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握手言和
沈老太太驚疑不定地看著地上顫抖的老太婆,嚇了一大跳。 “這不是呂仙姑嗎?你、你嘴里說的都是些什么!” 呂仙姑也算是督軍府的常,沈老太太不怎么相信西醫(yī),于是有什么風邪撞了,偶爾會請這呂仙姑前來治一治,也算是熟人熟臉,誰知她進門就沒頭沒尾地一通辯解,倒叫她摸不著頭腦。 這突然的一幕,驚得沈慕貞一瞬就站了起來,她不知道一向口風緊的呂仙姑這是中了什么邪祟,連忙喝止。 “呂仙姑,你這是瘋了嗎!還不快出去!別驚擾了老太太。” 她話音剛落,門外一道軟軟的聲音插了進來。 “呂仙姑,你前前后后所做的事,若是不當著老太太的面說清楚,那可是要槍斃的?!?/br> 溪草扶著沈洛晴,掀開珠簾,含笑走了進來。 呂仙姑始終是個沒見過大場面的婦女,在車上又一路被小四等幾個大兵恐嚇,聽了溪草的話,筒子倒豆一般交待起來。 “老太太,大小姐吃的藥粉,就是龍舌花和銀葉草配的,原本只是、只是夫妻房中助興的催情藥,再加些壁錢蛛磨成的粉,服了以后,能使女人暫時停經(jīng),產(chǎn)生害喜、孕吐的假象,脈搏摸著也像喜脈,尋常中醫(yī)診不出的!我絕對沒撒謊,十幾年前,夫人自己也服過的,我當時就交待夫人,不能叫西醫(yī)檢查,而且兩個月以后,身體慢慢恢復正常,這藥就不頂事了。當時夫人說不妨事,反正不到兩個月,她就要叫這假胎落下來的?!?/br> 沈慕貞渾身亂顫,箭步上前就甩了呂仙姑一巴掌。 “你這妖婆,赫舍里潤齡給了你多少錢,你要這樣陷害我!” 她轉(zhuǎn)身指著溪草,忙不迭地向沈老太太辯解道。 “老太太,你別聽這老婆子胡說八道,這一看就是和赫舍里潤齡串通好了,要來誣陷我們母女!” 沈慕貞怨毒地盯著溪草,指甲陷進rou里。 “好你個毒婦?。〔痪垂乓擦T了,如今還要叫我們沈家不得安寧!” 溪草看著她,笑容不變。 “婆婆誤會了,近日外頭風言風語頗多,都說是這位呂仙姑害了大姐腹中的孩兒,我作為沈家的兒媳婦,自然得把人請過來問一問,誰知人才到了老太太面前,她自己做賊心虛,把什么陳谷子爛芝麻的事都吐露了?!?/br> 溪草先是命金嬤嬤在貴婦們面前放出謠言,把矛頭全指向沈慕貞,讓呂仙姑先失去了對她的信任,又叫大兵對她一番恐嚇,呂仙姑再講規(guī)矩,還是要先保命,輕松一詐,就把什么都招了。 呂仙姑聞言,這才覺得事情有些不對,無奈覆水難收,說出來的話,總不好咽回去??瓷蚍蛉说臉幼樱且阉蜕蚣疑俜蛉舜虺赏?,相比之下,還不如投誠溪草。 沈老太太不是傻子,眼下這個情形,她是已經(jīng)看出幾分端倪了,她問沈洛晴。 “你母親當真給你吃了這種藥?” 沈洛晴臉色蒼白,膽怯地看向母親,雙唇顫抖,半晌說不出一個字。 沈老太太就知道了,其實孫女是不是假孕,西醫(yī)已經(jīng)說過了,現(xiàn)下,無非是更加證實了這一點。 她扶額長嘆。 更令人心寒的是,呂仙姑的話,讓她勾起了十多年前對一樁舊事的回憶,她把目光定在呂仙姑身上。 “你說十多年前,慕貞也問你要過這種藥?” 呂仙姑已經(jīng)明白自己踏進了陷進,一時支吾起來。 “這、這,事隔多年,我……我記不清了,或許是別人家買的也說不好?!?/br> 沈老太太重重一拍案桌,疾言厲色。 “你想清楚了再說話!否則十幾年前,我們流產(chǎn)的沈家次子,就算在你的手上!” 呂仙姑差點嚇癱了。 “是、是的,夫人她確實服過,她還問我要了解藥,我告訴她,吃解藥當天,阻隔了兩個月的月事會一涌而出,造成血崩,夫人說那正好,小產(chǎn)不多流些血,恐怕不像……” 溪草不失時機地道。 “老太太,我曾聽二爺說起那日,他母親一直只在自己的西苑練習西洋自行車,而幾乎從不踏足西苑的夫人,當天卻心血來潮,跑到西苑送什么桂花糕,剛巧就撞上了,您說這事巧不巧?” 沈慕貞面上血色褪得干干凈凈。 “姑姑,您千萬別聽她在這里搬弄是非,我……” 她一緊張,連未過門前對沈老太太的稱呼都喊出來了,可沈老太太被愚弄了十多年,一時幡然醒悟,正是惱怒至極,哪里還顧慮得到姑侄情誼。 “你給我閉嘴!” 沈老太太氣得渾身亂戰(zhàn),她指著門,冷冷地喝斥沈慕貞。 “還站在我面前干什么,笑老婆子眼瞎耳聾嗎?出去!” 大局已定,辯駁是無用了,沈慕貞終于哭起來。 沈洛晴沒想到自己假孕的事竟扯出母親十多年前的舊案來,連忙扶著沈慕貞,離開了燕子居。 呂仙姑也被大兵推了出去,屋子里只剩溪草依舊站在原地。 “老太太,謝夫人是冤枉的,她當年極力辯解,卻沒人愿意相信,堅持離婚,是不想因為莫須有的罪名在沈家受人指戳。” 沈老太太胸口起伏許久,盯著溪草余怒未消。 “你很不錯,這樣的陳年爛帳也能翻案?!?/br> 溪草垂了眼眸,無論沈慕貞如何卑鄙,畢竟是沈老太太的親侄女,溪草毫不留情地當眾揭穿她,沈老太太為了秉持公正,也不能維護她。 “說吧,你想讓沈家怎么補償謝信芳?是重新將她迎進沈家大門,還是讓慕貞親自上門賠禮認錯?” 面對沈老太太帶著火藥味的質(zhì)問,溪草只是輕聲道。 “老太太,我并不是想和誰分個高低對錯。只是謝夫人清清白白一個人,卻背負著陷害丈夫子嗣的惡名被趕出沈家,在兵荒馬亂的世道,獨自撫養(yǎng)二爺長大,其中辛酸艱苦,同為女人,老太太應該能夠明白的。二爺知道母親的委屈,才會對沈家產(chǎn)生的怨言,只有拔出彼此心中這根刺,親人之間才能重歸于好?!?/br> 沈老太太一愣,溪草說的話,并非沒有道理。 當初她堅信謝信芳害得沈慕貞流產(chǎn),自然要替侄女撐腰,沈督軍雖有心維護謝信芳,可喪子之痛,叫他開不了口忤逆沈老太太,其實他心里,一萬分不愿意和謝信芳離婚。 這些年,因為把謝信芳掃地出門,母子之間,產(chǎn)生了很深的隔閡,沈督軍再孝順,眼底總是流露出對母親的疏離。 謝洛白就更別提了,連一句祖母都沒開口叫過。 只因一個謝信芳,導致沈家不睦,沈老太太子孫離心,膝下冷清,她覺得很不劃算。 沈老太太轉(zhuǎn)念間,心情已經(jīng)平復了下來,她盯著溪草,佯怒道。 “我懂了,你這滑頭!謝信芳至今不肯接納你,所以你想借這件事,在她跟前買個好!好叫她認了你這個媳婦,是不是?” 溪草對她行了個舊禮,笑道。 “什么都瞞不過老太太的眼睛,但凡做媳婦的,都想討婆婆歡心,我婆婆又何嘗不是呢?所以我替我婆婆討好了她的婆婆,她自然也就不忍心拒我于千里之外了。何況上次我?guī)屠咸魏昧锁B兒,老太太答應賞我的,我如今在老太太面前,替我婆婆討個公道,就算老太太賞賜我了?!?/br> 一席話,倒是給足了沈老太太面子,同時讓她記起當初謝信芳在沈家做媳婦時,也是恭恭敬敬謹小慎微的,心中不由舒服了幾分,不由笑道。 “這么說來,我倒是確實答應過你,好罷!你回去準備準備,我們一道走一趟謝府,你婆婆不認你,我就親自帶你去,看她認不認!” 溪草很清楚沈老太太古板好臉面,她就給足她臺階,讓她舒舒坦坦地下。 以謝夫人的性子,沈慕貞即便把頭磕破,她也不會動容分毫,何必去惡心她,可如果是沈老太太親自出面,事情就不一樣了。 溪草揣測,沈老太太雖然刻薄偏心,但到底是長輩,又沒有真存了壞心,若她能親口還謝夫人一個公道,她是會心軟的。 這會子,謝夫人吃過午飯,正在府中讀報紙,一大張版面,全是對謝洛白夫婦的惡意揣測,說什么溪草從小被漠城小朝廷送進窯子調(diào)教,憑著一身好功夫才勾搭上謝洛白,謝洛白受了美色蠱惑,家國大義也不要了,竟還幫著她掩蓋謀殺恩師的罪行。 謝夫人氣得不輕,把報紙撕得粉碎。 “這些唯恐天下不亂的東西!一味憑臆測胡編亂造,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桑姐一邊撿著地上的碎紙,一邊打量著謝夫人神色,試探著道。 “夫人,從前老爺在世時,常夸忠順王爺是不同流俗的好人,當初革新,他還曾為老爺說過話呢。潤齡格格是他的女兒,又能壞到哪里去?你就原諒她吧!” 謝夫人沉默不語。 這段時間,她靜下來想了許多,被欺騙的震怒已漸漸平息下去,常常想起的,反而是溪草的好處,后得知她竟是父親一向欣賞的忠順王之女,那點余怒也跟著煙消云散,甚至暗地里同情溪草身世坎坷,感懷忠順王好人沒有好報。 她心底是很想重新認下溪草這個兒媳的,可是當初既放了狠話,一時又拉不下面子去握手言和。 正在長嘆,門房氣喘吁吁地跑進來稟報。 “夫人!沈家、沈家老太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