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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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是個任性的人,哪怕是如今忍著脾氣與人相交,然而不想見的人那就是不想見。項王如今是他的死對頭,自然是不愛看,也不樂意請的。 “七舅舅呢?”夷安疑惑地問道。 “母后不叫來,太子也沒轍?!彼墓骺粗媲暗木栈?,遲疑了片刻,這才與她說道,“前兒太子拉攏表哥呢,許了許多的好處,聽說是想著把自己手下的誰安置到表哥的手底下,說是歷練,可是誰信呢?” 太子也聰明了許多,知道培養(yǎng)自己在軍中的勢力了,可是這么厚顏無恥地挖墻腳,真當(dāng)大家是死人? 夷安也覺得太子有點兒過了,目光落在一旁沉默的三公主的身上,見她面有恍惚地看著面前的菊花,不由關(guān)切道,“表嫂如今,還是夜不能寐?” 不知是因為什么,三公主這半年總是易驚恍惚,聽薛平與自己擔(dān)憂的說法,仿佛夜里常做噩夢。 “好些了,只是……”三公主遲疑道,“總是覺得心里慌,沒有著落?!?/br> 她每天晚上都睡不著,也不敢睡,只想看著身邊的薛平,仿佛一轉(zhuǎn)眼,這個人就不見了。這種感覺叫她心生恐懼,仿佛是知道自己的不安,她的駙馬每天晚上都抱著她一遍一遍地安撫,把她放在懷里之后,就一晚上都不動彈,恐將她驚醒,也只有這樣,三公主才覺得踏實一點兒。 夷安順著三公主的目光落在薛平的身上,見他果然臉上有些疲憊,然而仿佛是感覺到三公主的目光,那英武的青年轉(zhuǎn)頭就露出了一個笑容來。 三公主低低地吐了一口氣,這才放松下來。 “這花兒開得不錯呀。”夷安見她好些了,目光這才落在了自己面前的綠牡丹上,這花兒如今開了一會兒,陽光之下光彩奪目,確實不是凡品。 “還是蓮兒的妹子能干,不然這樣的菊花,咱們也見不著?!碧庸坏靡馄饋恚娏_側(cè)妃跪在一旁給自己斟酒,越發(fā)滿意,便指著遠遠地,正捧著一盆巴掌大的玉盆而來的少女說道。 那玉盆中有一白菊,晶瑩剔透,夷安怔了怔,見正是那個許多月前見過的羅家的少女,見她眉目含情地走到太子的面前,將那如同白玉雕琢的菊花奉上,之后怯生生地立在眾人面前,便微微皺眉。 三公主見了這個少女,又覺得喘不上氣兒來。 “這是有名的胭脂點雪,難為芳兒種得出來?!碧記]有見到三公主的異樣,十分滿意地說道。 “meimei心里想著人,因此摘出的花兒也帶著情意?!绷_側(cè)妃就在一旁柔柔地說道。 “英雄美人,不外如是!”太子意味深長地看了羞紅了臉的羅芳,目光在薛平的臉上掠過。 薛平突然不笑了。 “天底下的女子,原是該守些規(guī)矩,若是見了個英雄就芳心暗許,又巴望著,人不人鬼不鬼,哪里還有叫人尊重之處?”他靜靜地看著三公主說道。 羅芳,自從上一次在宋國公府見過,這也不是第一次見了。 有一次,這女人竟然找到了他的衙門上去,實在叫他心生厭惡,不過是因三公主如今聽不得這么名字,因此瞞著罷了。 這樣不管不顧的東西,實在叫薛平煩透了。 羅芳正含著一汪水意看著薛平,見他面無表情地說出了這話,一張小臉兒頓時白了。 “表弟這話,竟有些過了?!毖ζ讲豢蠎z香惜玉,太子就有些不好了,今日他本是想要成全一對兒有情人,做個人情,也好拉攏這表弟一二。畢竟做了連襟,總是親近些。誰知道薛平竟然看都不看,實在叫太子殿下為難到了極點。 “不就是幾盆菊花么,賞她!”四公主可算是看明白了,氣得肝兒疼,從腰間解下了一個玉佩來,往羅芳的身前一丟,冷冷地說道,“辛苦你了,這個,就當(dāng)本宮賞你的辛苦!” “既然是家宴,一個莫名其妙的人上來,豈不是叫人疑惑?”夷安就在一旁一笑,探頭看了看那叮當(dāng)一聲滾在了地上的玉佩,再看看那傻了的羅芳,心里就對自己的好友羅婉生出了同情來,畢竟如今在外頭說的都是一家子的姐妹,羅芳丟臉,羅婉也未必臉上好看了,只是眼下,卻與三公主笑道,“長寧賞的多了些,不就是一盆綠菊么,算的了什么呢?” “莫非你也會?”三公主的心里一松,又覺得自己這些擔(dān)憂來的突兀沒有理由,此時對著薛平一笑,回頭問道。 “拿一盆白菊來,潑上綠墨水兒,不就是綠牡丹?”夷安一攤手,目光狡黠地說道。 “如今,我才知道什么叫牛嚼牡丹?!碧渝牭脴妨?,不由在一旁笑道。 “您是地主,自然說什么是什么?!币陌矓偸謬@了一聲,見太子嘴角抽搐,顯然覺得自己俗氣得人神共憤了,頓了頓,有些壞心地在那臉色慘白的羅家姐妹臉上掠過,暗道了一聲叫人憐惜,這才與太子含笑問道,“太子覺得,我說得如何?” 太子瞪著眼前的菊花兒,抬頭看了看正沉靜地看著自己的蕭翎,努力擠出了一個笑容來。 “安姐兒說的,真是好極了!” 第120章 “我就說,太子才是最有眼光的人。”夷安越發(fā)地笑了,恭維了太子一句。 如果可以,太子真不想要這句恭維,只是眼下,卻還是笑納了。 自從蕭翎與宋夷安當(dāng)著他的面兒殺了薛珠兒,還把罪名安在他的頭上,太子的心里就對這兩個生出了忌憚之心,有點兒怯。 薛珠兒剛死那半個月,太子夜不能寐,只覺得眼前全都是蕭翎的大刀片子。 “行了,該叫咱們樂呵的,咱們也樂呵了,您還有什么有趣兒的,叫咱們開開眼沒有?” 四公主與羅婉不熟,可沒有夷安的顧忌,此時見羅芳已經(jīng)搖搖欲墜,卻帶著求助與可憐地往低聲與蕭翎說話的薛平看去,只覺得惱怒的不行,抬頭與咬牙切齒的太子淡淡地說道,“有沒有規(guī)矩了?!是叫咱們開宴,還是在這兒看人晦氣?!”她指著羅芳臉色發(fā)沉地說道,“本宮面前,還少有人哭喪呢!” 夷安看著四公主的厲害,揉了揉眼角。 自從四公主大病一場,回頭這脾氣蹭蹭地就上來了。 太子也覺得有點兒晦氣,急忙命羅芳下去,這才與四公主笑道,“四皇妹不愛見她,叫她下去就是?!?/br> 四公主在宮中薛皇后面前很說得上話兒,太子覺得自己有理由忍了她! 羅芳見心上人半點兒都沒有憐香惜玉的心,連眼光都沒有看著自己,捂著臉下去了。 “好生無禮!”四公主跋扈起來,那真是一點兒面子都不給,此時看住了太子身邊花容失色的羅側(cè)妃,臉色不善地說道,“就這么下去?有沒有把我們姐妹放在眼里?這是仗著誰的勢?有太子給你撐腰,你好了不起么?!”罵了羅側(cè)妃一通,見這女子面無人色,這才冷笑道,“收起你這張倒霉的臉!下次你meimei再敢對本宮這樣無禮,別怪本宮扒了她這身兒狐貍皮!” “行了,看在太子的面上。”夷安一笑,見太子強笑,這才笑問道,“也不知太子還有什么有趣兒的,也不好叫咱么虛度了這極好的日光?!?/br> “再多的趣事,也叫孤沒有這個心了,”太子目光一閃,命流水一樣奉上的宮人退下,看著高大的桂樹,目光滄桑。 夷安心里都要笑死了。 她就說沒事兒設(shè)什么家宴,感情在這兒等著呢。 “我就說,沒事兒尋咱們做什么?!彼墓饕怖湫α艘宦?。 “都是一家人,太子但說無妨。”夷安裝模作樣地笑道。 “安姐兒最善解人意了?!碧幽抗庖晦D(zhuǎn),見夷安果然目中憂慮地看著自己,心中一暖。 這丫頭雖然跋扈,然而到底有點兒人情味兒。 太子想到這個,就有些后悔。 不是聽了薛珠兒的讒言,使他與這個外甥女兒交惡,或許,這丫頭也不會死咬著他不放了。 沒見如今沒了敗家的女人,這丫頭對自己也有些回轉(zhuǎn)之意了么可見薛珠兒誤了他! “還是老三了?!奔热皇且患胰?,太子也不裝模作樣了,此時長嘆了一聲,面露憂慮,見三公主只知道與薛平眉目傳情,四公主揚頭看天,十分專心,不肯聽自己的心事,就對夷安嘆氣道,“孤聽說,老三府上的一個庶妃,生了一個兒子?!?/br> “項王府上子嗣不少,若都擔(dān)心起來,日子沒法兒過了?!币陌驳卣f道。 “這個不同!”太子見太子妃低頭端詳酒杯,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心里就生出了不滿來,覺得這是不在意自己,卻還是與夷安說道,“這個,據(jù)說是鳳凰命格!”見秀色絕美的少女仿佛震驚地睜大了眼睛,頓時有些得意,拍案道,“你沒有想到吧?!孤也沒有想到!老三竟然還有這樣的野心與膽子!” 他聽著這個消息都要氣死了,只覺得睡得都不香了。 這個鳳命的女人,他從前想著在宮里宰了,給項王一個教訓(xùn)的,誰知道還沒動手,就叫管妃忙不迭地賜給了項王做庶妃,叫他無從下手。 “如今可怎么辦呢?”太子再嘆。 四公主與夷安面面相覷,實在不能明白太子為什么愁著這樣兒。 不就是個女人么。 “您心里不痛快?”四公主翻了個白眼兒,夷安就笑了笑,這才溫聲問道,“為什么呢?” 夷安手段頗有些狠毒,太子本就是想要與她討個主意,此時見她有眼力見兒,目光一亮,看著她試探地說道,“留著她,我這心里不安吶。老三,這不是在覬覦我的位置?”他這話,也是在試探夷安如今對自己的心意,想著瞧瞧她究竟會不會為自己著想。 “這話說的有趣?!币陌材樕暇吐冻隽艘粋€微笑來,含笑道,“鳳凰命格……項王心比天高,這比您還焦急的,原該是陛下才是?!边@不是在說項王迫不及待,想著做皇帝了么? 說了這句,夷安就不再多說,低頭撿了果子吃。 她說的這一句,不過是一句笑言,可若是說多了,豈不是往里頭搭上自己? 出首告發(fā)項王不軌這種得罪人的提議,還是叫太子自己想去吧。 太子愣愣地看著這個便宜外甥女兒,半天沒有回過味兒來。 “也不知是真是假呢?!彼墓髅蜃煨α?,仿佛真是個笑話兒一樣說道。 太子這剛明白夷安的話,頓時眼睛就亮了。 “父皇!”太子嘴角露出了一個笑容,往夷安處看去,就見她對自己歪歪頭,一臉的懵懂無辜,仿佛不知道自己說了什么,心里一寒,背后不知為何生出了一股子涼氣,卻還是忍住了,含笑說道,“等回去,孤叫老三吃不了兜著走!”見夷安笑了,回頭指著桌上的綠牡丹與身后的丫頭說了些什么,那丫頭領(lǐng)命去了,這才溫聲道,“安姐兒若喜歡,孤的宮中還有,一同拿走。” “如此,我就不客氣了?!边@都是名種,說的俗氣點兒,值錢的很呢,夷安自然是獅子大開口,指著桂樹之下那幾百盆各色的菊花,笑呵呵地說道,“給我一半兒就行?!?/br> 三公主剛與駙馬收回了含情脈脈的目光,聽了這個,頓時咳了一聲。 這可不是什么地里的大白菜,都是稀罕的名種。 太子臉色發(fā)青,轉(zhuǎn)頭看了看自己心肝兒上的菊花兒,再看看外甥女兒笑盈盈的表情,許久之后,忍著rou疼說道,“給你!” 為了他的大事,女人菊花什么的,算什么呢? 太子妃見夷安對自己擠擠眼睛,不由笑了,溫聲道,“夷安喜歡這個,既如此,”她抬頭與太子笑道,“宮中送來了新打的首飾,正是重陽應(yīng)景佩戴之物,又精致又貴重,就也給公主們與夷安,也是殿下的一片心了?!?/br> 那些首飾是太子打給他兩個心肝兒的,太子妃自然不心疼。 太子妃都說出來了,不給豈不是得罪人?薛平身后連著宋國公府,陳朗在軍中也有自己的聲名,蕭翎不必說,才半年,新軍就只認(rèn)他了,這都是要拉攏的。想到這里,太子忍了忍,詛咒了一下占便宜沒夠的宋夷安,這才慈愛笑道,“既如此,就一同帶走就是?!?/br> “殿下……”羅側(cè)妃聽太子與自己的首飾沒了,便弱弱地喚了一聲。 “有人替太子心疼了?!币陌埠Φ?。 太子頓時覺得這個側(cè)妃拉了自己后腿,面上有些不快,卻還是忍住了,命人去取首飾。 今日跟著夷安的,正是青珂,此時帶著人抱著花與首飾浩浩蕩蕩地走了。 夷安笑了笑,這才與四公主對碰了一杯。 席上太子又隱隱試探,想將自己的心腹安插到蕭翎的軍中,這個蕭翎是斷然不肯的,竟不肯應(yīng),就叫太子有些不快。 “我聽說,管家在你的軍中也有一人?”太子語氣不善了起來,臉色有些扭曲地問道。 “回頭本王問問?!笔掫釘[明了敷衍,見太子有些不客氣的模樣,便淡淡地說道。 夷安斂目,就聽見四公主正在與自己念叨。 待聽說宮中那位宸婕妤哄了乾元帝提拔了剛剛?cè)刖┑碾]西總督做了戶部尚書,夷安目中就一閃。 “姑祖母若允了,自然是有她的丘壑,咱們不必?fù)?dān)心?!币陌惨娝墓鲬n心,知道她恐薛皇后與淑妃陰溝翻船,想了想,便低聲道,“隴西總督,我仿佛聽說過,在隴西數(shù)年,四皇子往隴西去前就已經(jīng)是一方總督了?” 見四公主點頭,她這才慢慢地說道,“想來四皇子有法子,虎軀一震四方來投,拿自己的人格魅力,征服了這位總督?”誰愿意頭上壓下來個大爺呢?就算是在隴西得對四皇子弓著腰,回頭還不定怎么掀桌子呢。 “你說的也有道理?!彼墓髋c夷安咬耳朵,見她不以為意,便低聲道,“可若是投靠了四皇兄,又該怎么辦呢?” “一個文臣,手無縛雞之力,真要緊的時候與咱們最對,一刀斬了就是。”夷安淡淡地說道。 千般計策,都比不上手上有刀,只要不是有大軍沖擊京都,這京里京外都叫薛皇后把持,誰也生不出幺蛾子來。 當(dāng)然,若真的想要上位,叫夷安說,太子與諸皇子蠅營狗茍都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