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節(jié)
“我與殿下夫妻一體,殿下怎能疑我?!”見太子的臉色很不好看,韋側妃心里突突直跳,急忙說了幾句軟話,又帶著些可憐地低聲說道,“殿下可還記得咱們之間的情分?您是我的天,是我的依靠,我的一切,都為了……哎呀!” 正說到這里,覰到太子的臉色有些緩和,就見眼前一花,竟叫太子提住了自己的脖子,一時窒息起來,眼淚都流出來,她只扣住了太子的手掙扎道,“不要!” “情分?”太子眼角抽動地低聲道,“你心里想什么,孤都知道,眼瞅著孤不行了,拿孤往老四的面前賣好兒去,對不對?!” 他的聲音越發(fā)地大,自從知道薛皇后召秦王回京后便緊繃的神經竟是再也繃不住,嘎嘣一聲斷了,眼前一片的模糊,那個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美人的臉變換起來,一會兒變成了傲慢的秦王,一會兒變成了陰損的項王,又從四皇子等人的面上來回轉圜,最后,竟化作了薛皇后那張冰冷的臉。 那張臉上充滿了失望與厭煩,仿佛是他的母后對他徹底失望。 “我才是太子!”太子眼前發(fā)昏,口中厲聲叫道,用力地掐著韋側妃的脖子,嘴角歪在一側,現出了無比的瘋狂,“想要與我相爭,都該死,該死!” 韋側妃脖子就要被太子掐斷,淚水從面上流過,雙腿在半空踢動,想要掙脫。 不知過了多久,正就在太子想要掐死手里這個人的時候,卻聽見外頭傳來了腳步聲,他心神一醒,急忙看去,卻見是薛皇后的貼身內監(jiān)面無表情地進來,見了他與韋側妃此時的模樣,面上也沒有驚容。 “你來做什么?!”太子心中一緊,將趴在地上軟成泥的韋側妃提到一旁不客氣地問道。 “宮中知道了些妙憐側妃的罪狀,皇后娘娘使奴婢們來提她?!蹦莾缺O(jiān)木然地說道。 “罪狀?!”太子如今已成驚弓之鳥,聽見了這個心肝兒都顫,忍不住急忙問道,“什么罪狀?!” “戕害太子妃。”這內監(jiān)仿佛很有耐心,慢條斯理地與急得不行的太子說道,“謀害太子妃腹中子嗣,妖言惑眾,皇后娘娘震怒,想要與罪人問一問,究竟哪里來的膽子,竟連未來的小皇孫都不肯放過!” 他說著這個,后頭幾個強壯的內監(jiān)已經將那花容失色的韋側妃夾在了中間往門外提去,完全沒有與太子詢問是否可以的意思,這樣的輕慢叫太子惱怒之后,突然臉色一變往外頭追去! 那什么,想要弄死太子妃腹中那孩子的,其實太子殿下也有份兒??! 如今情斷,太子只擔心韋側妃為了活命口不擇言,將他給供出來,那到時候薛皇后還不活吃了他啊!想到薛皇后的手段,太子急忙沖到了宮外,上前攔住了眾人一行,強笑道,“母后,這是太緊張了些?!?/br> “我愿意去見皇后娘娘!”韋側妃知道,今日若是留在東宮就是死路一條,見了皇后沒準兒還能活命,急忙尖聲叫道。 “你不祥之人,沖撞母后怎么辦?”太子目中兇狠地看著這個女人,心中惱怒,卻還是咬著牙說道。 那內監(jiān)沒有與太子說話的想法,見太子攔著眾人不動,只揮了揮手,叫人拖著韋側妃繞過了太子一路飛快,眼瞅著就要離開東宮,太子的臉上陰晴不定,突然化作了陰森。 從宮門出的侍衛(wèi)的背后搶過了一把長弓,太子目光冰冷,搭箭滿弓,一聲弓弦之聲后,一只箭直入韋側妃的后心! 韋側妃正是急迫中帶了逃出生天的希望,卻只覺得心口一涼一痛,呆呆地低頭,卻見一點冰冷的白光在自己的身前閃耀,不知為何,臉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苦笑,最后意識慢慢地消散。 她的一生都不由她自己。 被家族當貨物一樣丟進東宮自生自滅,如今,被她的夫君奪走性命。 生死不在自己的手上,可是她卻不知是后悔還是惋惜。 若是,不生出那樣多的妄念與不甘,只安分地做一個寵妃,不去插手太子的秘密,是不是就能活得長久些? 若是,不去害太子妃那個孩子,是不是就不會被遷怒,最后落得花落人亡? 還是明知道命運如何,還是想要搏一回,為了這一場榮華富貴? “死了,丟到外頭吧?!蹦莾缺O(jiān)哪怕是在太子射殺了韋側妃,卻依舊平靜,仿佛本該如此,命人將這個曾經叫太子妃都退讓的女子拖走,回頭往太子的方向看去,見他的嘴角竟然露出了一個涼薄的表情,便微微斂目,帶著人走了。 涼薄無情,為保己身什么都能夠舍棄,這樣的人,竟然是皇后娘娘的親生子! 只是,皇后娘娘本就沒有想過真的見這個韋側妃,只以為太子會為了自己的秘密將韋側妃扣在東宮,竟沒有想過太子竟然有這樣大的“氣魄”。 當年傳說薛珠兒死在太子的手里,大家還有些不信,如今親眼所見,就真的信了。 無情無義,與乾元帝簡直同出一源,叫人齒冷。 眼見薛皇后的內監(jiān)什么都不問就走了,太子這才松了一口氣,然而想到韋側妃的死,卻哼了一聲,頓了頓,想到這次與韋氏算是結了死仇,頓時為難了起來,想了想,便與一旁的心腹吩咐道,“去請清河王妃入東宮,孤與她要商議之后事?!?/br> 既然宋夷安腦子好使,如今他也只能用她了。 這心腹領命去了,一路到了清河王府,就見王府中雖然下仆不少,然而悄然無聲,竟是十分規(guī)矩,一層門一層門地叫人領著走過,走到了正堂,就見那屋里只有兩個丫頭噤聲而立,上首一對兒絕麗的男女一同看了過來。 見正是清河郡王夫妻,這心腹急忙拜倒磕頭,這才抬頭恭敬地說道,“太子請王妃一敘。” “又怎么了?”夷安與蕭翎才從平陽侯府回來,氣兒都沒有喘完呢,太子竟然又來,頓時有些不客氣地說道,“喂!總是得叫人歇歇吧?!” 太子是不是拿她當小丫頭使喚?! 秦王回京,王妃殿下還陪他玩?zhèn)€屁??! 才使喚羅家往后宮去坑了太子一頭的清河王妃一點兒愧疚的意思都沒有。 可不是太子喊打喊殺,要殺宋國公府滿門的時候了! “側妃娘娘不小心,叫太子誤射了一箭,死了?!碧拥男母沟故莻€機靈人,將太子這么干說得好生不得已,還落下了幾滴淚來,一抬頭見夷安沉默地看著自己,仿佛什么都能看透,這人心中一緊,急忙央求道,“還請王妃為我家殿下張目,不然,此事不好交代。” 韋側妃可不是白丁,想必韋氏無論對她有沒有感情,都是要拿此事做文章的。 “他殺了自己的側妃,竟然還有臉來問我?”夷安微微皺眉道。 她確實勸過太子幾句,然而太子竟然真的這樣狠心,也叫人受不住了。 “王妃?”見夷安仿佛是袖手不管的模樣,這心腹心中一涼,輕聲道,“韋氏發(fā)難,殿下頂不住的!” “與本王妃有什么相干呢?”清河王妃一向是個翻臉不認人的人,見這人竟是對自己不知該說什么好的模樣,便不耐地說道,“他這么大的禍事,叫人怎么回轉?難道叫本王妃背黑鍋?!” 賤人太子那顆心不知是什么做的,只怕她一入東宮,沒準兒第二天說出去,就是她在東宮跋扈宰了韋側妃,憑太子的作風還真能干得出來,此時看著這個人,夷安便冷冷地說道,“你給我聽好了!太子如何,與我無關,少出了事兒叫我說話,難道我?guī)土怂倪€少了不成?” “太子是您舅舅?。 边@心腹悲憤地叫道。 說好的親情呢?! “本王妃舅舅多了去了?!币陌舱f起輩分就抑郁,翻了個白眼兒哼道,“況,他多少次了?什么情分都足夠了,做人,得知足不是?” 這人見夷安一臉的冰冷,想到太子今日接連被背叛,頓時滿腹的血淚不知為誰而流,磕了一個頭,起身哀傷地走了。 “狗急跳墻怎么辦?”蕭翎見夷安這一次竟如此絕決,便與她輕聲問道,“要不要?”他的手往下用力一劈,顯然是要對太子動手。 “太子死活,可不好放在咱們身上,叫人非議?!币陌餐兄约旱南闳ξ卣f道,“如今,太子殿下也是眾叛親離了,這時候全世界都拋棄了他,只有個小少年無怨無悔地留在他的身邊,多叫人感動呢?” 落井下石容易,雪中送炭艱難,她送小少年一場機緣,千萬要把握住呀。 “好?!笔掫崦嗣陌驳念^,臉上露出了笑容。 “姓羅的一家都要謝我,沒有我?guī)退话?,哪里成全了這段富貴良緣?”清河王妃嘆了一口氣,摸著蕭翎的修長的手感慨道,“這天底下,再沒有本王妃這樣急公好義的好人了!” ☆、第198章 韋側妃之事在東宮影響很壞,不過對于夷安來說,根本與自己無關。 人是太子殺的,既然殺了人,那就得叫人評說是非才對。 大抵是薛皇后對此事聽之任之并未拘束,韋側妃死了的事兒短短數日就傳遍了京中,韋氏一族果然在朝上要太子給了說法。 人又不是小貓小狗,怎么能說殺就殺? 還有御史提出了太子殘暴,要“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鐵面無私得叫太子暴跳如雷。 一時間太子四面楚歌,境況越發(fā)江河日下,若是從前能與秦王項王有幾分對峙之勢,如今竟是遜了許多。 只是叫夷安詫異的,卻是太子這一回沒準兒還真的有點兒意思了,有韋氏官員說起韋側妃之死乃是羅家往宮中無憑無據地告狀有關,定要給個說法,太子竟然艱難地給羅家頂住了,沒有把這一家子交出去。 這到底是因眼下太子也就有羅家一家子忠心人,再斷了這條臂膀,就真的孤家寡人了。 只是夷安覺得還是交出去省心些,蓋因之后太子傷感,羅家小少年一路哭著往宮中看望,這么點兒事兒雖然如今大家都沒往歪處想,只是誰知道日子久了會如何呢? 多叫人為難呢? 為太子鞠了一把同情淚,清河王妃毫不愧疚地往婆婆處請安去了。 做為一個好媳婦兒,雖然沒有天天上門侍候立規(guī)矩,只是郡王妃還是很殷勤的,今日提著自己在去歲釀的菊花釀就往烈王妃處去了,路到前頭的烈王府的門口,夷安就詫異地見著門口掛了白幡,頓了頓,這才好奇地與蕭翎問道,“難道這個是……” “三哥四哥的?!笔掫嵯屏撕熥油饪戳艘谎?,回頭與夷安輕聲說道。 薛皇后的意思烈王還是懂的。 死兩個犯了事兒的兒子,還是一家子老小全去死,都在烈王殿下的一念之間。 與斷子絕孫比起來,烈王下手還是很快的,畢竟沒了這兩個不將府中安危放在心上的,還有別人不是? “這還挺干脆的?!币陌矝]有見過烈王府的老三老四,然而隱隱聽說貪花好色,還往青樓楚館的,好些男風,便微微皺眉。 “父王拿捏不住兒子,只怕也很郁悶?!笔掫崧犎苏f起過,烈王想要押住兩個兒子宰了,竟然沒有想到這兩個眼見死到臨頭,哪里還管什么父慈子孝,竟然還敢與他搏斗,十分放肆,仿佛是要同歸于盡般,竟是往府中到處殺人放火,沒有烈王的有力壓制,府中的親衛(wèi)竟不是對手,生生使烈王府叫人毀了半拉。 想到烈王府的那場大鬧,蕭翎便繞著夷安的長發(fā)漫不經心地說道,“仿佛是砍斷了老大的一條腿,還給蕭清劈了一刀?!?/br> “這可不是蓋的呀?!币陌参艘豢跊鰵庹f道。 烈王府的親兵不是吃素的,老三老四真的武力這樣強悍? “那兩個在府中經營數年,也有幾個心腹侍衛(wèi),攔住府中親衛(wèi)并不是問題,不過是倉促發(fā)難才叫他們得了手。”蕭翎便皺眉道,“父王又吐血了?!边@吐著吐著,實在頻繁了些。 “你怕他頂不住?。俊币陌搽[蔽地揉了揉自己的老腰,問道。 蕭翎簡直就是一條餓狼,嫁給這個家伙,實在是倒霉的事兒。 “我兒子還沒生,若是守喪三年,兒子怎么辦?”蕭翎一點兒都不知道自家王妃心里轉悠的壞主意,心有擔憂,老實地說道,“我想你,想跟你天天在一塊兒?!?/br> 說著甜言蜜語,清河王的手就不老實地,偷偷地移動到了王妃的手邊,見她不動,輕輕地握住了,慢慢地往上攀上了自家王妃稚嫩單薄的肩膀,心滿意足地攬住,又覺得還是往下點兒好,又往夷安的腰間攬去,只覺得那腰肢柔軟得仿佛一用力就折斷一樣,將頭放在了夷安的肩膀上,這才不說話了。 狼崽子在肩膀上亂拱,夷安真是煩死了,甩了甩手,才不管烈王府里這幾個怎么死,只往后頭去,卻見門外,正虛弱地立著一個人。 竟是烈王。 車停在烈王的面前,夷安皺了皺眉,對蕭翎對視了一眼,這才出了車,對著那個衰老得叫自己詫異,搖搖欲墜的烈王喚了一聲。 烈王之前,立著陳嬤嬤。 陳嬤嬤滿眼的憎恨與厭惡,見了夷安與蕭翎,竟臉上都露不出笑來,只對著烈王冷冷地說道,“請回!” “我來,只是為了一件事?!绷彝跤昧Φ卮⒘艘粫?,見陳嬤嬤對著自己冷笑,身后的府門緊鎖,不由自主地往那門中看去,仿佛還是能看到當初的那個笑容明艷的女子,嘴唇微微地哆嗦著,竟只憋住了氣,輕聲說道,“我想與她問一問當年的事?!?/br> 他的兩個逆子死之前,魚死網破,不知說出了多少府中之事,件件叫他感到驚訝,隨后細查,那其上變得叫自己不認識的女人與女人的手段,叫他觸目驚心。 原來說著對他的真愛,柔弱得仿佛離了自己活不了的女人,也可以眼睛都不眨地送人去死。 連孩子都不放過。 想到這個,烈王只覺得氣血翻涌,忍住了心口的這點血氣,他的眼里露出了苦意。 當年,他為何會認定那些沒了的女人與孩子,是死于烈王妃的迫害? 他本該是最相信她的人,因為她的性情沒有人比自己更了解。 “王妃與你,沒有什么好說的。”陳嬤嬤如今看不上烈王一吹就倒的模樣,口中不停,已經去拉前頭夷安的手,用力地挽住了她,這才鄭重地與烈王說道,“既然當年你不信,何必解釋?你認定是王妃所做,怎么解釋都不過是狡辯!” 她氣得渾身發(fā)抖,叫夷安擔憂地扶住,回頭勉強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