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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吃了隨身干糧又喝了幾口水,準備歇息片刻再向嘉興城方向趕路。 找一塊大石頭落座,眺望遠處層巒疊嶂,心有所感取下隨身的紫竹簫,將一曲簫聲贈與青山聽。 簫聲裊裊,一時如鳴佩環(huán),一時悠揚縹緲。 樂曲隨風漸遠,所及之處,頗有幾分游魚出聽,六馬仰秣之態(tài)。 “滋——” 忽然,青衣少年手指一劃,一口氣岔在喉嚨口。簫聲戛然而止,他鮮有地在演奏時失誤走音了。 只聽遠處平地炸響一聲嗩吶! 有一隊人身披麻衣浩浩蕩蕩打東邊來。 抬棺的抬棺,哭喪的哭喪,還有兩三人在前頭開路,敲鑼擊鼓驚走了所有小動物。 為首的,是一隊人中最矮的少年郎。大約十三歲,手持嗩吶,搖頭晃腦認真演奏,領著送葬隊伍前進,再前進。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打西邊來的青衣少年吹的簫曲,與打東邊來的送葬領隊吹的嗩吶曲,在荒郊野外隔空相撞。 輸贏勝負,一目了然。 嗩吶一出,誰敢爭鋒! 這都是什么事!簫怎么會輸給嗩吶? 青衣少年深呼吸,再深呼吸,把一股郁悶之氣努力壓了下去。 他,不愧是非常講道理的人。郊野之地,誰也管不著誰在奏樂,更不能責怪出殯的隊伍打斷了他的雅興。 不等正面撞上,青衣少年黑著臉轉身就走。 盡管內心郁悶,但并沒有脫口罵出晦氣。人都有一死,遭遇死者出殯隊伍絕不該出言不遜。 青衣少年從云南來,第一次回到江南老家。 此次有要務在身。不是別的,正是尋一家靠譜的殯葬店,敲定家族墳地之事。 進入嘉興城。 經過半天的尋尋覓覓,沒能找到合適的店鋪。 不知不覺,月掛柳梢,華燈初上。 在燈紅酒綠的盡頭,有一家掛著白燈籠的棺材鋪。 “憐花記?” 青衣少年止步門前,抬頭看了看店鋪匾額,又低頭看了看泛黃的地圖,是東家換人了嗎?逛了一下午,他覺得別的店鋪都不夠好,終是按圖索驥來到父親童年記憶的店鋪。 此處本來應是王森記,一家奇怪的棺材鋪。 去過人的都說好,但伴隨著絕佳口碑,還有紅衣厲鬼出沒的古怪傳聞。 當然,那是三十多年前的舊事,后來祖父被貶云南,舉家都遷到麗江生活。 這些年再也沒人回江南老家。 直至今年初,新皇為一批老臣平反。祖父亦在其列,可已無法叩謝皇恩,因為他早已過世十幾年。 青衣少年非常不屑朝廷遲來旨意,死后哀榮根本改變不了祖父活得半生苦悶。 話雖如此,他并不反對父親提出的葉落歸根。父親明確表示年紀大了不想回江南生活,早年祖父把家產變賣已經無法收回,如今只求重選一處風水寶地,將來一家人都能安眠于此。 這個任務落到了青衣少年身上。 可他瞧著改名的店鋪,憐花兩字未免風流,一家正經棺材鋪怎么會起這種名字? “這位客官,你要進來看看嗎?” 郝掌柜瞧見店門口徘徊的身影,平時他也沒那么積極攬客,但現(xiàn)在柜臺邊正坐著督察的新東家。 今天中午,新東家身體力行地參加了出殯奏樂隊。 更不嫌麻煩地扮了男裝,很有專業(yè)精神地入鄉(xiāng)隨俗,只因當?shù)仫L俗更傾向出殯隊伍都是男子送行。 先前東家做了好表率,現(xiàn)在掌柜如何能偷懶。 郝掌柜眼見門口青衣少年面有猶豫,語氣熱絡請人先進來看看。 “我家提供各種白事服務,出售各類材質棺木,提供堪輿點xue,還能點播出殯奏樂等等一條龍服務。客官有什么需要,盡管提?!?/br> 青衣少年略有遲疑,還是跨過門檻。 入店一觀,棺材鋪略顯陳舊,不同于門口更換的新匾額,店部沒有重新裝潢。 但從陳列的木塊模板來看,還真都是貨真價實的好棺材木。再看一側的牌位樣品,其雕工花紋俱是上乘。 綜合判斷,這家店非常專業(yè),不該僅憑店名就先入為主。 唯獨有一個小問題。 青衣少年看到柜臺后的少女,她正在看書。 燭火搖曳,少女身上仿佛籠上了一圈淡淡金光,但就見她手邊放著一只嗩吶。 池藏風見到有客進門,也放下了書,客氣頷首致禮。目光一掃,直接鎖定在來人腰側懸掛的竹簫上。眼看來者臉色瞬間微變,不必問,這位極有可能就是她的手下敗將。 準確地說,中午隔空斗樂,嗩吶音太霸道了,簫聲扛不住停了。 池藏風禮貌微笑。 她保證,這是彬彬有禮的笑容,對上門顧客表示了誠摯的歡迎。 青衣少年嘴角微僵,為什么有一種隱隱被被嘲諷的感覺? 可細觀小姑娘一派風光月霽,泰然自若地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讓人無法確定她是不是中午的嗩吶吹奏者。 青衣少年:問題來了?,F(xiàn)在是他疑心病發(fā)作,還是勝負欲在提醒他對手出現(xiàn)了? 第7章 嗩吶與簫,誰更強?一場較量似乎一觸即發(fā)。 郝掌柜只覺得店內氣氛有些微妙,但又說不出到底是哪里有問題。隱隱覺得新東家與青衣小哥可能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