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節(jié)
李嫣然臉兒一白,連忙想要叫人去找,李默然卻按住她:“是他們自己要去湊熱鬧的,關(guān)咱們什么事?派個人回去說一聲就夠了?!?/br> 最好這兩個人能被人群給沖走,然后被繁雜的人群給踩成稀巴爛,那才真正順了他的意! “二哥!”李嫣然真是恨鐵不成鋼?!按蟾缢呛臀覀円坏莱鰜淼?,一旦他有個好歹,你覺得咱們該怎么向父王交代?就算父王那邊有側(cè)母妃說好話,可京城那邊呢?母妃的怒氣,太后娘娘的怒氣,皇上的怒氣,我們誰扛得?。磕阌肿屛液腿靡院笕绾卧诰┏抢镒蕴??我們以后可是要在那里過一輩子的!” 李默然一怔,這才后知后覺的反應(yīng)過來,趕緊便抓過來一個小廝,狠狠一巴掌扇過去:“沒看到世子和世子妃被人流給卷走了嗎?趕緊帶人去找!” “還要派人回王府去通報,請側(cè)母妃再派些人來一起找!”李嫣然大叫。 “來人,回府去再叫些人來!”李默然連忙大吼。 這邊兄妹幾個因為丟了李瀟然,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但隨著人流走出去老遠(yuǎn)的李瀟然和秦明蘭現(xiàn)在確實有吃有喝,愜意得緊。 有秦明蘭在,這點小小的人墻完全不足為患。待走出去數(shù)百米遠(yuǎn),李瀟然一聲令下,她便帶著他突破重重圍困,安然抵達(dá)路邊,毫發(fā)無傷。 此時,便聽到一個狗腿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世子爺,世子妃,你們終于到了!小的已經(jīng)在此等候你們半天了!” 楊光遠(yuǎn),果然是他。 秦明蘭暗出口氣。早在發(fā)現(xiàn)王小郎出現(xiàn)在大庭廣眾之下的時候,她就猜到這事肯定和他有關(guān)。這些天李瀟然雖然天天躺在床上白吃白喝直哼哼,但楊光遠(yuǎn)卻沒閑著。每天天一亮就出去了,天黑了才回來,每次回來都抱著滿懷的好東西來逢迎巴結(jié)。李瀟然這幾天小肚子上都多出來一圈rou,其中一半都要歸功于他。 當(dāng)然,在這抱回來的好東西里,偶爾還會摻雜一些好貨,赫然便是他們?nèi)杖章N首以盼的。 現(xiàn)在,在自己的狗腿子跟前,李瀟然趕緊放開秦明蘭,昂首挺胸做大丈夫狀:“事情都辦好了?” “辦好了。世子爺您放心吧,小的一直叫他們在暗地里活動,沒人注意到。剛才把人給抓住后,大家就都散了,現(xiàn)在應(yīng)該都已經(jīng)找酒樓喝酒看燈去了?!睏罟膺h(yuǎn)點頭哈腰的道。 李瀟然滿意頷首?!案傻煤?!回頭小爺給你論功行賞!” “多謝世子爺!多謝世子爺!”楊光遠(yuǎn)點頭哈腰好不殷勤,“對了世子爺,這兩天小的在這附近發(fā)現(xiàn)一家賣鴨血粉絲湯的,味兒特正,正想請您有空出來嘗一嘗呢!您是不知,這種東西,只有現(xiàn)做出來的最好吃,打包回去再開動那味兒就變了。您看……” 一聽到附近有美食,李瀟然的眼神都亮了,毫不猶豫的點頭:“走!趕緊帶路!” “好嘞!”楊光遠(yuǎn)忙不迭點頭,轉(zhuǎn)身屁顛屁顛的帶路。 楊光遠(yuǎn)所說的地方只是一家小店。老舊的臨街的一個小房子,里頭擺了五六張桌子,門口掛著一塊被風(fēng)雨侵蝕多年的木牌上,上頭隱約可以見到‘柳記鴨血粉絲湯’幾個字。 里頭當(dāng)爐站著一位五十開外的老婆婆,一頭花白的銀絲用帕子包得緊緊的,手里的筷子飛快的撈粉,放入燙粉絲的勺里,在湯里燙一兩分鐘,倒進(jìn)碗里,再撈出適量的鴨血和油果子放進(jìn)碗,把切好的熟鴨腸、鴨肝放在粉絲上,夾幾根香菜,挖勺辣油,用筷子攪一下,一碗色香味美的鴨血粉絲湯就做好了。 灶下一位年紀(jì)相仿的老爺爺正在拼命拉著風(fēng)箱,呼哧呼哧的冷風(fēng)灌入爐內(nèi),引燃熾熱的火焰,將小小的食肆內(nèi)的冷空氣都給驅(qū)逐了個干凈。 還有一對年紀(jì)三十上下的年輕夫婦在客人中來回穿梭,一個將一碗碗新做好的鴨血粉絲湯送到客人跟前。一個手腳麻利的將吃完的碗筷收拾起來,把桌椅收拾干凈,以迎接下一波客人的到來。 一看就是家庭式作坊。 地方雖小,但一家人分工協(xié)作,愣是將小小的一家鋪面打理得干干凈凈整整齊齊,叫人看著便神清氣爽。 楊光遠(yuǎn)領(lǐng)著他們進(jìn)去,里頭一個據(jù)守在一張桌子邊上的女子連忙起身迎了上來。 秦明蘭稍稍一愣,隱約覺得這個人似曾相識。仔細(xì)看看,只見她梳著婦人的發(fā)髻,但卻并未開臉,舉動也有些局促。 楊光遠(yuǎn)一眼瞟過來,卻是毫不客氣的呵斥道:“還愣在那里干什么?沒看到主子和夫人到了嗎?趕緊給二位讓座,再去點兩碗鴨血粉絲湯來。瞧你笨手笨腳的樣,虧得主子一開始就沒把你留在身邊伺候,不然還不被你給活活氣死!” 聽得這話,秦明蘭才突然反應(yīng)過來——這個人,不就是當(dāng)初在臨清死活要纏著他們上船的那個賣身葬父的姑娘嗎? 她記得李瀟然是將人賞給楊光遠(yuǎn)了的。現(xiàn)在看看,楊光遠(yuǎn)也將人使用得很徹底。 姑娘明顯這些日子也被調(diào)教得徹底。一聽到楊光遠(yuǎn)的話便急忙掏出帕子將桌椅又仔細(xì)擦拭了一遍,再把凳子拉開擺好,又匆忙跑過去點了兩碗鴨血粉絲湯,親手捧到秦明蘭和李瀟然跟前。白嫩的指尖都被燙紅了也不敢吭一聲。 秦明蘭看得有些不忍,便道:“你們也找個地方坐下來吃吧!” “多謝夫人!”楊光遠(yuǎn)也不和他們客套,樂滋滋的道了謝,便在就近一張桌子上坐了,又給他們自己二人一人點了一碗鴨血粉絲湯,樂滋滋的吃起來。 南京最負(fù)盛名的鴨血粉絲湯,果真不負(fù)它的盛名??诟絮r香,爽口宜人。喝一口湯汁,吸一口粉絲,咬一塊鴨血,一股濃郁的香甜感充滿了口腔,溫暖的湯汁將肚子也烘得暖暖的,不知不覺便叫人的心情都大好起來。 李瀟然是個吃貨,現(xiàn)在吃到這么正宗的東西,自然不肯放過,愣是將整整一海碗粉絲都吃光了,里頭的鴨血也吃得干干凈凈,甚至把湯也喝了半碗,肚子又撐得圓滾滾的才戀戀不舍的放下筷子。 虧得他這段日子以來一直在胡吃海塞,導(dǎo)致胃被撐大了不少。不然這么一碗粉絲下肚,他肯定又已經(jīng)抱著肚子滿地打滾直哼哼了。 一大碗鴨血粉絲湯下肚,秦明蘭的肚子都被塞得滿滿的,心中不由感嘆一句古代人們的淳樸與實誠。 因為吃得飽了,手腳也熱了,李瀟然心情極好,掏出一片金葉子賞了店主一家,便抓住秦明蘭上街去看燈。 他們現(xiàn)在身處的這條街便是官府專門辟出來懸掛供人觀賞的燈籠的。只見從前頭到后頭,足足三四十米的距離,道路兩旁掛滿了形態(tài)各異的燈籠,有矯健的飛龍,威猛的老虎,也有可愛的小兔子,以及憨態(tài)可掬的小貓小狗,將整條街都裝點得別致可人。 道路兩旁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呐艥M了買小東西的鋪子,這些更是李瀟然的真愛。 只見他歡呼一聲就撲了過去,一口氣買了一只兔子燈籠,一只老虎燈籠,還有一只貓一只狗,貓狗的分給了楊光遠(yuǎn)兩個人,兔子的塞到秦明蘭手里,那只威猛的大老虎則被他給提在手里,搖搖擺擺的朝前走。仿佛以為有了老虎自己就能狐假虎威了似的。 沒走出去幾步,他又看到賣面具的小攤,便又一氣買了好幾個,大家一人一個還沒分完,便干脆全都忘頭上一股腦的亂扣。 不過小半個時辰的功夫,李瀟然手里已經(jīng)多出來一只巨大的老虎燈籠,一串糖葫蘆,兩個栩栩如生的小糖人,頭上還扣著一只老虎面具,后腦勺上還有一個儺戲的鬼面具。后面的楊光遠(yuǎn)兩個人更不用說,身上掛的,手上提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在人潮洶涌的大街上行走極為不便。 偏這個時候,李瀟然又興奮的叫了起來:“燒餅!鴨油酥燒餅!我要吃!”便一溜煙超前跑去。 秦明蘭連忙追上去?!澳阈⌒狞c!” 李瀟然卻是不以為意的回頭一笑:“不是有你在后頭嗎?我放心得很!” 可是她不放心啊!這家伙根本就是不管不顧的橫沖直撞,她得生出八只手來才能護(hù)得住他!秦明蘭心里大叫。 可不管他心里多么的不爽,李瀟然已經(jīng)樂滋滋的開始盯著看攤主如何現(xiàn)場表演鴨油酥燒餅的制作方法了。 等到他親眼見看到一團白面變成金燦燦脆呼呼的燒餅從爐子里取出來,小龍人仿佛這東西是自己做的一般,樂得眉開眼笑,連忙從攤主手里接過一個,吹一吹啊嗚咬了一大口。“好吃!” 揚起幸福的笑臉,他將東西送到秦明蘭嘴邊:“你嘗嘗看!” 秦明蘭咬了一口,發(fā)現(xiàn)果然是鮮香酥脆,里頭還透著一股鴨rou的膩滑清香,滋味十分的好。便點點頭:“不錯?!?/br> “我就說嘛,南京真是個好地方,只可惜我一直等到現(xiàn)在才過了?!崩顬t然道,忙又要了幾個,將其中一個塞進(jìn)秦明蘭手里,自己繼續(xù)啃手里沒吃完的那個。 秦明蘭這才反應(yīng)過來:他吃的好像是自己剛才啃過的地方?而自己……她好像也吃到他的口水了吧? 兩個人私底下分吃東西也就算了,但大庭廣眾之下的這么做,她總覺得有點怪難為情的。如此想著,自己的臉頰不由有些發(fā)燒。 可是我李瀟然仿佛絲毫不覺,還一邊大口大口吃著酥餅一邊倒退著走著沖她得意的笑:“這里好吃好玩的東西多吧?原本每年這個時候京城里也有盛會的,只是那邊比這里冷,我娘和奶奶又心疼我,不許我去湊那個熱鬧,每次最多允許我在旁邊的酒樓上看上幾眼就完事了。這次還是托了你的福,我才能親自在這里走上一遭呢!親身走在里頭的感覺和在樓上看著的完全不一樣,這下頭好玩多了!” 秦明蘭心口又是一緊。 可以想見,他這些年在京城過的都是什么樣的生活。他就是一直被困在籠子里的鳥,想要展翅翱翔,卻從來都沒有張開翅膀的機會。是沒機會,也是不忍心讓一直未他提心吊膽的長輩們擔(dān)心。 如今好容易離開了那幾只護(hù)雛的大鳥,他才終于有機會放心恣意上一回,也就難怪他玩得這么瘋了,各種吃的玩的更是跟不要錢似的拼命的買。 要知道,她雖然自小生活條件不如他,但從小也是父母爺爺?shù)男募鈱?。以前在京城時,每逢盛會,父親或者爺爺總會帶她出去玩兒,身材高大的長輩將她頂在頭上,讓她將下面的熱鬧盡收眼底。而等到了邊關(guān),雖然父親已經(jīng)不在了,但她身邊也已經(jīng)有了弟弟們還有那些一起從血海里拼殺出來的兄弟們陪伴。每到元宵節(jié),中秋節(jié)這些節(jié)日,邊關(guān)也會舉辦相應(yīng)的集會,她也幾乎從未缺席過。在洶涌的人潮中,她也沒少見到父親扛著兒女們在街上行走的畫面。 想及此,她突然想到一個十分嚴(yán)肅的話題:以后有了孩子,就以李瀟然這瘦弱的體格,難不成孩子得讓她頂著出來? 李瀟然突然就發(fā)現(xiàn)她的眼神不對了。 冰冷,哀怨,排斥中還帶著一抹控訴,看得他的小心肝一陣狂跳,手腳也拘束的不知道往哪里放。 “那個……你看著我干什么?我今天沒干壞事??!”他小小聲的說著,下意識的和她拉開一點距離。 秦明蘭抿唇不語,只是眼神還是那么冰冷。 李瀟然趕緊又后退了一步。 還想說什么,卻忽的聽到一陣喧嘩聲傳來,原來是迎面又來了一隊舞獅的隊伍。 威武的獅子被十幾個人舉起來,在偌大的平臺上精神的搖頭擺尾。下面,一輛大車由幾十個穿著打扮一模一樣的人從前方護(hù)送過來,大車周圍圍滿了看熱鬧的大人小孩,一時吵鬧無比。 秦明蘭眼前一花,便見到李瀟然被洶涌而來的人群給卷了進(jìn)去,立馬不見了蹤影! “李瀟然!” 她心中大凜,連忙大叫著追上去。 “秦明蘭!秦明蘭!救我!他們都抓著我!我動不了了!救命……”人群中聽到李瀟然大叫,一只手徒勞的伸出來揮舞了幾下。 秦明蘭拼命扒開人群沖過去。只是,等她沖到那里的時候,卻見四周圍都是歡欣鼓舞的人群。 而那個小男人,卻早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015 雙管齊下 “李瀟然!” 秦明蘭大驚,連忙大聲呼喊,但是人群中卻再也沒有了回音。 秦明蘭瘋了般的到處去找,可是眼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隨著大車熱熱鬧鬧的遠(yuǎn)去,里頭卻失去了李瀟然那張再顯眼不過的臉。 楊光遠(yuǎn)早在聽到他們的叫聲時便沖了過來,見到秦明蘭身邊沒了李瀟然,他臉色也是一沉:“世子爺呢?” “不見了?!鼻孛魈m道,雙眼死死盯著那輛載著舞獅隊伍的大車。 “是被那些人給卷走了?”楊光遠(yuǎn)問。 秦明蘭頷首?!斑@是有人故意設(shè)下的套?!?/br> 楊光遠(yuǎn)的臉色更加陰沉:“我這就跟上去!那邊人多,現(xiàn)在他們肯定還來不及將世子轉(zhuǎn)移?!?/br> “不用了?!鼻孛魈m冷聲道,“你去和二公子他們匯合,告訴他們世子失蹤了這件事。” “那世子妃您呢?”楊光遠(yuǎn)不放心的道。 “我跟過去。我的功夫比你好,尋常幾個人攔不住我?!鼻孛魈m沉聲道。 楊光遠(yuǎn)一滯,也知道她說的是事情,便連忙點頭:“是,小的這就走了,世子妃您小心點。”便回頭低喝,“還不趕緊跟我走?在這里拖拖拉拉的,一旦世子有個三長兩短那就全都是你的錯!” 小女人嚇得一個哆嗦,悄悄往秦明蘭那邊看了眼,便低下頭,乖乖跟了上去。 秦明蘭早沒心情理會他們。早在和楊光遠(yuǎn)交代完后,她便一個縱身躍入人群當(dāng)中,迅速擠到持續(xù)朝前移動的大車邊上,就在李瀟然消失的地方,細(xì)細(xì)查看一番,果然看到在一個車輪與車身接壤的地方塞著一方潔白的帕子。 車子很大,車輪咯吱咯吱朝前走著,兩旁人聲鼎沸,四周圍光線也不佳,只能借助兩旁燈籠里投射出來的燭光勉強視物,所以如果不仔細(xì)搜尋,這方揉得小小的帕子只怕就發(fā)現(xiàn)不了了。 秦明蘭將帕子捏在掌心,臉色前所未有的難看。 這是李瀟然的東西,她可以肯定。 這還是前兩天他躺在床上無聊,死活非要她給他做幾方帕子幾個荷包來裝點門面??伤氖亲雠t的料?可這家伙實在是胡攪蠻纏得厲害,秦明蘭無奈,只得拿針在上頭胡亂扎了幾下,勉強繡了一朵抽象的花兒給他看。李瀟然不出意料的嫌棄了,但嫌棄完畢,卻還是小心的將帕子疊好放進(jìn)了袖口。 那方帕子,現(xiàn)在又回到了她的手里。 回想起當(dāng)時被那個人糾纏著做這東西時的情形,他拿到帕子一臉嫌棄手腳卻格外小心翼翼的模樣,以及方才他被人流卷進(jìn)去奮力掙扎求救的景象……秦明蘭覺得她的心都仿佛被一只大手緊緊攥住,就連呼吸都帶著疼。 咬緊牙關(guān),她又仔細(xì)將大車四周打量了一遍,果然又在右手邊發(fā)現(xiàn)了幾道劃痕,赫然便是人死命抓著車轅后被強行脫離造成的痕跡。 痕跡很新,一看便是剛剛留下的。再根據(jù)痕跡留下的方向…… 秦明蘭猛地抬起頭,便見到后方不遠(yuǎn)處兩個人正攙著一個狀似醉酒的男子朝一亮毫不起眼的馬車那邊走去。醉酒之人身上披著一件寬大的大氅,但在行動之間,秦明蘭卻能明顯看到大氅下那細(xì)瘦苗條的身段! 果然沒有走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