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日傍晚，眾人聚集在東殿等待軒轅子，無一例外的抱著壇子，無一例外的皺著眉頭，七人之中無人能將十二枚珠子自壇子里取出，軒轅子來了之后會不會發(fā)怒，倘若發(fā)怒又將如何對待眾人，這些都不可預(yù)知，故此七人個個心懷忐忑，緊張的等待軒轅子到來。

    亥時不過，軒轅子再次現(xiàn)身。

    “拜見軒轅真人?！北娙思泵φ酒鹨姸Y，道家對于彼此稱謂有著明確的規(guī)定，通常稱以道長或道友互相稱呼，修道有成經(jīng)受了天劫的那些人則被尊稱為真人。

    “免了?！避庌@子上次離去的時候并未帶走酒壇和酒碗，擺手過后傾壇倒酒，一飲而盡。

    軒轅子喝酒過后，落座開口“貧道先前留在你們體內(nèi)的靈氣彷如經(jīng)商本錢，今日貧道便教授你們謀利之法?！?/br>
    “你，上前?！避庌@子伸手指了指百里狂風(fēng)。

    百里狂風(fēng)聞言陡然一個激靈，軒轅子的手段他是嘗過的，今天他又要打頭陣，真不知道軒轅子又要拿他怎樣。

    害怕也得上前，百里狂風(fēng)最終硬著頭皮走到了軒轅子的跟前。

    “后退三尺?！避庌@子沖走到自己面前的百里狂風(fēng)擺了擺手。后者聞言如蒙大赦，急忙后退了一大步。

    “以意行氣，引龍出海，上環(huán)下繞，反復(fù)周天。”軒轅子說道。

    百里狂風(fēng)聞言愣住了，茫然呆立，不明所以。軒轅子見狀也不搭理他，傾壇倒酒，緩慢飲酌。

    “請真人明示。”百里狂風(fēng)無奈之下出言求教。

    “心中所想便為意，以心念導(dǎo)引氣海中的靈氣上行，行走周天?！避庌@子隨口解釋。

    百里狂風(fēng)聞言還是不懂，尷尬的回望眾人，眾人也是一頭霧水，自然無人能給予暗示。

    “晚輩蠢鈍，不知如何以意行氣?！逼踢^后百里狂風(fēng)再度低頭。

    軒轅子聞言猛然瞪眼，放下酒碗起身拖拽著百里狂風(fēng)向殿外走去，眾人見狀急忙離座跟隨。

    軒轅子拖著百里狂風(fēng)離開了東殿，徑直南行，前方數(shù)丈之外有一排房舍，軒轅子視如無睹，拖著百里狂風(fēng)直接撞了上去，二人碰壁而回。

    “貧道想讓這攔路的房舍倒塌。”軒轅子話音剛落，前方那間房舍便轟然傾倒，塵土飛揚，木石四濺。

    眾人何曾見過此等場面，見狀無不瞠目張嘴，駭然大驚。

    “意乃心中所想，意可控靈氣，氣可控萬物，只要敢想，無有不可，你可懂？”軒轅子抬手揮散了煙塵。

    百里狂風(fēng)此時已經(jīng)被嚇傻了，聞言連連點頭，點頭過后又連連搖頭。

    軒轅子見狀陡然皺起了鼻翼，莫問見他動怒急忙上前開口，“晚輩懂了……”

    第三十章 真?zhèn)?/br>
    “說來?！避庌@子挑眉看向莫問。

    “前輩震塌房舍是為了讓我等明白體內(nèi)靈氣確實存在，只要用心去想，就可以加以控制?！蹦獑栒f道。

    軒轅子聞言面色轉(zhuǎn)緩，遙隔三丈抓過一塊灰磚，手掌上翻將灰磚懸空定在了手掌上方一尺處，“眼不見，亦為實。心念亦是如此，雖虛渺，卻有之。”

    眾人聞言齊聲應(yīng)是，軒轅子震塌房屋旨在以壯觀的場面讓眾人明白靈氣的真實存在和巨大威力，將眾人自“眼見為實”的常人想法中超脫出來。

    “靈氣上行，周天反復(fù)?！避庌@子探手撫上了莫問的頭頂。

    莫問聞言瞑目吸氣，憑借心念順利將氣海中的靈氣引出，一吸之下靈氣經(jīng)前胸任脈直沖百會，一呼之下靈氣自百會經(jīng)后背督脈下回氣海，整個過程用去了半盞茶的時間。

    “你可知道你為何行氣能如此流暢？”軒轅子抽手發(fā)問。

    “得益于玄陽子掌教的龜息法和前輩的疏通經(jīng)絡(luò)。”莫問躬身說道。此時他體內(nèi)的靈氣運行速度極為緩慢，緩慢運行時如果中途換氣就會分散心神，而龜息法恰恰解決了這一弊端，靈氣上行任脈時他一直處于吸氣狀態(tài)，自頭頂百會xue下沉?xí)r又全程處于呼氣狀態(tài)，如此一來呼吸不但沒有分散心神，還輔助心神控制靈氣，此為龜息法的妙處。此外移動靈氣時心中難免會有雜念，有雜念氣息就會散亂，此時軒轅子十日前通過劇痛令他牢記在腦海里的xue道位置就成了最好的引導(dǎo)，那幾處劇痛的位置他永遠也不會忘記，不忘記重xue所在，靈氣就能準確的找到路徑，不會誤入旁途。

    “你等福緣深厚，集上清諸派妙法于一身，精進神速，入門三月便能行氣于任督二脈，換做尋常道人，此時尚在cao帚掃地?！避庌@子轉(zhuǎn)身向東殿走去，眾人急忙跟隨于后。

    回到東殿，軒轅子再度引導(dǎo)百里狂風(fēng)等人以意行氣，以意行氣乃修行根本，乃入道之門，必須了然明悟。

    其他四人也并非庸才，之前不得要領(lǐng)只是因為不明白“氣”為何，“意”為何，在明了只靠心中所想就能運行體內(nèi)靈氣之后，眾人心中的無形禁錮隨即破除，在軒轅子的引導(dǎo)庇護之下各自氣行周天，無驚無險。

    “周天通暢便可打坐練氣，以百會承天之乾氣，以會陰接地之坤氣，所納乾坤二氣入氣海融合龍虎，存乾坤靈氣于己身，借天地之氣為己用?！避庌@子手端酒碗偶爾小酌，“若無長輩護佑，行氣時當(dāng)需盤坐，切不可站立，你等只通任督二脈，涌泉勞宮并未通暢，站立行氣容易出偏?！?/br>
    “敢問真人，我等何日可通達奇經(jīng)八脈？”莫問趁軒轅子喝酒之際出言發(fā)問。

    “任督二脈為奇經(jīng)主脈，主脈通暢，其他六脈隨時可通，不過貧道只是傳授你等練氣法門，日后他派掌教傳授其他技藝時可隨意打通閉塞經(jīng)脈并詳加驅(qū)用?！避庌@子回答。

    “練氣法門貧道已傳于你等，當(dāng)勤加練習(xí)，若是有人將壇中圓珠取出，便將酒壇放置在此，貧道會自行取走。”軒轅子放下了酒碗。

    “前輩留步。”百里狂風(fēng)高聲說道。

    軒轅子聞言轉(zhuǎn)頭看他，百里狂風(fēng)躬身稽首，“前輩這就要走？”

    “假傳千卷書，真?zhèn)饕痪湓挘殮庵ㄒ稽c就通，難在持之以恒?！避庌@子話音尚在，人已消失。

    軒轅子走后，眾人面面相覷，皆沒想到他會走的如此急切，來去匆匆，兩次傳道的時間加在一起也不足兩個時辰。

    “空了，他可能真的不會再來了?！卑倮锟耧L(fēng)走到木臺上拿起放在酒壇上的酒碗，發(fā)現(xiàn)酒壇中已無酒水。

    眾人聞言皆是大為傷懷，雖然與軒轅子相處時間頗短，但此人對眾人恩情甚重，一朝離別，難免不舍。

    先前房舍倒塌的巨大聲響已然驚動了正殿眾人，此時大門外聚集了不少道人，眾人走出大殿時道人們已經(jīng)開始清理廢墟。

    “道長，軒轅掌教將練氣法門傳予我等，并言之日后不會再來了?！蹦獑枦_站在廢墟旁側(cè)的青陽子說道，先前眾人想要出手幫忙清理，被青陽子制止了，尊卑有別，這些工作由雜役完成，他們不需親為。

    “走了也好，若是再來幾次，你們就無處安身了?！鼻嚓栕又钢鴱U墟出言笑道。

    青陽子和善，劉少卿見狀也湊了過來“道長，我們接下來習(xí)練什么技藝？”

    “貧道也不詳知，不過想必是醫(yī)術(shù)，你們有罪受了?！鼻嚓栕釉傩Α?/br>
    “道長何出此言？”劉少卿瞬時面無人色。

    青陽子撇嘴一笑，沒有回答劉少卿的問題。

    由于不得插手幫忙，眾人只能回房休息，次日清晨，莫問早起，出門之后發(fā)現(xiàn)倒塌的房舍已被清走，旁邊房舍斷痕規(guī)整，并未受到波及，可見軒轅子先前并非魯莽施為，也足見軒轅子修為之精深，若是有他一半的本領(lǐng)也足以自?；蠲瑏y世全身。

    在此之前莫問以為三年的學(xué)藝必定緊張急促，未曾想并非如此，軒轅子走后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人前來授藝，他每日只是在房中誦讀經(jīng)文，打坐練氣，偶爾也會與眾人游于山中，觀景解悶。

    眾人同門學(xué)藝，朝夕相處，熟知彼此脾性，關(guān)系越發(fā)親近，到了此時已經(jīng)無人怨恨百里狂風(fēng)的魯莽，也無人笑話劉少卿的膽小，夜逍遙的葷言素語也不再令他人瞠目，柳笙的蘭花指也不再被眾人斥為童兒，感情親近之下無人將千歲和阿九視作異類，彼此相處的極為愉快。

    不過令莫問微感煩惱的是阿九似乎對他頗有好感，不時前來請教經(jīng)文內(nèi)容，其實那些經(jīng)文并不深澀，阿九只是借故來與他說話聊天，這些莫問自然看的出來，但他佯裝不覺，只是視阿九為師姐，哪怕同處一室也謹遵禮數(shù)，并無逾禮之舉。

    由于軒轅子只傳授了練氣法門，莫問等人只是練氣卻并不知道如何使用靈氣，練氣小成為眾人帶來的最大好處是夜晚視物逐漸清晰，到了一月之后夜晚視物已經(jīng)如同白晝。

    莫問本不喜歡在他人面前袒露身體，晚上能夠看清道路之后便獨自前往東山溫泉洗澡，人在夜間感到害怕是因為不知道黑暗之中隱藏著什么，一旦能夠看清事物，黑夜并不可怕，與白晝無異。

    東山有數(shù)處溫泉，眾人先前洗浴的那處溫泉是最大的一處，但是水溫不高，冬日洗澡很是合適，到了春天泉水就有些偏冷。

    莫問躊躇片刻并未下水，轉(zhuǎn)身向北側(cè)行去，再行數(shù)里，是另外一處溫泉，這處溫泉上方彌漫著濃重的霧氣，單看霧氣就知道水溫較高。

    環(huán)視左右無人之后莫問方才走到泉邊寬衣解帶，就在此時他發(fā)現(xiàn)泉邊的一處巖石上放著一件疊放整齊的藍色道袍。

    眾人之中只有千歲有下水之前疊放衣服的習(xí)慣，加上千歲一直不愿與眾人一起洗澡，故此莫問立刻猜到是千歲在溫泉里。

    莫問從未見過千歲的原形，好奇之下便輕聲環(huán)繞溫泉，結(jié)果泉水上方霧氣濃重，根本看不清水中的事物。

    十八歲的少年好奇心重，莫問跑到泉邊將那道袍連同其中的小衣抓在手中，沖泉中開口，“哈哈，快出來讓我看上一看，不然讓你無衣可穿?！?/br>
    此語一出，水中立刻傳來了水聲，不過片刻過后便沒了動靜。

    “我不告訴他們，只有我知，你且出來。”莫問催促。

    水里還是沒有動靜。

    “這可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我，看你如何回去。”莫問玩心大起，喊過一聲，轉(zhuǎn)身跑走。

    練氣之后氣息平緩，腳步輕盈，莫問一路小跑回了道觀，一路偷笑不已，腦海里浮現(xiàn)的都是千歲無衣可穿的窘態(tài)。

    “莫問，哪里去？”夜逍遙出門小解看到了竊笑不已的莫問“千歲在東山洗澡，被我撞了個正著，拿了他的衣服，看他怎么回來？”莫問笑著沖夜逍遙搖了搖手里的道袍。

    “哈哈哈哈，甚好，讓他在水里呆上三天。”夜逍遙拍著莫問的肩膀開懷大笑。

    “我沒去洗澡?！倍舜笮χH，西側(cè)傳來了說話聲。

    二人聞言雙雙轉(zhuǎn)頭，只見千歲手拿經(jīng)書站在西院門口，道袍齊整的穿在身上，頭發(fā)也是干的。

    “那這是誰的衣服？”莫問疑惑的抖開了道袍，一股清新之氣迎面而來，以此同時裹在里面的小衣散落了一地。

    夜逍遙低頭捏起一物，側(cè)目打量“這是女子穿戴的肚兜啊……”

    第三十一章 林若塵的下落

    莫問愣住了，在夜逍遙發(fā)現(xiàn)肚兜之前就愣住了，阿九不時會去他房間請教問題，衣服上的清新氣味是屬于她的。

    “莫問，這東西是誰的？”夜逍遙提著肚兜捧腹大笑。

    “半個時辰之前阿九出門了?！鼻q張嘴笑道。

    愕立片刻之后莫問終于反應(yīng)了過來，撿起地上的衣物，扯過夜逍遙手里的肚兜轉(zhuǎn)身向外跑去。他性情平和，不喜喧鬧，平日里極少與人打鬧，今日之事也只是突發(fā)奇想，好奇心作祟想要一觀千歲原形，未曾想拿錯了衣服，回想起先前在泉邊的舉動和言語，心中叫苦不迭，此事日后勢必成為眾人的笑柄，最主要的是如此一來阿九一定會將他當(dāng)成登徒子，再度見面勢必極為尷尬。

    跑過幾步之后莫問停了下來，獨自一人過去送還衣物貌似不妥，不過帶上同伴似乎更不妥，彷徨過后還是自己跑向了東山。

    在距離溫泉十丈的時候他就開始道歉，“阿九姑娘，我以為是千歲在水中，這才錯拿了你的衣物，我等道袍樣式相同，我絕非有心?！?/br>
    接連喊過三遍之后莫問到了泉邊，將衣服放歸原處轉(zhuǎn)身就跑。

    回程途中莫問開始氣惱，惱自己粗心，惱道袍類同，惱阿九先前為什么不出聲任憑他拿走了道袍，不過細想之下此事也不能怪阿九，女子害羞總是難免。

    臨近居所，莫問心中更加羞惱，此時夜逍遙等人必定聚集在一起談?wù)摯耸?，他若回去免不了受到嘲笑，他本不是輕薄之人，但此事做的實是輕薄，即便不是輕薄至少也是魯莽，真是貽笑大方，無顏自處。

    令莫問沒想到的是道觀里很是安靜，并沒有交談嬉鬧之聲，反倒是門外站的人令他大為歡喜，老五回來了。

    “老五，什么時候回來的？”莫問向老五走去。

    “老爺，我知道夫人的下落了！”老五聽出了他的聲音，快步跑近。

    莫問聞言心中猛地一緊，“什么時候？在哪里？”

    “七天前，在鄴城?！崩衔逭f道。

    “進屋說話?！蹦獑柪衔暹M了院子，瘸腿道人扭頭一旁，佯裝不見，眾人的修為突飛猛進，他不敢隨意開罪了。

    院中沒有人，夜逍遙的房間燭火也已經(jīng)滅掉了，莫問帶著老五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進屋之后老五摸過茶壺倒水解渴，莫問點上燈燭在旁急切等待。

    老五放下水杯擦嘴開口“七天前我們在鄴城住店，三更時分我起來解手，聽到有人彈琴，我聽著耳熟，仔細一想正是你們成親那天夫人彈的那個調(diào)子，我循著琴聲出去尋找，發(fā)現(xiàn)琴聲是從一座很大的宅院傳出來的。”

    “你并未親眼所見？”莫問心中陡然一涼，鳳求凰乃是名曲，男女互相傾慕時往往彈奏此曲，單憑琴聲并不能確定彈琴的人就是林若塵。

    “沒有，那座宅子的院墻很高，我好不容易爬了上去卻被幾個護院追將出來好生痛打，那些人都會武藝，若不是同行的道長聽到動靜前去查看，我?guī)缀醣凰麄兘o打死?！崩衔鍝u頭說道。

    莫問聞言大為感動，抬手拍了拍老五的肩膀，且不管彈奏鳳求凰的那人是不是林若塵，老五的忠心都是難能可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