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哪怕只是個小小的虞城令。 他知道,這是自己最好的機會。 高昶快馬加鞭的趕去虞城。 虞城離洛陽不遠,卻是地方貧窮,民風剽悍,這些老百姓卻不種莊稼,只站在道旁用一種很詭異的目光打量著高昶一行。高昶看到這些百姓,身上穿著破爛的麻布衣服,有的穿草鞋,有的赤著腳,六七歲大的小孩子還赤裸著身體,骨瘦如柴的,卻挺著很大很鼓的肚子,像女人懷了孕似的。 高昶知道那是什么,貧苦的人沒有飯吃,吃草根,樹皮,吃白泥,克化不了積在肚子里就會是這個樣子,時間久了會被撐死。他看的明白,卻不敢相信,這種情景是發(fā)生在離洛陽不到兩百里的地方。 洛陽附近,天子腳下,誰敢相信。 哪怕是他也不敢相信,洛陽朝廷還在歡慶著高桓的勝利,高時芳跟他的親信臣屬們每日在函谷園中歌舞酣飲,縱情享樂,而天子封邑的河南,老百姓的生活已經(jīng)成了這幅樣子,食不果腹衣不蔽體。 可憐元灝那個皇帝,成天憂國憂民,他的子民每天就在他的眼皮底下餓死。高昶心中情緒翻騰,他的胡奴出連向他道:“郎君,這些人好像不對勁啊,他們?nèi)荚诳次覀??!背鲞B是個身材高大,金發(fā)碧眼的鮮卑奴,只有姓,沒有名字,他的哥哥也叫出連,出連兄弟此行負責保護高昶,照顧高昶起居。 他說話的同時,地上的破衣爛衫的老百姓也都在死死盯著這量遠道而來的馬車。突然有個孩子大聲叫了一句:“車上有rou脯!”并伸了手朝著馬車奔上來,邊跑邊叫,而隨著這一聲叫喊,所有的人都像聽到號角一般,紛紛朝高昶的馬車奔去。 出連老大急忙勒住馬,嘴里叫道:“郎君!他們?nèi)珱_上來了!”出連老二拔了刀出來怒道:“你們這群刁民,都快滾開,否則我這手里的刀不長眼睛!”拿著刀威嚇,騎馬左右驅趕,哪有人聽,這些百姓甚至扛了木棍開始攻擊他,出連怒了,他是個火爆脾氣,又是武夫,當下就要殺人。高昶要下馬車,一個穿著麻布衣的孩子已經(jīng)爬上車,爬到他跟前,這小子真是個橫的,手里抓著一塊拳頭大的尖石頭照著他臉就砸,高昶抬手握住他胳膊,往旁邊一推。 那孩子跌下車,栽在地上,看到高昶下來,他兩只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沒有驚恐沒有害怕,也沒有憤怒,而是好奇和驚訝,他煞是驚奇的看著高昶,沒想到這個單單瘦瘦的貴官人竟然還會打架。 高昶振衣起身,下了馬車,口中隨喝出連:“慢些,不得傷人性命!”緊接著也看到了剛才拿石頭砸他那小孩,十三四歲,長的一臉機靈樣,剛才那喊車上有rou脯那句就他吆喝的。 他迅速的爬了起來,卻沒再往車上爬,而是跑到高昶跟前來,肆無忌憚的打量他,一點不怕人,跟個主子大爺似的。高昶也發(fā)現(xiàn)他在這群百姓中穿的是最好的,腳上還穿了一雙布靴,雖然是半舊,但是比起其他人已經(jīng)相當不錯了。他指了高昶道:“你這身衣服挺好的,能給我穿穿嗎?” 這戰(zhàn)局已經(jīng)停不下來了,出連兄弟不敢殺人,這些百姓就更兇猛了,跟群豺狼似的就跳上馬車大肆搶劫起來。高昶看這情況是阻止不了,也就不阻止了,只跟這小孩問道:“你們搶我的馬車,我是要去報官的,虞城縣衙在哪里,能否給我?guī)€路?” 那小子聽他說報官,更是一樂,齜著白牙:“你把你身上這件大氅子送給我,我便帶你去報官?!?/br> 高昶倒是奇了:“你吆喝人來搶我的馬車,還帶我去衙門告狀,你傻了嗎?” 那小子道:“你明知道我搶你的馬車還讓賊帶你去告官,你傻了嗎?”竟然還是個嘴巴伶俐的。 高昶啞然失笑,自然是知道,虞城縣這種地方,老百姓都能攔路搶人了,肯定是沒人怕官的,官怕百姓才對,哪天一個不小心就要給這群饑民沖到縣衙里往頭上插個義旗,造起反來那可是要命。當官的才不敢管這事。不過他卻是要去上任的,高昶解了身上白狐貍皮的大氅子,披到面前這猴崽子身上,道:“衣服送給你,帶我去縣衙如何?” 出連兄弟提著刀跟到高昶身邊來,眉頭皺的老高,那百姓們卻是歡呼雀躍的,原來他們俘虜了出連兄弟的馬。那猴小子穿了高昶的大氅子,十分高興,連忙吆喝眾人道:“走走走了,我們帶這位官人回縣衙去,把東西帶上,把馬牽上,回去了?!毙μ礁哧粕磉厑?,道:“說話算話,這就帶你去?!?/br> 高昶也跟著發(fā)笑:“有勞小兄弟?!?/br> 高昶在前,那小子在側,出連兄弟跟著,后面一大票賊伙帶著賊贓,高昶的馬車還有兩匹馬一塊鬧哄哄簇擁吆喝著往虞城縣衙去。出連兄弟眼睛都瞪圓了,高昶興致倒好,跟那小兄弟聊天,問他姓名家住,這小兄弟也不含蓄,只說大名:“我叫劉弨!”又問高昶:“官人,你從哪里來,你貴姓???” ☆、第50章 圣旨 虞城沒有城墻,一條土道直通縣衙,兩旁皆是茅草屋的民居,不過人高,百姓也是統(tǒng)一的窮,連件布片完整的衣服都少有。此刻劉弨跟高昶一行車馬粼粼出現(xiàn)大街上,百姓們紛紛從茅屋里跑出來觀望,很快到了縣衙門口,高昶看到那破爛的扁額,虞城縣衙四個大字已經(jīng)模糊不清了,門口卻不見衙差。他見衙門門口有通破鼓,便命出連道:“去擂鼓?!?/br> 出連忙答應道:“是!郎君!”拿了架勢就去擂鼓,眾人都望著他,出連在破鼓前站定了,愣了一下:“錘呢?”眾人就哄笑起來,劉弨是縣尉的親戚,這幫人帶著賊贓都回縣衙了,還找縣衙報官,八輩子沒碰到這么好笑的事了,都大笑不已。高昶看這幫百姓窮的衣服都穿不上還能找娛樂,精神頭倒是真的好,也不跟他們一般見識,出連扛了自己的大刀,拿刀背在那破鼓上咚咚咚大擂起來。 擂了十多下,那面大鼓咚一下破了個洞,出連唬的大叫一聲,圍觀的百姓又大笑起來。而此刻縣衙內(nèi)的衙差也都跑出來,還有一個青布袍子的中年男子,正是縣尉劉驃,方才兩個衙差正在廚下替他做炊。他聽說搶了個人,還驚喜著跑去院子里查看財貨,轉而又聽說事主來報官了,嚇得不輕,虞城縣一年也碰不上一件案子,敢來這里報官的不是真有點來路就是神經(jīng)病,他趕緊跟著劉弨往外去,嘴里隨問道:“這人是個什么來路?” 劉弨還穿著高昶的大氅子,他口水翻飛的跟劉驃說起事情的經(jīng)過來,旁邊的縣衙主簿劉綺大聲斥罵道:“你好大的膽子,當著路就敢搶人,也不看看對方是什么身份!”抓住他就把他身上的氅子剝了下來,挽在臂上:“還不滾去?!眲€嚇的愣住,只得默了。 劉綺跟上劉驃:“這人怕是有來歷的,大人,朝廷不是要給虞城派縣令來,會不會就是他?” 劉驃隨走隨道:“縣令?公文上午才剛到他就來了?這么快?”劉綺道:“我看他是來找大人你的?!?/br> 劉驃跨出衙門,見到衙門外,石階下方立著一位青年男子,穿著象牙色垂胡式大袖暗紋織錦袍,三層單衣,腰懸玉珠,個子極高,身材清瘦,相貌卻是出奇的俊美,面如凝玉,墨筆也難畫出來的眉目五官,冷冷肅肅,端的是一身素雪寒霜的凜凜風骨。 身后兩個仆人也是高大雄壯,衣著整齊,劉驃看這樣子,就算不知道對方的身份又哪敢怠慢,連忙迎上前去,拜了一拜。高昶道:“不才剛到貴縣,百姓們便遠道來迎,實在是不勝惶恐感激之至?!?/br> 令出連呈上公文去,劉驃看了一眼,竟真是朝廷派的縣官來了,汗都要下來,幸好這位開口就給他找好了臺階,連忙順勢就下,跟主簿連著幾個衙差連忙邀請他入堂:“行李車馬已經(jīng)替大人,安置好了,大人且先休息,衙下已經(jīng)在置備飯菜?!?/br> 劉綺忙把大氅子重新給高昶披上,高昶不受,道:“這衣裳是我答應了送給那位劉弨小兄弟的,既然送出去了哪有再收回的理,萬萬不可?!?/br> 劉驃臉上訕訕的,也沒臉說什么,很快廚下送了飯菜來,一盤蒸的干魚塊,鹽菜,壇子里剛碼好的魚酢,連帶著椒鹽糯米一起蒸好了擺在盤子里,又殺了只雞,這飯菜放在公主府都是下人吃的,卻已經(jīng)是這虞城縣衙最好的招待。高昶倒不嫌棄,隨用飯隨問起了縣里的事,劉驃一聽就嘆氣:“大人也看到了,咱們虞城縣窮的這個樣子,今年又逢上災荒,朝廷打仗又要征糧,老百姓都沒得吃。不光咱們虞城縣,這整個睢陽郡都是如此,舍下多有失禮,還請大人勿要見怪?!卑涯莿€弄過來磕頭賠罪:“我這不成器的侄子,少缺管教,大人只管處置他?!?/br> 劉弨實際上是劉驃的一個遠親,父母雙亡,家境也十分貧困,時常來劉驃門下討口飯吃,劉驃的妻子卻十分厭惡他,對他沒什么好臉色。不過他臉皮厚的好比老樹根,這個親戚對他沒好聲氣,連口吃的也不肯給他,他卻仍往這縣衙里湊近乎。高昶卻看這孩子長的面目清秀十分機靈,尤其是那眼睛透亮,高昶笑道:“這孩子可不差,這股聰明勁,將來肯定會有出息的?!闭f著伸了手扶他起來。 劉弨倒是興高采烈的,高昶笑打量他道:“你穿這身衣服,可比我穿著還體面?!?/br> 劉弨聽到這贊揚喜的要掛不住,他看高昶那真正是個俊美的不似凡人,天上神仙一般的人物,卻聽他這樣夸自己,幾乎要羞紅了臉去。 劉弨跟幾個犯事的人都跪在縣衙前堂里,高昶依次將他們扶起,道:“本官不追究你們的罪過,只是以后莫要再做這種行盜搶劫之事,百姓們?nèi)兆悠D難,以后你們要是沒有飯吃,就來找我,我既是一縣之長,只要在這虞城,必定不讓治下的百姓們挨餓?!?/br> 當下就有人跑上來跟縣令大人要飯吃,一老丈拄著木棒,端著破碗顫巍巍遞到他跟前,眼淚橫流:“大人,老兒已經(jīng)四天沒見著一粒糧食了?!?/br> 高昶握住那老丈枯瘦的手,拍了拍,而后當著眾人目光,他解下了身上的織錦長袍,只穿了單衣在身,轉而目視眾人:“百姓們吃不起飯,我這縣官也沒臉穿這樣的錦衣繡袍,今日脫下了它,換做糧食,為老丈做粥。我高昶今日在此立誓,這虞城的百姓只要有一人沒有飯吃,我便一日不吃牲rou,不服羅綺,如有違誓,天地不容。”隨即他鄭重的取下了頭上的玉簪,一并交給出連去換糧食。 借了一根木簪,他將頭發(fā)重新挽起。 眾人見此議論紛紛,聽到縣令要給大家分粥,紛紛奔走相告,很快要飯的百姓在縣衙外排起了長龍。幾個壯漢帶著縣令大人的衣服,發(fā)簪去郡城換糧食。 劉弨驚訝的合不攏嘴,劉驃也是莫名其妙,只有主簿劉綺看出了點些微意思,道:“他這是在為自己揚名,收買人心啊,咱們這位縣令大人胸有大志,大人還等什么,趕緊拿點糧食出來吧,否則他做了好人,咱們還怎么在這虞城呆下去?!?/br> 劉驃還愣愣的:“先前說這位是個什么來路?” 劉綺道:“長敬公主的駙馬,聽說當初還追隨皇上北狩有功的,被高時芳排擠到這虞城縣來。” 劉驃哦了一下,反應過來,趕緊讓劉綺去辦,拿了縣衙的糧食出來煮粥,跟到高昶身旁去,做了一副感動涕零之狀,盛贊縣令大人的慷慨義舉,同時把自己也抬舉了一番。劉弨則興奮難耐,對高昶十分喜歡親近,在他身邊跟前跟后的殷勤。 高昶走后,元明姝茫茫然坐在床上,她心里是空的,不想吃,也不想動,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半夜的時候,突然有宮里人來。元明姝心一震,連忙迎出去,站在她面前,一幅青衫的,是現(xiàn)任黃門侍郎的韓儻。韓儻目光憐憫的看著她。 元明姝本以為是宮里有旨意,見是他,也就表情冷了下來:“韓大人深夜造訪,不知所為何事?” 韓儻看她對自己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心中恨極,然而那恨也有些麻木,畢竟他知道,自己的痛苦不是她造成的,他也說不清自己為什么恨她。 韓儻道:“公主,能否借一步說話?” 元明姝皺眉道:“這里說不行嗎?” 韓儻抬了抬衣袖,這一抬的工夫,元明姝看見了他袖中露出的明黃帛書的一角,元明姝眼睛一疼,心跳了跳,目光示意左右退下,韓儻道:“能否往幕后去說?”元明姝道:“韓大人,左右已經(jīng)無人了,韓大人有什么話就直說吧?!?/br> 韓儻就穩(wěn)住不動了,那意思是不肯。 元明姝忍了氣,只得邀他往簾后去,她往榻上坐下,韓儻這才道:“我是奉命來傳旨的?!闭f著取出了袖中的圣旨,元明姝伸手要拿,韓儻道:“這圣旨,公主不會想看,最好還是不要看?!?/br> 元明姝道:“寫的什么?” 韓儻將圣旨口述了一遍,元明姝聽完,渾身血液都涼了。圣旨內(nèi)容,廢除長敬公主封號,抄沒其家產(chǎn),廢為庶人,羅列了元明姝種種罪名,諸如收受賄賂,侵田攬財,足有十五條,而最后一條,謀反。 元明姝心冷如冰,涼涼道:“皇上不會下這種旨。” 韓儻道:“皇上自然不會,是誰要陷害公主,公主還不明白嗎?”元明姝聽到他的語氣,心突然鎮(zhèn)定了,抬眼道:“韓大人既然是來傳旨,如此又是為何?” 韓儻道:“我有辦法救公主?!?/br> 元明姝道:“你想要什么?” 韓儻往她身邊坐下,道:“我只想要公主看我一眼?!痹麈碱^皺的更緊了,韓儻的氣息越發(fā)的近,幾乎已經(jīng)貼到她身上,元明姝忍著不快,韓儻兩只手抱住了她,嘴唇湊到她臉上,游移著在她脖子上親了一下。元明姝道:“你快說吧,別磨磨蹭蹭了?!?/br> 韓儻道:“我絕對不會害公主的,不但可以救公主,還可以讓那高時芳自食其果?!彼f著,聲音已經(jīng)有點低沉迷醉了,嘴唇吻到元明姝唇上,手撫摸上她胸口。元明姝起身揚手給了他一巴掌:“你好大膽子竟敢假傳圣旨,宮里沒人一道,你一個人跑來傳旨,你當我傻的嗎!” 第51章 高桓 猝不及防,韓儻挨了結結實實的一巴掌。 他清醒過來了,站了起身:“我哪有那個膽子假傳圣旨,殿中郎王鴻同大理寺卿鄭艾帶著寺官三百就在府外侯著,公主要見見嗎?我是為了救公主才來請見。” 元明姝冷笑道:“救我?救你自己吧,高時芳不過是利用你,為虎作倀,你以為你能落得好?” 韓儻道:“公主說的對,高時芳讓我來做這件事,事后再讓我背黑鍋,我怎么能讓他得逞。我知道有人可以救公主?!?/br> 元明姝揚聲道:“誰?” 韓儻道:“大將軍?!?/br> 元明姝將心沉了一沉。 大將軍,高桓。 外面的墻壁被輕輕敲動了一下,蘇長亭的聲音響起:“主子。”元明姝望了韓儻一眼,韓儻面不改色,元明姝輕輕出去了,蘇長亭道:“主子,外面出事了?!?/br> 府院中各個角落的燈籠已經(jīng)高高掛起來,仆婢下人全都惶恐不安驚慌失措,那王鴻同鄭艾已經(jīng)等不及進門了,在院子里站著,外面是帶著刀的辦事寺官,舉著燈籠,鬧哄哄的,正同傅戎帶著的侍衛(wèi)在對峙。傅戎一眾侍衛(wèi)均齊唰唰了刀出來,大有誰敢上前一步就讓誰躺下的氣勢。一名寺官高聲道:“我等是奉旨辦事,誰要抵抗就如同謀反?!备等值溃骸拔乙彩潜M職辦事,誰敢上來,我手中的刀可不長眼睛?!彪p方都不敢輕動。 元明姝只遠遠看了一眼,她回了房中,靜坐了一會,提了筆,給高桓寫了一封信,命了可靠的仆人連夜送去,并囑咐道:“你一定要見到大將軍,把這封信親手交給他,不可讓他人轉交?!逼腿舜饝チ?。 元明姝怔忡了一會,她不知道這封信效果如何,高桓會不會救她,但是也只能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 高桓此人,比高時芳要通情達理的多,而且為人謹慎,頗有仁儒,算是高家最正常的一個。 元明姝把正在睡覺的元宵和冬陽抱起來,穿上衣服。 元宵和冬陽都睡的迷迷糊糊的,元宵先睜了眼睛,小手抱著她脖子,聲音軟軟叫道:“娘,咱們?nèi)ツ膬喊???/br> 他圓圓嫩嫩的小臉上,大而明亮的眼睛此刻睡意朦朧的瞧著元明姝,漂亮深刻的雙眼皮,睫毛濃長眼如桃花,他臉上融合了元明姝和高昶的優(yōu)點,有高昶的精致艷麗五官,還有元明姝的雪白肌膚和細膩輪廓。 元明姝輕輕抱著他哄了哄,道:“你睡,沒事。”冬陽睡的死倒是折騰不醒,元明姝讓奶娘抱上冬陽,自己抱上元宵,找了大毛披子給兩個孩子都裹上,這時候蘇長亭進來稟告說:“車已經(jīng)準備好了?!痹麈c點頭,從后門小角門出了府,上了馬車,馬車順著街而行,到了廣陵王元子政的府上,元明姝下車,守夜的門人迎上來,不需通報,直接將她請入府中,管家又去請元子政。 元子政穿著單衣赤著腳就迎了出來,夫人赫連氏也跟著出來,看到元宵跟冬陽,大吃一驚,元子政倒不驚慌,讓赫連氏收拾房間,帶兩個孩子去睡覺,遂又上茶,引了元明姝坐下,問道:“大半夜的,出什么事了?” 元明姝將事情大致說了說,元子政拍案怒道:“這個高時芳,他到底想做什么!想把咱們元家的人都殺光嗎!你放心,我這就進宮去問皇上,這到底是什么意思?!?/br> 元明姝阻止道:“叔叔的心意明姝感激不盡,只是此事萬不可再把叔叔牽扯進來,我把元宵跟冬陽帶來,望叔叔替我照顧他們幾日?!痹诱谴艘猓Φ溃骸斑@個你放心便是,只要在我府中,沒人能傷得他們分毫?!?/br> 元明姝感激一笑:“多謝叔叔。 坐在馬車中,元明姝下定了決心,回去面對即將到來的災難。夜色溶溶,馬車行駛的聲音格外安靜,大風吹動著樹木發(fā)出響聲。還未到公主府外,突然不遠處有隱約的人影侯著,府門拒馬的行馬外也停了一輛馬車,元明姝掀開簾子,還未下車,黑暗中已經(jīng)有一人大袖翩翩迎上來,向她恭敬施了一禮,來者二十來歲近三十,清瘦文儒,頭上戴著方巾,唇上蓄著髭須,一雙清明璨亮精光湛湛的眸子為他減了年紀,顯得整個人都十分明朗親切。元明姝正猜測他是誰,那人開了口道:“在下大將軍府長史許琿,大將軍請公主過府一敘?!?/br> 許琿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元明姝半晌想起來了,高桓的府吏中卻有這么個人物,頗有智計才干,可惜一直不大得志,到四十多歲都一直不上不下,不過后來高昶當了皇帝,他卻做到了丞相的高位。元明姝腦中將這人一回味,頓時肅然起敬。元明姝頓了頓,道:“府中……” 許琿道:“公主放心便是?!?/br> 元明姝只得點頭,讓蘇長亭回府去理事,自己跟著上了許琿的馬車,許琿騎馬,直往大將軍府去。 這會大將軍府上正在宴飲,高桓府中的僚屬,將領,還有高桓的好幾個兒子都在,最小的兒子才七八歲,也同大人共席而坐。不過高時芳不在,為方便尋歡作樂,這位高大公子自己有府邸,并不同高桓住在一府。 元明姝在外廳中等了一會,等待的同時她也四下打量高桓的府宅,如她所知道的那樣,高桓為人十分節(jié)儉,客廳里幾乎沒有什么裝飾,或許是出身行伍,粗糙慣了,于衣食住行不甚講究。高時芳是個奢侈成性一擲千金的,高桓卻很不喜歡他這一點,時常教訓他,高時芳認為他爹是個土包子鄉(xiāng)巴佬,很不樂意受管教,所以自己弄了個府邸在外面,很少在父親跟前來。 不多時,高桓下了宴席,從簾后出來,他穿著家常服飾,時人流行寬袍大袖風度翩翩,他卻穿著窄袖交領,衣服上花紋也極簡,光腳穿著襪子,沒穿鞋。元明姝心說這位還真是不拘小節(jié),高桓已經(jīng)光著腳在主席上坐下了,他是認得元明姝的,在宮宴上已經(jīng)有過數(shù)面之緣。 但是并沒有正眼看到過,只是亂七八糟的傳聞聽說了不少,元明姝恭敬施禮:“明姝見過大將軍?!备呋更c頭嗯了一聲,目光審視打量她。 這一打量,他發(fā)現(xiàn)這女人確實很美,如同傳聞中一樣,真正的雪膚花貌,她讓男人心動的地方在于那股純凈通透的明艷,仿佛是晨露中初放的花朵。高桓四十多歲的年紀了,對美人也早已經(jīng)見慣不慣,然此時見到她,卻心不由也動了一動。她肌膚當真白的脂玉一般,沒有一點瑕疵和孔隙,看著讓人手癢想做點什么,給她那臉上掐一下捏一下,給她留點痕跡或者顏色。 不過也就是動了一動而已,他早過了為個美人就沖動的年紀了,他幫元明姝也不是為別的,他對高時芳為個女人上躥下跳本就不大高興,他是不樂意得罪元灝的,更何況元明姝的駙馬高昶,這個人他有心拉攏為己用。 高桓隨即道:“你同我那個兒子是什么關系?” 他這一副長者的口氣,元明姝沒想他問的這樣直白,她思索了一下,回答道:“大將軍明鑒,我同高時芳公子并無任何關系,我是已婚有夫之人,丈夫大將軍認得,他叫高昶,前任散騎常侍,中領軍,我夫妻二人恩愛和諧,無人不知。高大公子糾纏于我,令我不甚恐懼,今日見大將軍,只想請大將軍為我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