一切都是拜陸榮坤所賜, 宋太太難道不恨曹玉淳嗎?她又會怎么報復(fù)?” 玉蘭一瞬恍然,也咬牙笑道。 “原來是一箭三雕!太好了,他們馬上要不得安寧了!” 曹玉淳母女坐著人力車,無精打采地前往南洋百貨公司,這邊的道路正在施工,加之昨夜下過一場雨,很是坑洼泥濘,兩人提裙下了人力車,小心翼翼地踩著凸出的石頭上,提防著高跟皮鞋不要被弄臟,誰知一輛汽車從身邊駛過,濺了她們一身的泥水。 陸良嬰穿了條粉色的裙子,現(xiàn)在被泥點子濺得一塌糊涂,她氣得破口大罵,卻被曹玉淳按住了手,示意她閉嘴。 黑色的小轎車停在南洋百貨公司門口,一只穿著玻璃襪的小腿直接邁上階梯,接著是電藍閃銀的絲綢旗袍,那女人的短發(fā)末端燙了燕子卷,是很時髦的一位小姐,還披著白色流蘇的云肩。 然后陸錚也從車上走了下來,依舊是俊朗風(fēng)流的樣子,陸良嬰一見,又是激動又是心酸,最終自卑地低下頭去,她被當眾抓住偷情抽鴉片的時候,陸錚也在場,她沒臉見他。 那時髦光鮮的女人挽住陸錚的手臂,很自然地把頭靠在他肩膀上,半側(cè)的臉微微甜笑,竟然是蘇青。 兩人走進南洋百貨,而陸良嬰膝蓋一軟,差點站不住,她的聲音帶著哭腔,連聲控訴。 “姆媽!是蘇青那個小賤人!她居然勾搭上了陸少!你看她穿的戴的,你看她那個得意忘形的樣子!我受不了!我要去告訴陸少,她就是個虛偽的婊子!”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沖進去,曹玉淳反手給了她一個耳光,才讓她安靜下來。 “你就是這樣!無腦莽撞,才會被陸云卿踩在腳下!你也不想想,我們的敵人到底是誰?你有今天是拜誰所賜?” 陸良嬰捂著臉,淚光盈盈,確實,這個世界上她最恨的就是陸云卿了,和陸云卿比起來,任何人都不算什么。 蘇青站在玻璃柜前,選來選去,最終給自己挑了一件皮草,一頂呢帽,陸錚懶洋洋的問。 “大夏天的,你買皮草是要做什么?” 蘇青仰起臉,一臉天真甜笑。 “你的生日不是十一月嗎?我想等到那個時候穿?!?/br> 陸錚笑而不答,他和蘇青的關(guān)系,能不能維持到那個時候還是未知數(shù)。 見陸錚果然沒有回應(yīng),蘇青目光微沉。 她走投無路,才委身陸錚,住在他安排的公館里,過著上等人的生活,陸錚對女人很大方,但他不止有一個女人,論姿色,她比不過電影明星孫夢綺,論出生,她連陸良嬰也不如。 所以蘇青只能讓自己顯得不同,她很少和陸錚要珠寶華服,卻提出要陸錚資助她完成學(xué)業(yè),她在學(xué)校里依舊名列前茅,也經(jīng)常對陸錚提起,今后畢業(yè)了,她想到銀行里去做事,她要強調(diào)她是個有志氣的新女性,不是玩物,是值得尊重的。 這個方法確實奏效,本來只打算一度春風(fēng)的陸錚,不知不覺三個月過去,還把她留在身邊。 蘇青慶幸之余,也有點不安,因為陸錚從來沒有露出要娶她做姨太太的意思。 今天不過一句簡單試探,就讓她心如死灰,陸錚對她,始終還是開始膩味了。 兩人從百貨公司出來,陸錚在她唇上吻了一下,鉆進汽車走了。 說是要處理華興社的事,但蘇青知道,他有別的約會了,她不會像孫夢綺那樣爭風(fēng)吃醋,她要表現(xiàn)得聰明知進退。 可是剩下自己一個人時,不安感還是席卷了她。 “阿青?!?/br> 蘇青下意識抬頭,只見曹玉淳和陸良嬰站在對面的咖啡館門口,正笑吟吟地望著她。 “你不告而別,實在讓姨媽擔(dān)心了很久,有時間嗎?請你喝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