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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司令,奴家不從在線閱讀 - 第171章 佛與魔鬼

第171章 佛與魔鬼

    杜府,杜九公敲著折扇,正唱《四郎探母》,梅鳳官坐在對面,手持茶盞,漫不經(jīng)心地?fù)苤w子,目光有點飄忽。

    “這一段,我這丹田音,總有點發(fā)不出來,好似送不遠(yuǎn)……”

    杜九公沉吟,請教的目光投向梅鳳官,可梅鳳官卻不言答,只望著他身后的花窗出神,杜九公輕咳一聲,他才回過神來,

    “抱歉,九公方才說什么?”

    杜九公放下折扇,站起身來。

    “梅老板今天是不是有事?要是有事,老朽改天再學(xué)就是了。”

    梅鳳官看了看手腕上的瑞士金表,六點一刻,他和溪草約好四點見,而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兩個鐘頭了。

    她是臨時有事來不了么?還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

    溪草在雍州樹敵太多,這次又把陸大一家徹底得罪了,若是……梅鳳官想到這里,眼皮一跳,起身告辭。

    “不瞞九公,今日確實有些不便,改日再……”

    話未說完,趙翔走了進來稟報。

    “師傅,剛才我在光明路賭場,看到謝司令把云卿小姐的車攔了,直接將人塞進自己的車?yán)飵ё吡?,我本想上去幫忙,可又聽最近傳言云卿小姐是謝家定下的媳婦,到底忍住了,現(xiàn)在想想,也不知做得對不對……”

    梅鳳官如寒冬臘月,突地被澆了一盆冰水,渾身發(fā)冷。

    他敷衍地對杜九公抬了抬袖子,大步流星出了杜府,上了自己的車,命司機趕往光明路。卻不知就在他打杜府出來的時候,蹲在墻跟底下打撲克的幾個男人,扔下牌,驅(qū)車跟在了他的身后。

    轉(zhuǎn)眼黃昏,丹霞漫天,緋紅淺紫,似潑開了顏料,染透層層云絮。

    天擦黑的時候,謝洛白才把車開進一處僻靜街道,從車子里翻出幾樣?xùn)|西來。

    溪草這才發(fā)現(xiàn)謝洛白今天穿的不是傳統(tǒng)的長衫,而是西式打扮,長褲襯衫都是黑色,顯然是為了便于隱蔽。

    謝洛白卸下手槍,換上短刀插@在小腿處的軟鞘里,又在袖口處裝了小巧的暗箭,儼然是民間下九流的拆白黨慣用招數(shù)。

    似乎察覺溪草震驚地望著他,謝洛白解釋道。

    “槍聲動靜太大,不合適?!?/br>
    溪草不確信地將他望著。

    “堂堂司令,這身打扮……難不成是打算去偷雞摸狗?”

    謝洛白笑而不答,又摸出一張面具,一張純白的臉,只雙眼處是鏤空的,看上去極為可怕。

    謝洛白把它戴在臉上,琉璃般清潤的眼瞳透過白面具,似乎也染上了陰森詭異,令人見之生寒。

    “在這里等著我,要是敢自個兒跑了,今晚就把你辦了?!?/br>
    他語氣半是威脅半是曖昧,溪草聽得咬牙切齒,隨手撿起他的手槍就要拿槍托砸他。

    謝洛白輕而易舉地躲開,揉揉她的腦袋。

    “我的溪草知道疼人了,怎么只舍得用槍托?”

    他笑著調(diào)侃了她一句,將手槍放回她手中。

    “拿好了,有人敢過來,你就開槍,打死算我的?!?/br>
    說罷,他下了車,敏捷地翻身上了圍墻,在屋頂間飛檐走壁,很快就消失在淡墨般的夜色中。

    謝洛白一走,溪草馬上推門下車要逃跑,雖然早已過了約定的時間,但現(xiàn)在趕過去,梅鳳官也許還在呢?

    可是剛跑出幾步,溪草又停下來,猶豫了。

    方才車子路過了哪些地方,她都有留心觀察,依稀記得從這里數(shù)過三條街去,便是英租界……

    謝洛白那副模樣,分明是要去做見不得光的事,會不會遇到危險?若是自己跑了,他被人追殺需要掩護的話……

    溪草轉(zhuǎn)身退了回來,卻始終心有不甘,重重在謝洛白的新車上踢了一腳泄憤,才坐回車中。

    她從未覺得時間那么難熬,她緊緊握著謝洛白給她的手槍,警惕著四周,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謝洛白突然滿身是血的從圍墻上落下來。

    漫長的等候,讓她的衣裙都被汗水浸透,又風(fēng)干,才聽見頭頂?shù)臉渖也敛另憚?,溪草猛然抬頭,幽長的黑影一閃,謝洛白已經(jīng)坐進車中。

    他將用布巾裹著的一樣?xùn)|西往后座上一拋,這才卸下白面具,右手五指插進發(fā)間,將被汗珠浸過劉海全部擼朝腦后。

    溪草有點發(fā)怔。

    暗夜之中,謝洛白的側(cè)顏,俊美得讓人不敢逼視。

    謝洛白一看過來,她馬上收了目光,嫌棄地道。

    “那是什么?你究竟去做了什么雞鳴狗盜的事?”

    謝洛白沒回答,他將食指豎在唇邊,示意她安靜,然后側(cè)耳傾聽半晌,迅速發(fā)動車子,駛出暗街。

    謝洛白帶著她一路出城,開了約莫一個鐘頭,來至近郊一座山下。

    “下車?!?/br>
    謝洛白拎起他弄回來的那樣?xùn)|西,把手遞給溪草,她自然是拒絕的。

    “不用,我自己可以走?!?/br>
    謝洛白揚眉,慢悠悠道。

    “這山里的石階,沒什么人走,長了不少青苔,滑下去大概會摔成傻子。”

    溪草看著黑黝黝不見底的山道,猶豫再三,還是把手交到了謝洛白的掌心。

    他修長的手,帶著薄繭,非常溫暖有力,牽著她一步步走上石階。

    山道很長,謝洛白體力驚人,邁著兩條長腿,如履平地,溪草卻很快就吃力起來,她性子要強,不肯吭聲。沒想到不解風(fēng)情如謝洛白,竟然察覺了,他沒有躬身強迫她爬到自己背上,而是放慢了腳步,時不時會停留片刻稍做休息。

    楓葉初黃,蕭蕭而落,沙沙似情人的呢喃,溪草突然覺得,這樣的謝洛白很陌生,讓人有點別扭,她別過頭不去看他,沉默地走著。

    好不容易走到山頂,面前赫然是一座古廟。

    寺廟這種慈悲地方,和滿手血腥的活閻王十分不搭。

    溪草控制不住自己一張利嘴,馬上出言諷刺。

    “二爺帶我到這,莫不是準(zhǔn)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在這里出家當(dāng)和尚吧?”

    謝洛白回頭在她腮上擰了一把,含笑問。

    “當(dāng)然不是,二爺還沒娶你,怎么舍得剃度?”

    溪草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氣得半死,立刻掙脫他的手,謝洛白也不介意,帶著她走進廟里。

    這座無名小廟,可和上次熊六爺葬禮上,嚴(yán)曼青找來的那群騙子不同,里頭的僧人似乎過得十分清苦,袈裟打滿補丁,人也非常清瘦。

    見謝洛白走進來,他們停下誦經(jīng),紛紛從破蒲團上站起來,目中滿是希冀。

    “謝司令,東西……拿到了?”

    謝洛白點頭,將一直拎著的包袱遞給一名老和尚,老和尚惶恐地捧住,顫著手將布料層層揭開。

    布里所包的,竟是一顆漢白玉佛首,布滿歲月浸過的瘢痕,古樸而滄桑。

    那名僧人激動得溢出淚來,向謝洛白道謝的聲音都帶著顫抖,他顫抖著從懷中掏出一枚小小的玉佛掛件,雙手呈上。

    “謝司令,您尋回佛首,乃是無量功德,這玉佛,是在佛祖前面供過,開過光的,定會庇佑您一世平安!”

    謝洛白嫌棄地瞥了一眼,見溪草亮汪汪的眼睛看著她,只得隨意拽過來塞進褲兜里,不以為然地道。

    “這佛頭很貴重,千萬給我收好了,明天我派人護送你回南安?!?/br>
    走出寺廟,溪草神色復(fù)雜,盯著謝洛白的背影許久,終于忍不住道。

    “二爺屈尊去做飛賊,是為了替那些僧人盜回佛首?”

    謝洛白的聲音無波無瀾。

    “那佛像屬于南安靈山寺,是北齊所雕,已有千年歷史,說是國寶也不為過,前不久佛首被人所盜,靈山寺主持一路追到雍州,求到我這里來,日夜糾纏,實在煩透了,我就派人查了一下,得知那玩意是被英國人買下,準(zhǔn)備作為女王的壽禮,這又不好明搶,所以干脆把它偷了出來?!?/br>
    圓月當(dāng)空,月色籠罩在謝洛白漆黑修長的身影上,似乎鍍了層朦朧柔光,溪草笑道。

    “二爺口口聲聲強調(diào)自己是被和尚求煩了,才做這樣的善舉,其實我知道,二爺是不會坐視華夏國寶,漂洋過海被洋人占為己有?!?/br>
    謝洛白沒有吭聲,背對她的唇角,卻勾起一絲弧度。

    “二爺,佛祖會保佑你一世平安?!?/br>
    謝洛白失笑。

    “呵……笑話,佛祖連自己的腦袋都保佑不了,還想保佑我?我的平安只能掌握在自己手中。”

    謝洛白一個從魔鬼集中營拼出來的殺手,雙手沾滿鮮血,要是信什么神佛,那豈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他雖不信,可眼前的小姑娘聽上去,卻似乎很虔誠,他想了想,從褲兜里扯出那枚玉佛,慎重地給溪草掛在脖子上。

    “我命硬,佛祖罩不住,可你這種嬌滴滴的小丫頭,還是勉強能保佑保佑。”

    溪草想起脖子上戴著梅鳳官的半只玉兔,不該再帶別的東西,下意識就要伸手扯掉,可是看著謝洛白陰沉下來的臉色,還是收回了手。

    “那就……多謝二爺了?!?/br>
    夜色濃稠,雍州近郊,梅鳳官的車子就斜在路邊,冒著青煙,車子的前窗玻璃上,開了幾個洞,司機趴在方向盤上,顯然已經(jīng)死去。

    司機中彈而亡,而車中的梅鳳官卻不見人影。

    “他娘的!一個唱戲的小白臉,竟然這么難抓,還真有幾分本事!”

    “他應(yīng)該就躲在這林子里,好好搜!我們現(xiàn)在只拿了定錢的,看不見他的人頭,剩下的,傅夫人一塊銀元都不會給!”

    梅鳳官蹲在高高的樹枝上,陰沉著臉注視著下頭。

    他唱戲之余,練得一手飛檐走壁的好輕功,踏葉無聲,一向?qū)ψ约旱纳硎趾茏孕牛由献陨碛蟹N舊式風(fēng)雅,并沒有隨身帶槍的習(xí)慣,尤其去杜府的時候,為了避嫌,更不會帶槍。

    而對方三輛車,十五個人,個個都揣著槍,顯然是一定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傅夫人?

    姓傅的人家,除了謝洛白的表弟家,雍州城排得上名號,能雇傭那么多殺手的,恐怕沒有。

    梅鳳官眉頭輕皺,唇邊一抹涼涼的笑。

    他雖沒有帶槍的習(xí)慣,可是長衫里,卻裝有箭袖,里頭暗藏毒針。

    他悄無聲息地落到低一些的枝頭,像只輕盈的黑鳳蝶,寬袖一展,毒針齊射,正中其中幾名殺手額心。

    眼見同伴一個個噗通倒下,殺手們舉槍對著頭頂樹枝,高聲喊道。

    “他在樹上!快開槍!”

    數(shù)十枚子彈如雨點般一番亂射,梅鳳官的身形在樹影間,如鬼魅般飛速閃過,又是幾名殺手脖頸、心臟處噴出血液,倒地而亡。

    一只箭袖只能裝五根毒針,很快就用盡了,梅鳳官略一愣神,幸存的三人中,有個眼睛最毒的發(fā)現(xiàn)了他,朝他的位置砰砰砰一連開數(shù)槍。

    梅鳳官急忙翻身,雙腿勾住樹枝,倒掛下來,握住那人的手朝他太陽xue開了一槍,又飛快兩槍殺了跑過來的兩名同伙。

    解決了殺手,他人也從樹上滑落下來,猛然按住小腹。

    方才那人開的數(shù)槍里頭,有一槍他沒能躲過,子彈扎進了他的腹部,黑色的絲綢長袍,很快被血浸成了暗紫。

    梅鳳官咬牙,拖著步子行到車前,把司機的尸體推下去,自己坐到了駕駛座。

    趙寅成教過他開車,深吸一口氣,他忍著痛踩下油門,將車子開回城中。

    謝洛白今夜非常紳士,既沒有對溪草動手動腳,也沒有出言輕薄她,親自開車將她送回陸公館。

    “二爺要不要……進去喝杯茶再走?”

    本來這種時候,溪草逃得比兔子還快,但是今夜,她看到了謝洛白身上豆大的一點人性光芒,竟有點不好意思直接讓謝二過門而不入。

    “好?。∧阌H自泡。”

    謝洛白最討厭夜里喝茶,因為喝了會失眠,可是溪草的茶,就算是失眠他也覺得美味。

    此時已經(jīng)很晚了,陸承宣早就休息了,只有玉蘭還坐在廳給溪草留門,見她和謝洛白一起回來,玉蘭笑得比花還燦爛,一口一個二爺叫得很甜。

    謝洛白受用的在沙發(fā)上坐了,拿眼睛定定地睨著溪草。

    溪草只得他什么意思,只得無奈地取了一套青瓷茶具,上好的明前龍井,親自泡了香噴噴的一壺茶端上來。

    “二爺請?!?/br>
    謝洛白笑盈盈地接過,趁機在她滑膩的手上摸了一把,溪草面色一變,差點把茶杯掀翻。

    謝洛白穩(wěn)穩(wěn)端住,白瓷貼著薄唇,雙眼卻盯著她閃閃發(fā)光,慢慢飲著。

    那眼神,仿佛溪草才是他手中的這杯香茶,他要一點一點品嘗滋味。

    玉蘭都看紅了臉,找個借口跑開了。

    謝洛白嘗盡了甜頭,想起明日一早還要去駐地,喝完茶,就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溪草松了口氣,匆匆梳洗一番,上樓睡覺,一開門,便聞到股撲鼻的血腥味,心中一驚,張口就要叫喊,卻被一只手捂住嘴。

    那人勒住她的腰,將她抱起來壓制在床上,緩了口氣,才貼著她耳邊,喘息道。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