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jié)
秦明蘭可還是有些不明白?!袄钚闳粸槭裁匆@么做?”他的母親不是平王妃最信任依靠的婢女么? 知道她在想什么,李瀟然只是笑著?!斑@世上,最不可靠的就是人心。誠然安庶妃和我娘從小一起長大,情比親姐妹。但是,李秀然卻是在這里長大的,和我并無多少情分。你叫他對一個根本沒有任何感情的人盡忠,他怎么可能心甘情愿?更何況,這些年他們母子因為我母妃的關系在這里也吃了不少苦頭,他自然也會將這些賬都算在我和我娘頭上?!?/br> 秦明蘭的心重重往下一沉。 那么瘦弱畏縮的李秀然,她真沒想到他會是那樣一眾人。 不過,人不可貌相,這個道理她一直明白。這些年也見識過了太多名實不符的人。 頓一頓,李秀然忽的又靠了過來,將唇貼在她耳邊,輕暖的氣息來襲,吐出幽幽的香氣:“對了,我再偷偷告訴你一件事,這可是連我娘都不知道的——當年,的確是李秀然親手將我推下寒潭的,我記得一清二楚?!?/br> ☆、012 裝模作樣 秦明蘭心里猛地一縮! “果真如此?那……你為何沒有對王妃提過?” “提了又如何?誰會相信?”李瀟然冷笑,“安庶妃當年和我娘從小一起長大,親如姐妹。我娘十四歲時出外燒香,路遇劫匪,是她用自己的身體擋在我娘跟前,自己的脖子被劫匪一刀割破,差點一命嗚呼。后來雖然救了回來,只是脖子上卻留了一條猙獰的疤,從此便決心再不嫁人,只愿侍奉在我娘左右。還是后來我娘眼看父王來了南邊,和李側(cè)妃恩愛無邊,甚至很快就生了個兒子出來,才想到送她過來幫忙看著。這些年她也一直盡職盡責的將這里的消息傳回京城,從無半點懈怠。我娘之所以坐鎮(zhèn)京城卻能將南邊的情況了如指掌都是她的原因?!?/br> “而且后來,我被推下寒潭后,接連高燒幾日,太醫(yī)都說險些要燒成傻子。所有人都束手無策的時候,是她偷偷搬了一罐白酒去我的住處,用白酒為我擦身降溫。后來我的燒退下去了,她的親生兒子卻因為疏于照顧差點活活餓死。為此,我娘都差點給她跪下了,并當眾宣布那件事絕非李秀然所為。就算真是他做的,也必定不是出于他的本心?!?/br> 說到這里,李瀟然一攤手。“既然我娘都已經(jīng)這么說了,我做兒子的怎么好再推翻她的定論?” 秦明蘭聽得心中酸澀不已。 忍不住一把將他擁入懷中。 李瀟然身體一僵,卻也順勢的又依偎在她身上,嬌嬌的道:“你也覺得我很可憐對不對?其實我小時候真的很可憐的。他們都說我有太后疼愛,有皇上叔叔捧著,還有母妃喜歡著,就連下頭送來的貢品也是先緊著給我挑剩下才給別人去分,太子的待遇都遠及不上我。可是,他們誰又知道,打從我記事起就不知道父親為何物的苦?活到現(xiàn)在,我和父王也才見過不到二十面,他對我又兇,幾乎沒有任何好臉色。對我來說,他也不過就是個略熟些的陌生人罷了?!?/br> “還有我的身子,雖然安庶妃用她家祖?zhèn)鞯姆ㄗ咏o我降了火,但寒潭里的一泡,以及連日的高燒終究是將我的身子給弄毀了。后來這些年我吃的藥比吃得飯還多,頭幾年簡直連站都站不穩(wěn),這種苦又有誰懂?若是可以,我寧愿和別人換,讓他們來享受這等榮華富貴,我只求一個普通和樂的家庭,還有一個健康正常的身體!” 真話說的……真是太煽情了點。秦明蘭又忍不住在他頭頂上狠敲一記。 “嗷!”李瀟然連忙抬起頭,“我都這么可憐了,你為什么還要這么對我?” “裝可憐也該有個限度。你覺得我這些年見過的可憐人還少嗎?”秦明蘭輕哼。 多年戰(zhàn)亂,邊關多少人流離失所,又有多少稚兒在嗷嗷待哺之年就失去了雙親。她身邊的那些兄弟,又有多少英年早逝,徒留遠在家鄉(xiāng)的父母妻兒昂首期盼,卻不知他們所苦苦等待的人早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甚至連她,不一樣早早的就失去了父親,甚至在十四歲的年紀就奮力扛起了將帥的大旗? 八年征戰(zhàn),他知道她吃過多少苦受過多少累?她的身上又受過多少傷,曾經(jīng)好幾度都差點一命嗚呼?可她不都熬過來了嗎? 說起來,其實她比他還要可憐得多! 她都沒搞得這么可憐兮兮的,這家伙為了博取她的同情,居然拿這點小事來裝模作樣,簡直是無聊透頂! 李瀟然悶悶垂下腦袋:“我是真的很可憐嘛!” 至少在普通人眼里,他的遭遇是真的挺令人心酸的。但很可惜,對秦明蘭這個看多了生死,也見慣了民眾流離失所家破人亡的人來說,這種裝可憐的招數(shù)收效甚微。 所以,李瀟然當機立斷,立馬改變政策,又抬起頭沖她討好一笑:“好了好了,咱們不說這個了!咱們就說現(xiàn)在好了,你說今天出了這么大的事,我當眾說了那些話,那些人肯定會覺得我這個世子很不合適吧?父王肯定也會很生氣很生氣,你說我接下來該怎么辦呢?” 一面說著,一面又擺出一副怕怕的小表情,小狗似的引人憐惜。 秦明蘭心里無奈長嘆口氣。 這家伙真是裝可憐裝上癮了,不由自主的便露出這樣的情態(tài),偏偏她又對他這樣的表情最沒有抵抗力。便如現(xiàn)在,她的心便已經(jīng)按捺不住的軟了。 “做都已經(jīng)做了,現(xiàn)在再說這種話有什么用?”撇撇嘴,表明對這個人的這般行徑很不齒,“你敢說,你不顧故意如此的嗎?” “我是啊!可是我還是擔心啊!”李瀟然恬不知恥的道。 秦明蘭真想一巴掌拍死他! 明明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計劃往前走,這家伙肯定心里樂著呢!卻還在她跟前裝模作樣,妄圖她心軟來安撫。這種人,到底知不知道世上還有一種東西名叫臉皮的存在? 用力把他的頭給按下去,不讓他的眼睛對上自己,這樣她才能硬下心腸冷聲呵斥:“你明明心里已經(jīng)有主意了,又何必在我跟前裝瘋賣傻?該怎么做,你盡管去做就是了!” “哎!”李瀟然聞言好無奈的長嘆一聲,“媳婦你真是太不懂情趣了。我怎么這么可憐,偏偏就攤上了你這個人呢?看來今天王公子說的也有幾分道理。能娶到你,的確是我這輩子的一大劫難?!?/br> “他是這么說的?”秦明蘭雙眼一瞇。 李瀟然笑瞇瞇的點頭?!澳鞘亲匀?!不過當然了,他的話要委婉一些,更啰嗦了許多。但經(jīng)過為夫我的總結(jié)歸納,就是這個意思沒錯?!?/br> 秦明蘭嘴角輕扯。 “王公子,王公子……”輕聲念叨了這個稱呼兩遍,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這位王公子,不會和臨清那位王泰山王大老爺是一個王吧?” 李瀟然立馬笑得眉眼彎彎,跟只馬上就要吃到鮮美的雞rou的小狐貍一般:“除了這個王,你覺得這南京城里還有幾個姓王的能有資格來王府宴飲?” “那倒是有點意思。今天在后頭,也有一位王夫人對我頗為不滿,被我刺了幾句之后差點惱羞成怒。不過,等我提到南京那位王老板,她就突然偃旗息鼓了?!鼻孛魈m笑道。 “哈哈,看來咱們真是心有靈犀??!我也順口提了一句咱們在臨清的遭遇,那位王公子當時的反應你是沒看到,精彩得很!”李瀟然連連點頭。 秦明蘭連忙又道:“我還說到了如今依然潛逃在外的王小郎。” “我也是!”李瀟然已經(jīng)笑得跟朵在開滿春花的山谷中隨風搖擺的美美狐貍一樣了,“所以啊,那位王公子才正式對我發(fā)難了。然后李默然就站出來和他一起對付我?!?/br> 所以說,其實一切都是他主導的。事情看似是別人主動挑起的,但主動權(quán)一直掌握在他手上,那些人也不過是他手上的傀儡,到頭來被坑了一遍又一遍還不自知。 秦明蘭默默的為那幾個可憐的少年默哀一邊,馬上又問:“既然如此,咱們可需要派幾個人盯住王家人?” 她和李瀟然依次在王家人心里扎下了一根刺,現(xiàn)在王家人肯定都坐立難安,必定以為他們都知道了他們家和王泰山之間的關系。所以若是王小郎真在他們手上的話,他們一定會找個機會將人給送出去。 只是,畢竟是得平王爺看重的人,而且在南京城里混了這么多年,這人心思肯定不那么簡單。想讓他回去就直接把人送走那是不可能的。 那么,該想個什么法子叫他們盡快把人弄走呢?這是一個問題。 “那怎么行?這不是告訴別人父王懷疑上王大人了嗎?這會傷了王大人的心,也傷了父王和其他人之間的和氣。父王知道了又要生我的氣了!”聞聽此言,李瀟然連忙搖頭,小臉上滿是認真。 但秦明蘭是死都不會相信他會就此罷休,便冷冷看著他不語。 自己努力營造了半天的氛圍卻沒有人捧場,李瀟然心里訕訕的,只得厚著臉皮繼續(xù)道:“我覺得,這事咱們就不應該插手。如果王小郎果真在這個地方的話,那么肯定會有人能見到他的面?,F(xiàn)在王家已經(jīng)被抄了,京城里也出動了畫影圖形來追捕他,王小郎的畫像被貼得到處都是,若是有人見到了,就一定會去官府里報案?!?/br> 他的意思是說…… 秦明蘭眼睛一亮! “你這個法子的確高明!”沖他豎起大拇指,她是真心實意的佩服。 只要有人往官府里告知了王小郎就在南京城里的消息,還怕南京府尹不出動人力物力去找?這個人可是皇上親自下令命人一定要拘捕到案的! 大過年的就四處搜捕,這么大的動靜一定會驚動不少人,王家人更不例外。再加上她和李瀟然一開始吹的風……王家人要是真還坐得住才怪了! 這樣,他們就一定會將人給偷偷送出去。就算送不出南京城,也一定要送到一個和王家沒有任何關系的地方,這樣王家才能繼續(xù)在南京城高枕無憂下去。這便將王家的地位變得更加被動,舉動也會更加急迫。做大事的人,尤其是大壞事的人,最忌的就是著急。因為一旦著急了,思慮上便會不周全,行事很容易露出破綻。 李瀟然要抓住的就是這個破綻! 聽到她的夸獎,李瀟然得意的連連點頭:“我也是這么覺得的!” 額…… 秦明蘭突然笑不出來了。這家伙真是自戀得可以。雖然他是很聰明,殺人不見血這一手百發(fā)百中,但當著自己人的面都這么不要臉,這樣真的好嗎? 當然,李瀟然自然是覺得好的。 簡單幾句話,便將一件大事定下來,李瀟然心情大好,笑嘻嘻的拉上她的手:“媳婦啊,今天我可是真被嚇壞了呢,所以我要好好躺上幾天。這幾天你也別出去了,就在身邊照顧我吧!等我緩過來了,咱們再去看三弟。那時候他肯定也不會像現(xiàn)在這么痛苦了。你是不知道,我這人最怕疼了,每次就算聽到別人喊痛我也覺得難受得不得了!” 說著說著,就把臉皺得跟只包子似的,一臉趕緊來安慰我,趕緊來抱抱我的表情。 這個混蛋!一刻鐘不賣萌你就活不下去了嗎? 秦明蘭真想一巴掌扇過去。但對上那張漂亮的小臉蛋,她終究還是沒有舍得下去手。 秦明蘭暗暗咬牙,狠狠心別開眼,一把將人按下去:“不是說你被嚇壞了嗎?那趕緊躺著吧!再叫廚房給你煮碗壓驚湯,你這幾天就好好的躺著吧!” “你陪我?!崩顬t然抓住她的手。 秦明蘭眉頭一皺,李瀟然眼角一挑,眼底立馬春水泛濫,一抹媚意透過冰冷的空氣傳遞到她這邊,瞬息將秦明蘭四周圍的溫度都越調(diào)越高。 “大冬天的,人家一個人睡覺好冷好冷的,你陪我嘛!”一面還拉著她的手,愛嬌的小聲說著。 秦明蘭心里猛地一跳,瞬間覺得有點口干舌燥。 接下來,李瀟然就真的被嚇病了。 小臉刷白,有氣無力的躺在床上,壓驚的湯藥喝了一碗又一碗,李側(cè)妃一天三遍的過來,請了南京城里最好的大夫來給他看病,又將庫里最好的藥材貢獻出來,卻依舊見效緩慢。 一直在床上躺了十來天,李瀟然才終于漸漸恢復了點精神。 已經(jīng)到了正月十四,第二天就是元宵節(jié)了。 過完元宵節(jié),就表明這個年已經(jīng)過去了大半,大家該收收心各歸各位干活了。這邊的王府也要開始為李默然的婚事開始大力籌備起來了。 他們離開京城也已經(jīng)有足足三個月的世時間。 這天一早,秦明蘭練完劍回來,滿頭大汗之時便見到李瀟然穿戴一新,笑嘻嘻的從里頭迎出來。 立時眉梢一挑。“你好了?” “是啊,明天都十五了,我能不好嗎?”李瀟然樂呵呵的道,“我聽他們說,這里十五街上有花燈看,還有舞龍舞獅。咱們好不容易來一趟,可不能錯過了這等盛景呀!” 搞了半天,他突然病好就是為了能方便出去玩? 秦明蘭默然。 這個男人,時而成熟穩(wěn)重,但時而又調(diào)皮頑劣得宛如一個不知事的孩童。當然了,后者居多,讓她真是無力到了極點。 早習慣了她這副被他的一驚一乍給弄得一驚一乍的模樣,李瀟然樂呵呵的將她給拉進來:“你累了吧,趕緊去洗洗,換身衣服咱們用了早膳就去看看三弟。這些天了,他也應該好得差不多了!” 這些天了,他躲在屋子里裝病裝了這么久,李秀然也斷腿躺在床上這么久。安庶妃那邊倒是沒有什么消息傳過來,她叫人過去打探情況,傳來的不過都是三公子聽話喝藥,安庶妃悉心照料的話,無趣得緊。 對了,可能是因為那天的事情鬧得太大,李側(cè)妃心里也有了陰影,所以接下來的日子都將李默然約束得極緊。每日除了允許他跟隨在平王爺左右去吃吃春酒,其他時間一概將人留在身邊,說是要他精心為婚事好好準備準備,不許亂跑了。 所以這十多天的時間里,王府里宛如冬日里的一灘湖水平靜無波,nongnong的年味又回來了不少。 聽到他這話,秦明蘭就知道他們平靜的日子到頭了。 倒也沒有多說什么。畢竟這些日子的平靜已經(jīng)很是難得了,原本她一開始計劃過來就沒幾天好日子過的。 二人用完早飯,都吃得飽飽的,才披上大氅一道朝安庶妃的住處去了。 這邊王府里只有一名側(cè)妃兩名庶妃,李側(cè)妃是個寬厚仁慈的主,所以對平王爺下面的姬妾都十分寬容,所以身份僅次于她的兩名庶妃得到的待遇都很不錯。安庶妃的院落就在王府西南角,院子外頭種著一片翠竹,院子里頭四四方方的,一應布置之類的應有盡有,丫頭也有七八個,來來往往有條不紊。雖不富貴,但看起來十分順眼,和平王妃的住處有六七分相似。 得知他們過來的消息,安庶妃慌忙從里頭跑出來,身上連披風都沒有披。“世子,世子妃,您二位怎么過來了?要是有什么事,盡管叫人去叫奴婢就是了,這個地方豈是你們能過來的?” “我們來看看三弟。”李瀟然笑道,“這些日子我也一直病著,所以一直沒來看他,三弟不會生我的氣吧?” “世子您這是說的什么話?阿秀他摔斷了腿是他自己不小心,和您有什么關系?而且那天的事情鬧得那么大,您也是被嚇壞了,好好休息休息壓壓驚是必須的。再說了,這些天您雖然沒有過來,但東西什么卻從沒少過,您的心意我們都看在眼里,哪里還會和您生氣?”安庶妃受寵若驚,連忙小聲說著引著兩個人進去。 李瀟然淡然一笑:“三弟他不生我的氣就好。安庶妃你是不知,這些天我身子一直不見好,就是因為老是做夢夢見那天發(fā)生的事情,好幾個晚上我都是從噩夢中驚醒過來的,身上汗?jié)窳艘粚佑忠粚?。這個阿蘭她是知道的!”說著悄悄掐了秦明蘭一把。 秦明蘭真想用力翻個白眼表達自己的不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