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因為迎春起初糊弄她靜心平氣理由之一,就是稍待觀望,悄悄麗妃這個風(fēng)向標再說。 如今麗妃動了,元春有心動了。 不過,迎春如今已經(jīng)知道皇帝養(yǎng)珠殺rou計劃,絕對不會讓元春犯渾,她早就準備了兩個理由等著元春了。 其一,迎春讓元春仔細打聽去,看看太后娘娘在麗妃打定主意省親之后什么態(tài)度。 第二,迎春決定把榮寧二府掐架這個糟心消息,告訴元春。 元春忙問究竟。 迎春便說了賈璉因為聽從自己姐妹意見,上折子不同意接駕,賈珍便煽動闔族族老上門勒逼榮府,必須出銀子修園子接駕。 賈璉當然堅決不從,并用元春姐妹之話摁住賈赦與賈政兩位老爺。 然后,賈珍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他糾結(jié)一些京都的紈绔子弟聚會,把賈赦,賈政,賈璉,寶玉幾個找了去集體轟炸。 賈赦賈政便搖擺起來,最后賈璉跟寶玉憤然退出。 賈璉是純粹看出省親有害無益。寶玉是聽不得這些人用自己姐妹謀福利。 寶玉如今也不同意省親之事了。 如今,寶玉讀書更加勤奮了,因為迎春在她鼻子上頭掛了好大兩根胡蘿卜。 第一根,迎春給寶玉帶了口信,只要寶玉認真讀書上進,總有一日做到上書房大臣,那時候,作為上書房行走承制,就有機會跟著皇帝后宮行走,教育皇子,也有權(quán)利在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壽誕之期進宮朝拜,那時候就有機會跟姐妹碰面。 第二根胡蘿卜。迎春告訴寶玉,想要迎娶黛玉,就必須越過王氏這個障礙。 府中上下都知道,王氏不喜歡黛玉做媳婦。但是,只要寶玉科舉高中,做了進士,最好高中三甲,自己就設(shè)法給她們指婚。 那時候王氏也不敢反對了,黛玉嫁給寶玉,便再不是孤女身份,她成了榮府少奶奶,進士夫人,便有了誥封,就可以上折子進宮會親,親自探望自己。 那時候,寶玉有什么話只管告訴黛玉,自己有話也可以轉(zhuǎn)告黛玉給他帶回去,如此一來,一月可以見一面,豈不是跟嫁在外頭一個樣子,其樂融融? 迎春最后告訴寶玉,家里姐妹過得好不好,在婆家有沒有面子,為主要看娘家兄弟能干不能干,爭氣不爭氣。 身為男子漢,不思進取,一門心思靠則太太老太太賞賜過日子,那樣混下去,一輩子也就玩完了,什么心思也別想了。 想娶黛玉,無異登天,王氏攔著,老太太也沒法子,因為自古以來婚姻大事父母做主,老太太越不過父母去,寶兄弟,你不努力上進,就乖乖等著娶寶jiejie吧。 寶玉經(jīng)過一番深思熟慮,甚覺迎春言之有理,自此對省親之事不再提起,為了她自己人生幸福,日日發(fā)奮讀書去了。 不過以上忽悠寶玉之言,迎春并未透露給元春,直接略過未提,直說了寶玉帥氣行動。 這一回被強拉回來參加賈珍所謂家庭會議,結(jié)果來了一些不知無所謂外人,賈璉頓時憤然而起,寶玉跟著拂袖而去。 賈璉隨即跟賈珍杠上了,賈珍以賈氏家族上折子要求接族里姑奶奶省親,賈璉就上折子要求分宗,并且威脅賈珍,若是賈珍同意元春省親,那么榮國府就分家。 把個賈珍賈政兩個氣得要捶賈璉,賈璉卻杠著個腦袋不彎腰,隨后一封狀紙把賈珍告上京兆尹,說是賈珍仗著族長身份忤逆老太太,欺壓族里叔伯兄弟。道不同不與為謀,他要求與賈珍分宗。 反正來寧國府到賈珍頭上,跟賈璉已經(jīng)出了五服了。分宗也在情理之中。 如今京兆尹已經(jīng)接了狀紙,因為賈雨村跟賈政交好,狀紙壓著沒開審。 元春聞聽這一番話,直驚得目瞪口呆:“這是什么時候事情?” 迎春道:“賞賜鳳姐來探親就說了一星半點不完整,這一回老祖宗們進宮謝恩,鳳jiejie告訴我了,因為jiejie懷孕,就沒告訴您,怕您聽了鬧心,不利于安胎。 元春失神半晌,道:“這么說,省親這個事不能夠了?” 迎春低聲道:“jiejie想一想圣上態(tài)度,當初jiejie表示不省親,圣上對您是不是越發(fā)寵愛?如今您要出爾反爾,皇帝怎么想?且省親時間在上元,那個時候冷得很呢,您確定孩子經(jīng)過這樣折騰不會出問題?你再想一想,您有了兒子,今后想做什么是不是都有希望?太后娘娘曾經(jīng)跟著太上皇去江南巡查,是不是就秘密回家去過?將來您是不是也可以?” 迎春描繪藍圖打動了元春心扉,元春眼眸頓時一亮。 迎春笑了,又道:“我覺得二哥哥這次如果能夠順利跟寧府分宗也好,這樣一來,二哥哥就能夠成為榮府這一支族長,撇開寧府那些烏七八糟事情。jiejie您想一想秦可卿之死,再想一想,寧府現(xiàn)在跟忠義王府忠順王府兩邊都掛著勾兒,忠義郡王卻是被今上踩下去的皇太孫,他跟忠順親王扎堆能有什么好事兒?寧府跟她們參合又有什么好事兒?不如分宗,各自便宜。” 元春面色沉靜起來:“meimei這是想叫我說什么么?” 迎春額首:“不如jiejie這一回十二就說想念老太太,讓老太太進宮探親,圣上太后以為jiejie懷孕情緒波動,雖然覺得頻繁些,必定也會允準。jiejie就把咱們同樣分宗事情說了,最好把大形勢分析分析,因為老公爺從前支持忠義王,如今不能再有老眼光,咱們都嫁給皇帝了,jiejie已經(jīng)懷孕了,難道幫著外人對付自己不成?咱們必須跟皇上一條心,皇上敵人就是咱們仇人!” 元春面色逐漸紅暈,抿嘴一笑,伸手羞一羞迎春分蕊蕊俏臉蛋:“不知羞小妮子,這是動了春心了?” 迎春正色道:“沒有,我這不過是認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罷了?!?/br> 元春嚇得捂住迎春嘴巴:“亂講話,皇上豈能比作狗!” 迎春就笑,元春一放開,迎春額首:“嗯,皇上不是狗,他是一只到處發(fā)情的狗!” 元春把眼睛眼一紅:“知道你為我鳴不平,這是我自己選的,后宮粉黛三千人,古來如此,meimei再莫說了?!?/br> 迎春一笑握住元春手:“jiejie想通了就好?!?/br> 元春這才知道迎春不過在勸自己,頓時笑了,一刮迎春翹鼻子:“你這個機靈鬼兒,小孩家家,啥啥都懂得呢?!?/br> 迎春驀地想起本住迎春被元春嫌棄事情,一皺鼻子:“哪有呢,家里姐妹吟詩作賦,寶玉黛玉跟寶釵三鼎甲換著做,我是回回都墊底,三meimei便去專攻書法,我呢只好假裝去下棋,結(jié)果也下不贏林meimei,簡直一無是處?!?/br> 元春有些不信,迎春這般聰慧靈敏,怎么會不懂詩詞呢,以為迎春自謙呢,安慰道:“求全則毀,人無完人,后宮不需要聰慧人,meimei這樣子就好了?!?/br> 隨后,元春再次上折子會親,來了賈母跟鳳姐,元春把迎春之言照本宣科一回。 賈母原本責(zé)怪賈璉分宗,有些大題小做,賈珍支持省親也是好意,只是態(tài)度強硬些,也是他少年掌權(quán),義氣行事之故。 賈母這話一說,元春知道不交底,賈母難以接受分宗。 遂遣散眾人,與賈母最后交底,說道:“從前老祖宗聽從太上皇安排,今上乃是太上皇親手點選江山新主,我與meimei又在宮中,榮府難道要跟著寧府去參合忠義郡王的事情么?老太太一輩子見過許多風(fēng)浪,當知道背主者必亡,況且,如今家里再跟外人參合,就是置我于二meimei于死地,老祖宗還要說賈珍是為了咱們姐妹好呢? 老太太再不醒悟,跟著參合,就是叫咱們兒孫一體去死,或者老太太回去宣布跟我與二meimei斷親,或者老太太回去松松手,說服族長老議事,兩府分宗。我們姐妹是死是活,全在老太太一念之間。” 元春說著紅了眼睛,別開臉。 賈母被她忽然一同轟炸鬧傻了眼,愣了半日,瞬間淚水盈眶:“元丫頭啊,你這話是生生摘我的心肝?。俊?/br> 迎春沒想到元春說話這般沖,一時愣了。忙著替元春分解:“老太太莫要責(zé)怪大jiejie,這宮中步步驚心,處處陰謀,處處算計,大jiejie日日提著一顆心,就怕行差踏錯一步,招致萬劫不復(fù)。 大jiejie自從懷孕,不能承寵,皇帝如今十天半月才來一回,說話機會也少了。若是家里還要跟著鬧騰,老太太想一想,圣上最是忌憚忠順王跟忠義郡王,現(xiàn)在不過礙著太上皇,不動手罷了。一日太上皇不在了,皇帝將要如何作法,說也不知道。大有一條,自古以來,臥榻之側(cè)豈容他人鼾睡? 自來射人先射馬,咱們家這樣跟著鬧騰,只怕要充當沖被殲滅,太子一怒,血流成河,咱們家能不能承受天子一怒之后果?” “老太太您可要想明白,拿定主意,倒底是二哥哥寶兄弟跟您親,還是珍大哥親!” 鳳姐一旁瞠目結(jié)舌,她沒想到后果如此嚴重。 迎春見她傻愣,遂給她使個眼色,命她參合,忽悠賈母。 鳳姐忙著插話:“老太太,賢妃娘娘挺胸大肚子,前后不過十日,兩次召見咱們?nèi)雽m,卻是為何?若非十萬緊急豈會如此,老太太您細想。再者,您要諒解賢妃娘娘,懷孕之人難眠心性急躁,娘娘不時針對老太太,乃是為家里狀況著急呢。這除了血脈至親,誰還會咱們家這般cao心勞力呢?!?/br> 賈母聞言額首,抹抹淚:“你們這話我豈能不懂?我這兒也是不忍心,珍兒母親死得早,她臨死拉著我的手死也不放開,一個爹又靠不住,如今一腳蹬開他,我這心里下不去,總覺得她娘瞧著我呢。” 元春面色一變,迎春忙著搶了話:“并非讓老太太不管他,只是這般由著他胡鬧,也會帶累咱們,分了宗各自個活,他若好,老太太無需擔憂,他若不好,老太太接濟他一二,誰也不會說句話,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迎春這般一說,賈母心里舒坦多了,額首道:“既然你們是一個意思,回去我就辦這事兒,不過要教璉兒撤了狀紙,咱們自己分宗就是,打官司實在丟人現(xiàn)眼?!?/br> 迎春跟元春對視眼一眼,覺著這個可以接受,說道:“這個全憑老太太做主,二哥哥今后就是咱們這一支的大家長,干脆也不用在從大老爺那里過一道了,大太太擔不起宗婦職責(zé),二太太又病著,不如老太太直接提名讓二哥哥做族長,鳳jiejie萬事都妥帖,您老再看這些,保管一好白好,您看呢?” 賈母瞧著兩個孫女互動,終于覺得自己是老了,心道,罷了,如今家里十年之內(nèi)還要靠著兩個孫女支撐,因額首道:“就依你們?!?/br> 得到了賈母應(yīng)諾,迎春瞧一眼元春,起身笑道:“老太太您陪著大jiejie坐一坐,大jiejie懷孕之后,總是心中疑惑,您有經(jīng)驗,好生給大jiejie分說分說,我與鳳jiejie出去轉(zhuǎn)一轉(zhuǎn)。” 鳳姐也正有話要跟迎春商議,忙著一笑:“那行,我就陪著二meimei走一走。” 一時,迎春跟鳳姐去了承乾宮后面的愛晚亭,吩咐綉橘守住路口,就在愛晚亭中坐著說話。迎春看了鳳姐一眼:“家里現(xiàn)在銀錢進出如何呢?” 鳳姐一滯,不知迎春所問何來。 迎春一笑:“你那個就莊子現(xiàn)在還賺錢吧?” 鳳姐忙著掏腰包:“這是最近收益,二meimei分紅,五個月攏共五千兩,娘娘收著,宮里也好打點?!?/br> 迎春笑著接了:“你告訴我實話,你進帳幾許?” 鳳姐會錯意,把眼一愣:“二meimei是嫌少?只是,而今做生意也不容易,工本費,人頭費,各處打點,啥啥都要銀子,再有各商家讓利,七七八八,也不剩下多少,這五個月,嫂子我也就賺了個親王份例。” 迎春抿嘴暗笑,知道鳳姐打了埋伏,也不點破,又道:“府里土地入息多少呢?” 鳳姐默算一回:“嗯,今年春上比往年好了些,賴大這個老東西偷開酒莊不是收回來了,上半年就盈利兩萬。說起來就生氣,這個狗東西,從前他一年也只給咱們上交一萬銀子,還要東扯西拉,叫苦連天,真是越想越氣。 這回驅(qū)逐賴家,老太太愣是讓你二哥哥送了賴嬤嬤一萬多銀子家當呢,結(jié)果呢,賴尚榮那個小賊子,還搞咱們,這回好了,被賈雨村發(fā)配嶺南去了,活不活得成,還兩說呢,這人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活該這么著!” 迎春想起自己空間那些藥材來,如今自己是不需要銀子,今后呢,元春生了孩子,若是有個什么想法呢? 后宮不爭不可能,自己不可能主動跟元春爭寵,迎春投靠太后并不會主動跟元春翻臉,只要元春不跟自己翻臉,那么就姐妹齊心,一起努力活得好些。 若是元春這胎是兒子,那么就要為他做些準備,一個窮酸皇子走出去也會低人一頭,與其叫他外面去結(jié)交大臣惹人眼,不如自家早作準備,腰包有錢心不慌啊。 迎春笑道:“咱們家鋪面也有些吧,聽二哥哥說,都整修了,尚未想好做什么。 鳳姐想不想開個生藥鋪子什么的,咱們東省地有人有土地,那邊出藥材,開個生藥鋪子很便宜,我聽說環(huán)哥兒如今跟著柳湘蓮馮紫英混在一起耍槍弄棒,你好生拉攏他,對他和顏悅色些,今后押送草藥就可以指使他去,你只跟三丫頭說,叫她壓著環(huán)哥兒學(xué)好,他日出嫁,你在公賬中允諾她一萬銀子嫁妝,跟大jiejie與我一般樣,她必定對你死心塌地。 三丫頭是個能干人,也有算計,只要真心待她,她必定會竭盡全力幫你,你自己也別太看重權(quán)錢了,放手讓平兒跟三丫頭幫你,你自己乘著年輕,給二哥哥生個哥兒要緊,珍大哥為什么事事拿捏二哥哥,還不是二哥哥沒兒子呢!” 鳳姐把臉一紅:“說著說著又扯這個!”頓一頓又點點頭兒:“我知道了!” 迎春又問:“鳳jiejie算一算,如今府里收支平衡后,還下余幾多呢?” 鳳姐抿嘴一笑:“豐年呢,起碼能有二三萬下余,欠收呢,有酒莊子,有鋪面,不做生意就出租也有幾千銀子緊帳,也能持平吧?!?/br> 迎春笑道:“再開個生藥鋪子,我包你一年穩(wěn)賺一個親王雙俸?!?/br> 鳳姐眼眸頓時閃爍起來:“這么賺錢呢?薛家藥鋪怎么說要關(guān)門呢?” 迎春一嗤:“你甭管他,薛呆子幾時認真做過事情呢。這樣一來,你一年盡落五萬銀子,還有祖產(chǎn)墊底,那里每年也有幾千銀子剩余,憑你化用。你可還記得剛辭的話?賴尚榮就是不知足,所以落得個如今下場?!?/br> 鳳姐蹙眉,一雙美眸盯著迎春,半晌眼皮子一跳:“二meimei,你是說林家的東西?” 迎春額首。 鳳姐咬唇:“林家百萬銀錢,都在庫房并沒動,原本老太太想用這個做墊底,挪借一些砌園子,接姑奶奶們風(fēng)光歸寧,如今用不著了,我這心里也鬧得慌,丟出去舍不得,拿著用,又心慌,天天看著林meimei在眼前晃悠,我這心里只不安生?!?/br> 頓了頓,看眼迎春:“這里頭還有老太太跟大老爺二老爺呢,我縱然有心,也不好做主,大不了他日我分了多少,都把還給林meimei就是了。” 迎春也知道全部挖出來還給林黛玉不容易,因道:“你有這個心意就好了,最好能夠把人家銀子還回去,不然,幾輩子不安心,你如今每年五萬銀子積蓄,今后還會越來越多,何必背著包袱過日子呢?” 鳳姐額首:“這話很是。” 迎春一嘆:“我知道你不容易,也不是要逼迫你,我是給你說個道理,畢竟我們今后在宮里,家里如今全靠你跟二哥哥,人要行得正,才能有剛性,才能在這世間立得住腳跟,站得住根基。要讓子孫后代光明磊落的過日子,切不要給孩子們留下隱患,讓孩子們某一日被人打了悶棍黑槍,說來報祖上宿仇來了?!?/br> 鳳姐一笑:“這你放心。” 迎春又道:“薛家搬出去沒有?還在梨香院呢?” 鳳姐蹙眉:“那還能怎樣?” 說這話一嘆:“如今薛家母女幾乎天天泡在太太跟前奉承呢,好在寶玉如今天天在書房用功,等閑不往太太屋里去,我這里都愁死了,只怕太太一日生個法子糊弄大姑奶奶,來個懿旨賜婚,我怎么對得起林姑父呢。林姑父從前還給咱們家還了幾十萬欠債呢,我這事都是聽我伯父說的,如今府里根本無人提起來。我只是見了林meimei就心里虛?!?/br> 迎春勾唇淺笑:“這個你放心,如今寶玉表現(xiàn),說明上回你帶的口信起了作用了,只要寶玉自己守得住,我保管她賜婚不成?!?/br>