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金瑜和溪草約定好，又和梅鳳官寒暄幾句，這才起身告辭。

    “謝少不送一送我嗎？”

    既然胡金瑜都主動(dòng)提出來了，謝洛白就算不情愿，也不好不給她面子，他趁胡金瑜已經(jīng)踏出病房，飛快地?fù)ё∠菁绨?，在她唇上親了一口，低聲恐嚇。

    “今天的事，下次再和你算賬?！?/br>
    這些小動(dòng)作，胡金瑜自是看不見，但躺在病床上的梅鳳官，卻清楚地看見了。

    當(dāng)著他的面，謝洛白就明目張膽地對溪草動(dòng)手動(dòng)腳，他如何能不動(dòng)怒，這一怒，牽了肺腑的郁氣，咳嗽起來，溪草忙將謝洛白推出門去，轉(zhuǎn)身給他倒了杯水。

    梅鳳官?zèng)]有接，溪草只得尷尬地將水杯放在桌上。

    梅鳳官遞了個(gè)眼神給陳副官。

    “你先出去?！?/br>
    病房里于是只剩下他們兩人，梅鳳官這才抬頭，凝視著她，溪草知道他生氣，她心中也是理虧，主動(dòng)認(rèn)錯(cuò)。

    “鳳哥，對不起，我沒有事先和你商量，讓你被迫成了幫兇?！?/br>
    梅鳳官自嘲一笑。

    “對于謝洛白這個(gè)殺妹仇人，你倒是全心全意，為了成全他的政治陰謀，竟然什么委屈都能受?！?/br>
    溪草一時(shí)無話可說，她幫助謝洛白爭取胡家支持，起初的確是為救梅鳳官，但她也不打算借此在梅鳳官面前邀功。

    因?yàn)榧幢悴粸楸P尼西林，她也會(huì)站在謝洛白這邊，比起樓奉彰，她相信壯大謝洛白的勢力，對華夏更好。

    樓奉彰始終是梅鳳官的親生父親，這些話，溪草不便說出口。

    見她沉默，梅鳳官苦笑。

    “我只是心疼你。罷了，既然你費(fèi)心撮合謝洛白和胡金瑜聯(lián)姻，我是否可以理解為，你對他已經(jīng)徹底死了心？如果是這樣，我樂意陪你演戲。”

    溪草張了張口，還是決定不告訴梅鳳官，謝洛白根本沒打算娶胡金瑜。她沒有正面回答，只是道。

    “你好好休息，人參鹿茸雖好，但你目前不宜大補(bǔ)，我回去命人燉一盅川貝雪梨過來，給你潤肺清燥?！?/br>
    梅鳳官還欲說什么，護(hù)士推車進(jìn)來打針，既然不方便說話，他便暫時(shí)放棄了追問，怕溪草在醫(yī)院待久了不好，又催促她回去。

    溪草離開病房時(shí)，守在外頭的玲瓏突然瞪了她一眼。

    “見異思遷的壞女人！”

    玲瓏嘀咕的聲音不大，但足以讓溪草聽到，她心中難免不是滋味，可玲瓏說得也沒有錯(cuò)，他們曾是戀人，無論如何，是她先背棄了梅鳳官。

    沒過兩日，大帥府果然舉辦舞會(huì)，胡金瑜著人來請溪草，她便應(yīng)邀而至。

    奉川的冬天很冷，帥府的大廳里，鋪著豐厚的羊毛地毯，壁爐燒得火旺，貴婦名媛們的旗袍外頭，都裹了各式華貴的裘皮大衣，手上、胸前朱環(huán)翠繞，正是相互攀比的好秀場。

    而胡金瑜例外，她雖換了一身衣服，但依舊是硬朗的皮衣長靴，馬尾高束，身上沒有一件珠寶，可在場所有男女都對她格外敬畏，所到之處，紛紛讓出路來。

    胡炎釗的手下見到她，甚至?xí)豢圮娧?，恭敬地稱呼她“少帥”。

    這種威風(fēng)，就像在雍州的謝洛白一樣。

    溪草此刻，心里才真正有幾分不是滋味。

    他們是旗鼓相當(dāng)?shù)膶κ?，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真的很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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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金瑜親自將溪草引進(jìn)大廳，向眾人介紹。

    “這位是樓元煊公子的女朋友，沈小姐?！?/br>
    人們都曾聽說樓元煊以前混跡梨園時(shí)，是很風(fēng)流嫵媚的，可具體傳出來的對象，卻又只有謝洛白那位前妻，大家一時(shí)都沒將溪草和那位逃亡格格聯(lián)系在一起，只是好奇地打量她。

    溪草也穿了一件黑色皮草，罩在孔雀綠的旗袍上頭，皮草雍容，看不到她凸出的小腹，有男士邀她跳舞，她只是搖頭拒絕。

    胡金瑜知道她有身孕，不便跳舞，自己又忙于應(yīng)酬，便命胡家女眷招呼她。

    胡家大太太是上了年紀(jì)婦人，又不像謝信芳那樣受過新式教育，她陪房的兩位姨太太也是一樣，所以這種西式舞會(huì)是不出現(xiàn)的，三姨太多病，四姨太又懷著孩子，所以來往周旋的都是胡家五姨太林氏和六姨太姜氏。

    能被胡炎釗看上的自然都是美人，林氏已經(jīng)算很漂亮了，可和姜氏一比，還是遜色不少。

    姜氏看起來年紀(jì)和溪草差不多，真真是芙蓉如面柳如眉，像一朵掐得出水的鮮花，雖然已經(jīng)嫁做人婦，神態(tài)里還是含著幾分少女嬌怯，連溪草一個(gè)女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

    難怪土匪要劫她，果然是個(gè)紅顏禍水。

    彼此聊了一會(huì)，林氏看大家漸漸熟起來，便旁敲側(cè)推地問溪草。

    “聽我家大小姐說，沈小姐和總統(tǒng)公子感情甚篤，不知什么時(shí)候舉辦婚禮，到時(shí)候我們也好討杯喜酒喝?！?/br>
    溪草就知道，這林氏恐怕是胡金瑜派來探她話的，她笑道。

    “這次元煊正是準(zhǔn)備帶我去淮城見他父親的，誰知他又生病，給耽擱了，至于婚事，也要見過長輩才好定奪?！?/br>
    摸棱兩可的答案，讓林氏有點(diǎn)失望，溪草反問。

    “胡小姐呢？什么時(shí)候能聽到她和謝司令的好消息？”

    林氏眼珠一轉(zhuǎn)，笑道。

    “如今都時(shí)興自由戀愛了，何況我們大小姐這樣強(qiáng)的性子，就是大帥和太太，也拿不了她的主意，我們做姨太太的，只比下人強(qiáng)些罷了，哪里能夠知道?！?/br>
    “五姨太說笑了，看您身上戴的翡翠珠串，就知道必然是深得大帥寵愛的?！?/br>
    五姨太得意地摸了一下脖子上的翠珠，又有些嫉妒地看了眼身旁安靜的六姨太，半真半假地道。

    “在六妹面前，我哪里敢談寵愛二字，大帥和大太太，哪一個(gè)是好伺候的？我們這些姐妹，不過夾縫求生存罷了，哪里比得上六妹，別看現(xiàn)在不言不語的，在大帥跟前卻最得寵，總能幫咱們大小姐吹吹枕頭風(fēng)，所以大太太和大小姐誰都容不下，卻唯獨(dú)不挑剔你?！?/br>
    溪草聞言，忍不住看了六姨太一眼，難怪胡金瑜維護(hù)六姨太，看來她深得父親器重，這位寵妾也出了不少力。

    美麗的六姨太性子靦腆，對這樣暗含機(jī)鋒的話，顯然應(yīng)付不來，聞言十分局促。好在有人過來邀請她跳舞，算是解了圍，她便朝溪草點(diǎn)了個(gè)頭，起身走了。

    五姨太看著六姨太裊娜的背影，冷笑了一聲。

    “在我跟前裝什么傻，當(dāng)真一點(diǎn)手段都沒有，當(dāng)初是怎么嫁進(jìn)帥府的？小妖精！”

    似乎意識到在溪草一個(gè)外人面前抱怨不妥，五姨太很快笑著轉(zhuǎn)移了話題。

    說話間，謝洛白也到了，他披著黑呢斗篷，昂首闊步走進(jìn)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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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高傲人，眉目如畫，馬上就成了全場焦點(diǎn)，特別年輕小姐，投來的目光都帶上了幾分傾慕，小聲交頭接耳。

    “那就是謝洛白，從前聽說他的名號，我還以為他兇橫得不得了。沒想到居然是這樣一個(gè)翩翩佳公子，胡大小姐真有福氣！”

    “再怎么英俊，他也結(jié)過一次婚呢！”

    “那又怎么樣？如今的大軍閥，哪個(gè)不是一堆姨太太？哪像他離了婚，就是孑然一身，不知道胡大小姐怎么想的。換作是我，早就點(diǎn)頭了?！?/br>
    “你想得美！你就是想，謝洛白也看不上你！”

    溪草站在人群中，聽著周遭嘰嘰喳喳的討論，看著集光華于一身的謝洛白，走到胡金瑜面前邀請她跳舞，胡金瑜微笑，很賞臉地將手放進(jìn)他的掌心。

    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

    她很快壓下異樣的情緒，重新堆起笑容，轉(zhuǎn)頭和五姨太攀談。

    而于此同時(shí)，謝洛白的目光也越過胡金瑜的腦袋，朝她投來。

    這死丫頭，見他和別人跳舞，居然如此無動(dòng)于衷。

    他恨很地想著，握著胡金瑜的右手，下意識緊了一下，胡金瑜詫異抬頭，卻見謝洛白的目光并不在她身上，她偏過頭去，露出個(gè)莫測的笑容，假裝毫無察覺，繼續(xù)與謝洛白共舞。

    五姨太和溪草閑聊了一會(huì)，突然笑道。

    “我不會(huì)跳舞，沈小姐也不跳，咱們干坐著也是無聊，不如出去走走，如今帥府后院的紅梅花開得正艷?！?/br>
    溪草自知身份敏感，胡金瑜或許還是認(rèn)為她是謝洛白和胡家聯(lián)姻的絆腳石。

    她心中自然是警惕五姨太的，但卻欣然答應(yīng)，很想看看對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謝洛白雖然和胡金瑜談話，余光卻掃見溪草起身同胡家女眷離開了大廳，他借口去取酒，給隨行的何湛使了個(gè)眼色，何湛會(huì)意，悄然跟了過去。

    帥府的紅梅花有花匠打理，開得果然極好，一簇簇嫣紅傲雪吐艷，姿色更勝桃李，溪草看著果覺動(dòng)人。

    五姨太不失時(shí)機(jī)地道。

    “沈小姐如果喜歡的話，可以折幾支回去插瓶。”

    這種美，倒和梅鳳官氣質(zhì)十分契合，想必他會(huì)喜歡，如果能折一支放在他病房里，倒可以給他解悶，溪草于是點(diǎn)頭道謝。

    五姨太馬上道。

    “那沈小姐在這里稍等片刻，我去屋里取剪刀和花瓶，馬上就回來?！?/br>
    溪草目送她的背影離開，眸光微沉，她剛才分明看見紅梅林外有女傭經(jīng)過，五姨太為何不使喚女傭，要親自去??？

    身后紅影搖曳起來，溪草立刻回身，摸向大衣口袋，那里頭藏著槍。

    可她很快就放下了戒備，梅林深處，是何湛扭著一個(gè)渾身酒氣的男人走了出來。

    她微覺驚訝。

    “怎么回事？”

    何湛一腳將那個(gè)男人踢得跪倒。

    “二爺不放心胡家人接觸少夫人，所以讓我跟過來看看，果然發(fā)現(xiàn)這人鬼鬼祟祟藏在梅花林里，當(dāng)場被我擒拿了?！?/br>
    溪草大概猜到五姨太想干什么了，她見男人肩上衣服沁血，估計(jì)是和何湛搏斗時(shí)受了傷，便抬起腳猛地踩上男人肩膀，她穿著高跟鞋，鞋跟嵌入男人傷口，他嗚地一聲痛哼。

    “你老實(shí)交待，五姨太叫你干什么？否則我就把你當(dāng)作刺，一槍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