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jié)
仿佛她曾經的夢中,也曾有這樣的一幕,不同的,仿佛是一個柔弱可憐的少女,在自己的面前一頭碰上了墻壁,頭破血流,卻還是哀哀地哀求。 同樣那少女給賜下來給她的駙馬做個妾室,賜下的那人,不是太子,卻是她的父皇。 “三皇姐?!彼墓饕娙鞣路鹗钦×艘粯樱挥捎行?。 三公主一晃神兒,才想起來這不是在夢里,這才露出了一個笑容來。 “不必管別人,給本宮往死里打!”三公主轉頭,臉色一冷,指著那個側妃冷冷地說道。 “殿下不要與公主爭執(zhí)?!碧渝X子再好使,也想不到太子能干出這樣的事兒來,見三公主看向太子的目光已經充滿了怨恨,到底不齒這樣逼迫人納妾的,急忙拉了一把。 一個太子,竟然管meimei的閑事,這不是有病么。 “你怎么幫著她說話!”太子很惱怒地罵道。 “這事兒,若公主告到宮里,殿下該如何?”太子妃便溫言勸道,“到時,母后也該惱怒了。” 太子一怔,轉頭看了看懇切的太子妃,又看了看臉色冰冷的三公主,不說話了。 “羅側妃這也是過了,這里哪有她說話的份兒?!碧渝憷^續(xù)勸道,“傳出去,側妃仗著太子寵愛,連公主都不放在眼里,叫人心寒。”她知道太子現(xiàn)在對臉面很著緊,因此“勸”了一句。 太子果然猶豫了起來。 太子一不說話,三公主是個行事果斷的人,揮了揮手,頓時就有人拿著廷杖過來,將羅側妃摁在了地上。 “今日,本宮要瞧瞧,誰敢攔我!”三公主環(huán)視四周,頓了頓,這才指著羅側妃厲聲道,“打死了,算我的!” 她帶來的都是心腹,況太子不做聲,自然無人敢敷衍這個突然變得強勢的公主,就聽那柔弱的女子的慘叫聲響起,夷安立在三公主的身旁,就見重棍在面前飛舞,羅側妃柔軟的身體上皮開rou綻,濺起了血花。 “都給本宮看著!”聽著羅側妃的凄厲的哭喊,整個后園仿佛都變得森寒起來,宮人們驚恐萬狀地看著突然變得冷酷的三公主,都想退離,卻叫三公主一聲就釘在了原地,一同看著那人形之上崩出的鮮血。 夷安撐著下顎淡淡地看著那羅側妃掙扎著向著太子伸出手求救,太子竟只掩面不救,心中嗤笑一聲。 “給臉不要臉,就是這樣的下場!”三公主眼中仿佛帶著狠戾地往太子的方向看了一眼,森然說道。 羅側妃一臉絕望地看著太子低頭,眼中露出悲涼之色,不過又幾棍下去便沒有了生氣。 空氣中都帶著刺鼻的血腥味兒,那方才還柔媚可愛的女子,轉眼已然是血rou模糊。 然而三公主的身子竟然還在發(fā)抖,夷安不由握住了她的手輕聲道,“表嫂安心,天底下,沒有能奪走表哥的人?!?/br> 三公主張了張嘴,臉上的兇狠消散,怔怔地看著眼前的血色,說不出話來。 她有些分不清真實與夢境。 “你不知道,她,她仗著是父皇賜的,天天在你表哥的面前晃?!比鬣卣f道,“王兄在青?;夭粊?,父皇還在朝上訓斥我嫉妒不賢,罵你表哥懼內庸碌,立逼著圓房,說是不能折了帝王的臉面。母后……與父皇相爭此事,要賜死她,卻叫父皇指責草菅人命。” 為妾,又是什么錯處,定要人家的命呢? “表嫂?”夷安臉色微變,與四公主都露出了擔憂的表情。 三公主這情緒,仿佛有點兒不對啊。 “你表哥厭了爭執(zhí),也不愿意辜負我?!比髡f著說著眼淚就落下來了,“自請往邊關去,就為了避開這御賜的妾,誰知道,就這樣戰(zhàn)死了?!彼撼吨乜诘囊陆?,仿佛透不過氣來般嘶聲道,“我寧愿他負了我!也不愿意叫他永遠都……” 那個時候,她抱著從邊關送回的薛平的尸身,只覺得天崩地裂,什么都不想要了。那種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塊永遠地失去的心情,叫她現(xiàn)在想起來,心里痛苦得要死掉。 “那是夢?!币陌苍缇吐犙ζ脚c自己說的,三公主叫夢魘住了,沒想到竟然這樣嚴酷。 “是夢么?”三公主輕聲道,目光散亂,“可是我的心怎么就這么疼呢?”她一直都以為日子這樣平靜地過下去就好了,可是從夢開始的時候,夢見薛平戰(zhàn)死的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她遠比心里想的,還要愛她的駙馬。 他到死都不曾背叛她。 “我……”三公主嘴角動了動,一低頭,看著夷安與四公主看著自己的擔憂的眼神,揉了揉眼角,溫聲道,“或許,是真的病了?!?/br> 太子才不想聽三公主這種亂七八糟胡說八道呢,簡直太過荒謬,見三公主幾板子就打死了自己寵愛的人,只覺得方才竟然被三公主所制,畏懼了她的眼神,正要發(fā)難,卻見此時,夷安轉頭,目光冰冷地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帶著晦暗的陰厲,叫他猛地想到了薛珠兒死時。 “太子的姬妾,沖撞帝姬,太子為?;始易饑?,允許,”夷安頓了頓,這才繼續(xù)說道,“允許公主殿下,杖斃此人,真是有心了?!?/br> “如此,殿下的臉面算是保住,多說傷臉?!碧渝阍谝慌耘c太子勸道。 太子一醒,想到了果然如此,見夷安此時竟然還會給自己遮掩,竟詭異地生出了安慰的感覺來。 夷安卻不再看他,只與三公主輕聲道,“咱們回去?!?/br> “回去?!比鳒喩戆l(fā)軟,將手放在夷安的手上,正要離開,卻聽見不遠處,突然傳來了一聲少女的尖叫呼救,伴隨著落水聲響了起來。 三公主目光落在薛平空了的座位上,臉色一變,竟不知從哪里生出的力氣,撐起身快步向著那傳來了聲音的方向而去。 夷安緊緊跟著,就見那遠遠的一處極大的湖中,碧波蕩漾中正有一個纖弱的少女掙扎尖叫,仿佛隨時都可能沒頂,此時這一處,本該有不知多少的宮人,卻詭異地一個人都沒有,也無人跳下去救那少女上岸。 眉尖一皺,夷安就知道這是太子的后招,心中生出了惱怒。 蕭翎三人,她記得就是往此處來,若是看不過去救了人,這肌膚相親,豈不是一定要給個說法?! 心中想到這里,她的目光就在此處逡巡,之后,就落在湖邊不遠處,正一同看著那少女在湖中沉浮,仿佛是在看熱鬧,卻紋絲不動的三個身影上,不動了。 “啊……”認真地看著湖中一幕的青年,仿佛是在專研什么人生奧秘般。察覺到了夷安的目光,他轉頭,眉頭輕蹙,眼中波光流轉,用有些無辜的聲音與嘴角抽搐的長安縣主說道,“有人,掉下去了……” ☆、第122章 太子奔來,見大家只是圍觀,頓時不好了。 “還不救人?!”他怒視左右喝道。 “誰敢動?!”三公主厲聲道。 落水的羅家丫頭,打的什么主意,她清楚的很! 想借著叫人救了,然而污了清白非要嫁過去么,她自然是不會成全,此時見那名為芳兒的少女的聲音都微弱了,三公主轉頭,用一種冰冷刻骨的眼神看著太子,嘴角勾起,聲音如同從冰雪而來,低聲道,“太子這家宴,真是有趣的厲害!” 太子的臉上有些不好看,轉頭咳了一聲。 他確實沒安好心,只是也不能這樣說出來不是? “她jiejie都死了,想必她也是不愿茍活的,一起下去團聚去吧?!比鬟@一次彪悍的厲害,什么彎彎繞繞都不準備來了,見夷安在一旁招了招手,蕭翎就大步而來,眼角生出了笑意,轉頭與夷安笑道,“如今,我可放心了?!?/br> 她的駙馬沒有上鉤,清河王與陳家的這個也穩(wěn)得住,叫三公主說,什么善良,路見不平都是虛的,雖然如今見死不救會叫人詬病,卻叫她更歡喜。 “為什么不救人?”夷安笑瞇瞇地與蕭翎問道。 “東宮宮人無數(shù),此地卻無一人,我們也不是傻子?!笔掫彷p聲說道。 他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貓膩,哪里還會出手叫小人得意呢? 況,郡王殿下的懷抱,是神圣不能侵犯的! “這人是死在東宮,與我們有什么關系?”薛平含笑過來,見三公主臉色發(fā)白,眼角微微發(fā)紅,怔了怔,伸出手仿佛要去摸摸三公主的臉,然而見著了一旁還有人在,夷安的竟目光炯炯,就忍住了,瞪了這個不省心的meimei一眼,這才與三公主說道,“時候不早,咱們回去。” 他露出了溫和的笑容,與直直地看著他的三公主輕聲說道,“別人如何,咱們以后都不理?!?/br> 三公主看著對自己笑得明快的薛平,突然覺得噩夢都散去了。 “太子今日的‘款待’,我記住了!”三公主恨透了太子,見此時他的目光僵硬,微微頷首,顯然是記仇了,轉身走了。 夷安見三公主揚長而去,那羅家的少女如今消失在了湖里,微微一笑,還是與四公主說道,“這死在東宮……” “失足落水,東宮宮人竟然沒有來得及救。”四公主哼笑了一聲,看著無知無覺的太子,低聲說道,“羅家不定如何恨他呢!” 至于三公主,恨就恨了,又能如何呢?光是秦王,羅家就招惹不起。 “也不過是兩個外室女?!标惱什灰詾槿坏卣f道。 他隱約聽說過羅家的笑話兒,正經郡主所出的一雙嫡子女不愛,疼愛兩個外室女,還巴巴地送到東宮去,簡直京中側目。 把外室女如珠如寶地待,上一個類似的笑話,就是烈王與歌妓生出的庶子,明晃晃地打了烈王自己的臉了。 哪怕是個男人,陳朗都對太子覺得有些不恥,見四公主疑惑地看著自己,便慢慢地說道,“外室女,形同奴婢,又算什么呢?死了也就死了?!?/br> 他頓了頓,這才命人從湖里把那早就沒氣兒的少女撈出來,見太子恍恍惚惚地看過來,便與太子拱手道,“殿下還是,早些將她送回羅家,不然,這過了夜,許會叫人動些旁的心思。”羅側妃的妹子在東宮過了一夜死了,這聽起來多齷蹉呢? 到底怎么死的,恐怕太子說是失足落水,都不大叫人相信了。 誰叫太子的名聲一直那樣糟糕呢? “你說得對。”太子其實也沒有把死個人當回事兒,雖然覺得美人兒死了可惜,然天底下美人何其多,點了點頭,叫人送了這兩具尸身往羅家去。 至于羅大人見著好好兒的閨女橫著回來是天崩地裂的心情,又與太子有什么關系呢? “咱們也走吧。”夷安該見的見了,該辦的壞事兒,想必項王如今也感受到了自己拳拳心意,該得的好處也得到了,留著難道看太子這樣倒霉的臉?此時就與四公主笑道,“咱們回府去,回頭,我陪你賞菊呀?” 這菊花兒,還是太子友情貢獻,聽了這個,太子的臉都扭曲了。 “如此,也好?!彼墓飨肓讼耄⑽Ⅻc頭,與夷安前去與太子妃告退,見她的氣色雖然不好,卻還帶著幾分笑意,這才放心地走了。 回了平陽侯府,夷安與四公主就見大太太正看著滿院子名貴值錢的菊花發(fā)愁。 “這也太多了些。”大太太便與夷安說道,“每一品都是極好的,只是這堆了許多,可如何處置呢?” “做菜吃?!币陌蔡筋^看了看,嗅了滿鼻子的花香,笑嘻嘻地說道,“今兒弄個鍋子吃吃,把花兒剪下來一起煮著。”她話音剛落,清河郡王已經直奔一株白菊,一點兒磕絆不打地就把碗大的菊花給揪下來了。 大太太與跟著出來的夷柔都驚呆了,終于明白什么叫辣手摧花。 “真的能吃?”只有蕭真探出頭來看了看這大白菊,之后目光躍躍欲試,直奔另一株而去。 宋衍最看不得這樣對花朵兒無情,沒有愛惜之情的事兒了,此時飛快地從一側抓出了一把剪刀與媳婦兒,繃著臉嘆著氣兒說道,“別太粗魯,這花兒明年還能開呢。” 一轉眼,三株菊花慘遭蕭真毒手。 大太太一臉木然地轉身就走,聽著夷安與四公主哈哈直笑,什么都不想說了。 媳婦兒摘花他遞剪刀,原來這侄兒還能這樣狗腿。 探頭見大太太走了,夷安這才甩著手上的白菊,與四公主笑道,“以為幾盆花就能把咱們收買了去,做夢去吧!”真是一臉的狼心狗肺,又見四公主連連點頭,十分認同,她這才看著這滿院子的寶貝,含笑道,“此時有這個,正應景兒,我還煩著不知該從哪里得這些東西,如今豈不是打瞌睡送枕頭?” “分我點兒,回頭我孝敬母后母妃去。”四公主急忙說道。 夷安點頭,命青珂往屋里取了一個單子,按著單子上與自家走動得好的人家兒將這些菊花分了,指到了岳西伯府,她遲疑了片刻,撥出了十二盆來。 “這多了些。”夷柔在一旁與她說道。 “除了伯夫人,三jiejie有四個嫂子呢。”夷安轉頭,與怔了怔的夷柔輕聲道,“我都聽說了,這四位都是世家女,雖和氣,然而咱們也得明白道理。這天底下,”她握了握夷柔的手,見她眼角紅了,這才笑著說道,“天下沒有無緣無故的喜歡。三jiejie不拿出些自己的誠意與親近,如何能與她們友善呢?” 人家人好,可也不是無視人家的理由。 多少的重視,人家也必然會還回來多少,這才是過日子的道理。 岳西伯府又不是烈王府那不省事兒的,不要臉的人夷安從不給臉,然而要臉的,夷安卻不想給人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