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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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多年的撫育,他總是這樣喚她,或許日后,她再也不會回應(yīng),不會擱下手中的奏折對他微笑了。 “母后!”見薛皇后并不動,也并不抬頭,四皇子這一次輕輕地喚了一聲,之后,轉(zhuǎn)頭一身風(fēng)霜地走了。 薛皇后拿著奏折許久,卻一個字都沒有看,心中生出嘆息來。 若是他想要這個位置,當(dāng)年只要光明正大地與自己說,她不會不給。 她知道他的本事,也知道他的性情,可是到底,這個兒子卻走上了與自己期望相反的路。 “去叫清河王妃入宮?!毖屎蠛仙狭俗嗾?,與一旁應(yīng)了一聲領(lǐng)命走了的宮人說道。 四皇子停在宮外,看著薛皇后的宮人往宮外去了,目中沉靜,并未多說什么,自己卻往一旁的韋妃的宮室而去,進了宮中,只覺得滿屋的荒涼,便微微斂目。 “我兒!”韋妃早就聽說兒子回來了,雖然對他先去見薛皇后有些怨言,卻還是心生歡喜,又見四皇子臉上疲憊,顯然是奔波之故,便十分心疼,拉在身邊看著他對自己溫文微笑,并不說自己的辛苦,便忍不住摩挲他的手臂說道,“雖是那頭勢大,只是一晚上都等不得?休息好了才進宮,又能如何?瞧瞧你這樣兒,也只我才心疼你?!闭f完,命人上茶,見四皇子看著自己笑起來,便忍不住搖頭道,“你一向報喜不報憂!” “兒子身子骨強健的很,不差這一夜,只是想念母后母妃,因此想入宮來。”四皇子微笑道。 “你還想她?!”韋妃尖聲道。 雖然薛皇后養(yǎng)大了四皇子叫她感激,可是從小兒四皇子就更親近薛皇后,也叫她心中嫉妒。 “母后消瘦了許多?!彼幕首訑磕?,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她拿你當(dāng)仇人,你還拿她當(dāng)好人!”韋妃卻不依不饒起來。 “是我對不住母后,生出了妄念?!彼幕首右婍f妃尖酸,飛快地皺了皺眉,卻還是認(rèn)真地說道,“到底是我辜負(fù)了母后。”薛皇后對他的心,他一直都知道,也是因為這個,所以他…… “殿下喝茶?!闭c韋妃回話,一聲悅耳的聲音在耳邊傳來,香風(fēng)襲來,四皇子就見一旁一雙白皙柔軟的手捧著一個碧玉茶杯,將一杯清茶端在了自己的面前。 雪白的手,碧綠的水,不知哪一個更嬌艷。 四皇子抬頭,對上了一雙含羞帶怯的眼睛,抿了抿嘴角,接了茶卻并沒有喝,放在了一旁。 “這是你表妹?!币娝幕首永涞@然還是記掛韋歡,韋妃心中就生出了不喜,急忙拉了那個柔媚的女孩兒推到四皇子面前,見他臉上如沐春風(fēng)的笑容收了,微微皺眉,便抱怨說道,“沒有你表妹在,我死在宮里才是別人稱愿呢!你的那個媳婦,我是招惹不起的,竟頂撞不孝,這天底下沒有不笑話我的!”說了這個,到底抑郁,便嘆息地說道,“我這輩子就只你一個兒子,還能指望誰呢?” “是兒子不孝。” “如今還不開枝散葉。”韋妃越發(fā)嘆氣,見四皇子并不說話,便繼續(xù)說道,“她生不出來,攔著你不叫別人生,妒婦!真以為我不知道?” “母妃。”四皇子聽了這話,卻只是將那個怯怯上前的本家女孩兒推遠(yuǎn)了,見她驚訝之后捂著臉嚶嚶地哭起來,越發(fā)不耐,只搖頭說道,“是我不想納妾,與阿歡無關(guān)?!?/br> “你!” “女人太多,心里累得慌。”四皇子笑了笑,見韋妃惱怒地要跳起來,卻目光落在了不遠(yuǎn)處,不知在想些什么,許久之后輕聲道,“兒子不是一個有魄力的人,自然是喜歡美色。只是……”他抿了抿嘴角笑了,輕聲說道,“我很喜歡阿歡,也知道她的性情,不想府里鬧起來,如今清凈,也很好?!?/br> 然而說著這話的時候,他在韋妃看不見的地方,卻目光閃爍。 “可是,你沒有兒子呀!” “二皇兄也沒有兒子,一樣過日子?!彼幕首右婍f妃氣得轉(zhuǎn)頭不說話,卻在此時往那個還在哭泣的女孩兒看了一眼,那雙清凈的眼睛中退去了溫柔,只剩下了冰冷森涼,竟叫那個做出可憐模樣的少女恐懼得哭都哭不出來,口中卻平靜地說道,“況,踩著自己的姐妹往上爬,該天打雷劈的?!彼f到最后,目光之中露出了淡淡的陰郁,一晃而過,之后化為了一片平靜。 “不過是說笑,母妃別當(dāng)真。”他轉(zhuǎn)過頭來,卻是一貫的斯文。 韋妃不明所以地看著那個女孩兒驚恐的模樣,見她仿佛畏懼自己的好兒子,從前的喜愛就少了大半兒,見四皇子真的沒有想過要納妾,便不甘地說道,“你不喜歡這個,下一回,母妃給你再尋個好的!” “有阿歡就夠了?!彼幕首訙芈暤馈?/br> 韋妃見四皇子不受,到底心中抑郁,只是見他疲憊,卻還是不忍心多說,只覺得氣悶。 夷安大半夜地叫人從床上叫起來,也覺得氣悶。 誰叫狼崽子折騰了半晚上,好容易能得空睡覺,卻不得不入宮等祖宗們開口,也得抑郁的不行。 蕭翎扶著夷安一同坐在薛皇后的宮里,見媳婦兒眼圈漆黑,一臉的蒼白,顯然是縱欲過度休息不足,就覺得心疼極了,見薛皇后在上頭不說話,只是看折子,便忍不住開口道,“宮中莫非有事?” 薛皇后涼涼地看了他一眼,見他容光煥發(fā),顯然吃的很飽,心中冷哼了一聲,又見短短時間夷安已經(jīng)趴在桌上要去與周公報到,便合了折子淡淡地說道,“四皇子剛剛?cè)雽m?!?/br> “入宮就入吧,正好兒我有大禮等著他?!表椡跄サ痘艋艟偷戎c四皇子掐起來呢,夷安對四皇子沒有想法,便有氣無力地說道。 “他……”薛皇后沉吟了片刻,突然笑了笑,有些悵然地說道,“小七還小的時候,我曾覺得,他最肖似我?!辈皇敲嫒菪郧榈男に?,而是骨子里的那種氣勢。 “再如何,您別說原諒他了呀?!币陌捕及阉幕首拥米锿噶?,此時抬頭嬉皮笑臉地說道,“不然,我這日子過不下去?!?/br> “我的意思你明白了?”薛皇后不理睬她的話,只溫聲問道。 四皇子既然到了如今的境地,自然是要分個你死我活,薛皇后不是圣母,叫人說幾句便心軟,見夷安含糊地點頭,這才滿意。 四皇子肖似她,就是一個十分有手段,也是一個狠心的人,薛皇后只擔(dān)心夷安吃虧。 “再如何,您放心,他翻不出我的手掌心?!币陌惨娧屎箢h首,頓了頓,卻還是忍住了心中的話。 四皇子,也是薛皇后的心血,在她的心里,真的已經(jīng)完全放下? ☆、第216章 薛皇后不知道夷安的心聲,因此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倒是七皇子匆匆忙忙地穿著寢衣跑出來,見了夷安咿咿呀呀地叫著撲了過來,叫薛皇后的眼里露出了一絲笑紋。 這種真心的歡喜,也叫夷安心中一松。 四皇子辜負(fù)了薛皇后的母愛,可是卻還是有真正有良心的孩子,永遠(yuǎn)不會辜負(fù)她。 這樣就足夠了。 “安姐兒來了呀,一起睡?!逼呋首影舌舌嘏艿揭陌驳拿媲?,仰著小臉蛋兒熱情地說道。 一邊說,兩條rou嘟嘟的小胳膊就抱住了清河王妃的大腿,幸福地蹭了蹭。 這可捅了馬蜂窩了! 蕭翎氣得臉都扭曲了,看著這個屢次要跟媳婦兒一起睡,心懷叵測的胖皇子,一把提起,二話不說翻過來擱在腿上就是一通抽! 不抽不行,不抽不長記性! 早就想動手抽熊孩子的郡王殿下冷著臉,顧不得還有薛皇后在,只要用雷霆手段叫破孩子知道什么叫別人家的媳婦兒,就聽胖皇子彈著自己的小胖腿兒嗷嗷直叫,片刻之后,嗷地叫了一聲,癱軟在了自己的腿上不動了。 “這是做什么呢?”夷安見舅舅奄奄一息,急忙從不樂意的蕭翎的手上抱過了這個沉甸甸的孩子再懷里,聽見七皇子哼哼唧唧地叫疼,不由低頭給七皇子揉揉,這才與蕭翎嘆氣道,“怎么能在姑祖母面前這樣欺負(fù)人呢?” 聽見七皇子咯咯地笑了,還在一旁偷偷地擠眼睛,她這才對委屈地看著自己的蕭翎溫聲道,“下一回,逮沒人的地方揍呀?!边@一回只覺得脖子一緊,叫七皇子摟住脖子可憐巴巴地撒嬌,不由抿嘴笑了。 鬧了一場,這宮室之中的氣氛就軟和了許多,連薛皇后也笑了,這一次竟是真心,完全沒有見過了四皇子后的抑郁。 “棄我者不可留,罷了?!笔樟诵?,薛皇后臉色淡淡地說道,這一回再看奏折,便不再覺得心緒不平。 七皇子趴在夷安的懷里,偷偷去看薛皇后,見母后心中釋然,這才嘿嘿地笑了,與默契地配合自己討薛皇后歡喜的外甥女兒蹭了蹭臉。 他就知道,四皇兄一入宮,母后的心情就定然不會好的。 畢竟,那是母后親手養(yǎng)大,跟自己一樣養(yǎng)大的。 七皇子想了想如果自己背棄了薛皇后后她的心情,在心中怨恨四皇子,比恨太子還要厲害! 她親手養(yǎng)大的三個孩子,其中一個沒有良心,就是該死! “四皇子入京,不是是否要封王?!币陌膊挪豢虾头讲懦粤俗约阂槐橛忠槐榈睦轻套诱f話呢,跟七皇子玩耍了一會兒,見他打著小哈欠顯然是困倦了,便叫人抱走,這才與薛皇后輕聲問道。 之前薛皇后說是要給四皇子封王,可是若真如此,夷安卻不大樂意。 這不是給人添堵么。 “都說叫陛下雙喜臨門,自然是待陛下明年春秋之時再封,想必老四不會反對?!毖屎蟊銣芈暤馈?/br> 這其中可是帶著點兒不懷好意了,夷安微微點頭,也不再多說。 因薛皇后心血來潮,清河郡王夫妻陪了一晚,都要累死了。她如今才知道侍寢啥的真不是人干的事兒,那真是整晚上都得舍命奉陪。前頭薛皇后與蕭翎上早朝,夷安卻精神起來,睡不著了,帶著神氣活現(xiàn)來尋她玩耍的七皇子在后宮遛彎兒,想找點兒樂子。 雖然后宮風(fēng)水不好,可是宸婕妤啥的,曾經(jīng)很娛樂了清河王妃,眼下沒事兒干,夷安又想欺負(fù)人了。 御花園中鳥語花香,早晨的清風(fēng)之中帶著一絲清涼的冷香,夷安等著七皇子打拳,自己左右逡巡,卻不見一個美人兒,等了許久正覺得失望時,只見遠(yuǎn)遠(yuǎn)地一個極俊美的陌生青年緩緩而來,見了自己與七皇子,這青年眉目之中露出了詫異,之后露出了一個笑容,上前來溫聲喚道,“七皇弟!”見七皇子好奇地歪頭看著自己,他便微笑道,“我是你四皇兄?!鳖D了頓,這才與夷安笑問道,“你是夷安,對不對?” 他的模樣熟稔溫和,叫人心生好感。 夷安方才也猜想這就是四皇子,此時聽他與自己這樣沒有嫌隙的問候,只覺這人心機深沉,就有些冷淡。 “不要你!”四皇子去摸七皇子的頭,卻見他對自己露出了敵意來,一把推開,扭著小身子對自己叫了一聲,也不惱,笑了笑,十分隨意地收回了手。 這樣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也叫夷安微微挑眉,見這人目中清朗,看著自己的目光清正毫不閃爍,再想想倒霉催的韋歡,不由嘴角抽搐了一下。 她本以為,四皇子是個與韋歡一樣的玩意兒來的。 這眼瞅著,道行確實高出不少呀。 “七舅舅任性慣了,還小呢,殿下是兄長,又明白道理,想必不會與他見怪。”夷安客氣地說道。 這話里的意思,自然是若四皇子斤斤計較,就是心胸狹窄了。 “都是自家兄弟,哪里這么多的見怪?!彼幕首訁s只是笑了笑,目中露出了感慨之色,溫聲道,“我還記得,當(dāng)年離京時,七皇弟還……”他目中露出了懷念之色,隱在風(fēng)中,喃喃了幾句,連夷安都沒有聽清。 “之前,阿歡與你有些糾葛,是她錯了,我與你賠罪?!彼幕首訙芈暤馈?/br> “明人不說暗話。”夷安對四皇子這番作態(tài)不想知道是真心還是假意,見七皇子鼓著小臉兒護在自己的面前,便雙手壓住了七皇子的肩膀淡淡地說道,“一句賠罪,這不夠!”既然撕破了臉,還有什么好說的呢?從韋歡揭破自己與羅家之事,夷安就只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惡意了。 她坑自己不要緊,卻不該妄圖叫蕭翎的頭上也跟著變色兒。妻子與別人有私,蕭翎在京中怎么抬頭做人? “若我來謠言她從前舊事,殿下也會這樣輕飄飄一句賠罪揭過?”夷安淡淡地說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再廢話,叫你腦袋上也變色兒! “之前的事,我聽說過。”四皇子聽懂了夷安的暗示,現(xiàn)出動容之色,許久斂目,看著七皇子的目光有些笑意,仿佛對他小身子攔著自己的模樣有些有趣,卻還是平和地說道,“她做了這一切,都是為了我。”聽見夷安冷笑了一聲,他臉色平靜地說道,“許是過分了些,然而不管如何,她是我的妻子,我得護著她。這些事,都算在我的身上就是,前朝后宮,沖著我來就好?!?/br> 夷安嗤笑了一聲。 “我只想叫她過得快活些?!彼幕首觿恿藙幼旖牵\懇地看著夷安說道。 “她叫我不快活,自己也別想快活。”夷安冷淡地說道,“你心疼她,原來如此。又與我何干?總不好天底下都得讓著她對不對?”見四皇子沉默,夷安便不耐地說道,“若只是如此,我與殿下,無話可說!” “她……很可憐?!彼幕首右娨陌怖呋首愚D(zhuǎn)身就走,突然張口說道,“當(dāng)初,她大病初愈,日夜哭泣不能入睡,她……” “管我屁事!”清河王妃爆了一聲粗口,聽見后頭再也沒有聲音,這才冷哼了一聲,與搖頭晃腦,這回又變得天真可愛的七皇子說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拿著悲劇叫人原諒,也得瞧瞧自己有沒有做過壞事傷害過別人的!” 見七皇子用力點頭好生同意的模樣,清河王妃就得意了起來,回頭看去,見四皇子挺拔的身影消失不見,便心有戚戚地受到,“人面獸心,更叫人心中發(fā)涼呢?!?/br> 四皇子仿佛對韋歡真是一片真心十分難得,可是再如何,也不能抹殺了他干過的事兒不是? 或許,是媳婦兒與母親里頭,這位選了媳婦? “安姐兒說的對!”七皇子脆生生地點頭。 認(rèn)真地教導(dǎo)了一下七皇子什么叫人品,清河王妃滿意了,這才一同回薛皇后宮中,前頭沒有下朝,卻見淑妃與四公主正在薛皇后的宮中,就見淑妃手上一張很長的單子,拖拉在了地上,鮮紅鮮紅的,夷安看著紅著臉的四公主,就露出了一個壞笑。 “恭喜恭喜?!北е悬c心的七皇子坐在小伙伴兒的身邊,清河王妃嘴巴也有跟二舅舅發(fā)展的趨勢,與羞澀的四公主壞笑道,“也算是守得云開見月明了?!?/br> 四公主這婚事,拖了這么久,眼瞅著這就要嫁人了。 “叫我自己說,早該嫁了,母妃舍不得?!彼墓魇终嬲\地說了大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