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才說你去看了醫(yī)館的脈案，后來呢？”柳臨溪問道。

    褚云楓手上的力道一滯，沒有答話，直到將針都扎完，才開口道：“京城這次大概會死不少人?！?/br>
    “死人？”柳臨溪一驚，問道：“這么嚴重嗎？”

    “你不是親眼見過咳血的那個人嗎？”褚云楓道。

    “他……”柳臨溪遲疑道。

    “你走了之后他就死了。”褚云楓道。

    柳臨溪茫然地坐在榻上，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他想過這次疫癥來勢洶洶，可能會比較棘手，但沒想到這么快就開始死人了。

    “你能……推測出大概會有……”柳臨溪斟酌著開口問道。

    “這不難?！瘪以茥鞯溃骸澳闳ミ^的那家醫(yī)館，第一批染病者有七人。他們是八日前發(fā)病，在他們發(fā)病后的第二天，這家醫(yī)館多了近二十個病患，第三天大概七十個……到今日，所有記錄在案的人已經(jīng)有近六百多了，沒有記錄在案的你也見過一些，今晚于將軍那邊應該能整理出來。”

    全京城有二十多家醫(yī)館，如果都是這個數(shù)字的話，柳臨溪幾乎不敢往下想了……

    “從染病到病死一共八日?！瘪以茥鞯溃骸耙簿褪钦f，不出意外的話，七日后，因疫病死亡的人數(shù)加起來會超過一萬人?！?/br>
    一萬人，這對整個京城乃至整個大宴來說，將會意味著什么？

    對李堰這個皇帝，以及全城的百姓又意味著什么？

    “如果今日你沒有做這些事，再遲上個兩三日，這個數(shù)字會大到你無法想象。”褚云楓道：“即便如此，我們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最后的數(shù)字也會遠遠超過這個數(shù)字。”

    “沒有辦法了嗎？”柳臨溪問道。

    “當然有?！瘪以茥鞯溃骸罢业侥苤魏靡甙Y的藥。”

    第46章

    要找到治好疫癥的藥, 首先得充分的了解疫癥。

    而要了解疫癥，最需要的便是時間和耐心。

    可染了疫癥的人恰恰最缺少的就是時間。

    每一天過去，都會有人死……

    “你需要多少時間？”柳臨溪問道。

    “不好說, 如果順利的話, 今晚說不定就可以?！瘪以茥鞯溃骸安豁樌脑挘赡苡肋h也找不到。”

    柳臨溪待要追問, 褚云楓又道：“今日有那么多尸體，拿過來幾具剖開看看說不定能有法子。但依著朝廷的規(guī)矩，我若想剖尸體，得尸體的親屬同意?！?/br>
    “我去找他們談。”柳臨溪起身道。

    “你剛針灸過, 出門容易受寒?！瘪以茥鞯溃骸敖袢漳馨才诺氖虑槟愣及才诺牟畈欢嗔? 剩下的于將軍已經(jīng)幫你打理了，如今我們只要在這里等著便可。天黑之前，如果有哪具尸體的親屬答應剖尸，于將軍會派人來通知我的。”

    柳臨溪聞言這才稍稍放心了些，但他無法預料這件事是否能順利。那個時代的人講究的入土為安，哪家的親屬會愿意把死去的親人尸體送出來讓人剖尸呢？別說是那個時代了, 即便是到了現(xiàn)代社會, 遺體捐獻的比例也并不多。

    人已經(jīng)死了，讓死人死的體面一些, 是活著的人唯一能做的事情……

    至少大部分人是很難克服這種思維模式的。

    柳臨溪閑著無事，干等著又焦慮，索性去后院廚房, 打算燒點熱水。今日大家在外頭奔波了一日，都該好好洗個熱水澡，除此之外，身上的衣服也都要放熱水里煮一煮才行。

    褚云楓抱著胳膊站在旁邊看他, 見柳臨溪拎著空了的水桶到處轉悠，找了半天才找到水缸的所在，打開蓋子一看里頭卻是空的。

    “還得去挑水嗎？”柳臨溪茫然的問道。

    “看來是?！瘪以茥鞯溃骸皠e怪我沒提醒你，你現(xiàn)在的狀況不適合干體力活，這水你最好找個人幫你挑?！?/br>
    褚云楓話音一落，房頂落下來兩個暗衛(wèi)。

    柳臨溪嚇了一跳，隨口道：“你們就不能打個招呼再下來？”

    “卑職該死。”兩個暗衛(wèi)忙單膝跪地道。

    “無妨?！绷R溪也沒法指責他們，將手里的水桶一放，兩人立刻拎著桶去提水了。

    柳臨溪支上鍋卻不會生火，拿著火石打了半天也沒弄著，最后還是老雜役出面，點上了火。柳臨溪在旁邊站了半天，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忙也幫不上，索性揣著手在旁邊烤起了火。

    沒一會兒工夫，熱水剛燒好，于行之便和柳向晚結伴回來了。

    于行之推著柳向晚先去洗澡換衣服，自己則朝柳臨溪和褚云楓說了一下如今的狀況。

    “其他醫(yī)館的病患已經(jīng)登記過了，好在人數(shù)都比第一家要少，有幾家醫(yī)館前幾日甚至沒有病患?！庇谛兄溃骸敖袢账兴劳龅牟』技悠饋硪还灿?2人?！?/br>
    “倒是比咱們預計的要少。”柳臨溪道。

    “往后推一天記錄的病患人數(shù)加起來是兩百一十人?！庇谛兄溃骸霸偻竺刻鞄缀醵际浅杀对鲩L，一直到今天，所有記錄在案的染病人數(shù)是……八千九百多人?！?/br>
    不到一萬，但也沒差太多。

    “剖尸的事情如何？”褚云楓問道。

    “如你所料，沒人愿意?！庇谛兄溃骸安恍械脑?，咱們只能來硬的，反正所有染病之人的尸體都是統(tǒng)一焚燒的，親屬也見不到面。”

    柳臨溪沉吟片刻，有些猶豫。

    褚云楓道：“沒有經(jīng)過親屬的同意，我是不會剖尸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