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淮城詭譎_第420章 塵封忘卻
謝洛白將溪草抱回船艙,靠岸的時候,又將她抱上汽車,鄭金花一臉惶恐的湊過來,似乎想問一問情況,卻被謝洛白反手甩了一個巴掌,捂著臉不敢再往前湊。 他大男子主義,從來不屑和女子計較的,溪草第一次看見她打女人,驚得雙肩瑟縮了一下。 謝夫人聞訊和安潛農(nóng)趕來,問發(fā)生了什么,小四和何湛就上前打哈哈。 “沒事,沒事,就是少夫人在拱橋上滑了一跤?!?/br> 謝夫人就自責得很,對安潛農(nóng)抱怨。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孕婦身子笨重,我們很不該丟下她單獨去玩的!” 謝洛白冷冷地道。 “姆媽不必自責,那都是她自找的?!?/br> 這話說得難聽,哪有懷孕的妻子受了傷,丈夫不趕緊關切,反而冷言冷語的?謝夫人正要教訓兒子兩句,謝洛白卻已經(jīng)鉆進了車中。 小四一踩油門,天地便安靜下來。 謝洛白像一尊精致的修羅雕塑,就那么直板板的坐著,雙手搭在肩上,面無表情,渾身卻似散發(fā)著黑色的煞氣。 車中的空氣非常沉悶,壓抑得溪草喘不過氣來,她知道,這次是自己過于自信,差點連帶著謝洛白的孩子一起折了,知錯,就得認錯。 “我錯了,我……” 謝洛白不給她解釋的機會,出聲打斷。 “你以為你叫老崔瞞著我,他就會聽你的話?他們畢竟還是我的人,這幾天,你不愿出門,是早就知道外面有人要你的命,我一直在等你主動開口告訴我,可是你沒有,直到今天出門,我都在等,可你還是把我和董憐一起支開了?!?/br> 溪草心中一跳,原來謝洛白早就什么都知道了,他假裝被騙過,卻冷眼旁觀她自以為是的蹦跶,溪草羞憤又慚愧,臉憋得通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在前頭開車的小四忍不住插嘴。 “其實少夫人一提出要逛花燈街,二爺就在周圍安排了埋伏,只是百密一疏,都怪我,把少夫人跟丟了?!?/br> “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嗎?” 謝洛白聲音突然拔高,小四頓時緘口不言。 溪草心里百感交集,雖然她瞞著他行事,他卻也并非就放手不管,其實早就布置好了。她本來不想給他添亂,沒想到適得其反,反而給他添了大麻煩。 謝洛白斜眼看了她一眼,哼了一聲。 “我原本想看看,你到底是哪里來的自信,以為憑自己就能空手套白狼,原來,你早就找了你的老情人做后盾,難怪有恃無恐???” 溪草一愣,她終于忍不住開口反駁。 “你胡說什么!我什么時候……鳳哥游湖救了我一命,完全是巧合,你吃醋可以理解,但是也不能亂吃醋吧?” 謝洛白側(cè)目冷笑。 “那個隔開你和護兵的雜耍班子,被我的人殺了一半,捉了三個活口,當時雙方交手,卻又冒出另一撥人,和小四一起對付雜耍班子,身手很不錯,也搶了幾個活口,就消失了,隨后,他就及時出現(xiàn)在河上救了你。你和我說,這是巧合?” 溪草一時無言以對。 竄出來的那伙人,明顯是鄭金花聯(lián)絡上的二十八星宿,可這件事,她一直瞞著謝洛白,到了現(xiàn)在,她更加不能說出來,否則,和謝洛白本來就游走在危險邊緣的信任,恐怕會瞬間崩裂。 “我不知道你說的人馬,但我可以發(fā)誓,我絕對沒和梅鳳官私下聯(lián)系過?!?/br> 謝洛白沒有說話,只凝重的眼越發(fā)深沉。 他握住溪草的手腕,那么緊,顯在克制什么,仿佛昭告著后面的山雨,不會輕易停歇。 河面上,烏篷船已經(jīng)被謝洛白的護兵占領,梅鳳官無意與他爭搶,領著人回到自己包下的畫舫。 剛剛踏上船,守在船頭翹首以望的女人就裹著披肩急急躍過來。 “元煊,你沒事吧?我剛剛聽到槍聲……” 展若男額上沁了一層汗,而慌亂的眼神,袒露出她內(nèi)心的擔憂,這和平素干練果敢的新女性形象區(qū)別甚大,引得梅鳳官的心觸動了一下。 “沒事,不過是幾個混混,他們還沒有這樣的本事。” “那……” (本章未完,請翻頁) 想到前番謝洛白不善的眼神,展若男剛想詢問溪草是否安好,就瞥見梅鳳官陡然凌厲的雙眼,只得生生把要脫口的話咽了下去。 都說在愛情的世界中,誰愛的多,就先輸了。這樣強勢的女孩子,也只有在面對自己的時候,才會患得患失;對比自己和溪草,生生讓梅鳳官生出一種同病相憐的感慨。 “若男,不是說要和我一起放燈嗎?走吧,時間也差不多了?!?/br> 注意到那雙瀲滟的雙眼溫柔地注視著自己,展若男心中一跳,發(fā)自內(nèi)心地笑了。 “好?!?/br> 二人移到船尾,早有護兵拿著一大筐荷燈等在那里。正在這時,船顛簸了一下,展若男一個不穩(wěn),差點跌倒,腰上突地橫了一只強而有力的手臂,把她扶住。 展若男心如擂鼓,即便梅鳳官很快就收回手,且面上沒有展現(xiàn)多余的男女情欲,也足夠讓她心醉。 見他蹲下@身子,宛若藝術(shù)品的雙手從竹筐中取出一盞荷燈,用燃著的蠟燭點燃,又輕輕地放在水面上。展若男讓護兵先去船艙中休息,自己從畫舫檐角取了一只八轉(zhuǎn)琉璃燈,挑亮燈芯,安靜地守在他身邊。 不同于周遭元宵佳節(jié)的鬧騰,梅鳳官的畫舫,籠罩著一層愁緒。 水上的荷燈,乃是他為了祭奠先母和給了他第二次生命的義父。而放燈時候,梅鳳官不愿勞逸他手,這些習慣,早在一年前展若男就知道了。 頭頂朗月當空,兩人一個放燈,一個看著,俱都沒有說話。這份默契,讓展若男的目光越發(fā)柔軟。 這是僅屬于她和身畔人的共同回憶,就是那個沈溪草也未能參與。 眼看畫舫周遭的荷燈,逐漸順著河流飄遠,展若男奇道。 “元煊,今年怎么不向伯母和老幫主許愿了?” 梅鳳官動作一頓,唇上露出一個寂寥的笑。 “不過是寄托思念的荷燈,讓母親和義父知道我過得好就行,至于其他的,就不要再給他們平添煩惱了。” 輕描淡寫的描述,卻讓展若男心疼至極。 想到去歲開春,梅鳳官火急火燎趕到雍州去搶親。想來去年此時此刻,梅鳳官定然向母親和老幫主許了和心愛之人攜手余生的心愿吧?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br> 耳邊一聲喟嘆,讓展若男的思緒一下收回。 只見梅鳳官手執(zhí)最后一只荷燈,突然從手腕上扯下一只孩童佩戴的小金鎖,輕輕地放在荷燈花心上,把它們一并送上水面。 “那是……” 這只金鎖展若男見過好幾次,被他用一根紅繩系著,帶在手腕上,幾乎沒見他摘下來過。現(xiàn)下怎么說丟就丟了? “一個贗品,我自欺欺人的假象?!?/br> 梅鳳官雙目緊鎖水面。 那只荷花燈因身帶負荷,并沒有如其他燈一樣順利地隨波遠去,反而在一陣風吹來時,打了一個璇兒失去平衡,整個侵沒水中。 “這樣也好。” 梅鳳官目光在那大圈的漣漪上停了一停,正要轉(zhuǎn)身,捕捉到展若男欲言又止的眼神,那邁出去的腳步生生定住。 也不知是因為今夜月色太美,還是其他什么,梅鳳官忽然涌出傾述的沖動。 “我和赫舍里潤齡第一次見面,她把脖子上的小金鎖送給了我,我當時心情很壞,隨手就把金鎖丟到了王府池塘中,卻被小姑娘撞了個正著,她當場就哭了。于是我把自己的玉兔給了她,不想自此鑄就半生孽緣?!?/br> 展若男一愣,意識到他在說和沈溪草的過往,不由專注起來。 “王府覆沒,側(cè)福晉帶著兩個孩子葬身火海,最后是我?guī)退齻內(nèi)胪涟苍?。以為一切塵埃落定,不想輾轉(zhuǎn)數(shù)年,竟在雍州和那半只玉兔再度相逢。那一段時間,是我人生中最開心的時日,得知她要被陸家綁至淮城嫁人,我混上火車,勸她和我一起私奔,可她卻在最后關頭放棄了我……” 梅鳳官深深一嘆。 “我以為只要獲得不輸謝洛白的身份,她就能回到我身邊。于是拿著玉兔和父親相認,哪知再回雍州時,她已嫁做人婦。而在婚禮現(xiàn)場,謝洛白更把那只玉兔砸成碎片。我于是按著記憶,命人 (本章未完,請翻頁) 重新打了一只,順道也做了一只金鎖。本以為是再續(xù)前緣的開端,現(xiàn)在看來,假的就是假的,一切只是我一廂情愿罷了?!?/br> 展若男心口揪痛,癡癡看著這個甫一露面,就讓她一見鐘情的男子。 從沒有這一刻。她痛恨老天的陰錯陽差,讓二人的相遇錯失二十余年。 “都過去了,元煊。你回到了自己的家,身邊那么多人關心你,有樓總統(tǒng),有我爸爸,還有……” 一個“我”字被展若男強行咽下。 梅鳳官將她望著,把她強忍淚意的模樣盡收眼底。 眼前的女子,分明是天之驕女,偏生遇上了自己,愛得卑微,怎不讓人動容。 “是啊,都過去了?!?/br> 梅鳳官輕輕拉起展若男的雙手。 “若男,這樣的我,你愿意接受嗎?” 展若男渾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抬起眼,待意識到對方的意思,雙目中的淚意再也忍不住,被幸福擊得幾欲暈過去。 “元煊,我是在做夢嗎?你,你再說一遍?!?/br> “若男,我想和你結(jié)婚。” 梅鳳官單膝跪下。 “請你嫁給我。那些過往,我會努力沉封忘卻,請你給我一點時間?!?/br> 再說溪草,被謝洛白帶回官邸。 以為一場質(zhì)問再所難免,溪草也做好了好脾氣應對的準備。哪知謝洛白卻只命人看好她,下了禁足令后,就離開了官邸。 那決絕轉(zhuǎn)身的眼神,讓溪草心驚。 以至讓她生出一個錯覺,謝洛白不信任自己,認定她和梅鳳官依舊藕斷絲連,甚至企圖背叛他…… 稍后,謝夫人和董憐先后回來,溪草一次次帶著期待抬眼,又一次次失望。也不知謝洛白和她們交代了什么,幾人沒有半句多余的話,只讓溪草好好休息。 姜萱沒有回來,大抵被謝洛白帶去問話了;而鄭金花也遲遲未歸,讓溪草生出不好的預感。 這一晚上,溪草輾轉(zhuǎn)難眠,臨近天亮的時候,才依稀睡著。 半夢半醒間,一雙手臂從背后伸過來,溪草一下就醒了,而后鼻端就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這個味道,令她的腸胃一陣翻涌。 若非情況特殊,謝洛白絕對不會帶著一身血氣回家,除非有兩種情況,要么他受傷了,要么就是在生氣。 溪草生生忍住身上不適,趕緊轉(zhuǎn)過身子。 “你怎么……” 話才開口,溪草就被謝洛白森冷的眼神刺地瑟縮了一下。見她露出惶恐神色,謝洛白冷笑。 “還死不了,是別人的血?!?/br> 溪草心中安定,想說些什么緩和氣氛,然謝洛白下一句就攪亂了她所有情緒。 “想取你性命的人是蘇青,可我連夜追去,她已經(jīng)跑了!不知你那個相好,有沒有本事替你報仇!” 遙遠的名字,讓溪草露出些許恍惚顏色。雍州的陸家,已經(jīng)變得遙不可及,幾乎已經(jīng)被她忘了,沒想到竟在這節(jié)骨眼上再次出現(xiàn)。 環(huán)著自己的雙臂一下收緊,溪草猛然抬頭,才發(fā)現(xiàn)謝洛白眼神越發(fā)幽沉。 “嫌棄自己的丈夫無能,去求助別的男人,赫舍里潤齡,既然這樣討厭我,當初又何必答應和我在一起?” 如果說一切只是猜測的話,現(xiàn)在聽謝洛白親口說出來,溪草完全不知心中感想,氣得渾身發(fā)抖。 “謝洛白,我說過我沒有私下聯(lián)系梅鳳官,那時候在河上,不過是巧遇!我不過是心疼你事務繁忙,不想再讓其他事情叨擾你罷了,沒想到你居然這樣不信任我!” 后一句話,幾乎讓謝洛白動搖。 之前瞞著溪草,和董憐一起演戲試圖氣走她,不也是擔心她涉險;小妻子有同樣的想法,他不會懷疑。 只是想到自己這些天收集的線索,謝洛白又堅定了眼神,冷著聲道。 “既然不是他,那綁走雜耍班子的另一伙人,又會是誰?” “我怎么知道?” 溪草當即否定。 聞言,謝洛白聲音越發(fā)冷冽。 “赫舍里潤齡,既然我們夫妻之間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我想已經(jīng)沒有繼續(xù)在一起的必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