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爺目光落在有些瑟縮的賈氏的臉上，冷笑道，“我瞧著賈玉就很不錯，一介孤女，在咱們府中平白養(yǎng)育這么多年，如今豈不是該報恩的時候？況王府那樣好，這也是大富貴，想來賈玉也是愿意的，對不對？”

    “那是你侄女兒！”老太太拍得桌子嘩啦直響，怒聲道。

    “那還是我的女兒呢！”三老爺冷淡地說道，“我將她托付給母親，母親就是這么照應(yīng)我的女兒？”見老太太指著他氣得說不出話來，三老爺只冷聲道，“今兒這話兒我擱在這兒！誰再敢來算計我的女兒，別怪我鬧得魚死網(wǎng)破！”見老太太仿佛喘不上氣兒來，他的臉上就露出了譏諷之色，怨毒地問道，“母親不是忘了，虞氏是怎么死的吧？！”見老太太面露驚恐，他便輕聲道，“母親做了惡事，也不怕鬼上門？！”

    “你！”

    “兒子是個混不吝的人，誰要兒子死，兒子就拖著誰一起死！”三老爺在老太太目眥欲裂中轉(zhuǎn)身說道，“老太太記住了！您殺了你的兒媳婦，如今，想再害我的女兒，就別想！”

    后頭老太太竟雙手發(fā)抖地撅了過去，三老爺只當(dāng)沒有聽見賈氏的哭喊，臉上露出了有些痛快卻又痛苦的模樣，只往府外走了。

    老太太處的動靜自然是瞞不過人的，已有下人往二太太處去求著請大夫入府，知道老太太這是被三老爺氣倒了，二太太還未如何，馮氏的臉上就露出了快意來，輕聲道，“該！”

    “jiejie！”二太太急忙命人去請大夫，口中轉(zhuǎn)頭便嗔了一句。

    “不是她作孽，老三會是如今這樣兒？”馮氏便咬著牙說道，“當(dāng)初，他的功課可比你夫君強(qiáng)多了！當(dāng)年連你大嫂都說，是有狀元才的！不是姑母作孽，他早就……”

    她似乎要繼續(xù)說，然而目光落在宋香等人的身上，微微遲疑，還是低聲恨道，“人家新婚夫妻正是情濃的時候，怎么就老三出了一趟遠(yuǎn)門兒，他媳婦兒就沒了？！”見二太太口中諾諾，仿佛也有忌憚，馮氏便嘆道，“竟作孽！虞氏雖然是商戶女，可是與老三情分好，人也大方，竟……”

    大老爺還未在軍中出頭的時候，宋家也不過是尋常人家兒，因此當(dāng)年三老爺不過是定了一商戶女，沒想到大老爺發(fā)跡，升官兒速度驚人，又娶了公府的小姐，身份水漲船高，老太太瞧著三太太就不順眼了起來，只覺得她門第低賤叫自己丟人，冷言冷語地欺負(fù)，暗地里磋磨，面上卻做出好人的模樣，哄著三老爺往外頭游學(xué)，待回來，內(nèi)里被他掏空的三太太虞氏早就撐不住，見了三老爺一面就沒了。

    三老爺當(dāng)初只以為紅顏薄命，痛哭了一場，給妻子守了三年，這才又娶了如今的三太太。

    沒想到后頭有虞氏身邊的丫頭密告，將一切告知了三老爺，三老爺就與老太太離心，放誕了起來。

    “這事兒，確實(shí)是老太太的不對?！倍珨Q著帕子小聲說道。

    夷安竟不知從前竟然還有一位三太太，與也都臉色詫異的姐妹們看了一眼，想到從前見過三老爺數(shù)面，竟是一個極英俊冷淡的男子，想到他如今竟然還能為大姑娘出頭，又將夷寧挪出來，可見到底是對兒女還有幾分真情，心中為那薄命的三太太嘆息了幾聲，越發(fā)地覺得老太太該不得好死了。

    既知道老太太病了，馮氏雖然口中快活，卻也不能裝不知道，此時牽了宋香的手去看望老太太。

    夷柔與夷安默默地跟在后頭，到了老太太屋里，才覺得老太太這是真不好了。

    許只是一股子火氣，老太太此時竟攤在榻上，嘴角歪歪著，連眼睛都歪了，看著人要說話，口水卻先從嘴角流出來，眼看著滿屋子的女眷看著她丟人，老太太就惱怒了起來，揚(yáng)手就要摔打，雙手捧在茶碗上，卻仿佛使不上勁兒，只在口中發(fā)出了含糊的叫聲來，見夷安在后頭面露笑意，心中怒極，眼前發(fā)黑地往夷安的身上一指，眾人莫名其妙地往后看去，卻見夷安的臉上，已然流出了擔(dān)憂的淚水。

    馮氏目光一閃，上前抓著夷安的手溫聲道，“你這孩子，就是這樣膽小，別哭了，你難過，你瞧瞧，老太太也擔(dān)心著叫咱們寬你的心呢。”果然一回頭，就見說不出話的老太太翻起了白眼兒。

    “老太太如此，孫女兒哪里能心安呢？”見外頭大夫匆匆地進(jìn)來，夷安掩了掩眼角的淚，與馮氏低聲說道，“多謝姑母快慰了?！?/br>
    “你啊。”馮氏同樣不喜歡老太太，此時豎著耳朵聽著后頭大夫診脈，看著夷安的目光十分慈愛憐惜。

    二太太都要惡心死了，轉(zhuǎn)頭冷笑了一聲，只覺得夷安與自己的jiejie是一丘之貉了。

    常在內(nèi)宅廝混的大夫充耳不聞，只當(dāng)自己聽不見，細(xì)細(xì)地看了老太太的脈相與面色，又細(xì)問了，這才微微頷首，招了二太太等人到了外間，這才低聲道，“日后，只怕不好調(diào)養(yǎng)?！?/br>
    “難道，日后，日后就這樣兒……”二太太驚聲道。

    “脈中又有驚懼之像?！边@大夫皺眉道，“心虛不安，老夫開些凝神靜氣的藥來，過幾日且看吧?！蹦荏@嚇到這個程度，可見不是一般的事情，這大夫又細(xì)細(xì)地說了病人的忌諱，這才施施然地走了，獨(dú)留夷安若有所思地往老太太的屋里看去，斂目掩住了目中的深思。

    若三老爺不過是叫破了前三太太的死因，老太太真的會驚嚇到這個程度？

    ☆、第32章

    這其中只怕是另有緣故，只是這恐怕只老太太知道了，不過不管如何，老太太如今這副模樣，看起來竟十分不開心，夷安也就開心了。

    老太太屋里如今都是不好的氣味兒，馮氏不耐煩做出孝順的模樣兒來，左右與老太太連看兩相厭，忍住了心里的樂子，看了正在老太太身邊忙前忙后的賈氏，她的目中微微一黯。

    雖這個也是表妹，可是竟奪她meimei的夫君……

    夷安細(xì)細(xì)地看住了馮氏目中的怨毒，嘴角露出了一個笑容來。

    老太太如今這樣兒，越發(fā)不愛見人，況雖吃了數(shù)日的藥，卻并不能好，性情也古怪了起來，連二太太都不見，只命賈氏在一旁服侍。

    后腳兒三老爺火速地就給大姑娘定了一門親事，雖不是什么頂好的人家，卻也是不愁吃穿，不過兩日就互換了庚帖，往宋家下了聘禮。

    大姑娘感激父親感激得什么似的，然而三老爺卻并不動容，辦完了大姑娘的婚事，又消失了。

    夷安與大姑娘素?zé)o往來，不管當(dāng)初是有什么苦衷，大姑娘苛待過夷安的往事都叫她忘不了，如今只送了一份兒禮道賀，得了大姑娘的感激，便丟開手去，不再管了。

    年紀(jì)正好的大姑娘定親，余下的幾個庶女年紀(jì)連夷安都差許多，老太太自然是沒法子送孫女往王府去做妾的，因此竟又氣了一場，又不知怎地受了熱寒之癥，越發(fā)地下不了病榻。

    夷安跟著夷柔在二太太身后做了兩天的孝順孫女兒也就完了，到了羅婉下帖子這一日，便都換了鮮亮的衣裳，姐妹倆一同往羅婉說的別院去。

    宋衍不放心meimei，也知道如今城中有招惹不起的人，因此便護(hù)著meimei們一同往別院去。

    到了別院，夷安下車后就見這別院外不過是看著平常的門戶，然而一入其中，就是影壁，轉(zhuǎn)過了極大的影壁，后頭就豁然開朗，如同另一處的仙境一樣，不知羅婉是如何辦到，明明還是極冷的冬天，樹上還有積雪，可是樹下卻姹紫嫣紅，開著極美的花朵兒，仿佛初春之景，又有一條活水不知從哪里引進(jìn)來，竟不曾結(jié)冰，嘩啦啦地流淌，那活水側(cè)都是極清幽的蘭花兒，叫夷安瞧著就賞心悅目。

    遠(yuǎn)遠(yuǎn)又有精致的亭臺樓閣錯落有致，雖不是極大的院子，卻一草一木都透著雅致心思，實(shí)在叫夷安驚訝。

    見她與夷柔過來，羅婉也出來，遠(yuǎn)遠(yuǎn)地笑道，“若不是我三請四請，只怕你們是不肯來的了?！?/br>
    “你與我書信，叫我閉門，我哪里敢出來呢？”夷安見宋香也在羅婉的身后，后頭還有一個清俊的少年，儼然有護(hù)衛(wèi)宋香的模樣，不由笑了起來。

    宋衍如今見了陳家這少年臉上燒得慌，卻到底是有承擔(dān)的人，與這少年廝見過，見羅婉歪頭好奇地看著自己，便側(cè)身斂目，微微頷首。

    他素來是極規(guī)矩嚴(yán)謹(jǐn)?shù)娜耍陌埠軗?dān)心羅婉將他看的羞惱了，便推了羅婉一把笑道，“我三哥哥雖然陌生，難道你沒有聽過？”

    “常聽兄長說起，只是卻還是第一次見?！绷_婉也不知為何竟盯住了宋衍看，見這少年微薄的嘴唇此時抿了起來，心中一動，臉上就微微發(fā)紅，掩飾著笑道，“因好奇，唐突三爺了?！?/br>
    想到羅瑾在自己面前對宋衍贊不絕口，一臉想往的模樣，她不由又轉(zhuǎn)頭看向這清雋的少年，正巧宋衍轉(zhuǎn)頭，就看入了一雙漆黑的眼瞳里，羅婉心里直跳，也覺得不自在，對上了夷安一雙清明的眼睛，不由有些慌亂地笑道，“外頭冷，咱們往里頭說話?！?/br>
    夷安也知道大抵閨中女孩兒沒有見過幾個男子，時有好奇，便微微點(diǎn)頭。

    這樣見過，已是宋衍的極限，見還要進(jìn)屋，微微遲疑了起來。

    這別院，并無長輩。

    “我哥哥也在，都是好友，無礙的。”宋衍這樣規(guī)矩，羅婉就微微一笑。

    尋常交好的人家，確實(shí)也無需避忌太多，除了羅婉，余下的都是宋衍的meimei，又有這陳家的少年，宋衍這才點(diǎn)頭，與幾個女孩兒一同進(jìn)了屋里。

    一進(jìn)屋子，夷安就嗅到了淡淡的香氣，仿佛是蘭花，果然見羅婉對自己有些炫耀地擠擠眼睛，一抬頭，就見屋角，一個溫雅俊秀，眉目溫柔的少年，正捧著一盆蘭花呆呆地看著眾人，見了夷安的目光，他仿佛想到上一次自己的沖撞，只垂下了秀致的眉目，白皙的臉上通紅一片，仿佛竟不知是該將手上的蘭花放下還是繼續(xù)捧著。

    見羅瑾局促，夷安轉(zhuǎn)頭去看宋衍。

    宋衍的目中卻若有所思。

    大伯娘回信兒，只叫他瞧夷安的態(tài)度，只要夷安喜歡，萬事皆可，可是瞧著meimei這模樣，竟仿佛還并未動心，一時間他竟也不知是否要推一把。

    “我哥哥不大見女孩兒，如今有了幾個罕見的美人兒，竟傻了?！绷_婉眼睛一轉(zhuǎn)，上前就與夷安笑道，“平日里哥哥最是個規(guī)矩的人，與丫頭都不肯調(diào)笑的，你只瞧著他見識淺薄，原諒他的木訥之罪?！币娨陌埠c(diǎn)頭，一雙狹長的眼睛落在羅瑾的身上，她心中便松了一口氣，心中卻覺得羅瑾有些笨拙，笑問道，“哥哥手里的花兒該放下，客都來了，還忙碌什么呢？”

    “這花兒開得極好?！币娜峋驮谝慌再澚艘宦暋?/br>
    她又不是死人，見羅瑾叫夷安看了一眼，耳根子都紅透了，哪里看不出來緣故，此時便含笑側(cè)目看了meimei一眼。

    夷安卻出人意料地平靜。

    紅顏枯骨，這少年如今瞧著如花的美人兒心生仰慕，如后美人遲暮之時，又是如何的光景呢？

    “哥哥最喜歡折騰這些，還倒騰出了暖房，你別說，哪怕是冬天呢，不應(yīng)季的花兒也能開起來。”

    羅婉見羅瑾抱著蘭花上前，便與夷安夷柔笑道，“你們?nèi)羰窍矚g，臨走便帶走幾盆兒去，康他人之慨，我必是不心疼的?！彼f話活潑輕快，此時攤手一笑，實(shí)在叫屋里頭的氣氛都活泛了，連宋衍都不由轉(zhuǎn)頭看她將眾人轉(zhuǎn)圜。

    “送，送給你?！绷_瑾就見眼前的少女如花兒一樣笑起來，嬌如春華秋月，連外頭的天光都能壓過，靠近了這少女，聽著她歡笑柔聲，心中就砰砰直跳，將手中的蘭花兒送到這少女的面前，就見她一雙眼睛清涼如同春水，卻仿佛帶著能看透人心的了然，不由一醒，見自己辦了蠢事，俊秀的臉上頓時紅了，忙磕磕絆絆地說道，“這，這一盆是最好的，左右都是去挑，不如省了麻煩?！?/br>
    “蘭是花中君子，我卻只仰慕，不敢放在身側(cè)?！币陌矃s拒絕了。

    蘭花清雅清貴，可是對于夷安來說，高貴得仿佛不沾染俗氣的蘭花兒，卻從來不是自己能夠攀折的。

    “你喜歡……”羅瑾一雙清亮的眼睛看著夷安，在這樣清澈單純的目光里，雖然對這少年的心意并不十分相信，然而此時的夷安卻還是偏過了頭去。

    “夾竹桃，我很喜歡。”夷安微笑道。

    “那開出的花兒，也是極美的?！绷_婉想到夾竹桃盛開的模樣，便撫掌與夷安笑道，“世人皆愛梅蘭竹菊，或是牡丹芍藥，卻還有你愛這稀罕的花兒?！?/br>
    夾竹桃雖美，可是內(nèi)里卻毒的厲害，夷安笑了笑，不欲多說，只笑道，“你只知道說笑，卻不說給我們一盞茶吃，可見是個小氣的人?！彼抗馑埃_瑾不知想到了什么，紅了臉側(cè)頭看著她，卻仿佛恐唐突了她，偏開了頭去，將懷中的蘭花兒塞進(jìn)了身后宋衍的手里。

    宋衍黑著臉捧著一盆開得嬌艷欲滴的蘭花，實(shí)在不知道是該罵一聲荒唐，還是將這花兒砸在對自己面露哀求的好友的頭上。

    羅婉不經(jīng)意見了，噗嗤一笑。

    宋衍的臉色更加發(fā)黑，卻只命身后的小廝取了懷里的花，與兩個少年坐在了最下首，聽著上頭女孩兒們說笑。

    “今兒不與你們說說話兒，我只怕都要憋死?！币蚺c夷安夷柔交好，羅婉便放松了許多，與夷安抱怨道，“這三個表哥，真一個個兒叫人不省心，前頭兩個還好，不過是好女色，張狂，目中無人……”

    “這也叫還好？”宋香身份不夠，只敬佩末座，倒是夷柔驚聲問道。

    “至少……”羅婉撐著頭，臉色發(fā)青地說道，“不似六表哥……這個人真是……”

    烈王府六爺蕭翎，真的叫人打心眼兒里害怕，這人無欲無求，在新城郡主給侄兒們預(yù)備的宅子里極安分，平日里也很好說話，衣食住行從不似蕭安蕭城挑揀，然而不知為了，卻叫羅婉從心里害怕，想到之前的事兒，她便與夷安低聲說道，“不說他剁了爬床的丫頭……”她嘴角抽搐了一下，與夷安說道，“從那兒以后，府里的丫頭見了他都躲著走?！?/br>
    “還有什么？”夷安也覺得這人新奇，急忙問道。

    “天天在院子里練刀練劍，”羅婉恨不能嘆氣道，“刀光劍影的，連母親都半夜睡不著，恐一言不合叫他斬了，不過手頭卻大方，送了母親不少的新鮮的玩意兒，都是難得的物件兒，這人心思奇詭，叫人看不出是個什么樣的人?！?/br>
    這樣的人，羅婉素來是躲著走的，見夷安竟還在一旁笑起來，幸災(zāi)樂禍的，嗔了她一記，卻還是合十念佛道，“可算要走了，只他們走了，我才松快些?！?/br>
    她也知道夷靜去給蕭安做妾之事，只是后來夷靜就沒信兒了，她平日里只覺得蕭安蕭城看著自己色瞇瞇的，嘴里喚著表妹，手上卻動手動腳，實(shí)在叫人惡心，因此也不大打聽那院子里的事兒，恐夷安與夷柔沒臉，她便掩住了，說了些別的話兒來，這才指著一側(cè)的羅瑾笑道，“哥哥也不喜歡表哥，常說后院兒的女子太多，豈不是叫日后的妻子傷心？也誤了這些女子的一生呢，常有嘆息，連我都笑他憐香惜玉?！?/br>
    這雖是笑話人，然而卻將羅瑾的心意說笑出來。

    夷安這才詫異地回頭看了抿嘴的少年，露出了動容之色。

    “我，我這一生，只有一位妻子，就足夠了。”羅瑾不敢去看上頭那少女的眼睛，低著頭輕聲說道。

    這少年說話溫柔誠懇，在外頭陽光下，竟仿佛在發(fā)光。

    夷安看著羅瑾頓了頓，便轉(zhuǎn)頭不再關(guān)注。

    宋衍的眼角，卻露出了一絲淡淡的滿意，見羅瑾口中諾諾說不出別的來，看著夷安并不動容的模樣有些失落，便低聲咳了一聲，這才說道，“為人夫者，正該如此?！彼娺^了大伯父與大伯娘那樣的情深意切，再看父親后院兒那些如花的美眷，就并不是那樣羨慕了。

    身邊的女子，也不是多了就是好的。

    如大伯父一樣，只得一心人……

    他這話出口，正說笑的羅婉也怔了怔，轉(zhuǎn)頭認(rèn)真地看了看他。

    夷安就見羅婉秀美的臉也有些發(fā)紅，只做不見，見外頭上了許多精致的點(diǎn)心，與素日里吃的不同，心知這該是京中樣式，將這些都引到吃食上，果然見屋里不是那樣尷尬了。

    席間她只見羅婉有些心不在焉，自然知道她存了心事，只是這樣的心事到底不過是彼此之間的私事，她并不會插口其中，又見羅瑾一雙眼睛看著自己，很是執(zhí)著，就有些無奈。

    平心而論，若方才都是羅瑾的心里話兒，那這少年確實(shí)是難得的男子，可是夷安卻覺得自己并未動心，何必招惹？就算日后有了結(jié)果，對這少年也并不公平，因此便有些冷淡，只想熄了這少年的情意，叫他日后得一真正值得真心相待的女子，彼此有情，也要比接近自己這樣一個內(nèi)心全是晦暗的人來的強(qiáng)些。

    想到這里，她的心也就淡了，陪著羅婉在外頭賞了一會兒的百花盛放，指著雪景說笑了一陣，便各自告辭。

    素日里熱情的羅婉也并不招呼，有些遲鈍地送了女孩兒們走了。

    夷安就見那陳家的少年一臉認(rèn)真地扶著宋香入了車，自己坐了后頭的車送宋香回去，目中的看重不是假的，也為宋香歡喜，姐妹倆看著那少年的背影，夷柔便嘆了一聲。

    “就算二jiejie嫁過去，也不會被這樣尊重。”宋香謙和溫柔，然而夷靜確實(shí)個要命的性子，這一對兒若是成親，也未必是良緣。

    “不說她了，”夷柔皺眉說道，“提起她，我心里就不快活?！彼D了頓，便有些皺眉地往外頭看，看到宋衍平靜地騎馬走在自己的車的邊兒上，便與夷安耳語道，“今兒，阿婉有些失態(tài)?！?/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