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其實都在意料之中,毛毛并沒有太吃驚。他反而笑笑,故作輕松地說了句:“你男人腦子壞掉了?居然喜歡小胖子?!?/br> *** 離煙的眼淚啪嗒掉在地上,砸碎了。 他總愛笑她胖笑她笨,她從來沒有放在心上,可這一回,她是真的生氣了。她從小循規(guī)蹈矩地長大,連婚姻都不能自己做主,好不容易碰上一個自己喜歡的男人,但那個男人今天說了實話:腦子壞掉了?喜歡小胖子? 毛毛知道自己有些過分,可安慰的話,他不能說。他撇過眼,不去看她的眼淚,他沒有等離煙,自己下樓走掉。門一關(guān)上離煙就沒力氣站著了,坐在地上抹眼淚,最后小小聲哭起來。毛毛走到樓下一腳踹飛了雪人的腦袋,一臉陰蟄地離開。 他沒有去唐人街,而是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走著,南叔的電話打來,問他:“你們怎么還沒到?煙煙的電話怎么沒人接?” 這里的樓很高,人很多,綠色瞳孔的歪果仁與他擦身而過,撞了他一下,他沉著臉看過去,那個小伙子抬起雙手?jǐn)[了擺,笑著走掉。 電話里,南叔說:“毛啊,那個事有門路了?!?/br> 算來小半年過去,新聞上再也沒有關(guān)于三千港的消息。風(fēng)波過去,有人該回家了。 那天同席吃酒的漁船老板還做別的生意,南叔套交情在船上給毛毛弄了個位置。 毛毛停在街上,人來人往,接踵而至,他就要回家了,卻沒有半點喜悅。 “什么時候?”他問。 南叔說:“明天一早出發(fā)?!?/br> “這么快?”毛毛皺了皺眉。 街上有小妹兒紛紛朝這個東方美男飛眼兒,毛毛拉低了帽檐,快步走向一個巷子。 電話里,南叔說:“聽說他們都是這樣突然通知的,怕走漏風(fēng)聲?!?/br> “多少錢?”規(guī)矩毛毛都懂,三千港也靠海,以前他也經(jīng)手過不少這種事情,只是…… 毛毛無奈的抿了抿嘴角,才剛說完,自己就真的要走了,那個小妞,又要哭了吧? 南叔告訴毛毛:“沒多少錢,南叔幫你給了,算是相識一場?!?/br> 毛毛也不拖拉,爽利說了聲謝謝。 南叔只擔(dān)心一件事:“那個……煙煙?” 毛毛長嘆一口氣:“我把她惹哭了?!?/br> “……”南叔沉默良久,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南叔。”毛毛說,“您放心,我明天會去的,謝謝您這段時間的照顧?!?/br> 帶人過境是件很危險的事,不是熟人一般是買不到船票的,這里面有南叔的面子和人情,如果臨時反悔,不單南叔不好做,整艘船為了安全起見說不定都要改期。 “毛毛啊……”南叔說,“不然,下次好了?!?/br> “不了?!泵戳丝春趬簤旱奶?,“就明天吧?!?/br> 南叔說:“你今天別過來了,好好跟煙煙說,明天早晨我去送你?!?/br> *** 靴子咯吱咯吱踩著雪粒,男人站在樓下看著黑漆漆的家,輕輕嘆了口氣。他蹲在角落里抽一包薄荷香型的女士煙,雪都落在肩頭,把他凍得夠嗆。他似乎在等人,只要街口有人拐進(jìn)來,他都要探頭去看,不知重復(fù)這個動作多少次,不知何時煙已經(jīng)抽完,他還是沒等到要等的人。 在這段時間里,他想了想要說的話,首先,應(yīng)該道歉的,他希望小胖妞不要討厭他。然后,他要告訴她,自己該走了。 他希望她不哭,笑著送他出門,那么,他也會說一聲恭喜,恭喜她與那個瘸腿男百年好合。 如果日后有緣再見,那時他們都老了,應(yīng)該會相視一笑吧。 男人閉上眼,雪花飄落在他的鼻尖,他不動,感覺那冰涼,心想到了那時,她一定會是個白胖的小老太太,身邊跟著孫輩,撒嬌告狀說:“喏,那個瘦嘎嘎的老頭以前總是欺負(fù)我?!?/br> 想著想著,他就笑了起來。 他看了看時間,已經(jīng)太晚了,路上也再沒有人經(jīng)過,他的腦子忽然想到什么,拔腿往樓上跑。 她是不是沒出去過?她是不是一直在家等他?她是不是也像他這樣等了他許久? 毛毛開門進(jìn)去,家里沒開燈,透過街燈可以看見離煙還坐在他離開前的地上,聽見他回來了,輕輕抬起頭,眼里帶著淚,看著他。 毛毛開了燈,看清她那張狠狠哭過的臉。他走過去,束手無策站在她跟前,最后將人從地上拉起來。離煙的腳麻了,被他扶了好久才站好,她的手機里全是許文博的短信,沒有一條是他的。她輕輕推開他,不要他扶,慢慢挪回房間。 “我……”在插身而過時毛毛出聲,她卻沒有停留,越過他帶上門。 這天晚上,毛毛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可他的東西太少了,甚至裝不滿一個小號行李袋。他從床底拿出那個酒盒,把東西別在自己腰側(cè),然后躺下。他睡不著,豎起耳朵聽臥室內(nèi)的聲音,他隱約聽見好像有人在哭,可再仔細(xì)一聽,卻又聽不見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他就出來了,他關(guān)門的聲音很輕很輕,極小的咔噠一聲,那個曾經(jīng)有他的客廳變得空蕩蕩,餐桌上放著一碗糖水蛋,用微波爐加熱后可以直接吃。 南叔等在碼頭上,即將帶著毛毛歸家的貨船就停在他的身后,他看見毛毛一路低頭走來,就朝他招招手。 “沒睡好?”南叔關(guān)切地問。 “恩?!泵c點頭,是一點都沒睡著。 “我翻了黃歷。”南叔說,“今天不是個出門的好日子。” 毛毛給南叔點了一根煙:“沒事,我不信這些?!?/br> 這時,在哈佛附近的一套小房內(nèi),離煙晃悠悠地打開門。她面色潮紅,呼吸急促,靠在門邊朝著客廳說話:“毛哥,我難受,你帶我去看醫(yī)生好不好?” 空蕩蕩的客廳沒有應(yīng)答,女孩一陣頭暈?zāi)垦#荒芊鲋T框蹲下,她的腳邊,是一張小小的紙條,上面的字跡并不好看,明顯就是小時候偷懶不練字。 字跡歪歪扭扭寫著:“我回家了,再見?!?/br> 碼頭上的毛毛看著貨船,不知道能不能有再見的那天。 ☆、第27章 大小姐 離煙唰一下從地上站起來往外跑去,不可以的,我還沒有消氣呢,你怎么就這樣走掉? 沖出去的離煙慌亂得沒有方向,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要去唐人街,黎明前的天那么黑,她跑得喘不上氣。路邊停下一輛車,離煙坐進(jìn)去,啞著嗓子報地址。這是一輛看起來很普通的出租車,駕駛室上的白人點了點頭,車子開出去,卻是反方向。 離煙馬上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吵鬧著要他掉頭,但白人卻無動于衷,不顧后座上中國女孩的大吵大鬧,鎖上了車門,往郊區(qū)開去。離煙的反應(yīng)很快,在口袋里按下了快捷撥號。 她的快捷撥號不會是父母,而是毛毛。 電話撥出去了,離煙祈禱他還沒將手機關(guān)機,還沒扔掉關(guān)于這里的一切。如果他已經(jīng)走了,那么,等待她的會是什么呢? 電話通了! 碼頭上等船的同路人紛紛回頭去看,黑夜中,一個高瘦男人捏著手機怒罵一句,拔腿往回跑。 ——“毛哥,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我好害怕……” ——“干!胖妞別哭,哥哥馬上就來,我保證你一定會沒事的!” 下一秒,白人跳下車,將離煙從后座拖了出來,他毛茸茸的手臂奪走了離煙的手機。電話還在接通中,那端,男人急切地呼喚:“煙煙,你現(xiàn)在在什么位置,你別亂來,不要惹惱那些人,你……” 電話被扔到路邊,一輛私家車經(jīng)過時將它碾碎。白人一掌劈下,將昏迷的離煙重新放進(jìn)車?yán)飵ё摺?/br> 碼頭上奔跑的男人忽然停住腳步,他扔掉手里的行李袋倒回來,停在來為他送行的南叔面前。 漁船上亮了亮燈,這是開始登船的暗示。毛毛臉上的殺氣擋也擋不住,他問了南叔一句話:“白家在什么地方?我找白易!” 無論傻昆怎么表示誠意,無論當(dāng)時他多么的潦倒,他都未想過去求白家,他習(xí)慣靠自己解決一切,當(dāng)然,他也是這么做到的。別人幫你一次,你就欠了一份人情,人情債最難還,他不喜歡還債的滋味??纱藭r此刻,他別無選擇,要在美國這地方找人,除了白家,再沒有誰能有這份能力。 黃歷是對的,今天真不是個出行的好日子,或許過了今天,他就再也回不去了。時間緊迫,他沒空去多想,但有些事情,此刻他已經(jīng)預(yù)料到。 大家已經(jīng)開始登船,碼頭上最后剩下南叔和毛毛,船上的人開始給老板打電話匯報情況。突然有一個人不上船了,此趟運貨是否會安全? 南叔問:“為什么找白易?毛毛你怎么了?不回家了嗎?” 毛毛抬起頭,眼里一片赤紅:“南叔,煙煙出事了?!?/br> *** 漁船老板趕了過來,說什么也不讓南叔離開,毛毛從腰間拔*出一桿家伙,用黑漆漆的圓口頂著老板的腦袋,讓他:“別擋道,滾!” 南叔帶著毛毛回到唐人街,拍開了裁縫李家的門,裁縫李的大兒子在華超集團(tuán)工作,跟著傻昆。 裁縫李披著外衣來開門,問:“大半夜的這是怎么了?” 南叔把情況說了一下,裁縫李進(jìn)去叫醒大兒子,小李是見過毛毛當(dāng)面喊傻昆外號的,趕忙給頭頂上司打電話。毛毛搶走電話直接說:“我找你們大老板,讓她到唐人街來見我!” 小李差點咬到自己舌頭,誰?毛哥你喊誰來見你? 可是來的卻依舊是傻昆,傻昆一進(jìn)來就看見坐在旁邊滿身黑氣的毛毛,他笑著攤手:“別這樣,大小姐不在美國,有什么事跟我說也是一樣的?!?/br> 毛毛朝他走去,一手從后面桎梏住傻昆的脖子,一手拿著什么頂住了他的后腰。他帶來的手下全都舉起了槍,傻昆變了臉,壓了壓手。所有人都收起槍,跟在傻昆后面亦步亦趨。 毛毛的聲音冒著寒氣,用手狠狠夾了夾傻昆的脖子,勒得他很疼:“帶我去找她。” 手下將街口的車開進(jìn)來,毛毛拉著傻昆坐進(jìn)車?yán)铮道ヅち伺た毂粖A斷的脖子說:“往老宅開。” 南叔怕跟上去添麻煩,則留在裁縫李家等消息。 車上,毛毛看見傻昆脖子上的勒痕,說了句:“抱歉?!?/br> 傻昆擺擺手:“沒事,真沒事?!?/br> 毛毛說:“我一定要把人救回來?!?/br> *** 車子在一個極其繁華的地方停下,即使是凌晨,這里的大樓仍舊亮著燈,街道邊的咖啡店里仍舊很熱鬧。傻昆從車上下來,還沒站穩(wěn),毛毛就又夾住了他的脖子。傻昆無奈道:“真的很疼的,你小力一點?!?/br> 毛毛說:“不行?!?/br> 一群漢子從大樓里涌出,將毛毛和傻昆圍住,毛毛將頂在他腰后的槍換了個位置,直接點在傻昆太陽xue上面,他的手下怕傷著二當(dāng)家,只能紛紛往后退。大門敞開,有個女人在監(jiān)控室里看到了一切,大樓廣播里傳出來的女聲并不甜美,反而像是老煙槍的煙嗓,她的口氣極其不屑:“現(xiàn)在想到我了?我白易是你想見就見的嗎?” 毛毛不說話,賭氣般看著監(jiān)控頭,屏幕后面的女人終于妥協(xié):“上來吧?!?/br> 總裁專用電梯,直上頂樓,速度飛快,四方的空間內(nèi),傻昆還不忘說道:“她脾氣不好,你別跟她吵,她會幫你的。” 毛毛瞥了他一眼,沒說話。傻昆就老老實實不反抗,被夾著脖子帶到頂樓。電梯門開,一群黑衣大漢圍在出口,毛毛不出去,他們也不敢進(jìn)來。是傻昆揮揮手:“好了好了,嚇壞客人了?!?/br> 大漢退開,毛毛帶著傻昆出去,遠(yuǎn)處有一個白色背影。 頂樓被裝潢得金碧輝煌,一整面墻的書架上擺著頂級跑車的限量版手工模型,那人拿著其中一個模型轉(zhuǎn)過身來,她的長相十分中性,很高很瘦,一馬平川,除了一頭長發(fā),根本找不到一點女性特征,她穿一身白色西裝,圍著一條白狐圍脖,玩著汽車模型的手指并不纖細(xì),反而有些粗糙,那是常年打沙袋和木樁留下的痕跡。 她就是白易,白家現(xiàn)在說話算數(shù)的人。 白易破口罵道:“媽的,老子特地趕回來你再敢用槍頂著二傻子就沒什么好談了!” 然后抽空也罵了傻昆一句:“沒用的家伙,丟人的東西!” 樓上的大漢仿佛都習(xí)以為常,不論是這樣的大小姐,還是挨罵的二當(dāng)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